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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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纳说:
“现在证据确凿。既然衣服在这里,这就证明向我打听你的情况的那个女人昨
天晚上又来过这里;但是这个女人和形象给人深刻印象的那个军官之间有一种什么
样的关系?向我打听你的情况的那个人是不是和两小时前杀害伊丽莎白的那个人是
同一个?那么这些人又是谁?我们究竟碰上了一伙什么样的凶手和间谍啊!”“我
们碰到的这伙凶手和间谍只能是德国人!”保尔说,“暗杀和进行间谍活动,在他
们看来,是一场战争所允许的和天经地义的战争手段和形式,何况这场战争已在和
平的全盛时期开始了。我已经告诉过你,贝尔纳,差不多二十年来,我们就是这场
战争的牺牲品。我父亲被谋杀是这场悲剧的序幕;而现在则轮到我们痛惜而可怜的
伊丽莎白了。这场悲剧还没有结束!”“可是,”贝尔纳说,“他已经逃走了。”
“我们还会再碰上他的,相信会有这一天,即使他不来,那我也会去找他的,这一
天……”在这卧室里有两把扶手椅,保尔和贝尔纳决心在这里过夜,并且立即动手
把他们的名字刻在走廊的墙上。接着,保尔来到自己的部队,检查他们在还残存的
谷仓和城堡附属房屋里的安顿情况。当时做他的勤务员的那个战士,一个正直的名
叫热里弗卢尔的奥弗涅人告诉他,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与城堡看守居住的那栋
楼毗邻的一个小屋子的最里面,找来了两套干净的床单和床垫,因此,床已经准备
好了。保尔同意住在这里,商定热里弗卢尔和另外一个同志去城堡,请他们在两张
扶手椅上将就一夜。
夜晚顺利地过去了。这一夜对保尔来说,是一个极其兴奋的不眠之夜,保尔一
直在怀念伊丽莎白。
清晨,保尔睡得很熟,但一直在做噩梦,所以睡得不安稳,一阵闹铃声突然使
他惊醒。
点名在城堡的院子里进行,保尔发现他的勤务员和另一位同志没有到。
“他们可能还在睡觉,”他对贝尔纳说,“我们去把他们摇醒吧。”他们通过
废墟又一次走上了通往二层的路。
在赫尔曼少校住的那间屋子里,他们发现战士热里弗卢尔已倒在床上,满身是
血,他死了;另一名同志躺倒在其中的一把扶手椅上,也死了。
在尸体周围,无任何杂乱的痕迹,也无任何搏斗的迹象,两名士兵可能是在酣
睡中被杀害的。
至于武器,保尔立即发现了它,是一把匕首。木柄上有四个字母H。E。R。M。。
八、伊丽莎白的日记
这件累及两人的凶杀案是继一系列的悲惨事件之后发生的。所有这些事件好像
被一根最强有力的链子连锁起来,这次凶杀案集恐怖之大成,具有极大的致命性,
以致这两个年轻人没能发出任何叫声,也没能作出任何反应,就一命呜呼了。
在战斗过程中,他们那么多回看到垂死的人那种气息奄奄的状况,但他们从来
没有见过死亡的惨状比这次更可怖和更惨烈的了。
死神!他们见到过死神,它并不像一种隐隐约约的病痛,不知什么时候落到谁
的头上;而是像一个幽灵,溜进阴暗处,窥伺着对手,抓住有利时机,为着一定的
目的下手……在他们看来,这种幽灵的样子和脸面就像赫尔曼少校。保尔说着话,
他的嗓音确实很低沉,显得惊慌;他好像想起了黑暗的恶势力:
“昨晚他来了,他来了。因为我们曾把我们的名字刻在墙上,这两个名字,也
就是说贝尔纳·唐德维尔和保尔·德尔罗兹,在他的心目中代表的是两个敌人,所
以他趁这个机会除掉这两个敌人。他深信这是你和我睡的房子,所以就刺死……可
是没想到他刺死的是可怜的热里弗卢尔和他的同伴,他们代我们死去了。”两个人
沉默不语,很长时间后他才低声说:
“他们像我父亲那样死去了……像伊丽莎白那样,也像守卫及其妻子那样死去
了……他们都是被同一只手杀害的,同一只手,你明白吗?贝尔纳!
对!这是不能容许的!是吗?我的理智是拒绝接受这种现实的……而且,这是
同一只手,握着的老是一把匕首……过去的那把匕首和这把匕首。”贝尔纳在察看
这件武器,他看到了那四个字母后说:“赫尔曼,不是吗?
赫尔曼少校?”“就是他,”保尔十分肯定地说,“这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对此我一无所知。但是,犯下所有这些罪恶的人就是
留下H。E。R。M。标记的人。”保尔及时告戒部下提高警惕,又将此事叫人通知了随军
神甫和军医。他决定要求单独会见上校,把事情的全部秘密告诉他,这样也许有助
于弄清伊丽莎白被处决以及两名战士被暗杀的原因。但他得悉,上校及其率领的团
正在边界线对面作战,第三连也被派往前线,只有一个分遣队留守城堡,并由中士
德尔罗兹指挥。因此,保尔和他手下的人亲自展开了调查。
调查没有给他提供任何情况。这名凶手首先潜入公园,接着爬上城堡的废墟,
最后进入卧房,他究竟是如何实行这个计划的,没有搜集到任何一点细小的迹象。
既然没有任何老百姓进来,那么是不是应该得出这样的结论:
杀死这两名战士的凶手就是第三团的一个战士。当然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除此之外,应选定一个什么样的假设呢?此外,关于他妻子的死及掩埋的
地点,保尔也没有发现任何情况,而这是最严重的考验。
从德国伤兵和俘虏那里,他都没有打听到任何一点消息。他们都知道处决了一
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但他们都是在处决之后及驻守部队离开后才到达城堡的。
他甚至把调查一直做到奥纳坎村,也许村子里的人们会了解某些事情。
也许村民以前听说过城堡的女主人以及她在城堡的生活,也许听说过她遇难甚
至被害等情况……
奥纳坎村空无一人,没有妇女,没有老人。敌人可能不得不把他们送到德国,
也许一开始,敌人明显的意图就是杀害他们占领期间所作所为的一切见证人,就在
城堡周围制造无人区。
这样一来,保尔又花了三天时间继续进行搜索,但仍一无所获。
“然而,”他对贝尔纳说,“伊丽莎白不可能消失得无踪无迹。即使我们找不
到她的坟墓,难道就不可能找到她住在这里任何一点,哪怕是最小的一点踪迹吗?
她在这里生活,又在这里受苦,她的一件纪念物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他终
于重新划定了她住过的那间卧房的准确位置;甚至他还在满地的瓦砾中,把属于这
间卧房的石块和石灰泥堆成了一堆。
可是这间卧房的碎片是和第一层客厅里的碎片混杂在一起的。因为二层的天花
板塌下来,许多碎片就滚到了一层客厅里。一天早上,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在一堆
墙土和家具碎片的下面,保尔搜寻到一面已打碎的镜子,接着又找到了一把玳瑁刷
子,一把银白色的小折刀,一个小剪刀箱。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伊丽莎白的用品。
但是,使他更加感到心绪不宁的是发现了一个大的记事本。他知道,年轻女子
在这个记事本里记录了她结婚之前的开支、购物清单或要拜访的人员名单,有时还
记录了关于她生活中的一些隐衷。
然而,记事本只剩下了一个写有一九一四年字样的纸板硬书皮和只涉及这一年
头七个月情况的那部分大事记;至于记载后五个月情况的那些部分不是扯下来的,
而是一页一页从精装成册的那些装订线上拆下来的。
很快,保尔思想就翻腾开了:
“记载后五个月情况的那些部分是伊丽莎白拆下来的。那就不是急急忙忙地拆
下的,而是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使她苦恼、也没有什么使她不安,她只希望用
这些纸日复一日地记下去……什么?会是那样?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对,那就是
这样,这后五个月即从一笔账目开始至一笔收入为止这段期间,记下了比以前更加
不愿对别人公开的一些事情。因为在我离开之后就没有账目可记了,而生活对她来
说简直是最可怕的悲剧。所以,在已丢失的这段时间的大事记里可能记下了她的苦
恼和忧伤,怨言和牢骚……也许还记下了她对我的不忠和背叛。”那天,贝尔纳不
在,保尔劲头倍增,把所有的石块和所有的洞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搜寻了一遍。
他把那些断裂的大理石搬起来,把扭曲了的灯架挪开,把扯碎的地毯掀起,甚至那
些被火苗烧黑的大梁也被他移动了,他就这样顽强地干了几个小时。保尔把这片废
墟分成好几部分,耐心地探寻着,但在废墟上一无所获,他又在花园里开始仔细地
搜索。
努力仍无结果,保尔感到白费了力气。伊丽莎白也许非常珍视已失落的这部分
大事记,要么就是完全销毁了,要么还完好无损地收藏着,除非……
“除非……”保尔自言自语地说,“除非有人从她那里窃取了这部分大事记,
但当时,少校对她实行二十四小时监视。谁知道……”一种设想在保尔的思想里越
来越清楚了。
在发现了农妇的衣服和黑花边头巾之后,他就把这些东西丢在一旁,甚至就丢
在卧房的原来那张床上,就再没有怎么注意这些东西了。他现在想:
在少校杀害两名战士的那天夜里,他是不是来取那些衣服或者至少是来取那衣
服口袋里的东西的呢?他未能如愿,因为战士热里弗卢尔躺在床上压住了衣服,把
衣服遮盖住了。
啊,保尔好像想起来了,在折叠农妇的那条裙子和短上衣的时候,他当时感觉
到口袋里有一种纸的沙沙响声。可不可以据此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伊丽莎白的
日记,是被赫尔曼少校突然发现而窃走的。保尔一口气跑到两名战士被害的那个房
间,一把抓起那些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啊!”他即刻说,这是那样地发自内心的高兴,“啊!在这里。”从记事本
上拆下来的那些纸页装在黄色信封里,这些纸页全是一张一张的,有的被弄皱了,
有的被撕破了。保尔只看了一眼就了解到这些纸页仅和八九月相对应,而且从这两
个月日期的连续性看,甚至还缺了几页。
他看着伊丽莎白的笔迹。
首先这并不是一部很详细的日记,只是一些笔记而已,而且是一些平凡的笔记。
这些平凡的笔记是一颗受伤的心的内心世界的流露。有时笔记写得比较长,还需加
上一页,有的是晚上写的,有的是白天写的,有的用羽毛笔写,有的用铅笔写。有
些地方的字迹几乎辨认不出来。这些笔记看了后使人感觉到,那是一只颤抖的手写
出来的,是一个忍受着极度痛苦的人两眼含着泪水写出来的。
没有什么比这更深地感动保尔了。
他一个人呆着,读着伊丽莎白的日记:
八月二日(星期日)
他本不该给我写这封信的,他太冷酷无情了。另外,他为什么要提出让我离开
奥纳坎?是因为战争吗?他多么不了解我啊!他认为我不敢或者会怀疑我可怜的母
亲吗……? 保尔,我亲爱的保尔,你本不应该离我而去的……
八月三日(星期一)
自从佣人走了之后,热罗默和罗莎莉对我就更加关心备至了。罗莎莉恳求我也
走。
你们,罗莎莉,我问她,你们也走吧?哦!我们嘛,我们是小老百姓,没有什
么可怕的,而且呆在这里,也是我们的职责。我回答他们说这也是我的职责。但我
非常明显地感到,她不能理解。当我看到热罗默时,他直摇头,他以忧郁的眼神瞧
着我。
八月四日(星期二)
我的职责吗?对,我不能对这种职责讨价还价,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放弃这
种职责。但是,这种职责又如何去完成呢?又怎样弄清事实真相?我什么都不怕,
然而我却老流泪。就好像除了哭,再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了。这是因为我特别思念保
尔,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今天早上热罗默告诉我已经宣战,我当时觉得我
要昏厥过去了。这样保尔就要去作战,他也许会受伤!也许会倒在战场上!啊!我
的天啊!我的责任难道不应该是呆在他身边吗?难道不应该呆在与他战斗地点相邻
近的一个城市里吗?留在这里,我希望得到什么呢?对,我的职责,我了解我的母
亲……啊!妈妈,我请你原谅。然而,妈妈,你会明白的,因为我爱他,因为我担
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八月六日(星期四)
还是哭,还是流泪!我现在越来越不幸了。但我觉得,如果我将来还会遇到更
大的不幸,那我决不会退让的。此外,在他不愿接纳我甚至也不给我写信时,我能
去找他吗?
那时他还爱我吗?但现在他恨死我了!我就是保尔最仇恨的女人的女儿。啊!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这可能吗?如果他这样记恨着我妈妈,而我的努力如果又失败
的话,那么我们,即我与保尔就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这就是等待我的生活吗?
八月七日(星期五)
为了打听我妈妈的情况,我向热罗默和罗莎莉提出了许多问题,他们俩认识我
妈妈也只有几个星期,但他们还很清楚地记得她。他们向我叙述的一切都使我非常
高兴!她是那么善良,又是那么漂亮!大家都崇拜她。
“她并不是常常那么开口,”罗莎莉对我说,“是不是病魔使她越来越虚弱了?
我不知道,但是当她笑的时候,那真是感人肺腑。”我可怜的亲爱的妈妈!……
八月八日(星期六)
今天早晨,我们听到远处炮声隆隆。离这儿十里的地方在打仗。
一会儿法国人来了。以前我们经常从平台的最高处看到法国人从利瑟龙山谷经
过。
这些法国人将住在城堡里。他们的上尉感到很对不起我们。上尉和他的中尉军
官担心会给我带来不便,因此吃住都在热罗默和罗莎莉住的那栋楼里。
八月九日(星期日)
还是没有保尔的消息。我也没有想办法给他写信,在我没有掌握所有证据之前,
我不愿让他谈起我。
但又怎么办呢?怎样去掌握一件发生在十六年前的事件的证据呢?我在寻找着,
研究着,思考着,但一无所获。
八月十日(星期一)
远方的炮声不断,然而上尉告诉我尚无任何调动的迹象,预料这一侧的敌人会
发动一次进攻。
八月十一日(星期二)
一名士兵在花园朝乡村开着的小门附近放哨,刚刚被人捅了一刀死了。大家猜
测这个战士想拦住一个试图离开花园的人的去路。但是这个人是怎样进来的呢?
八月十二日(星期三)
那里面是什么响声?这给我印象极深,在我看来又是无法解释的一件事。此外,
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使人感到迷惑不解,我也无法说出这是为什么。我感到最惊讶的
是,上尉以及我所碰到的所有士兵都像是无忧无虑,他们互相之间甚至还开玩笑。
我呢?我则有一种暴风雨就要来临的感觉压在我的心头,也许这是个精神状态问题。
因此,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