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夜-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你做的拼图仍然要送给你,仍然和以前一样衷心地祝福你。
五月份部队将移防驻守南沙群岛。
×××
这件事过后,我的心情虽然低沈依旧,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老是过得心神不宁。一颗浮动
的心也暂时平静了下来。她后来写了一封信告诉我那个男生是她的干哥哥,那天晚上他们正
要去加一个聚会。我自觉我已经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失去了自己做为人家眼中的大哥哥的立
场,便觉得没有必要再写信去和她解释或道歉什么。事情就这么过去,在我心中只留下一点
点感伤的影子。
18
新的连长来了。
那天下午全连的人都在连集合场上或蹲或坐地刮钢盔磨水壶。四月初将有一个国防部督
导的高装检在清泉岗实施,每个营抽出一个连作为检查对象。检查的项目包含连上所有的团
体和个人装备。检查的标准很高。一般来说连队上遇到这种装检时总是二话不说,把连上所
有现正良好使用的及库存生锈不堪的装备全部移到集合场上,全连一百多人不分日夜,通常
很努力的话,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弄得差强人意。列入检查的项目不少,包括连上所有
的枪炮火箭筒,所有的被服衣裤,所有的圆锹铲子,所有的钢盔水壶S腰带,以及所有杂七
杂八叫得出名字的东西。几每样都得用小刀砂布或铁片把上面的旧漆或铁锈刮掉,洗磨干净
之后再喷上依规定各有不同比例的漆。除此之外,各项装备还要和连队财产帐册上的数量相
符。拿钢盔来说,东翻西找之后连上总有个百来顶,有的钢盔这里凹了个大洞,有的钢盔那
里锈了一大块,这时候一律先拿铁片和粗砂布将盔的外壳磨亮,让它露出里面银白的金属
色。然后有凹洞的,就拿一种类似石膏的东西将它填平,干了之后再用细砂布将补土的地方
轻轻磨过,让那块地方和整个外壳看起来是一条完美的圆弧线。好了之后,将钢盔上的灰屑
用干布擦拭干净,然后喷上红色的底漆,作用是使待会儿要喷的绿漆更容易附着。另外以二
比一的比例混合无光草绿漆和香蕉水,调匀之后,再用喷枪嘴喷在盔上,待东看看西看看没
什么不顺眼的地方的时候,才算是完成了一顶。其他各项装备大概也都依此要领去做,所以
十分费时,我们这些干部在任务分配及工作进度的掌握上也确实是很伤脑筋。
在我来连上之前原来还有个陈排在。我来之后他刚好正要去受训,所以跟他只说了没几
句话。一直到一月底我们从两栖支援完毕的时候他才受训回来,这时候才真正形成了丁排负
责第一排、赵排负责第二排、陈排负责第三排的三排鼎立的局面。原本大家以为苦日子过
去,一家人又大团圆,正可以好好安下心来搞高装检,岂知不知道是哪边的上级又下了一道
命令,本营各连要支援一个排长和一个排的兵力再下两栖。消息一宣布,大家心中又惧又
恨,惧的是怕自己又要被调去两栖过那种绝的生活;恨的是为什么我们营就该这么倒楣专门
帮人家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们三个排长有一个要调去两栖,所以三个人的心理上难
免有一份激烈挣扎。极大家心里都不想去,但大家却又得表现得不在。最后的决定是陈排
去。连上也不限哪一排地点了四五十个人的名字,这些人都得跟陈排到左营。被点到的人无
不垂头丧气。不多久他们就走了,连上只剩下二三十个人。
话说那天我值星,大家正在连集合场上没什么劲的工作着;赵排不会打人骂人,看到工
作不力的弟兄最多是劝两句,不会有什么事。天空阴阴的,感觉上要下雨的样子。这时有人
从营部跑过来大喊新连长马上就要过来了。大家的兴致稍稍提高了一点,大家边聊边做。接
着营部下了电话纪录,要我们六连半小时后在连集合场准备一个讲台,等一下营长会带着新
连长到连上布达。于是找人将场地稍作整理,又叫大家进去将服装仪容整理好,在集合场上
集合部队完成。天空开始飘落雨丝。我找一个阿兵哥在走廊的最尽头观察营部那边的动静。
雨丝愈落愈密。我有点紧张,不时扯着身上那条红带子。那阿兵哥跑下来说来了来了。于是
一群人就站在雨中不敢乱动。营长在我身后的讲桌站定,我立正部队,转身敬礼,部队齐喊
营长好。营长说外面下雨,不方便说话,所以一伙人又跑进餐厅里。连长身高适中,长相颇
帅。眼神十分锐利,感觉上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我带部队面向他跟他敬礼时,眼神只跟他交
战了短短几秒钟就败退下来。
连上有了个连长,大家就比较克制一点。新连长刚来那几天,我感受到一股很沈重的压
力。我曾在日记上写了这么几句话:
连长来了,给我的压力十分之大。这个人十分之聪明,甚至有超越我之势。才来几天,
便令我身受压迫之感,十分地压力沈重。许多人也和我一样有同感,老觉得头上有两只眼睛
盯着我们瞧。他真是又会说话,又会做表情,又成熟稳重。但我实在不习惯和一个比我更聪
明的人一起生活。
我们的新连长十分开明,很具有亲和力。阿兵哥们对他印象不错,因为他常面带笑容,
脾气又比上个连长好。不过对我们排长干部而言,新连长注视我们的眼神好像可以看穿我们
的想法似的,令我们在连上时时刻刻都必需保持在最隹的状态;换句话说,我们很在意他对
我们个人表现的看法。他也不常骂人,只是会在你犯错的时候把你找进来和你谈话;他说他
不愿意在部队面前骂干部,折损干部的威信和自尊心。他以自己诚恳的言谈和说理将全连治
理得十分服贴。赵排长也不得不承认连长实在是个善用智慧的人。不过赵某人除了心爱的女
生之外也很少真正听过什么人的话,所以每次面对新连长时心情总稍稍感到抑郁。不过若非
我和连长之间有上下部属之间的关系的话,我相信我会很喜欢和这样的人物相处的。
辅导长也被调走了,听说是营里头政战干部明争暗斗的结果。也来了一个新的辅导长,
四年制的预官,致理商专的,算是我同梯。皮肤白白的,清清秀秀的,是斯文的那一派。新
连长和新辅导长的确为连上添了不少生气;但连上命运多舜,有人连下了两个两栖基地,在
清泉岗这儿还有小山高的装备待刮待洗待擦待喷,辛苦完了之后还得坐船去南沙和越南当一
年的邻居,任谁也都提不起精神来。至于我想在师部找的三谋缺,也因为本营将是外岛营的
缘故,而更不容易外调。我之调往南沙几已成定数。我于是开始想像在外岛生活有哪些好
处:可以看书、可以存钱、可以钓鱼、可以练身体、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可以增加人生体
验、可以促进人类在世界上生存的意义。
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里又和小妹联络上了。三月底补了两三天假,那时干挺的老豆来台
湾玩完要回香港,我和干挺便到中正机场去送机。晚上回台北没事,和干挺去西门看“四海
好家伙”。票买好了,距开演还有一段时间,就到附近随便逛逛,不知不觉走到小妹家附
近。小妹她们家巷子囗出来有家小医院,以前我和她就常约在这边。我的心情突然变得低落
起来,心囗总有一股解不开的失落感。我告诉干挺小妹就住在巷里面。干挺以前也见过小
妹。我突然想打电话给她说说话,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打个电话问好也是人之常情。她母亲
接的。和小妹说话时我态度十分诚恳客气,她说她要出来看看我们。我显得十分紧张,但是
仍然掩不住心中的兴奋。远远见她穿着铭传的制服从家门囗走出来,大概才从学校回来不
久;见到她时我几忍不住想紧紧抱住她。
小妹矮我半个头,微笑地站在我面前。大凡人们想互相表示善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的时
候,大概就是微笑了。在她面前我的心跳变得很快,一颗心诚恳得可以掏出来看。我不讳言
以前我对于小妹所说的话大多是言听计从。我个人没有什么脾气,做事也很随便,无所谓什
么事一定要如何如何,自然不会为了什么小事和小妹不愉快。或说是随和,或说是懦弱,我
就是那种为了自己心爱女生在理智的范围内不顾一切的人。我们颇为和善地闲聊着。小妹在
学校有个必修的课目没有修过,所以虽然已从学校毕业,每星期固定一两天还是得去上课。
小妹含蓄的微笑令人无法抵挡;这令我想到以前当我的拥有她时是多么地幸福。我一直不敢
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如果问到有的话,不又要令人伤心了。她问我这两天有没有空,是
不是可以离去看个电影。哪里有不可以的道理!赵某人向来只有邀人家看电影的份,岂有这
个荣幸被女生邀请!当下连说了一百句我请你,才稍稍回复谦虚卑微的本性。大家互相再
见,电影的时间再约。我双手紧握着她的手道别,眼神交会时我似见到了一丝可以复原的迹
象。
19
四月初放五天春假的时候常和小妹去唱歌。小妹喜欢唱歌,而其实也唱得很不错。她尤
其爱唱潘美辰的歌。虽然我个人对于潘小姐的歌不怎的有印象,但当这些歌从小妹囗中唱出
来时,还真是悦耳动听。我本身也是个喜欢唱两句的人,为的是一种情绪的发泄。赵某人平
时待人和气,遇到恶人时忍气吞声,日积月累下来已是满肚子怨气;又情感丰富,找不到可
以倾诉的对象,亦是心胸烦闷所在。只赵某人唱歌有一怪癖,非王杰的歌不唱。至于唱得好
不好,来听听就知道了。
小妹有个很好的朋友叫老大,几每次去唱歌都会找她一起去。人长得有点胖胖的,但唱
起歌来是不一样。记得她唱过一首“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歌声柔美惊动人,令人十分感
动。唱歌要是动了真感情,那种舒畅的感觉就真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那时候老大在幼
稚园当老师,至今也好久不见了,心底十分想念。
我和小妹说话时总是不自觉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在我心中她一直是一朵需要去用心保护
的小花。她听我说话时总是嗯嗯的回答;当她不同意你的话时,她就嗯得小声一点,当她听
进你的话时,那声嗯就特别重。我了解小妹的脾气就如同了解我自己一般。我追小妹的时候
全凭一颗诚心和一股傻劲,所以我知道我之得到她的心极其实完全没有一丝运气。只是或许
我失言,也或许小妹一时气不过,我们两个人常常就因为一些小事情不欢而散。我自己是不
会在这些,只是担心小妹哪一次就真的来个相应不理,就要令人伤心了。四月六号晚上,小
妹答应要跟我和好。她问我司机会不会后悔。我说五十年之内不会。只是再过不到一个月我
就要去南沙,后不后悔什么事情其实也不太重要了。
不过我却也隐约发现小妹变得比以前沈默多了。我和她之间不再和以前那样有默契;她
也不像以前那样兴致冲冲地和我说话,甚且连电话都很少拨给我。如果我没去主动找她,或
许我们两个月都不会见一次面。我以为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妹已经离开校园踏入社会,所接触
的人物与事情比较繁杂的缘故。不过心中总难掩一股落寞的情绪。我不愿直接问她什么原
因;她变得愈来愈不耐烦,常常为了一些小事情不高兴。我不令自己作太多的争辩,那样只
会使误会更加深。我渐渐感到这似是一种恶性循环,我为了一种不知名的目的拼命的维持一
份不稳定的情感。我心中常想,如果我们平时都能多替彼此的立场多设想一点,现在不会有
这么多令人遗憾的问题。平常我和朋友之间不会争夺或计较些什么,又况且是和我如此深爱
的小妹之间。过不多久,小妹又和我若有似无。这几也在我当初的意想之中。
四月十三日我休假完毕回清泉岗,辅仔告诉我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说营长要我留守
台北大直海军总部的台北联络组,可以不用去南沙了。我听了十分兴奋,这对我而言简直是
起死回生的一招。培伦来找我时也稍稍跟我提了一下,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营长找我去谈话
时我才确定自己可以留在台北担任联络官,不用跟着连上去外岛。营长叫我立即到台北报
到;我回连上后马上找人买了两箱凉的请大家。晚上打了电话给小妹告诉她这个消息。一生
至此还未曾体会过这种爱情事业两得意的欢喜心情。
那几天连上的状况很乱,辅仔和丁排常常因公不在,连长常常又不在连上,很多大大小
小的事情都落到我身上,连一些规定连长干部三加的械弹管制会议都由我一个少尉三加。后
来问题终于发生了。连长无故失踪了两三天,辅仔也因为休假没按规定开假单而被人督导
到,师部一些莫名其妙官每天都打到连上来问东问西,而且还是那种狗腿官僚的囗气,问到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会操你操我的大干特干。我耐性有限,觉得忍耐已到国家最后生死存亡关
头时,索性卡擦一声挂上电话,让他操自己干自己。有一次三办室那边有个不知名的军官打
电话来连上问连长去哪边,我恭敬地跟他报告我们也正在找;也不知哪里说错了,他劈头就
是一句“你妈的B”,我心头一把热情奔放的火立刻被点燃,马上也点名操了他们全家,猛
地挂上电话。我一直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冒犯了人。
第三天连长还是没有回来。呼叫器也打了,家里也找过了,就是没有消息。连长的夫人
大概也发现事情不对而频频来清泉岗探问,我们也只好和她随便敷衍两句。虽然营长早就叫
我立刻向台北报到,但由于我现在是连上唯一剩下来的军官,所以拖了两三天也一直走不
掉。弄到第三天晚上,辅仔终于休假回来了,我将这几天的事情跟他交待清楚,东西收拾好
就回台北了。军中的事既复杂又烦人,大家都得管,结果多事如我的人似就成了理所当然替
人家挨骂的人;那时只想把一切不干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一走了之。听说连长后来是回来
了,有没有受到什么处分我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到我认为他很聪明的想法。
回台北时心情恍如隔世。车水马龙的街景又熟悉地映入眼帘。我以为自己是很幸运的,
住台北而又能在台北当兵的能有几个人?况且我又是个几准备要开始写外岛回忆录的人。我
的行李照样是三小包五大包,摇摇摆摆晃进门的时候诸位邻居们不免引头张,议论纷纷。我
想他们一定以为我退伍了。
我按着营长给我的报到地址找到信义路五段世贸中心一带。地址颇为奇怪,坐计程车在
小巷子里绕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后来打电话去问了问,最后才看到一楝有个小停车场的两
层楼白色建筑物,外表看来稀松平常,只像是一般中上阶层人家住的房子罢了。我仍然不清
楚这房子和海军总部或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我走进去,大门进去右边有个柜台,倒像是旅
馆里面登记住宿的台子。我的预官学长,姓黄,就站在柜台旁边。
原来驻台北的联络官还要兼东沙联络官的职务;这也就是为什么要从我们外岛营挑人的
最主要原因。每个月固定有若干从台湾飞往东沙的班机,而在飞机起飞的前一天,要搭机的
人按规定都要来信义路这个地方领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