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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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们都很沈默。吃完饭,极大伙擦擦桌子,扫扫地上的渣,弄完以后地□又这么卷回
去,没事的人就聚在外头枯了的草皮上聊天,等著下一个动作。
我们营是来支援别的团下基地的;由于我们到这儿时他们团已经训练了两三个月,所以
我们这营两楼课程的安排就紧密了许多,一个月之内把两栖的各项战术都极大约操作了一
下。由于所见所闻都十分稀奇,那种兴奋之情也就将操课的烦闷稍稍掩盖过去。操课的地方
有时在营区后面的那块大操场上,有时侯要实地演练的时侯就把部队带到军港的码头边上船
操课,还常常会遇到受预官训时上舰艇见习课在船上见到的那几个预官学长,说来也是缘
份。
国历新年是在干挺他哥哥在新庄的家过的。蔡幼芬也去了,我们三个在那边吃东西聊
天,看以前在学校拍的录影带。幼芬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头脑清楚,讲话也很有条理;现
在和她说话都不会像以前感到不自然了。那天一直耗到早上五六点才散,我载蔡幼芬到台北
车站后就直接去忠孝东路坐统联往台南去了。比较起来,台南仍是最能令自己感到自在的地
方。中午的时侯在宿舍里又遇见苏桑,两人去麦当劳坐了两个小时。当天收假回去就要接值
星了,心里自然是不太能放得开;要当一个称职的排长真是不容易的,起码我对自己已经没
有多大的信心了。
果然在两栖基地背红带子的第一个礼拜自己被骂惨了。有一次还被连长骂得一个人躲到
库房里头掉眼泪。被骂的原因是他说我对于分配下去打扫的环境区域没有确实要求到。心中
虽然恨之入骨髓,但一切究竟是自己的错,没有将上面交待的事情办好。其实这种执行公务
时所感受到的无力感早已存在多时,下面的人总是将我的命令打了折扣,做事情的时侯于是
乎也就爱理不理爱动不动的,看了很是令人心中三把火。我于是反省自己那种常常和属下接
近的作风是不是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能照顾到部属们的福利,并且给予他们适当的尊重
的话,他们一定会在我需要他们的时侯替我卖命。但是我似乎错了。我忽略了人性疏懒怠惰
的一面。说更难听一些,人性就是一个贱字。凡人都是欺善怕恶的;谁看起来比较可怕,骂
人比较大声,我就怕谁;谁看起来脾气很好,又不会打人骂人的,就可以不鸟他。我的情况
正可以给后来的学弟们当个参考。军中不比讲求自由人权的社会,一定要有一股强制的力量
来推动业务的进行,否则军中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谁又能了解你的苦心来全力和你配
合?于是脾气好的人在军中就注定要被人欺负了。
八十年一月五日的民生报上登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三毛自杀了。国中念书考试的日子
里三毛曾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谁知道现在就这样莫明其妙的去了。
有消息透露预定一月初我们要搭船去和澎湖的陆军打团登陆对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台
湾,也从来没搭过船,所以心中也很想利用这个机会去经历一下。
第三章
13
一月十日凌晨三点半起床,各连四点十分在营部前着装集合完毕,准备随友团的部队到
码头边登舰出海。那天晚上我仍是和小学生等待远足的心情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夜冷风寒,心绪浮动,令人感受良深。
不到三点钟就悄悄起床,把自己该带的装备都再检查了一次。听说澎湖天气冷,便将那
件在清泉岗买的墨绿色羽毛短背心给穿在卫生衣外头,十分保暖。两天的演习一结束,就可
以放六天的演习假。所以不管遇见什么难解决的状况,厚着脸皮咬着牙撑过去也就雨过天青
了。三点半一到,连上自然是慌成一团,大伙一起床便忙着开始整理装备,心情多是紧张之
中带着一点兴奋。我们连是附属于友团的某营,而该营营长的脾气就很;有时连长在集合时
无故不到,营长就会差人找那个连长过来,在全营面前当场就开骂了起来,场面很是壮观,
也很有立体感。我们连长也被这样骂过,大家心里都好爽好爽。全营集合的时间多半在午睡
后操课前,中午天气炎热,有的干部偷想再多睡个两小时,于是就这么被揪起来当着全部阿
兵哥面前被狠狠的劈一顿。所谓一物克一物,任谁都有顶头上司。突然想到这件事情,顺手
写了下来。
在营部前集合完毕,黑暗的天色中营长下令跟在友营的后面出发。
由于操课时曾经在甲板上待过,预习的时侯在船舱里面也适应过一段时间,所以登舰开
船之后的一切状况都还不太陌生。舱内不甚明亮,几盏灯泡发散出来的黄光倒也多少添了一
丝温暖的气氛。舱里的一侧是吊床,上下三四个吊床用铁链串起来,浪大的时侯,吊床就会
左晃右摆,吱吱地响。吊床不过十来个,只勉强能让营部三谋和各连的军官休息,大部分的
士官兵还是得在地板上军毡睡觉。只是舱内空气很差。甲板下来的楼梯旁有个厕所,每间的
东西都快满了出来,臭气四溢,只怕一个大浪过来,那些东西全都要流到舱里头了。船舱里
作息的规定倒不怎么严格,只要不故意去妨害别人,干什么都可以。大部分的人都在玩大老
二。这种牌戏虽简单,但要是玩上瘾了可也就停不下来;输嬴的东西都是些泡面饮料的,也
不会有什么纠纷发生。吊床最那侧有部电视,都放录影带,想看的人就去抢位子。舱内的气
氛颇是自在,暖烘烘的,有一点吵吵的,可也有一点臭臭的。连长们在隔壁舱自己有比较清
静的房间,听海军说那叫“官厅”,一般人不可以随便进去。不过我们几个排长硬是跑进去
用里面的厕所。
舱里头无日无夜,玩牌累了就睡,醒了就吃海军做的鸡腿便当。原本左营澎湖几个小时
的航程也不知怎地开了好久。我分配到一个最下面的吊床,刚开始躺着休息的时候还挺舒服
的,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始晕船了。辅仔给我一颗安眠药,吃了大概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好了
一点。甲板进去船舱的那个入囗本来是封起来的,听说是怕里头的阿兵哥跑上甲板上玩会不
小心掉进海里;后来一方面舱里空气太糟,一方面大家在里面也真是闷得受不了,于是便猛
敲入囗的铁门,请外头的海军弟兄开门,放一点新鲜空气进来。外头的人也听话,才一说完
门就开了,于是里头的人一下子跑了一半,全都上甲板看风景去了,包括我在内。外头正是
灿烂的阳光,四五艘船舰交错在海面上缓缓地航行,一眼去,四周无边无际,不禁令人感受
到大自然之宽容壮美与人们的渺小无知。可是待我回头一,竟然看到海军弟兄将千百个用过
的保丽龙便当盒和垃圾往海里倒,于是壮阔美丽的海洋便跟破了疮似的令人掩面叹息。
在舱里又昏睡了几个小时,突然耳边有人告诉我,看到澎湖了。所有的人收拾东西着好
装之后就往甲板上移动,等待进一步的指示。甲板上面是一片黎明前雾气弥漫的黑暗,感觉
上似会是个下毛毛细雨的阴天。登陆小艇已经放到海面上准备就绪,网索也由船上垂到小艇
上,人员都整齐地坐在网索后面等着命令就要爬到小艇里就位。近六时,攻击开始。大家迅
速由舰上沿着网索换乘到小艇之中,小艇再慢慢地往岸边驶去。我们是支援的部队,给排在
攻击顺序里的第三波,军语来说叫作“预备队”,可以不用像主要演习部队一样要搭那种听
说危险性很高的两栖登陆车。预备队的任务算是很轻松的,我们只管远远地跟在先头部队后
头负责扫平余孽,或着是哪边通知需要支援,我们再稀哩呼噜跑过去捧个人场,帮我军呐喊
加油。
小艇靠岸,登陆板一放下,全连立刻往预先计划好的队形及方向在沙滩上散开。由于战
况是假想我军在登陆前先用飞机猛烈轰炸敌之滩头,所以我们登陆时并未受到敌军之顽抗。
我“率领”第二排四十员大军踩着松软的沙滩往正中央的方向冲上前去,越过一道防波堤之
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片平房,是一个小镇的模样。手下的四个班就互相保持一定距离地进
入街道内。不进去还好,一进去马上有问题;四个班拉长起来少说有半公里一公里,加上各
班之间被房子挡住视线,班长们和我手上天的对讲机又受到不明干扰,一时之间天地不灵,
和好几个班失去联络,令人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不得已,派传令大街小巷去找人,才总算找
回一些人,不过第四班倒真是走失了,怎么叫都不回答。连长呼叫我回报本排目前状况,我
眼巴巴地着对讲机也不知该如何说话,总不可能回答“报告连长,本排之第四班已走失”
吧?只听到连长愈来愈抓狂的叫骂声。最后劳驾连长亲自过来视察,发现真相后自然又是一
顿狗血淋头。骂完后第四班便适时出现了。
那时正是大清早赶着上班上学的时候,街上还挺热闹的;当我们从那群在站牌下等公车
的中学女生前面走过时,每个人的斗志似又提升不少。男生对女生其实就这么回事。要不是
因为演习,我倒想慢慢边走边逛呢。
部队前进的情况很顺利,不知不觉已经远离市区,进入一片荒原。虽说是演习,但到目
前为止我还没见到一个穿陆军草绿服的敌军。一路上都是阴冷的天气,偶尔飘点雨丝,虽说
也没怎么活动到筋骨,但直到中午最后一波攻击前进结束时,弟兄们也已是又冷又饿又累,
没什么精神打下半场。于是全连集合,清点人数,准备离开饭。可是清点人数时又出了状
况,少了一个兵一只枪,而且那个兵还是我二排赵排长的贴身传令。连长问我传令去哪里
了?我呆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被上头痛骂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一时之间只觉得
血脉贲张,天旋地转,厉害的时候还会有耳呜的症状。当下连长找了两个排沿着走过的路去
找人,我则像个罪人似的呆立在那儿,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指着我骂似的,心情之低落可见
一斑。
寒风细雨中吃完了便当,不久传令便也被找回来了;问了问,原来是刚刚大家趴在草丛
堆里等待敌情的时候给睡着了,结果部队起来都走了他还趴在那儿睡大觉;人一乱也就不知
道谁跟上来没有,所以人就这么丢了。连长见到他,二话不说,用钢盔往他脑袋猛一敲,他
便流出眼泪来了。
下午的战斗又回到了巷弄里面;敌军们开始零散地出现。哨音表示遭遇,这时我们四周
也开始有哨音响起;演习时敌军的钢盔上贴着一块圆圆的小红布,远距离光线好的话就看得
出来,而我军则是贴蓝布。阿兵哥们最爱打巷战,因为在巷子里面最可以鬼混。当地有的小
贩知道我们在演习,索性开了载卡多跟在部队后面走,专门卖一些槟榔,香烟或凉水之类的
东西;可是演习之前早有明文规定,演习全程不得向小贩或商店购买物品。我便也就战战兢
兢,严格要求,明查暗访,深怕哪个卒仔兵不顾赵排的清誉随便买东西,那我不又要背黑锅
了。可是巷弄里头防君子不防小人,阿兵哥们东躲西躲十分难掌握,我也只好睁只眼闭只
眼,买烟买冰水可以,买槟榔一抓到没收见连长。结果阿兵哥敢怒不敢言,也没什么不法情
事发生。
不过到了下午我的脾气真的抓了起来。由于连长一直给压力,下面的班长和兵仔又散散
动作慢吞吞,我一时忍不住,抓起对讲机×你×就给他骂了起来。连上的机子都是同一频
道,所以连长一定也听得到。我一见到兵仔爱理不理,马上三字经出笼,一手脚并用的样
子,光天化日之下兵仔也不敢顶回来,情况才稍稍改善。我对于这样子不懂得彼此互相体谅
尊重的人感到很痛心。如今社会上之有这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都是人与人之间不会彼
此设身处地着想的缘故。我毕竟不愿意凶恶地待人以求得别人对我的服从;我也深信那些对
于为人处世的道理毫无概念的人终将有他们应得的回应。
下午四五点我们的部队还在街上流窜,正好是当地国中生放学的时候。澎湖的女学生看
来十分清纯,我们这些穿军服的总难免多看一眼。其中有一个女孩子看来更是清秀可人,她
住的地方离我们排上的防守区不远,我还特地跟过去将门牌号码抄下来。当然不会傻得因为
这样就写信给人家。我只当它是一种纪念。一种在我生命中的某一天偶然地来到这个小岛上
的某条街上,曾经遇见那个住在马公市双头挂二十六号的小女生的回忆。
黄昏,细雨纷飞的暗巷里,我突然又想起台北的小妹。
14
下午大概六点钟左右,我军和敌军协议暂时停火,让两边都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营里
面三个连借宿在一间刚刚建好,内部还没装璜的庙里。地板上什么脏东西都有,得清一清才
能毡子睡觉。里面没有灯,每个人位子又挤,人来人往十分不便。才晚上八九点,营长便宣
布就寝,据说明天大清早要起来行军。
地板冰寒澈骨,夜冷不能成眠。十一时余起床,端着手电筒上厕所。见他连连长在庙旁
小理发厅理发,和欧巴桑有说有笑。天空微雨。远处屋角猫影闪动。负责守卫的两个士兵分
站门的两边直打抖。厕毕,复入毡中,然因心事挂胸,一夜数醒,竟不得成眠。凌晨三时全
员大集合。叮叮当当打仗吃饭的家伙往身上一披一挂迷迷糊糊就被赶着走,去哪儿也没讲。
急行军约十公里,虽走走停停,但仍令人气喘如牛。途中与连长发生诸多不快,我皆以冷漠
应之。休息时连长召集排长说明攻击之计划。原来我军是要趁敌熟睡时利用急行军将主力移
至敌之侧背,使敌之弱点完全暴露在我军火力范围内而不自觉。方法虽妙,却苦了我们这些
没睡饱的人。两三个小时走下来,已是浑身湿透。六时整,天正明,我军正走到一个山丘附
近,突然四周哨音大作,几个陆军从林子里探出头来故作认真防守状,结果被我们甲种体格
的阿兵仔从后头逮个正着。原来这儿正是敌军防御阵地的死角,我军便沿着这山丘旁的小道
爬上去。地图上标示的这个小山头叫拱北山,与我们原先预估敌军所在位置相符。大概是刚
刚的哨音惊动了敌部队,不远处的树丛中正见到红光闪动,想是敌正在集结部队,伺机反
击。这是两天以来我们第一次与敌有正面交锋的状况,原本很疲累的部队一下子猛冲猛撞了
起来。或许你不同意,也或许这不是什么正确的观念,但在绝大部分陆战队员的眼中,穿绿
衣服的陆军实在是支很鳖脚的部队。我们凭着身上的迷彩服和肯冲肯干的一股蛮力,倒也真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使陆军弟兄在先天气势上就差我们一截。双方比速度比技巧之后,双方
的优劣态势已大致形成。红军最后被我包围在一独立山头,我们拿着扩音器给他们上了二十
分钟的莒光日还是不见上面有动静。此时连长命我率二排弟兄穿越一琼麻区攻入敌阵地。
我道琼麻是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一见之下才真是傻了眼。它的叶子又粗又硬,边缘还有
扎人的齿状物,一颗颗立在地上矮则到腰部,高的可以到胸前,密密地一极大片比起刀山油
锅来都毫不逊色。阿兵哥们月领国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