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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冰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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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被停职了。”沃许对麦罗林说道。他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为什么?因为我找出了实情吗?”麦罗林一巴掌拍在失踪人口名单上:“你还有胆子指控我失职。你应该对这条裤子有印象。这件事你在十二小时之内听到了两次。看在老天的分上,有多少男人穿粉红色宽裤的?”
  麦罗林走下走廊的时候,碰上了尼克·罗宾森和渥利·费里斯。他友善地在老人肩上捶了一下:“你这老无赖,起码也该给他留条内裤吧。”
  渥利两脚蹭来蹭去,侧眼瞥着两个警察:“那你们要控告我吗?”
  “告什么?”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坏事。那该死的雨把我淋得湿透。他坐在那里,安静得跟只老鼠似的。老实说,刚开始,有一阵子我不知道他是死了。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只不过脑筋有点不大对。我跟他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儿。”他摆出一副可怜相:“他没有内裤,小子,除了他叠起来放在旁边地上的外衣,啥也没有。我想,既然他已经用不着了,拿了也无妨。那时候真够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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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克·罗宾森哼了一声:“你是说他浑身光溜溜地坐在那里,死得硬邦邦了,你还在跟他聊天?”
  “总得有人做伴啊,”渥利咕哝着为自己辩解:“而且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习惯洞里的一片漆黑。在我们这行里,你什么怪事都看得到。”
  “渥利,你认为他是怎么死的?”
  “天知道。冻死的吧,我想。那地方关起门来冷得要死,他还用一块砖头卡住门。我很用力才把门推开的。他的死相一点也不难看,脸上还带着微笑。”
  这就像一幕戏一样,麦罗林想。两个老人坐在黑暗中聊天———一个光着身子死了,另一个湿透了,醉得呆呆的。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渥利和凯西共度了一晚,高兴地东拉西扯,聊这聊那。渥利很喜欢讲话。他想,不知道渥利在天亮后或清醒后发现自己在跟尸体聊天,有没有受到很大的惊吓?
  “那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重新关上门?”
  老人思索着:“算有吧。”他似乎在脑中衡量这个问题。“就是说,第一次我有。第一次我把门关上了。我觉得他是不想受到打扰,所以才用块砖头卡住门。后来那棚屋里的家伙给了我威士忌,我喝了几口,开始想到葬礼之类的事。把他留在那里,不会被人发现,也不能得到几句像样的悼词,好像不太好,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就回去开了门。我想门开了之后,他就比较容易被发现。”
  麦罗林想,如果告诉他,说他打开门后让热气、狗、老鼠和腐烂进到屋里,对他会很残忍。他希望沃许不会这么做。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可以走了吗?”渥利坚定地说完。
  “不太可能,”尼克·罗宾森说,“探长要和你谈谈。”他牢牢抓住渥利的手臂,疑惑地看着麦罗林,“给我补充点信息怎么样?”
  麦罗林邪恶地咧嘴一笑:“我们这么说吧,你把事情弄拧了。”
  斐碧摇摇黛安娜的肩膀,把她叫醒。“有人来了。”她小声说。
  “你打电话报警了吗?”黛安娜坐起来套上睡袍。
  “没有必要。不管结果怎样,在警察到之前就早该结束了。”斐碧打开小手电筒,拿起猎枪:“我要用这个,而我不想误射到狗。如果那些王八蛋闯进屋来的话,就轮到它们上场了。”
  “天哪,女人,”黛安娜喃喃地说,“你不是准备要杀人吧?”
  “别傻了。”斐碧爬过门厅,进入客厅:“我要把那些讨厌的家伙吓个屁滚尿流。他们上次没赶走我,这次也别想。”她比了个手势,要黛安娜到窗帘的一侧去,然后自己在另一侧站定。“把眼睛睁大点。要是你看见有人在阳台那一头,就立刻告诉我。”
  “我会后悔的。”黛安娜呻吟着,拨开窗帘窥视着外面的黑暗:“我啥也看不到。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我的狗班森从地窖的窗子进来,叫醒了我。那些笨蛋第一次来找我麻烦之后,我就训练它这么做。”
  “的确有人。”黛安娜突然说:“在右侧的墙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还有一个从安的那一边绕过来。”斐碧稳稳地握住猎枪:“你可以不出声打开窗上的锁吗?”
  黛安娜耸耸肩,小心地转动钥匙,锁静静旋开了。“哦,天哪,”她吸了口气:“他们有好几十个人。”黑色的身影匍匐在阳台边缘,像是一群猴子。黛安娜觉得嘴巴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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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几十个啦!五个,最多六个。我一说‘推’,你就把落地窗开得大大的。”斐碧发出野性的笑声:“我们来试验一下那句老话,等看到他们两眼翻白为止。我一直都想试试。”
  那群弯着身子的人有点混乱,他们似乎聚在阳台的围墙旁边,然后又散开。“他们在干什么?”黛安娜问。
  “看起来是在把上面的砖拉下来。如果他们开始丢砖头的话,把头低下去。”
  蹲着的那群里面,有一个似乎是领导人。他挥动手臂,指挥他的部队,要他们兵分两路包抄阳台。“推,”斐碧紧急地催促道:“我不要让他们散开。”
  黛安娜一扭把手,推开了落地窗。斐碧一眨眼就到了窗外。她把沉重的枪举到肩上,正准备瞄准的时候,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大手则从她手中拿过了枪。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太太。”弗瑞德轻声在她耳边说。他的手稳稳地捂在她嘴上,手臂架在她肩膀上,迫使她跪下。他弯下身体,无声地把猎枪放在石板地上,又迫使她站起来,把她拦腰抱起,走进起居室的落地窗,好像她只是朵小花一样。他没有看到黛安娜,但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别出声,”他用紧绷的声音小声警告黛安娜:“还有,请你关上窗子。”
  “可是,弗瑞德———”黛安娜开口。
  “照我说的做,古德太太。你希望太太受伤吗?”
  紧张不已的黛安娜照他说的做了。
  弗瑞德不理会挣扎的斐碧,不甚雅观地扛着她走过房间,进到门厅里。“你在做什么?”黛安娜追着他跑,凶狠地质问,握起拳头朝着他肩膀一阵乱打:“马上把斐碧放下。”
  他疼痛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把两个女人都抱起来,用脚把门踢上。不到几秒钟,落地窗的玻璃就朝室内碎开,成了千百片。“好啦。”他亲切地说着,小心地把斐碧放在地上,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我们现在没事了,我想。我说古德太太,那还是真有点痛。谢谢。”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包在流血的手指上。“好孩子,”他咕哝着摸摸狗儿,“这样才对。又一扇窗子得换玻璃了,我不是不觉得烦,不过这一次我们会找到人付钱的。”他打开门。“太太,请恕我失陪了。我真不愿意错过好玩的部分。”
  两个女人哑口无言,看着他庞大的身躯轻巧地走过碎玻璃,跨到阳台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弗瑞德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冲过去,扑进那一团混战之中,同时斐碧一眼看清了形势,吹口哨把她的狗赫吉斯叫过来,指着一个脱身而出、正在逃跑的人:“去吧,孩子。”赫吉斯边激动地吠着,边飞奔过草地,扑倒了那个人,跳到他身上,得意地对月长号。老班森不甘示弱,摇摇晃晃走到阳台上,舒舒服服地坐下,也高兴地抬起头一同叫起来。
  狗叫声加上打斗声,嘈杂不已。“这些男人!”黛安娜在斐碧耳边冒出一句。斐碧还在大量肾上腺素的影响下激动不已,她爆笑出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混乱很快就结束了。等黛安娜想到要打开客厅的灯时,那六个破坏者已经投降,被喘着气的麦罗林、没穿制服的年轻警员盖文·威廉斯及强纳森、弗瑞德和派迪·克拉克包围着,带过了阳台。
  在耀眼灯光的照射下,这些人失去了那股凶恶,只是一群惹人厌的年轻人。黛安娜见过这些村里的年轻人,但只知道其中两个人的名字,就是艾迪·史丹司和彼得·谷苍,后者是狄丽斯的儿子、艾玛的哥哥。她惊异地一个一个看着他们:“我们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大部分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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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迪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对斐碧摇摇手指:“都是你的错。你让狄丽斯·谷苍成了笑柄,要知道,她那种人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每一次她受到———不管是想象还是真实的———冷落或怠慢,她的心头就冒出一个有毒的鸡眼,其中最大的、毒性最强的,就是你带给她的那个。”
  斐碧惊诧地看着他:“我跟她根本不熟。有次她跟我在村里的池塘边大闹了一场,搞得我莫名其妙。”
  “是大卫失踪之前的事。”派迪提示道:“真正造成伤害的人是他。他在酒馆里把那故事一说再说,一下子就传遍了全村。”
  斐碧茫然地瞪着他,摇摇头。
  派迪伸手下去,摸摸那只趴在他脚边的拉布拉多犬的耳朵。“班森还小的时候,它趴在狄丽斯的那只狗身上干好事,被她逮到了。她打电话给你,滔滔不绝地教训你没有管好它。”
  “哦,我的天哪!”斐碧用手捂着脸:“可那只是开玩笑的。别告诉我她当了真。我说的是她的狗。那条笨狗正在发情,浑身都是荷尔蒙,她还把它放出来。”
  派迪响亮的笑声回荡在屋里,让本来就很兴奋的斐碧也忍俊不禁。斐碧的声音在抖:“反正都是她的错。她一直说班森是脏狗。”她不自觉地模仿起了狄丽斯·谷苍那种“高尚”的腔调。“‘梅柏理太太,你的脏狗应该感到惭愧。’天哪,真滑稽。所以我就说,我很抱歉,但她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脏狗是一定会往臭烘烘的谷仓里钻的。”
  艾迪·史丹司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幽默感倒是很发达,也咧嘴笑了起来:“真好笑。我以前从来没听过。大家都叫老谷苍是‘脏狗’,就是这个原因?哈,真是的,那狄丽斯就成了‘臭烘烘’?”
  派迪咧嘴一笑:“伤害就这么造成了。你知道,狄丽斯太和自己较真了。一个人的野心不断受到挫折、满怀怨恨的时候,是幽默不起来的。她一心要受到敬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那她为什么要挑上梅柏理太太?”麦罗林问。
  “因为她是史翠曲的第一夫人,而这群混蛋把她丢进狗屎里。狄丽斯10年来都兴奋得不得了,因为她可以鄙视史翠曲庄园的梅柏理太太。天知道,她从来就只想这么做。”
  “她做了什么?”
  “当然是在狗屎上再加狗屎。等你们的人离开后,人们已经什么都愿意相信了,在狄丽斯塞给他们的那些垃圾里,谋杀还只是最轻微的一项。”
  麦罗林突然开口,“你———”他忽然指着艾迪·史丹司,“你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一定比这个蠢材聪明一点。”他皱着眉看向谷苍:“第一点,艾迪,梅柏理太太没有杀她父母。盖勒格上校夫妇出事是因为刹车失灵,因为凯西没有好好地维修他们的车。要是好好修车的话,他就会发现刹车油的管子已经被腐蚀了。第二点,梅柏理先生十年前活着走出了这间屋子。没有人杀他。他逃跑了,是因为他终于花光了梅柏理太太的钱,又不喜欢自己工作赚钱。第三点,艾迪。那人不是大卫·梅柏理。”
  艾迪看起来很怀疑:“哦,是吗?”
  “是的。那人是凯西。这一点是不容争辩的。”
  长长的一阵沉默。艾迪很慢很慢地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去他的,真的是哎。我就知道我认识他。但你们那个探长一口咬定他是梅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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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长贿赂了一些人,才得到升迁。”
  麦罗林毫不客气地说:“这种事在什么地方都有,警界也不例外。他把这案子搞得一团糟,他们会让他提早退休,把他弄走。”
  “老天爷!”对这么实话实说的警察,艾迪感到印象深刻。
  “你这白痴。”彼得·谷苍咕哝道:“他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麦罗林不理会他。“第四点,艾迪,”他继续说下去,“你和你这个人渣朋友来这里教训同性恋,是找错地方了。史翠曲庄园里没有同性恋者。是谁告诉你有的?”
  “大家都知道。”艾迪看起来很不自在。“三个女同性恋,三个女巫,人们总是这么叫她们。”他飞快地瞥了彼得·谷苍一眼。“至于我,我对教训同性恋没兴趣。先生,我只是来伸张正义的。”他伸手向其他的年轻人一挥。“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原因来的。我们接到电话,说你们这次又要放过她们。至于教训同性恋这件事,那是彼得的兴趣。”他不好意思地瞥了斐碧和黛安娜一眼。“老天,这根本没有道理啊。如果你们不是同性恋,那你们干吗任别人这么说呢?”
  斐碧发出低沉的笑声,她看着艾迪,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我们从来就没什么选择。几乎没有人愿意跟我们说话。我看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就算你知道我们比较喜欢男人,难道你对我们的看法就会改善吗?”
  “会啊。”艾迪带着欣赏之意眨了眨眼:“我当然会了。不过,这都不能解释你老公的事。如果他逃跑的唯一理由是钱花光了,那他在报纸上看到你发生什么事之后,为什么不出来帮你解围?他只要打电话给警察就好啦。”
  一阵尴尬的沉默。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以为那人没做过什么令他良心不安的事。”麦罗林最后说。他从眼角瞥见强纳森僵硬的脸上失去了血色。该死,他想,不管往哪个方向转,都会进退两难。“这案子还在追查当中,艾迪,所以我们从来没有透露细节。但我可以跟你这么说,他只要一出现,就会被逮捕。至于现在,你只能相信我的说法,对他而言,最有好处的就是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是个恶棍。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老天!”艾迪又说,“老——天!”他嘎吱一声踩到了碎玻璃上。“呃,女士,”他提议道,“这些窗子的事,”他朝身后的年轻人比了比手势。“我们会把它清干净,然后装上新的玻璃。这是应该的。”
  “你还可以做得更好,艾迪。”麦罗林和蔼可亲地说:“我们要的是人名。先告诉我们,是谁攻击卡芮尔小姐的?”
  艾迪真心地感到遗憾,他摇摇头:“那天晚上,鲍伯和我带了两个女孩去看电影。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这句话招来一连串的否认。“不是我。我和我老爸老妈在看电视。”“艾迪,我在你姐姐家啊。你明明知道的。”“我和你一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听说的。”
  实话就是实话,可以听得出来。“你呢?”麦罗林问彼得·谷苍,心里知道这小子会逃过。
  谷苍咧嘴一笑。“我整晚都和我妈在一起,直到十二点半,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如果你客气地要求她的话,她会签一份声明的。”
  一阵沉默,然后强纳森冷静的声音从碎裂的窗边传来。“这听起来很合理。”他说,“为了回报,我会承担我即将对你造成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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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出其不意的状况,令大家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他们仿佛在观赏慢动作影片似的,看着强纳森走过房间,拉开他母亲那把猎枪的保险。
  麦罗林震惊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强纳森·梅柏理将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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