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系列十-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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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我们的城市
由此向东,城市在昏黄的暮色中沉默,像一只巨大的怪兽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弥漫在静谧的空气里的是杀气,要把所有踏进领地的人都吞噬,连皮带骨。
“知道吗?我发现一个真理。”于罘转身对吴欢说,脸上的表情像一个孩子。吴欢平静的问:“是什么?”
“个人组成人类,人类组成社会,社会压抑个人。”
“嗯,这是社会运行的方式。”
“可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于罘突然停下来,望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斜阳,失神的凝望。
此刻他们是站立在地势较高的坡顶,距离那个有许多学府的地方已远。公路是新的,平坦,积雪消融,因而有些湿滑。下方,一个推着三辆车的老者正奋力上坡,车上是写字台,老者沉重的步子有些蹒跚,他的表情是痛苦的。就在老者的身旁,人行道上不时有学生经过,他们欢笑或漠视,更有不屑一顾的眼神。在公路的对面,是另一个老者,仿佛喝醉了,正坐在积雪的路堤打着盹。他的脸因为寒冷而有些苍白,可是却又布满血丝。行人三三两两,有老有少,径直走过。有一阵疾风刮过,卷起细碎的雪粒从路这一端肆虐到那一端。仿佛酒醉的老者向后倒去,躺在了雪中,雪花轻轻落下,将他覆盖。所有的人,都掩面而行,眼光只盯着自己脚下。这剌骨的寒风啊!
于罘还在凝视天边,夕阳已沉沦,黑暗即将重新主宰大地。
“我想,上帝也许是存在的。他让我们看到伊甸园,这一定是个启示,这座城市,是我们新生的地方。”
吴欢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于罘平静的说。
“我决定不再用空洞的辞藻表达自己的感受,也不再空谈理想,新的世界需要的是行动,是改造已麻木的灵魂的行为。”
于罘重又握住吴欢的手,有大滴的泪水滚落。
“刚才我回想我这一生,有过阳光,有过欢乐,在我以为幸福无处不在的时候,厄运降临,然后是不停顿的挫折。因为挫折我陷入自闭,不再与社会接触,真实的接触,一切都是通过报纸电视甚至臆想,我生活在我的精神家园,一个充满痛苦自责的地方。我以为自己是对的,一直以为这就是社会的全部,可是在刚才的刹那,我突然想通了,黑暗总是与光明比邻,没有光明黑暗将失去意义。就仿佛天使的另一半即是魔鬼。现在我终于再有勇气爱人了,我终于决定要看清世界和人性,那些黑暗的背面一定有光明的存在。”
吴欢有些不解的样子,她困惑的望着于罘,期待着一个答案。
“吴欢,我爱你,希望与你牵手人生路上。”
“啊?!”
“我爱你,这爱突如其来,势不可挡。”
“你……你是认真的?”
“是的,我是认真的。”
“……”
吴欢猛的紧咬住嘴唇,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激动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尖叫声低低的响起。泪水飞漩,闪着金黄的光芒,仿佛无数小太阳,从吴欢脸颊升起向上,墨绿的天空因此显出光亮,如同一道道的闪电被冰结在天幕上。这奇异的景象令人意想不到,但除了于罘和吴欢,似乎没有第三个人发现。
“看,你就像一个天使,我生命里的天使。”
吴欢的哭泣声中有了笑,她是如此的幸福,灵魂因为得到爱而明亮洁净。
“我可以吻你吗?”
“……”
吴欢有些羞涩,她微微低下头去。于罘捧起吴欢秀美的脸,轻轻的将唇印上。一刹那间,天与地都消失了,周围是眩目的光明,于罘与吴欢两个人的心跳都抑制不住,却是甜美的感觉。
“这就是爱吗?”
“是的,许久前不见了的爱。”
心心相印的微笑,在两个人的眼中绽放。
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透明了,可以看到心。心是明亮的一团光,柔和,有着淡淡的红色。他们将目光转身四周,发现每一个人都是透明的,有的心被黑暗笼罩着,有的心光明与黑暗正在激烈斗争,还有的心是干净的,却停留在体外,身体内是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是不一样的,痛苦注定也将是不同的。
“多奇妙啊!难道这才是人类的本来面目?”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心与我们的不一样呢?”
“因为他们不是我们。”
于罘的目光扫向停在坡路上的推车老者身上,发现他的心是一团浑浊的白光,而他身旁走过的学生们,心是由洁净的白光与黑暗交织缠绕构成。每一团光都在闪烁着,从山坡极顶处向下望去,透过钢金混凝土建起的城市,无数的光或强或弱的在闪烁,在渐近昏暗的城市里,无比的美丽。
“真美。”
吴欢说,她轻轻的将头依靠在于罘肩膀上,心满意足的望着城市。
“这就是我们的伊甸园了吗?”
于罘搂住吴欢的腰,深沉的静思,然后回答:
“这是我们的家园。”
这个时刻,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来。他们居然没有看到于罘和吴欢,径直走来,穿梭而过。有许多的言语嘈杂的响着,渐渐远去。
“我们,彻底不见了。”
两两相望,虽然仍有惊奇的神情,却不再震惊。
每一个新的开始都是在即将死灭的过去中建立,混沌中充满对世界的惊奇,每一样东西,每一个生灵,每一处已存在的地方,都有新的意义,都可以是新的开始。此一刻是如此,彼一刻亦是如此。心中没有光明的人,此与彼没有分别,也就没有新的希望。
“此刻起,这里就是我们的伊甸园!”
于罘拉着吴欢的手大声宣布,仿佛誓言。
<十>夜幕下
圣诞节即将过去,狂欢才刚刚开始。
于罘和吴欢牵手走在路上,他们所想的并不相同,虽然幸福是相同的。男女的差异不在肉体,而在于思想。没有差别的个体,那些中性了的人,他们更接近人性的真谛,矛盾的混合体,却是悲哀没有归宿的人。男人女人是两处于两个极端的人群,正因为巨大的差异才能组成二元的世界,处于中间者,必将死灭。
城市的夜流光溢彩,因为这西方的节日而涌动着狂欢暗潮,情侣们手牵手,爱人们眼对眼,只有孤独者蓦然回首不知何处是家园。
于罘和吴欢一路向前走去,他们满怀好奇,因为人们心中的那一团团光,各种色彩,明暗不同。再不必费心猜想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切都清晰可见。他们发现人们的言行并不一致,黑暗的心灵驱驶的肉体并不一定便做恶事,每一个体都有自己的思想。这存在着一个普遍的真理:
人们常常想的是恶,而常常做的是善。
表里如一的人世间并不存在,因为思想之矛盾总是存在的,人们在乎的只是行为结果。面对违背他们意志的人,人又怎能不在内心做出惩罚呢?心理总处于不平衡的人,人又怎能保证他们不做出违背大众意志的事呢?要知道圣人存在于传说中,只有死者才会宽容一切。
“呵,我们将怎样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伊甸园呢?”
南大街的过街天桥上,吴欢对凝视城市夜色的于罘说,于罘转过身来,凝视着吴欢,眼睛里有柔情涌动,吴欢立即被感染了,此一刻属于他们。狂欢的人群涌跃而过,穿透他们的身体,嘈杂的欢笑浮漾像一层油末,在头顶或脚下穿行,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中只有对方。
“噢,只要有你,我最爱的人,即使地狱之中,也是最美的伊甸园。”
吴欢低低的笑了,脸蛋羞红。肉麻的话儿人人爱听,特别是这些话儿从心爱的人口中说出,仿佛天音。吴欢的下颌枕着于罘的肩,翘着脚尖,紧紧搂住于罘的脖颈,望向远处的风景。风在街道上空呼啸,车辆在汹涌的气流下穿行,暗处的行人闪着灵魂的光芒,像一盏盏柔和的灯火,明明灭灭,穿行于长街,飘渺如仙境。
“这一生,要幸福如意,要在苦难中微笑。”
于罘再次凝视吴欢,这个善良的女人,太多的挫折与罪恶并未使她丧失生活的勇气,依旧站起来,在天地间依旧是一个正直的人。吴欢的灵魂比任何一个穿梭而过的行人的灵魂都要干净,这是何等的奇迹,人的灵魂是何等的奇妙。于罘想到前苏联一位作家的话:在苦难中站起来的民族,再没什么可吓倒他们。
但就在这一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年轻的女人碰到他们,三个人立即惊异的对视,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更为奇怪的是,于罘发现,看不到自己人们却能够看到那个女人,她是真实存在的。
“你?你是谁?”于罘问。
“你们是谁?”那女人反问。
“我们,也许是天使。你呢?”吴欢回答并问。
“天使?这让我想起什么……噢,我不知道自己是谁。”陌生的女人回答。
这个时候,于罘又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女人的心是透明的,全无一丁点杂质,她立在眼前,全身散性着柔和的光芒,像天使,只是无翼。
“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每个人都有来处,世上没有一物是凭空而来的。难道你是天使?”
“天使?我?怎么会?我记得自己是从一所学校走出来的,那天是星期五,那真是个倒霉的日子,我清楚的记着,一辆车突然从拐角冲出来,我就在医院里了。可是,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该死的司机跑了,没人知道我是哪所学校的,就这样,我把自己丢了。”
那女人这样说时,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注视她。这是因为,在他们看来,那女人是在自言自语。
“咱们还是到其他地方说话吧,看来别人看不到你们。”
“这不令你惊奇吗?”
“噢,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有很多人被更多的人所遗忘,还有很多的人对现实视而不见,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奇怪的呢?”
“你一定是天使,是上帝派给我们带来福音的天使,不然偌大的城市,我们怎会相遇?”
“快别这么说话了,文绉绉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三人在众多惊异的目光中离开,走向空旷之地,开始谈话。
那地方位于南大街通向德胜街的一条小巷,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劲风掠过,尘埃打着旋卷来卷去。偶尔有人经过,也是急匆匆,瞥来的目光充满警惕。那陌生的女人笑了,灿烂无比。
“你看,我和你们一样是异类。他们总是惧怕未知的东西,却又时刻在探索未知,这真有趣。”
“可是我不明白,你的心……很干净明亮。”
“我的心?你们能看到我的心?快说说,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团光,明亮没有杂质。而他们,看,他们的心灵,什么颜色都有,都不再纯洁。”
“噢,真是奇妙!我能看到他们的思想,而你们能看到他们的灵魂,真是太好啦!”
“读心术?”
“能看到我们两的思想吗?”
“上帝赐予我们这样的力量,是为了什么呢?”
“你真的能看到我们的思想?”
“等一下,等一下,我好一个个回答。”
“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们就叫我花生吧。”
“花生?奇怪的名字。”
“呵呵,我住院的时候,很喜欢吃很脆的花生,所以大家都叫我花生虫儿,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花生,简单,有趣。”
“那么,花生啊花生,你看一下,他是不是真心的爱我。”
吴欢紧紧挽住于罘的臂膀,灵魂之光大炽,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于罘的灵魂里有一刹那的波动,然后才似火般燃起。吴欢未曾发现这微妙的变化,于罘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而名叫花生的女子,她却看到了。
“嗯,怎么说呢?他是真心的爱你。只是,有一刹那犹豫。但这已经很好啦,要知道我看到的男人里,他是坚定的了。”
花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于罘,她叫吴欢。”
花生转过身来看吴欢生气的样子,不禁微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总在追求全无保留的爱,可是全无保留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所以女人们又总在抱怨男人花心。事实是复杂的,人心是难测的,爱恨情仇是自然的。这样就很好,那个终极幸福的彼岸永远存在,又永远到达不到,人们便永远都有一个目标可追求了。
“呵呵,你们很恩爱啊!”
花生调皮的向于罘眨眼睛,做出一副纯情的样子,这引得吴欢心底更加妒忌了。
“是的,我们相爱,因为找到了对方。”
于罘认真的回答。这期间吴欢的手未曾离开过于罘的手,心也未曾离开于罘的心。花生看到的是一个重叠了的思想,所有差异都以极美的姿态相互连接,散发着爱的光芒。花生叹息一声,走出阴影。
“咱们到广场去吧,今晚会很热闹。”
可是花生看到于罘和吴欢震惊的表情,他们像是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正在她的身后。花生被吓到了,她表情有些僵硬,缓慢的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乞丐站在面前,满是污垢的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模样诡异的很。
“哦,是你啊!”
花生并未显出惊讶的样子,反而有些怜悯。
“你真不该这样想,即便抢劫强奸了我,你就快活了吗?你已以快要忘记为什么逃离家乡,你已经忘记你妻儿的死,你不想报仇了,这样混下去,你会连死的勇气都失去,你不是一个男人!”
花生的话使这乞丐的灵魂之光亮起来,如暗夜里的明灯,他脸上滚下两行泪水,扭曲的表情强抑着内心的痛苦,却发不出一句话,只深深的鞠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人,他的灵魂,竟然刹那间就由漆黑变得明亮,仿佛现代的眉间尺,真是奇迹啊!”
于罘说,眼睛仍旧望着乞丐离去的方向。吴欢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啊!人是可以得救的啊!”
于罘一惊而醒,与吴欢一同惊喜的注视着花生,目光灼灼,使花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你们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呢?我们看到了世界的希望,人性得救的希望,怎么会没事呢?”
“噢,你们是说那人,他本来就不是个坏人,只是偶尔误放歧途。”
“每一个人,不都是在误入歧途的刹那挣扎吗?”
“就算你们说的有理,但贫贱者心中未必都干净,富贵者心中未必没有善念;受助者未必会感恩,施德者未必求报答;上与下难以交流,世界因此分化,人类因此不同,但他们却始终在试图交流,虽永无可能融合为一体,但却使人人心中充满希望。”
于罘和吴欢诧异的盯着花生,而花生却像变了一个人,继续说:
“上流社会的人偶尔怜悯下层民众,下层民众时时羡慕上流社会,但不论是谁,一旦脱离原处阶级,便不再理解原处阶级的思维,这便是人性的排他性,由环境所决定。”
于罘不发一言,思索花生的话,想到了很多。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是否真的能够存在?难道真的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