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微吟不能长+番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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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霰待婢女送上来茶水点心退下,问道:“云儿怎样了?”穆箫吟想不到他在自己面前直说出妻子的闺名,有些不惯如此亲密,道:“是中了‘双联璧’解药的毒,还不到致命的份量,没什么要紧。冼公子不必太过担心。”洛霰奇道:“‘双联璧’的解药?”穆箫吟点点头道:“‘双联璧’的解法是以毒攻毒,解药也是有毒的。”洛霰道:“生血可以解这种毒么。”
穆箫吟微微苦笑,道:“不是,‘双联璧’毒性入血,夫人血内有其中一半‘双联璧’和解药的毒,若遇了另一半,自然就能抵消了。那另一半,就在我的血里。先师为防奸人觊觎此物,命我妥善藏好。小时候傻得厉害,就把其中一半吃了下去,只将另一半和解药藏了。”洛霰忍不住笑了一下,想他确是傻得厉害,又微笑道:
“那另一半‘双联璧’不能再制,一定要用你的血么。馆主知道,一定要怪我。”
穆箫吟听他提起洛江城,低了头,道:“药物难寻也就罢了,所费时日太多,恐怕夫人耽误不起,伤了元气。”又低声道:“冼公子,我这次过来,也是有些事想问你。”洛霰听他语声郑重,道:“你说。只要我知道,一定如实相告。”
穆箫吟抬起头来看着他,道:“除了那次在西溪船上,冼公子可还记得曾见过我。”洛霰听他这样说,本就知道他是白秋人的弟子,脑中极快的一闪,轻轻道:“小客栈里那个孩子,原来就是你。”穆箫吟点点头,低声道:“师父是为了躲避仇家才带我到了翡翠山庄,我想知道,这件事同……洛馆主有没有关系。”他声音轻柔幽远,惹得人思绪也飞远了,洛霰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受命追杀白秋人时,遇到的那个乖巧漂亮的孩子。那孩子的影子渐渐同眼前清秀的少年重合起来,他不由得轻轻喟叹一声。
穆箫吟喝着茶,浅淡地道:“可以告诉我么。”他的眼睛看着茶水,眼神却游离在虚空里,语气是谈论天气一般的无谓,洛霰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不由得自失地一笑: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告诉他又如何。略略沉吟了一下,道:“世事难料,多半不遂人意。你若知道了事情始末,要如何待馆主?”穆箫吟神色甚是平和,又似透着些决绝,微晕着脸道:“我既已来了这里,那便是要回杭州去,再不离开了。”又淡淡道:“既然我和师父好好地到了翡翠山庄,当时他也未必让你下死手的罢。不然你又怎会放了我们。”
洛霰微笑点头,又正色道:“那时的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馆主与人动手时中了暗算,回馆时已是性命垂危,好不容易找到了白大夫,他说来晚了一日,若想保命,只能靠‘云叶无根’,问我用是不用。当时馆主昏迷不醒,我想纵然日后馆主恼我杀我,也胜过此时死了。便自作主张点了头。后来馆主伤好,知道了事情缘由,也并没有将我怎样。”穆箫吟想起当日洛江城曾极简略地同自己提过此事,不想竟是旁人代他决定服药保命的。
洛霰续道:“后来事有凑巧,馆主偶然得知他当时之伤不需‘云叶无根’便可救治,心中恼恨,便命我去追杀白大夫。”穆箫吟默然。他曾替洛江城看脉,知道他身上旧伤,当时伤势确是无需“云叶无根”,虽不知师父是何目的,总是欺人害人,当时若是被杀了,也怨不得洛江城。洛霰又微笑道:“不如说是‘追吓’罢。馆主言道‘云叶无根’既不是致人死命的药物,他也不取白大夫性命,但须要他也尝尝距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却又不知何时踏进去的滋味。便命我一路追着你们,故意让你们知道,却不出手。”穆箫吟微微苦笑道:“倒也公平。”想起洛江城居然还到翡翠山庄找师父求医,倒也奇怪。
洛霰见他一面说着,指尖一面在茶杯上无意识地轻轻划着,问道:“还有其它想知道的?”穆箫吟看看他,犹豫道:“冼公子和他……是怎样的?”洛霰一怔,眼前这少年的眸子纯净如月,有些迟疑却不带一丝羞赧,显然不是怀疑馆主与自己有什么暧昧,只是担心问了不该问的话。想起他对自己的称呼一直都是“冼公子”,心下忽然明了:“你不言不语离开半年之久,是为了这个?”穆箫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洛霰叹道:“回与不回,原在你一念之间。若情丝别系,一去不归,倒也无可厚非。可你若因这个再不回来,却是将馆主冤枉死了。”穆箫吟低声道:“他不是……”洛霰看着这忽然变得拘谨小心的少年,笑了一笑,道:“馆主许是觉得你不爱听这些琐事,没有告诉你。我本名洛霰,同云儿、还有你见过的礼儿,都曾是清商馆之人,八年前离馆的。离馆后所作所为,都与清商馆再无干系,自然也与馆主无关。馆主素来不问外事,你也不必担心他一直是借着我控制外面局势,他也决不是一时兴起拿你玩玩。在馆主心里,你是头等大事。”又想起洛歆,不由有些难过。
穆箫吟给他说破心事,脸上一红。半年来的烦恼纠缠终是给他这一席话打消了,却也欢喜。洛霰微笑道:“我将云儿生病的事写信同馆主说了,大约这几日就能赶过来。”穆箫吟低了头,小声道:“那……我等他过来。”
洛霰看他害羞,觉得甚是有趣。又同他随意闲谈。穆箫吟道:“为什么清商馆之人的功夫都那么好,乐师用不着武艺的罢。”洛霰面色有些凝重,道:“你极少出门,不知世道难行。”又道:“你觉得月儿容貌如何。”穆箫吟微怔,道:“清雅秀丽,宛如好女。”洛霰点头道:“更难得他一手瑟弹得出神入化,馆主都是极喜欢的。若将他作价卖了,几十万两银子并不算多。”
洛歆看他不明所以的怔住,道:“你知道么,月儿是馆主从象姑馆救出来的。他今年十九岁,若是没遇到馆主,现在活不活着,都难说得很。”穆箫吟低声道:“你是说,是为了自保么。”他想不到洛江城身边那美丽少年竟是侥幸逃出火坑的,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受罪,心里颇为难受。洛霰叹道:“救人不说,便是救了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箫吟心里郁结,却知道自己管不了那么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寒气快镇不住了,我得给夫人吃药了。”洛霰看他腕上扎着的帕子犹自渗着血,微惊道:“不是吃过了么。”穆箫吟站起身,道:“哪有这么容易的,总要再取几次血才能将毒驱净。”洛霰便陪他回去。
洛霰令人收拾了一个院子给穆箫吟住下。想起一事,又问他为何自己没有中毒。穆箫吟到房中细细搜检,找出那药竟是下在胭脂里的。洛霰立刻便将那胭脂处理掉了。穆箫吟给她细细调治几日后,再取血验看,洛霨的血中已无碧色,已是好了。穆箫吟对洛霰道他二人血中仍有“双联璧”的其中一半,但“双联璧”是两半汇于一体才会产生毒性,倒也无妨。
一日午后,洛霰命人给穆箫吟送了一些樱桃。穆箫吟素来不喜欢吃水果,但那樱桃颗颗鲜嫩娇艳,饱满莹亮,甚是可爱,想起曾见过一只水胆玛瑙碟子,若拿来盛樱桃,定是赏心悦目。他不习惯使唤别人,便自己去拿。他对这里诸事已甚熟悉,心知那碟子甚是贵重,定是搁在厨房后的小阁里。
此时众人大多在午睡,厨房院里只有一个丫头看门,见了他来,虽然奇怪,又不敢不让他进。穆箫吟进了小阁,一会儿找到了那碟子,忽觉有些不对,一低头时,见脚边多了一道黑魆魆的影子,又听见小阁的木门“吱呀”一声关死了。
他回过身来,猛地一颤,低低地道:“卿扬。”
穆箫吟借着卿扬在卿企喻身上下了束心蛊,倒并不是存心害他。“双联璧”虽是秘毒,知者甚少,但既被认出来了,翡翠山庄便脱不了干系。洛霰岂会善罢罢休,就算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会千方百计将卿企喻致于死地。卿扬必会为父报仇,自然也是死路一条。如今卿企喻被下了“束心”,威胁已除,看在穆箫吟面子上,放过他也不是不能,如此父子都可得保平安。再者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穆箫吟本想以卿扬的性子,定可解释得清楚,至少不会反目成仇,可不知为什么,看他一步步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逆着光阴沉沉地看不清表情,竟是说不出的害怕。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身子抵上后面的柜子,里面的碗碟“叮当”一阵脆响。
卿扬慢慢走近来,逼到了穆箫吟身前。穆箫吟仰脸去看他,见他脸上笑得甚是柔和,眼中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毒,从未在这个阳光般的青年身上出现过的阴毒。
一只手伸上来撩弄穆箫吟的鬓发,带着残酷的玩弄与掌控意味。卿扬柔声道:“你居然还记得我是谁,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穆箫吟听着他话底的冰冷,微颤道:“卿扬,我知道你怪我……”
卿扬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贴在穆箫吟唇上,仍是轻柔地道:“别说话。你说一个字,我削你一节手指。”又将穆箫吟的左手握到面前细细玩赏,道:“真漂亮。被‘束心’的寒气伤了,居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穆箫吟轻轻咬了咬唇,不再说话,颤抖着别过了脸去。
若没了手指,以后怎么吹箫呢。
他看得见窗外的阳光,那样明艳温柔。园子里的千花百草正是张狂,泼泼洒洒,戏蝶勤蜂,嘤嘤嗡嗡。只有水阁旁的莲花还算沉静,倚着荷盖半掩在柔和的阴影里。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六月的夏景也一样美丽。
他只觉得如坠冰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活着出这小阁。
再看一眼那与面前的人绝不相称的阴毒,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不再畏惧也不再慌张,只是满满的尽是失望,若早知他竟会被愤怒激得如此偏狭,竟容不得人分辩,还不如放手不管,从此相见不识,咫尺陌路。
罢了,随他去罢,识人不清,死了也是自找。
只可惜不能见那人一面再死。
卿扬看着他的逐渐平和的眼睛,不知怎地就被激怒了,狠狠揪起他的头发,正要说什么时,忽然听见有两个人走进厨房来。
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道:“夫人,您身子还没大好,该好好修养才是。这些事让奴婢来做罢。”又听见洛霨的声音道:“平常时候就罢了,现在馆主来了,我自然该亲自下厨的。这里用不着你,你帮着四处找找穆大夫去。若见到了,请他去书房。”那侍女答应着去了。
他来了。穆箫吟轻轻的笑起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呢。若早一刻来,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晚一刻来,自己死也死得安心。偏要这个时候来,自己要活,怕是不能;要死,却又怎么甘心。
若我真的死了,看你怎么办。
穆箫吟微微挑了挑眉梢,眼里显露出来些孩子气的顽皮。竟是把面前的卿扬视若无物。
卿扬本来一直在犹豫,看了他听到洛江城的消息后现出的纯粹的欢喜,仿佛立即去死也已没什么遗憾,眼神一冷,已是下了狠心。
他拿过穆箫吟手里的碟子,手一松,那碟子“啪”的清清脆脆地摔了个粉碎,水滢色的玛瑙碎片滚了满地。穆箫吟微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不解时,洛霨听到小阁里的响动,已推门进来。见穆箫吟被人制住,低低惊呼了一声。卿扬转头,见她满脸惊慌,身子发颤,冷冷地道:“进来,把门关上。”洛霨依言关上门,颤声道:“你是谁,在这里想干什么。”卿扬不理她,伸手想将她打晕。
洛霨见他手掌袭来,将到脖颈时,纤眉微挑,左手一格,右掌急攻他胸腹,脚下一错,往穆箫吟这边靠了过来。卿扬想不到这娇怯怯的女子功夫竟然比自己高,险险避开,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情形危险,抢上一步,拼着受了她一掌,一脚把穆箫吟踢倒。
这小阁地方甚是狭小,穆箫吟正向洛霨靠过去,一下子向后摔倒,腰被洛霨勾起,肩膀却是被卿扬抓住了。卿扬将手掌放在穆箫吟头顶,对洛霨咬牙道:“放开。”洛霨迟疑一下,终究放了手。卿扬冷着脸,出手如风,连点她身上重穴。洛霨只得任他点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卿扬回身将穆箫吟重重推抵在碗柜上,穆箫吟看他满脸满眼的冰冷恨极,知他要对自己下手,淡淡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正常些。”卿扬愣了一下,却也并不削他手指,拿出一只小瓷瓶,冷冷地道:“我本不想用这种阴毒手段对付你的,只可惜找不出你解不了的毒物,我也不想要你的命,”从那小瓶中倒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
“只想看你后悔一世。”说罢强塞了一粒在他嘴里,另一粒,竟是自己吃了,淡淡道:“一人一粒,我也不欺负你。”
穆箫吟闻到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竟是分辨不出是什么药物,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也服了那药。抬头去看卿扬,腹中猛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几乎痛晕过去,额上冷汗流水般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一滴滴落在他的青衫上。眼前迷迷蒙蒙地看见卿扬若无其事地站着,听见他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事?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穆箫吟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他说了什么都听不分明。那疼痛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金星乱冒,想要晕去却是不能。一身衣衫已是给汗水浸得透了。
穆箫吟的神识渐渐昏沉,那疼痛也渐渐消失,一股异样的火热缠绕上来,不由得半张着嘴微微喘息。朦胧中听到卿扬的声音道:“是不是很难受?”穆箫吟无意识地点点头,就觉得自己被人拖着走动了几步,俯在了什么极柔软的东西上。他迷迷糊糊地努力睁眼,看到的是身下洛霨惨白的脸和真正惊慌的眼睛。
穆箫吟头脑顿时清明了几分,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又惊又怒,拼命却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微微喘息道:“卿扬!你……卑鄙……”卿扬冷笑一声,道:“我卑鄙?那么你又干了什么?”又嘲讽道:“还是说我该谢你留了我爹的性命不杀?这药对未经情事的人毫无作用,你又不是没做过,在这里装什么清白。我想要在你身上留点至死方去的东西,也算是公平罢。”说罢抓着穆箫吟后领把他在洛霨身上狠狠揉搓了几下,让他感觉身下的身体是如何的温腻软凉,满意地听到他的喘息又重了几分。
穆箫吟满脸潮红,痛苦之极地闭上了眼睛,颤声道:“卿扬,你真要逼死我么。”卿扬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又似乎有些不舍,随即狠狠地说道:“你想死么,那是你的事,我也决不拦你。只是你未必能在让我出气开心前死了罢。”
穆箫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满满的是水盈盈的绝望,一下子溢出来,湿了月一般的脸庞。他慢慢俯下头去,将唇凑在洛霨雪白的颈上。洛霨的表情一滞,忽然变得惊骇之极,满眼是阻止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