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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使命与心的极限 作者:[日]东野圭吾-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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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追溯到很久以前,也不见得没发生过。”笠木说道,似乎对于刑警纠缠不休的逼问感到无比厌烦。
  “现在没有?”
  “至少我没这方面的消息。”
  “会不会是忘了?有时候,院方会当成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处理掉了,遗族却念念不忘。”
  “这种事……”
  正当笠木词穷时,敲门声响起,及时为他解围。笠木回答请进,门开了,出现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女子,年约二十五岁,可能是因为头发向后扎起的关系,眼角有些上扬。
  “不好意思,这么忙的时候要你过来。”笠木对她说道。
  “这位是住院医师冰室,现在在心脏血管外科研修。”笠木向刑警们介绍。
  七尾和其他刑警纷纷起身,行了一礼。他们没想到来者是女性,因此有些手足无措。
  “没想到是女医生。”管区刑警儿玉说,仿佛为一群人的心情代言。
  女住院医生对这一点没有任何回应,以严肃的表情在刑警们的正面坐下,眼光朝向茶几上的恐吓信影本,她当然知道自己被叫来的原因。
  “那么,”坂本拿起影本,“据说是你发现这封信的实物,没错吧?”
  “没错。”她回答,声音低沉而冷静。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当时的状况吗?”
  她点点头,开始叙述值完班准备去吃早餐,才刚走出医院,便发现一只狗被系在脚踏车停车场,项圈上夹了一张纸。
  “里面写的内容不太寻常,我认为不能置之不理,便与指导医师商量。最后决定向事务局报备,便把信送过来。”
  “你发现这张纸的时候,附近有人吗?”坂本问道。
  “我想应该有。那时候诊疗时间已经开始了,也有患者陆续来医院。”
  “你把纸条从狗项圈拿下来时,有没有人正在看你,或是停下来呢?”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不知道,我没注意。”语气坚定,大概是认为这时候说话不能模棱两可。
  “这张纸,你是徒手拿的吧?”坂本加以确认。
  “是的。”
  “呃,关于这件事,”儿玉插嘴,“稍后,我们可能需要采医生的指纹,方便吗?”
  “可以。”冰室住院医师以平板的语调干脆地回答,看着坂本,像在等候下一个问题。
  这种大美人也会想当医生啊七尾听着他们的对答这么想。可能是没化妆的关系,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身材略微瘦削,甚至给人不太健康的印象。但是,与刑警们相视的目光强而有力,显示内心有着坚强的意志。
  同时,七尾心里想着另一件全然无关的事。
  我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10
  喝了一口即溶咖啡,元宫叹了一口气。
  “最近比较少了,不过这类恶作剧很常见。我认识的一个外科医生,就收过寄到家里的恐吓信,上面没署名,不过他知道是谁干的,是一个动了癌症切除手术之后情况恶化死亡的患者的家属。那名患者的癌症已接近末期,不管动不动手术,存活率都很低,院方明明事先讲清楚了,可是等到人真的死了,家属还是怪起医生。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啦。”
  “那封信,是患者死于这家医院的家属写的吗?”夕纪小声问道,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恐吓信的事还没告诉护士。
  “不见得是家人,不过一定是关系很密切的人,像是恋人、好友,或是恩人吧!大概是认为重要的人被这家医院杀了。”
  元宫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冷静,视线正落在他负责的患者病历上,表明比起身亡的患者,他更在意活着的患者病情。夕纪当然也同意这种想法,她到这里研修之后,也有好几名患者被殡葬业者送出去,其中有不少人与夕纪多少接触过。但是,夕纪每次都没有多余的心力难过或沮丧消沉,因为新的病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她深切地体认到,医生的义务就是尽可能救助更多人,正因为有救不了的病人,才更希望全力治疗有救的病人。
  夕纪实在无法把那封恐吓信当做纯粹的恶作剧,或许是因为发现恐吓信的冲击太大了,但她很在意其中的用词。自称“警告者”的犯人,在文中用了“破坏”这个字眼。若不公开一切疏失并道歉,就要破坏医院……
  如果是恶作剧的恐吓信,会用这样的字眼吗?夕纪忍不住揣测。不仅是医院,在恐吓某些建筑物里的组织时,常用的字眼是“放火”。我要放火烧你家、要放火烧学校,要放火烧公司……,如果是这种用词,也许就不会这么在意吧。夕纪这么想。
  为什么要用“破坏”这个字?不是放火,不是爆炸,刻意选这种字眼,让她不得不认为其中别有含意。犯人是不是有什么具体计划?是不是根据那个计划,“破坏”才是最恰当的动词?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只能期待警方克尽职责。院方必须面对往后如何处理的问题,但住院医师没有插手的余地。
  门开了,西园走进来。他刚才应该正与其他教授召开紧急会议。
  西园一脸凝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后来有没有跟谁提过?”他问夕纪,应该是指恐吓信吧。
  “没有。”
  “山内呢?他还在学校那边吗?”
  “没有,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在加护病房。”
  “跟他说了吗?”
  “还没。”
  “是吗!那好,待会儿我来跟他说。你们以后也不要提起,拜托了。”
  夕纪回答知道了,元宫也默默点头。
  西园的指尖在桌面敲了几下。“真是的,就是有人乱来。”
  “会议上怎么说?”元宫问。
  “大多数都认为是恶作剧,我也这么认为。最近并没有过世患者的家属来投诉。”
  “刑警先生的意思是说,不仅要看最近的,也必须考虑以前的例子。”夕纪表示意见。
  “话是没错,但问题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提?不管怎么样,在做这种事之前,不是应该会先来投诉吗?”
  “这就不知道了……”夕纪低下头。
  有时候就是无能为力啊其实,她想这么说。即使对医院或医师存疑,没有证据就无能为力。即使稍有凭据,也没有对抗医院这堵高墙的能力。
  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夕纪想起父亲的葬礼。
  “一定是恶作剧。”元宫说,“如果是认真的,就不会塞在小狗的项圈里。塞在那里,什么时候会掉也不晓得,就算没掉,饲主也有可能不看内容就丢掉,一般都是寄到医院。”
  “也许怕会留下邮戳。”夕纪说道。
  元宫微微挥手。“稍微绕点远路,去一个无地缘关系的地方投递就行了。既然连这点力气都不愿意花,那就表示对方根本不是认真的。”
  “其他教授也表示了同样的意见。我也认为夹在小狗项圈的这种做法,给人一种漫无计划、临时起意的印象。不过,就算是恶作剧,确实有人对这家医院怀有恶意或敌意。而且,这个人也可能时常进出医院,我们必须提高警觉。”
  “要怎么提高警觉?”元宫问道。
  “只能先加强警卫了。”
  “会议只决定了这些吗?”
  西园交抱着双手,低声沉吟。“问题是要不要告知患者。万一这不是恶作剧而出事的时候,会被质问当初为何要隐瞒。可是另一方面,是否应该告诉患者,实在很难判断。”
  “告诉患者,等于是公开。”
  “一点也没错。不仅是住院患者,也必须告诉来医院的人,否则会被认为不诚实。但是你们也明白,这种事情很不实际。”
  “由于我们发现这种内容的恐吓信,所以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再来本院?!这样的确很不实际。”元宫大摇其头。
  “在住院患者这方面,即使向他们说明状况,他们应该也不知如何是好吧。不过,也许有人想出院。”
  “能立刻出院的人,不必等到这种事发生也早就出院了吧。”
  “正是。有时候大惊小怪,反而会让患者不安,加重病情,这才可怕。院长和事务局长认为不应该通知患者。”
  元宫苦笑,抓抓后脑勺。
  “笠木先生很可能会说'什么公开!不予考虑!'。他对维护医院的形象很敏感。”
  “笠木先生怕的应该是闻风而至的媒体。他说,要是恐吓信的内容被公开,社会大众便会开始揣测医院是不是真的隐瞒了医疗疏失。我想,这未免太过神经质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么,目前是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了?”夕纪加以确认。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她不太懂得如何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与患者接触。
  “现阶段,是的。”西园缓缓地面向她。“如果是恶作剧就没有问题,万一不是恶作剧,犯人也不会立刻采取行动,应该还会再送来同样的恐吓信。”
  “如果没送来呢?”
  “一定会送来的。”元宫插嘴。“依照恐吓信的字面上来看,犯人的目的不是破坏医院,而是要求医院公开一些资讯,如果医院没有任何回应,一定还会再次警告。到时候,用的手法可就不能当做恶作剧一笑置之了。”
  “在患者的应对方面,也必须视第二次的恐吓内容调整吧。最重要的是,不能连累患者。”
  “我倒觉得不会有第二次恐吓,这一定是恶作剧。”元宫轻轻摇头。“对了,您要我们别提这件事,目前还有什么层级的人知道?”
  “所有教授当然都知道了。每一科的人,只有在教授判断有需要时才告知。不过,医院外部的人就不用说了,连内部的人都要极力保密,这一点是大家一致同意的。因为这类传闻散播得很快,而且还会被加油添醋,很难处理。”
  “我们科要怎么做?”
  “刚才有提到,我想先告诉山内,他也是冰室的指导医师,事件的后续处理和冰室有关,他不知道恐怕会有所不便。”
  “说的也是,警察可能还会再来问话。”说着,元宫看向夕纪。“住院医师本来就已经够忙了,你可要辛苦了。”
  夕纪没说话,微微一笑。她内心的确不是没有麻烦上身的想法,但也认为若非自己发现了恐吓信,恐怕自始自终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就某种层面而言,医院并不会把住院医师当成自己人,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产生一股莫名的疏离感。一念及此,她便庆幸还好发现的人是自己。
  西园站起来。“你们两个我大可放心,不过还是提醒你们,绝对不要泄漏出去。还有,事务局说若是发现可疑人物,要向他们通报。”说完,西园露出苦笑。“只不过,什么样的人叫作可疑人物,也是一个难题。”
  西园朝门口走去,但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夕纪。“冰室,你可以来一下吗?”
  “什么事?”
  “一点小事,边走边说吧。”西园走向走廊。
  夕纪离开办公室,跟在他身后,再连忙追上,走在他身边。
  “岛原先生的手术要稍微往后延。”
  “是吗?”
  “血糖太高了。那位大老爷,有偷吃过量美食的嫌疑。”
  “因为来探病的人很多。”
  “你也替我说说他,虽然他不见得会听住院医师的话。”
  “术前检验有问题的,只有血糖吗?”
  “数据上只有这样。不过说实话,事务局也希望手术延期。”
  “事务局?”
  西园迅速扫视一下四周。“好像是担心那封恐吓信。即使是恶作剧,就怕岛原先生事后会质问,为什么在接到恐吓信的时候还动刀。事务局希望手术最好延到整件事确定是恶作剧之后。”
  夕纪点点头。这的确是事务局的人会有的顾虑。“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目前考虑下星期五,这样就延了整整一个星期,只能祈祷在那之前可以确定这一切是一场恶作剧。”
  “好的,我知道了,您要交代的就这些吗?”
  “工作上的事就是这些。”西园站定,再次扫视了四周,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后来,你和你母亲通过电话了吗?”
  “后来”指的是那次聚餐之后吧。
  夕纪摇摇头。“没有。”
  “是吗?那天没什么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事后详细谈过。”
  “我没时间,因为医院很忙。”
  西园叹了一口气。“也许吧。其实,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不过,短期内显然抽不出时间,等你的研修期结束再说吧。我想,你也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夕纪不作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是关于那封恐吓信的。”
  “什么问题?”
  “那段文字……,关于医疗疏失的话,有没有教授知情?”
  “没有啊,在刚才的会议里没有人提到。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失陪了。”
  夕纪行个礼,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在内心质问:你也是吗?当你被问到医疗疏失时,真能问心无愧地说没有吗?回溯到遥远的过去时,难道不会发现有些事情让你心虚吗?
  或者那不是疏失?不是疏失,而是蓄意?
  她的内心再度泛起负面的想象。
  11
  约会地点是一家咖啡店,离表参道的十字路口步行约几分钟。望已经占好了窗边的桌位。
  穰治一到,望便看着表。“迟到五分钟。”
  “抱歉,老板突然要我加班。”他竖起一只手,摆出道歉手势。
  望约会几乎从不迟到,穰治不知这算不算是护士的职业病。望因为自己守时,所以也希望穰治守时,不过,还不到啰嗦的程度。
  穰治向服务生点了啤酒之后,燃起一支烟。
  “今天怎么样?”他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老样子啊。”望把茶杯端到嘴边。
  “很忙吗?”
  “嗯,不过,算比平常轻松一点吧。没有手术,也没有患者病情突然恶化。”
  “平安无事的一天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意外之类的?”
  望眯起眼苦笑,两颊出现了酒窝。“那可是医院耶,才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反正不是为了动紧急手术手忙脚乱,就是突然有重伤患者被抬进来。不过,这种事一天到晚都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也就是说,”穰治凝视着她,“今天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也算是一种意外了。”
  “啊,或许可以这么说。”望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啤酒送了上来,穰治喝了一口,判断望应该没说谎。看来,帝都大学医院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骚动。
  当然,仅是因为望这些护士没有得到消息而已,至少医院的高层人士一定聚集讨论过了。
  穰治回顾这天早上,觉得那封恐吓信被女医生发现真是失算。他把那张纸塞在腊肠狗的项圈,躲在暗处监看。按照计划,应该是由饲主发现。
  但实际上取下那张纸的是女医生:就是望带他潜入手术室的那天晚上,在电梯前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医生。
  她当场就把那张纸打开了。然后,惊慌失措地转身跑进医院。
  既然她是住院医生,大概会去找指导医生之类的人商量吧。而接手这件事的人会怎么处理呢?通常都会向医院的负责人报告才对。
  接下来,他就无法预测了。照理说院方应该会报警,但若是怕传出去有碍名声,或认定这是一场恶作剧,很可能暂且观望。他很想问问望有没有在医院里看到警察,却想不出借口。
  无论如何,院方目前似乎不打算公开恐吓信。穰治猜想,他们现在一定正在设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恶作剧。
  正当他绕着这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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