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集-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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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恋爱——为了一个女人吗?”
“一个魔鬼。好了,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谈我的儿子,福尔摩斯先生。”
“华生和我都在听您的吩咐,请说吧。”
“近来发生了一些极其古怪的事情。我搬到这座房子里已经一年多了,由于我想闭门谢客,过清静日子,因此一直与邻居不大来往。三天之前我见了一个自称是房产经营商人的来访者。他说这所宅子被他的一个主顾看中了,如果我愿意脱手,价钱不成问题。我觉得奇怪,因为附近有几所同样条件的房产都在出售,但是自然我对他的提议还是感兴趣的。于是我提出一个价钱,比我买房的价钱高出五百镑。这事立刻就成交了,但是他又说他主顾也要买家具,问我能否也要一个价钱。这儿有些家具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你可以看出那是极上等的家具,于是我就要了一个相当合算的高价。他也立刻同意了。我本来就打算到国外走一走,而这次交易是非常赚钱的,看来我往后的日子是满富裕,不会成问题了。
“昨天这个人把写好的合同带来了。幸亏我把合同给我的律师苏特罗先生过了目,他也在哈罗居住。他对我讲:‘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合同。你注意到没有,如果你签了字,你就没有合法权利把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拿走——包括你的私人用品。'当天晚上那个人来的时候,我指出了这一点,我告诉他我只卖家具。
“'不,不是家具,而是一切,'他说。
“'那我的衣服,我的首饰怎么办?'
“'当然,当然会照顾到你的私人用品。但是一切物岂不经检查不得携出房外。我的主顾是一个非常慷慨的人,但是他有他的爱好和特殊习惯。对他来说,要不就全买,要不就不买。'
“'既然如此,那就别买。'我说。这件事就这么给搁下了。但是这个事儿实在稀奇古怪,我恐怕——”
说到这里出了一件意外的干扰。
福尔摩斯举起手来止住了谈话,然后他大步抢到房间另一端,呼地把门一开,揪进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他抓着她的肩膀。这女人死命挣扎着被揪进了屋,就象一只被抓出鸡笼的小鸡一样扯着嗓子乱叫。
“放开我!你要干吗?〃她尖叫着。
“是苏珊,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太,我正要进来问客人是不是留下用饭,这个人就扑上来了。”
“我已经听见她躲在门外有五分钟了,但我没有打断您的有趣叙述。苏珊,你有点气喘,对不对?你干这种工作有点困难。”
苏珊愤愤地但是吃惊地转向捉住她的那个人。〃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这样揪住我?”
“我只是想当你的面问一个问题。麦伯利太太,您对什么人说过要给我写信和找我帮忙了吗?”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
“谁发的信?”
“苏珊。”
“这就是了。苏珊。你给谁写信或捎信儿说你女主人要找我了?”
“你瞎说。我没报信。”
“苏珊,气喘的人可能会短命的,说谎是没有好结果的。你到底对谁讲了?”
“苏珊!〃她的女主人大声说道,“我看你是一个狡猾的坏女人。我想起来了,你曾在篱边对一个男人说话来着。”
“那是我的私事,〃苏珊生气地回嘴。
“要是我告诉你,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巴内,怎么样?”
“既然你知道,还问什么?”
“我本来不能肯定,但现在我肯定了。好吧,苏珊,要是你告诉我巴内背后是什么人,那是值得给你十英镑的。”
“那是一个经常用千镑顶你的十镑的人。”
“这么说,是一个富有的男人?不对,你笑了,必是一个富有的女人。到此为止我们已知道这么多了,你还不如说出名字来挣这现成儿的十镑。”
“我宁可先看你下地狱!”
“什么话!苏珊!〃麦伯利太太喊道。
“我不干了。我对你们都够了。我将叫人明天来取我的箱子。〃说着她径直走出门去。
“再见,苏珊。别忘了用樟脑阿片酊……那么,〃福尔摩斯等门一关上立刻从打趣转入严肃,“这个集团是认真要干一桩案子的。你看他们行动多么紧张。你给我的信上是上午十点的邮戳。苏珊立即向巴内报信。巴内毫不耽搁时间就去找他的主子请示;而他,或她——我倾向于女主子,因为刚才苏珊认为我说错时笑过——制订了行动计划。黑人斯蒂夫被找了来,到次日上午十一点时我已受到警告。你看,这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
“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正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在你以前是谁住这所房子?”
“一位退休的海军上校,姓弗格森。”
“这个人有什么特异之点么?”
“没听说。”
“本来我怀疑是不是他埋了什么。当然喽,如今人们埋金子都是埋在邮政银行里头,但是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疯癫的怪人。要是没有这种人,世界岂不是太单调了吗。起先我确是设想过埋珍宝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要你的家具干什么呢?你总不会有什么拉斐尔原作或莎士比亚第一对开本而自己不知道吧?”
“没有,除了一套王室德比茶具之外,再也没有比它更值钱的珍品了。”
“这种茶具是不值得这一大套神秘行动的。另外,他们为什么不公开说明所要的东西呢?如果他们要你的茶具,他们直接出高价买茶具就是了,何必买你的全部东西,连锅盆碗柜都不放过?不对,照我看,你家里是有点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而要是知道的话你决不会放手的。”
“这也是我的想法,〃我说道。
“华生都同意了,那就准是了。”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什么呢?”
“来,咱们来看一看光用逻辑分析能不能把它定在一个最小范围。你在这里住了一年了。”
“快两年了。”
“那更好。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人向你要什么东西。突然,在这三四天之内,你遇到了急迫的需求者。你看这说明什么呢?”
“那只能说明,〃我说道,“不管被需求的东西是什么,它是刚刚进入住宅的。”
“这又准是了,〃福尔摩斯说。〃那么,麦伯利太太,最近新来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今年我什么新东西也没买。”
“是吗!那可是真怪了。好吧,我想还是观察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以便取得足够的资料。你的律师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吗?”
“苏特罗先生能力很强。”
“你还有一个女仆吗?刚才摔门的苏珊是唯一的女仆吗?”
“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仆。”
“你需要请苏特罗在本宅留宿一两夜。你可能需要保护。”
“危险从何处来呢?”
“谁敢说呢。这个案子确实是不明朗。既然我搞不清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我必须从另一头入手,找到主谋。这个自称房产经纪商的人留下住址没有?”
“只留下名片和职业。海恩斯-约翰逊,拍卖商兼估价商。”
“看样子在电话簿上是找不到他的。正常的商人绝不隐瞒营业的地址。好吧,如果发生新的情况,请通知我。我已经接办你的案子,我就一定把它办成功。”
我们经过门厅的时候,福尔摩斯那无所不见的目光落在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箱子上面。上面贴的海关标签五光十色。
“'米兰'。'卢塞恩'。这是从意大利来的。”
“这都是我可怜的儿子道格拉斯的东西。”
“还没打过包吗?到达多久了?”
“上周到的。”
“但是你刚才却说——嗐,这很可能就是线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珍贵东西呢?”
“不可能的,福尔摩斯先生,可怜的道格拉斯只有工资和一小笔年金。他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福尔摩斯沉思起来。
“赶紧,麦伯利太太,〃最后他说道。“立刻叫人把这些抬到你卧室去。尽快检查箱内,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明天我来听你检查的结果。”
显然,三角墙山庄是被严密监视着,因为我们拐过路角高篱笆的时候,只见黑人拳击家正站在那里。我们是突然遇上他的,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更显出他的狰狞逼人的形象。福尔摩斯用手去摸衣袋。
“摸手枪吗,福尔摩斯先生?”
“不,摸鼻烟盒,斯蒂夫。”
“你真逗,福尔摩斯先生。”
“要是我跟踪你,你就不觉得逗了。今天早上我对你有言在先了。”
“是这么着,福尔摩斯先生,我考虑过你今天早上的话了,我不愿意再有人提起珀金斯那桩事了。如果我能为你效力,你发话好了。”
“那么,告诉我在这个案子里你的主子是谁。”
“我的天哪!我跟你说的是实话,福尔摩斯先生,我真不知道。我的上司巴内给我命令,就是这些。”
“好吧,你记住,斯蒂夫,这座宅子里的太太,以及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是受我保护的。别忘了。”
“好,福尔摩斯先生,我记住了。”
“华生,看来他为了自己保命是真给我吓住了,〃我们往前走着的时候福尔摩斯这么说。〃要是他真知道他的主顾是谁,我看他是会出卖他的。幸亏我掌握一点约翰集团的情况,而斯蒂夫是其成员。华生,看来这个案子用得着兰代尔·派克,现在我去找他。等我回来时可能会对这件事更清楚一些。”
后来我一直没再看见福尔摩斯,但是我可以想象他是怎么过的这半天。兰代尔·派克是有关一切社会传闻方面福尔摩斯的活参考书。这位古怪懒散的人物在他全部醒着的时间内都呆在圣詹姆斯大街一家俱乐部的凸肚窗内,在这里接收并转发全首都的小道新闻。据说,他那四位数字的收入全靠给小报投稿,这种报纸是专供好事之徒消遣的读物。在伦敦社会的混泥浊水之中,只要稍起一点波澜漩涡,就会被这架人情记录器自动而准确地记载下来。福尔摩斯总是谨慎地帮助兰代尔获得知识,有时候也接受他的帮助。
次日清早我到福尔摩斯房间,从他的态度上看,我就知道情况良好,但谁知有一个意外在等着我们,那就是下面这封电报:
请立即前来。住宅被盗。警察在场。苏特罗
福尔摩斯吹了声口哨。〃戏剧到了高潮,而且比我预料的还快。华生,在这案子背后是有一股强大势力的,对此我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因为昨天我听到了一点消息。这个苏特罗当然是她的律师喽。昨天没有请你留在那里守卫,我算是失策了。看来这个苏特罗是个软骨头。没法子,还是到哈罗走一趟吧。”
这回三角墙山庄跟昨天那井井有条的样子可大不一样了。花园门口站着几个看热闹的闲杂人,另外有两个警察在检查窗口和种植着天竺葵的花床。进到屋内,我们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绅士,他自称是律师,旁边还有一位满面红光、忙忙叨叨的警官,上来就以老熟人的资格跟福尔摩斯周旋起来。〃嗨,福尔摩斯先生,这回可没你插手的事儿,纯粹是一件普通盗窃案,低级警察就满可以应付得了,用不着专家过问。〃〃当然,案子是在有能力的警察手里呢,〃福尔摩斯说,“你是说,只是普通盗窃案吗?”
“没错儿。我们很知道作案的是什么人以及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就是那个巴内集团,还有那个黑人——有人在附近瞧见过他们。”
“很高明!请问他们偷了什么东西?”
“这个吗,看来他们没有十分得手,麦伯利太太被麻醉了,住宅被——好,女主人来了。”
昨天接待我们的这位女主人,面色苍白、十分虚弱,由一个小女仆搀扶着进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昨天你给了我十分正确的建议,〃她苦笑着说,“真该死,我却没有照办。我不愿麻烦苏特罗先生,结果毫无戒备。”
“我今天早上才听说,〃律师说道。
“昨天福尔摩斯先生劝我请人留宿戒备,我没有照办,结果吃了亏。”
“你看来很虚弱,〃福尔摩斯说,“大概你的体力支持不了叙述事件的经过吧。”
“事件不是明摆着的吗,〃警官指着他的日记本说。
“不过,如果夫人体力允许的话——”
“其实经过倒也不多。我看那个可恶的苏珊是给他们开过路了。他们一定对这房子十分熟悉了。有一会儿时间我感觉到了按在我嘴上的氯仿纱布,但是我不清楚我失去知觉有多长时间。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床边,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卷纸刚从我儿子的行李堆里站起来,那行李打开了一部分,弄得满地是东西。在他还没来得及逃走之前,我跳起来揪住了他。”
“你太冒险了,〃警官说。
“我揪住他,但他摔开了我,另一个人可能打了我,因为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女仆玛丽听见响声,对着窗外大叫起来,警察就来了,但流氓已经逃走。”
“他们拿走了什么?”
“我认为,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知道我儿子的箱子里没有什么。”
“他们没留下什么痕迹吗?”
“有一张纸可能是我从那人手里夺下来的,它留在地板上,皱得很厉害,是我儿子的手迹。”
“既是他的手迹,说明这纸是没有用处的,〃警官说。“要是犯人的——”
“高明,〃福尔摩斯说,“常识健全!但是,我还是好奇地想看一看这张纸。”
警官从他的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大页书写纸。
“我从来不放过任何微细的东西,〃他郑重其事地说。〃这也是我对你的忠告,福尔摩斯先生。干了二十年工作,我是学会了一些东西,总是有可能发现指纹什么的。”
福尔摩斯检查了这张纸。
“警官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照我看来,很象是一本古怪小说的结尾。”
“它可能就是一个古怪故事的结局,〃福尔摩斯说,“你看见上方的页数了吧。二百四十五页。那二百四十四页哪里去了呢?”
“我看是犯人拿走了。这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侵入住宅偷这样的东西是非常莫名片妙的事。你觉得这说明什么问题?”
“是的,这说明在慌乱之间他们抓到什么就是什么。我希望他们为所得到的东西高兴。”
“为什么偏偏去翻我儿子的东西呢?〃麦伯利太太问道。
“这个么,他们在楼下没找到值钱的东西,于是就跑到楼上去了。这是我的分析。你的意见如何,福尔摩斯先生?”
“我得仔细考虑一下。华生,你到窗前来。〃我们站在那里,他把那张纸读了一遍。开头是半截句子,写的是:
〃……脸上的刀伤和击伤淌着许多血,但是当他看到那张他愿为之牺牲生命的脸,那脸在漠然望着他的悲痛和屈辱的时候,这时他脸上淌的血比其他心底里淌的血又算得什么啊。他抬起头来看她,她竟笑了,她竟然笑了!就象没有人心的魔鬼那样笑了!在这一刹那,爱灭亡了,恨产生了。人总是得为什么目的而生活的。小姐,如果不是为了拥抱你,那我就为了毁灭你和复仇而生活吧。”
“真是奇怪的文法!〃福尔摩斯笑着把纸还给了警官。〃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