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一年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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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就木的枯朽老头,满脸疲惫的倦意和被生活磨砺得再无丝毫棱角的谨小慎微。世界是他们的,八九点钟的太阳转瞬就会没入夕阳的余晖里。对着他们发了通毫无意义的感慨之后,我也排入队伍,半年多来的第一顿早餐就这样到了我手里。
油条和豆浆,很传统的中国式早餐。想起林俊杰,还有他那首《豆浆油条》。曾经有个女孩子跟我说她很喜欢林俊杰;再曾经有个女孩子每天为我买早餐,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油条和豆浆;再再曾经,有个女孩子在跟我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唱歌,她说我就像油条,很简单却很美好,我知道她和我就像是豆浆油条,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会是最好;再再再的曾经……过了这么多年,经了这么多事,有些事情总会记得不那么真切,然而,当某些固定的场景突兀地映入你眼帘,你会知道,总有那么一些细节会在不经意间敲打你的内心,催生一种叫做感动的物质。
用完早膳,慢悠悠地晃到店子里。颜大炮已经过来,正跟送菜的农民结账。小菊在勤劳地擦拭桌椅,还没到饭点,两个厨师正无聊地玩着纸牌,我立在后面看了一阵子。他们玩的名堂叫五朵金花,是从香港赌片里头学来的一种新玩法,各抓五张牌,抓牌中间可以不停地加大赌注,当然也可以弃权,然后一直到抓满五张牌后再比较大小。玩这牌虽然大部分靠的是手气,但中间过程中的气势也不能输人,你得防人牌小诈你,而牌比你大反而装孙子犹犹豫豫不敢跟牌。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老陈师傅年纪虽大,赌技却不怎样,好几把都被小李子诈唬过关,没多一会儿,面前才拆的一包散烟,就全扒拉到了小李子的口袋。我给二位师傅各上一支昨晚剩下的大中华,指使老陈下次再有好牌直跟就是,反正小李子就一纸老虎,能有多大能耐。小李子也不搭话,笑着接过我的烟,叫道:“哟,方老板可是发了,都抽大中华了。”我没好气地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你一天给我炒六百盘菜,老子天天给你发大中华。”
小李子论年纪比我还小,却早在社会上闯荡好几年了,十五岁初中毕业出来就南下广东打工,其间动荡奔波,辛苦自是不必言说。早几个月学了烹调,厌倦了独在异乡的漂泊,想在家附近找份活干,正巧那会儿我饭店开张招厨师,试用一个礼拜后,觉得人还实在,就待在我们店子常干下来。因为年纪相仿,所以言行间也没过多的顾及,就跟朋友一样耍着,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了。
“要我炒六百盘,这还不把我累死啊?资本家也没你这么黑啊!”那家伙好像晓得我还会踹他,嚷完这句迅速地抓起桌上赢得散烟一溜烟地跑得不见影了。
“方明,你过来下。”颜大炮叫我。很多时候他们都觉得颜大炮比我成熟,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外人面前他从不叫我外号,而我就是一通胡搞了,不管有人没人,也不管面前站着的那个人是谁,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一点儿也不含糊。
“来了,什么事?”我走到颜大炮旁边,也给他三根大中华。我总算明白了,同样是抽烟,为什么我的烟总没别人的经抽。
“这是这个礼拜买菜买米的账目,你给点点,过下数。”
“有这必要吗?俩兄弟办事,这都还信不过啊?”说着我手里接过账本,看都没看就扔柜台里去了。
“不是这意思,亲兄弟,明算账嘛!”颜大炮弯下腰,看样子准备把账本拣起来重新给我过目。
“得,我求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着数字脑袋就大,还害我是怎么的?”说也奇怪,虽然我是正宗的理科科班出身,当年理化成绩出奇地优秀,可到如今却是见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晕。
“可……”看那架势,好像还想在跟我坚持下去。恰在此时,我电话响了。
“先接个电话,等下再说这事。”
“毛明啊!真是你啊!你电话还没换啊!”是老骚,我对颜大炮说。昨天晚上走得太匆忙,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好在我一直都待学校附近,电话卡也没换。还是校园卡,接听免费,短信套餐,让早已迈出校门的我仍享受着移动公司对在校大学生的特殊优待。
“是啊!没钱,只能将就着用校园卡了。”我也给他呵呵地开着玩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等下有空没有,能不能过来我这里一趟,我找你有点儿小事。”我就知道丫找我没什么好事,十有八九又得给他卖劳力,所以打定主意不去了。
“那可不行,我这店子开这里,走不开。”我望着颜大炮,表明我誓死不去的决心。
“颜大炮待那里不就成了?”丫还跟我死磕。
“事太多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把电话声音调到最大,尽量也让颜大炮听仔细点儿。
“真不行啊?”看来他有点儿失望。
“真不行。”我已经准备挂电话了。
“那我上你那去。”颜大炮听到这话,脸吓成惨白,连连冲我摆手:“你去就是了,千万别叫他过来。今天礼拜天,应该没什么忙的,实在忙不过来我等下打电话叫渣滓过来帮忙。”渣滓就是我房东大婶的儿子,跟我们大学同学,时下待业在家,也不忙找工作的事,家里十几间房子的租金完全够他花的,所以平时就跟我们混在一块儿,偶尔店子忙起来也给我们帮下手。
之所以颜大炮听到老骚要上这边来脸都吓白,是因为老骚这人是出了名的“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只要见了酒,就百事不问,如果再加上有个人陪着喝的话,这废话篓子就来了。他能从人为什么直立行走一直扯到巴以不能和谈的真正原因,中间没有丝毫停顿,连人上个厕所的时间也不给你。设若等下到了我们店子,找我的事完了之后,出于同学情谊,一定得留下吃顿饭。吃饭又怎么能没有酒呢?然后问题就出现了,我们就光陪着他喝酒,生意还做不做?
“别,我过去就是了。什么时候,在哪儿?”还是挨丫不过,天可怜见,我是真不想去的啊!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听丫的声音就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气样。“现在就过来吧,还是在小太阳,等你吃中饭。”
“操!”我骂了一句。迅速挂掉电话,出门直乘17路公交车往河东奔去。
4貌似消遣的东西
小太阳还是老样子,距我上次探访已整整过了两年。幼儿园里全是些新面孔,原来几个熟识的阿姨都不在了,好在这里已是老骚的地盘,我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墙壁上挂着面锦旗,上书“株洲市学前教育研究基地”几个大字,我也晓得这几个字的来历,打趣老骚道:“哟,一不留神就整成专家了?”“扯淡,你又不是不晓得是怎么来的!”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丫发表的论文不都是我给你抄的?然后老骚像几百年前的那个朱姓皇帝,死命念叨着这么句话“本想打家劫舍,不意弄假成真”,看丫那无辜的样子,真想抽丫俩大嘴巴。
那天见老骚拎着壶酒奔到饭桌旁,就知道丫没好事。这家伙本来就挺吝啬的,现在又是请吃饭又是喝酒的,能让人省心不?果不其然,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丫开口了。
“方明啊,我跟你也这么久兄弟了。有个事想麻烦你下,我也知道你忙,可……”丫也真懂得扮可怜,话说到一半就再不往下说。
“说吧,有什么事?能帮的我还不尽量帮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还能说什么话。
“也没什么大事,就要你给我弄篇论文,该给多少钱我还给多少钱,就劳你多费点儿心,给我整发表了最好。”大三毕业在即,第二个学期就没课了,专门让你写毕业论文。也不是我有意贬低当今大学生的学识素养,有些人还真就上了几年大学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别说那几千字的论文,就连写封几百字的情书也得找人代劳。见这有利可乘,我在校园里撒了点代写论文的传单,就操起了替人写论文的抢手勾当。你还别说,按市面统一的五十元每千字收费,生意还挺火的。反正论文也就那几个模式,在网上找找资料,复制、粘贴交叉其中,整个几千字还真不费什么工夫。
听是这么回事,我想也没想地拍胸脯答应下来。不过这次老骚要我写的可不是一般的毕业论文,而是关于学前教育在中小城市的可行性发展问题。接上手才知道这事有多麻烦,学前教育这块在国内的研究本来就处于起步阶段,所留的文字资料就更是奇缺了,再加上老骚又要求尽善尽美地达到发表水准,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硬是窝在我那窝里没出门,天天给丫在网上找资料,东拼一点儿,西凑一点儿,好容易给弄出个模样,也不晓得丢了我多少找上门的生意。也算丫有点儿良心,论文在某期刊发表后,他不但把应得的报酬给了我,还请我另吃了顿饭,也算是对我一个星期来辛苦劳作的回报吧?
一大群幼儿蜂拥般冲出来将我团团围住,午餐时间到了。午餐倒是不假,可被这一大帮小屁孩缠住不停地问东问西却也是件磨人的事。幸得老骚的妹妹出面,将一个个的小鬼头连哄带骂地给弄到饭厅吃饭。老骚的妹妹还叫我小方老师,看到我她的脸还有些红红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老骚神出鬼没般地在我背后拍了一巴掌,接着说道,“得,别看了,我妹有男朋友了,先吃饭去。”
老骚这个妹妹也姓吴,大名丽丹,是同祖还是同曾祖的我倒忘了,只记得大一上《婚姻法》的时候,我们一大帮子人坐在后面确实无聊至极,曾就老骚假如和他妹妹结婚的话,到底是否属于近亲结婚展开过热烈而严肃的讨论,讨论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倒是老骚整堂课都黑着个脸对我们敢怒不敢言,那时他还没当上系保卫部长,没能耐自由进出女生寝室,所以不能对我们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危害。
小吴老师(我们大一时经由老骚介绍认识,那时我们刚进大学,还老把自己当学生看,幼儿园老师也是老师,辈分是不能乱来的,虽然比我们小,可我们还是得称她一声老师的)自幼师毕业,早在我们来这个城市前就一直待小太阳的,那时幼儿园还属企业办学,到老骚盘下这家幼儿园,说是一切得重头再来,全面引进新型教育理念,辞退了所有原来的老师,并以此举顺利骗下教育局成本价人民币五元的锦旗一面。在那次大裁员中,小吴老师被顺利留下,原因自是不待明说。自此,小太阳顺利划归老骚名下,从企业办学一跃成为社会办学,除了园名和吴丽丹被保留。在教育局领导眼里,一股新的学前教育理论在小太阳正冉冉升起,而这学科的带头人就正是老骚无疑。为此,我们私底下也老跟老骚开玩笑说,吴丽丹是小太阳另一块永不塌方的招牌(其实说招牌时,更多人想到的是牌坊这个词,只是碍于老骚和我的面子,一下子不好明说而已)。
之所以老骚他妹妹吴丽丹会叫我小方老师,是因为吴丽丹搞成人高考时我给她辅导过两堂数学课。那会儿是大二,大一初到陌生城市的新鲜劲早被庸碌无常的平淡生活打发得了无生趣,无聊像瘟疫一样在每个人身上蔓延。那会儿我们都特羡慕老骚,没事老能跑跑幼儿园,而且他那还有个不算难看的妹妹,就老想着老骚下次去幼儿园的时候能把自己带上。不料这机会让我给逮着了,原因是他妹妹那会儿正成人高考,考试要用到高中的数学知识,他妹妹又没上过高中,而我是货真价实的理科科班出身,数学成绩在寝室无人可敌,况且那会儿还不像现在这般见了数字脑袋就晕,我过去的话还可以免费给她补习数学。老骚就抱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把我拐到了小太阳,尽管在出发前颜大炮还挡在门口点着我的鼻子对老骚说:“这家伙有严重的强奸幼女倾向,我数学也比他差不到哪儿去!”可老骚仍是把我扔到了他妹妹面前,叫我给她补习。也因为此,抱着一日为师,终身为那个啥的态度,老骚她妹妹再见我就始终叫我小方老师了。
接下来的事如果写成小说,就该是我和吴丽丹接触频繁日久生情,感情的爆发冲破理智的藩篱,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师生恋情就此出现在所有别有用心的读者面前。然而,生活毕竟不等同于小说。因为各式各样的事情,我和吴丽丹那次补习之后就再未见面。而再见到她的时候已是大三临放寒假了,老骚带着他妹妹过来玩,一顿嘻嘻哈哈过后,由我和老骚负责送她回去,这样的事我向来是责无旁贷的。回来的路上我跟老骚说,我怎么觉得你妹妹比以前变漂亮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骚一听这话马上说我干脆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吧?正好我妹妹这阵子失恋了。那会儿好像动不动就有人给我介绍女孩子,我做人真就那样失败,非得让人给我介绍女孩子吗?
也不知老骚跟他妹妹说过什么,反正之后他妹妹就老发短信给我。我也乐得有人陪我无聊,回了些暧昧不明的短信也让人耳热心跳脸红不已,到放寒假的时候我还打电话告诉老骚,说他妹对我有意思,这不,天天地给我发短信。老骚则一个劲儿地骂我禽兽,说有他在绝不会让他妹妹羊入虎口的。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着,谁也说不清这代表着什么。然后新学期来临,我那店子忙得水泄不通地,也根本没时间再去管别的闲事,再然后唐莉就跟我在一起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想不到她今天再见到我,脸竟然还会红。他大爷的,女人啊女人!
饭桌上老骚不停地给我敬酒,我说你有什么事说就是了,做了这么久兄弟,我还不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原来还是写论文的事,老骚这幼儿园虽然挂着个研究基地的名,可研究基金却一直压在上头下不来。虽说上回请教育局的几个头头脑脑吃过饭,但上头放的话是尚未达到研究标准,言下之意就是老骚这研究还得再上个层次,首要任务就是得扩大社会影响,尽量多在学术刊物上发表科研论文什么的。
我说就这么点儿破事,电话里跟我说清楚不就成了,干吗得大动干戈地把我拖来幼儿园。他说马虎不得,还是当面跟你说清楚好。
“就这事?没别的事儿了?”我看老骚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又问了句。
“嗯,还有……就这事了,没别的事。”中途老骚犹豫了下,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好吧,老规矩,一个礼拜后把论文给你。”虽然明知道老骚还有事没跟我说,可我也不想勉强他。毕竟,这家伙从来就没给我带来过好事。
这几天的日子一直太平,白天就和颜大炮在店里面忙活,晚上则回到家给老骚找论文资料。生意比之前好了点儿,小李子乘机给我提加薪的事,被我骂回去了。我知道他也就说着玩玩,我们这饭店开这儿也真就是管着自己的嘴,没赚着什么钱。
9月份快完了,新生军训也接近尾声,好几次我都见着穿身草绿色迷彩服的学生到我店子里吃饭。然后马上就十月,新生很快也会厌倦一成不变的大学生活,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周而复始的轮回,日子过得真他妈飞快,才眨眼的工夫我们这饭店就开了半年多了。而当年寝室那帮兄弟,除了留在株洲的几个,倒真的像蒸发了一样儿。是得找个时间好好聚聚,虽然分开也才三个多月,我倒还真有点儿想他们的。
也许是日子过于太平,其间就老骚打来个电话问我论文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我说都弄完了,也给他找了几家刊物给投了出去。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