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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炮弹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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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的,是不是?”“是啊,为什么提出这些问题?”“为什么?保尔,你看,我手
里有一块弹片,这是你从公园亭子的墙上,即伊丽莎白被枪杀的那个地方搜集的,
也就是后来我从你这里拿走的那块弹片。喏,在这儿。你看,一绺头发还粘在上面
哪。”“怎么?”“好,我说说。刚才我同一个从城堡路过的炮兵军士讨论过,他
从我们的谈话以及他自己的观察中得出这样的看法:这块弹片不是来自75  毫米口
径炮发射的炮弹,而是来自155 毫米口径炮,即一门里马伊洛重型炮发射的炮弹。”
“我不明白。”“你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不知道,或者是因为忘记了我们的炮兵
军士刚刚提醒我注意的那个事实。我们在高维尼的那个晚上,正是十六日,星期三,
当时我们的炮兵向城堡炮击和发射几枚炮弹,也正是处决伊莉莎白等人的时候;但
当时都是用的75  毫米口径炮。而我们的155 毫米口径炮,即里马伊洛重型炮是在
第二天即星期四,当我们正向城堡进军的时候才开始炮击的。因此,考虑到伊丽莎
白在星期三晚上六时许就已经被枪杀并被掩埋,所以一门里马伊洛发射的炮弹的一
块弹片实际上不可能从伊丽莎白那里拔下一绺头发,因为所有的里马伊洛炮到星期
四的早上才进行炮击的。”“那又怎么样呢?”保尔低声地说,嗓音都有点变了。

    “哦,是这样的,那块里马伊洛炮弹的弹片是在星期四的早上从地上捡起来的
;那些头发是在前一天晚上剪下来的。人们有意把那块弹片插入剪下来的头发丝中
间。叫你如何不相信呢?”“但你是疯了!他们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呢?”贝尔纳微
微一笑,继续说:

    “天哪,目的是让人相信伊丽莎白已被枪杀,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被枪杀。”保
尔向他扑过去,使劲地摇晃着贝尔纳的身子。

    “你了解情况,贝尔纳!不然的话,你会笑吗?然而你说说看!这些不是亭子
围墙上的子弹吗?还有这铁链子?这第三个铁环?”“正是这样,这是精心导演的
一场戏!这就是执行枪决的时候人们看到的那些弹痕吗?而且弹痕是这样子吗?还
有,伊丽莎白的尸体,你找到了吗?

    又有谁向你证明,在枪决了热罗默和罗莎莉之后他们没有对她产生恻隐之心?
或者这其中有人进行了干预,谁又知道呢?”保尔感到心里产生了一点点希望。伊
丽莎白是由赫尔曼少校判的死刑,也许她又在执行前被从高维尼赶回来的孔拉德亲
王所救……”他无法解释清楚:

    “也许……对,也许……你看,也许是这样:赫尔曼少校已了解我们进驻高维
尼,——你还记得吧,你和这个农妇碰过一次面,因此赫尔曼少校至少希望伊丽莎
白代替我们死,同时也希望我们放弃找她,因此他就模拟了这场闹剧。啊!这又如
何知道呢?”贝尔纳向保尔走过来,认真地对他说:

    “这不是我带给你的希望,保尔。这是个自信的问题。

    “我曾经想让你对此有思想准备;现在,我请你听着,我之所以去向炮兵军士
询问情况,是为了核实我所知道的那些事实。刚才我在奥纳坎村的时候,去了一个
装运德国俘虏的车队。我同其中的一个俘虏交谈了几句。他原来是属于城堡的驻军。
因此他见到过她,他知道她。伊丽莎白没有被枪杀!

    是孔拉德亲王出面干预,阻止执行的。”“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保尔
大声嚷着,他高兴得差一点昏厥过去,“那么你有把握吗?她还活着?”“是的,
还活着……他们把她带到德国去了。”“但自那以后呢……? 赫尔曼少校终究还是
抓到了她,他的企图得逞了!”“不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不是这样?”“还是
通过这位俘虏的士兵知道的。他在这里见过的那位法国妇人,他今天早上又见到了
她。”“在哪里?”“离边境线不远,在埃布勒库尔郊区的一个别墅里,由救出她
的那个人保护着,这个人肯定能够保护她不受赫尔曼少校的伤害。”“你在说什么?”保
尔又问道,但这次的问话就低沉多了,而且脸部的肌肉在抽搐。

    “我是说孔拉德亲王似乎是凭兴趣来对待这军人职业的,另外他被认为是一个
呆小病患者,甚至在家里也被认为是傻子。就是他在埃布勒库尔建立了自己的总部
:他每天都去拜访伊丽莎白,因此任何担心……

    “你怎么啦?瞧你脸色那么难看……”保尔抓住他内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


    “伊丽莎白毁了!孔拉德亲王爱上了她……还记得吗,有人向我们讲起过这件
事……这日记只是她苦恼的呼喊……他已爱上了她,他是不会放掉他手中的猎物的,
你明白吗?在这个问题上他无论如何不会退却!”“哦!保尔,我不能相信……”
“无论如何不会退却,这是我和你说的。他不只是一个呆小病患者,他还是个骗子,
是个无耻之徒。你只要看一下这本日记,你就会明白……另外,我们说得够多的了,
贝尔纳!现在需要的就是行动,赶快行动,甚至不要花时间考虑就行动!”“你想
干什么?”“去从这个人那里夺回伊丽莎白,去解救她……”“这不可能。”“不
可能吗?这里离我妻子被监禁受这强盗蹂躏的地方只有三里路,你想想看,我能袖
手旁观地留在这里吗?咱们行动吧!难道没有勇气!干吧,贝尔纳。如果你再迟疑
不决,我就孤身一人去。

    “你要一个人去……去哪里?”“去那里。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不需要任何
帮助。一套德军军服就够了。我将趁黑夜去。必要时,我将杀掉敌人;明天早上伊
丽莎白就获得自由,呆在我们面前了。”贝尔纳直摇头,态度温和地说:

    “我可怜的保尔!”“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我将第一个
批准你。而且我们可能和你一块儿去营救伊丽莎白。危险,这算不了什么。只是碰
巧……”“只是碰巧什么?”“啊!是这样,保尔,我们这一侧已经放弃了一次比
较猛烈的攻势。现在已征召预备役军团和本土军团参加作战,我们呢,我们也要开
拔。”“我们要开拔吗?”保尔结结巴巴地说,他被这一消息惊呆了。

    “是的,今天晚上出发。今天晚上,甚至我们所在的师也在高维尼上火车。我
们开向哪里,我不知道……也许开向兰斯,或者阿拉斯。最终是开向西部,北部。
我可怜的保尔,你看,你的计划不能实现了。打起精神!勇敢些!不要老是一副痛
苦的样子。你真使我伤心……哦!伊丽莎白没有危险……

    她能够自卫……”保尔一句话也没有答。他在想孔拉德亲王那句可怕的话。这
是伊丽莎白日记引证的一句话:“这是战争……这是权利,这是战争法则。”这种
法则,他感到了这种法则的一种可怕分量压在自己身上。但他同时也感到他也在接
受战争法则中那些更崇高更激奋人的内容:凡是拯救民族所需要的,个人就应该为
之献身!

    是战争的权利吗?不对,应该是战争的义务,一种非常紧迫而不容争议的义务。
不管这种义务是怎样的不能宽容,在内心深处都不应该有丝毫的抱怨。不管伊丽莎
白面临着死亡,还是面临着污辱,这都不关保尔·德尔罗兹中士的事,这丝毫也不
可能使他离开人们命令他走的那条道路。他是一个人,但首先是一名士兵,他除了
对法国、对他痛苦和亲爱的祖国的义务外没有任何其他义务。

    他细心地折好伊丽莎白的日记就走了,他的内弟贝尔纳跟在他后面。

    在夜幕降临时,他离开了奥纳坎城堡。



 

 

                           一、伊塞——凄惨①

    图尔、巴尔·勒·迪克、维特里·勒·弗朗苏瓦等小城市,不断地从保尔和贝
尔纳乘坐的驶向法国西部的长长的列车前面掠过。走在他们前后的满载士兵和装备
的火车不计其数。接着列车来到了巴黎远郊,随后北上,又经过博韦、阿米安、阿
拉斯。

    他们必须第一批抵达边境地区同英勇的比利时人汇合,而且必须尽可能地在地
势较高的地点同他们汇合。这样,每前进一里地,就意味着在目前准备的这场持久
的阵地战中从侵略者手里多夺回一里地的土地。

    这次北上,可以说保尔·德尔罗兹少尉——这是在行军途中授予他的新军衔—
—是在梦中完成的。虽然他以极大的热情带领着自己的部队。每天要战斗,时刻都
有死的危险,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在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发生的。人们的“意
志”就像时钟一样预先调好,到时候就能自动启动。贝尔纳情绪饱满地对待自己的
生命危险,他以自己的激奋,自己的乐观鼓舞着同志们的勇气;保尔则不爱说话,
心里想着别的事,疲劳、艰苦、恶劣天气,这一切对于他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然
而部队向前推进,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精神满足,他有时也把这种感受告诉
贝尔纳。因为他觉得是在奔向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唯一使他关心的目标,那就是
营救伊丽莎白。虽然他现在进攻的是这边的边界线,而不是向另一条,即东边的边
界线推进,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两边所攻击的都是他怀着满腔仇恨与之斗争
的同一个敌人。但不管怎样,伊丽莎白将会得到自由的。

    “我们快到了,”贝尔纳对他说,“伊丽莎白定能制服这个自负的人,你是很
了解这点的。现在我们正在深入比利时,向德国人包抄过去。我们将从后面袭击孔
拉德,迅速夺取埃布勒库尔!怎么,这种结果难道还不能使你高兴吗?噢,我知道,
只有当你杀死了一名德国兵以后你才会笑。比如说刚才吧,你脸上只带着一点点生
硬的笑容,这就使我明白了。我思量着:‘砰!

    一枪击中了……’或者‘真棒!……他用叉齿挑倒了一个……’因为一有机会
你会使用叉齿的……啊!我的副长官,人变得多残忍啊!笑,是因为杀了人才笑!
想想看,真是笑得有理由啊!”列车飞快地向前奔驰着,鲁瓦、拉西尼、肖尔纳…
…等小城市都被甩在了后面,随后又经过拉巴塞运河、拉利斯河……最后到达伊普
雷。伊普雷!

    铁路线在这里终止,然后延伸至海边。在穿过了法国的河流之后,即穿过了拉
乌尔纳、莱斯纳、洛瓦兹和索默等河流之后,便是一条比利时的小河,年轻人的鲜
血将把这条河染红,因为可怕的伊塞战役打响了。

    迅速升为中士的贝尔纳和保尔·德尔罗兹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一直呆到十
二月初。他们组成了一支小部队,其中有六名巴黎人,两名自愿应征入伍者,一名
预备役军人,还有一名比利时人。比利时人名叫拉森,他曾认为,要打敌人,参加
法国人的队伍比较简便和快速。连炮火也似乎在照顾这支小部队。这支部队由保尔
指挥,整个排就是上面这些人;当这个排重新组建时,仍以他们为核心;所有的危
险任务,他们都希望得到,愿意承担。他们这次远征结束后,仍平安重逢,没有任
何伤亡,好像他们互相带来了好运。

    近两个星期内,保尔所在的团担任前卫部队的尖刀团,在两侧担任掩护的是比
利时部队和英国部队,他们向敌人发起了英勇的攻击;他们在泥水里,甚至洪水中,
端起上了刺刀的枪向敌人发起猛烈的冲锋,德国人成千上万地倒在他们的枪口和刺
刀下面。

    ①  伊塞——凄惨在法文中发音相似,故德国人把伊塞战斗称为凄惨战斗。—
—  译注

    贝尔纳非常高兴。

    “你明白吗?托米,”贝尔纳对一个英国籍的小个子士兵说。贝尔纳有一天曾
冒着枪林弹雨和他一起进攻过敌人。此外,他连一句法语都听不懂。

    “你明白吗?托米,任何人都不比我更加欣赏比利时人,但是他们没有什么使
我感到惊奇的。他们完全有理由像我们这样战斗,也就是说像狮子一样战斗。使我
感到惊奇的人们,就是你们,就是英格兰的小伙子们。你们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们有你们的做事方式……可是这是干一种什么样的事啊!没有刺激,没有激
情。这些都是埋在你们心底里的想法。比如:当你们开始撤退时,你们是那样怒不
可遏,而后来你们却变得使人胆寒;你们向来都是逃生而后争得地盘。结果呢?消
灭了德国人。”这是那天的晚上,当第三连向迪克斯米德郊区疯狂扫射的时候,保
尔和贝尔纳遇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保尔突然感到腰的左上侧被猛烈地撞击了
一下,当时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件事;但是回到战壕后,他发现手枪套的皮带被一
颗子弹穿了个洞,而且子弹碰在武器的枪管上而被撞得扁平。然而,从保尔当时所
处的位置看,这颗子弹应该是在他后面射出来的,也就是说应该是他所在连的一个
士兵或者是他所在团另一个连的一个士兵射出来的。这是一种偶然事件吗?是笨手
笨脚所造成的吗?

    第三天,这样的事又让贝尔纳碰到了,同样走运,没有伤着,一颗子弹横穿过
他的睡袋,肩胛骨轻微擦伤。

    四天后,保尔的军帽又穿了个洞,这次,子弹还是从法国防线上射来的。

    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敌人非常明确地把目标对准了保尔和贝尔纳两兄弟,而且
为敌人所豢养的叛徒、强盗甚至就隐藏在法国人的队伍里。

    “没错,”贝尔纳说,“首先是你,接着轮到我,接着又是你。这类似赫尔曼
的作法,少校可能在迪克斯米德。”“也许孔拉德亲王也在那里。”保尔提醒贝尔
纳注意。

    “可能,不管怎样,他们的一个间谍已钻到我们队伍中来了。如何才能发现这
家伙呢?要报告上校吗?”“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这么做,贝尔纳。但不要谈
及我们,不要涉及我们和少校之间的私人斗争。我曾经也想向上校报告,但是我最
终又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我不希望把伊丽莎白的名字和任何的冒险牵扯在一起。”
此外,也无必要惊动首长们为他们担心。即使针对这两兄弟的企图不再重演,但这
种背叛的事实每天都在重复出现。法国炮兵阵地位置被测出;敌方的进攻总是抢在
前面;一切都可能是一个谍报系统有计划组织的。这个谍报系统既十分活跃,又无
处不存在。又如何可以怀疑赫尔曼少校在迪克斯米德呢?很明显他只是这个系统的
主要成员之一。

    “他在那里,”贝尔纳一边指着德军防线一边重复着说,“他在那里,因为在
这片沼泽地带要进行一场规模最大的争夺战,所以他有事情要做;他在那里,这也
是因为我们在这里。”“他怎么知道?”保尔提出异议。

    贝尔纳反驳说:“他为什么不知道?”一天下午,在作为上校住所的一间简陋
的屋子里召开了营长和连长会议,保尔·德尔罗兹被召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在会上
获悉,师长命令夺取运河左岸的那座小房子。平时只有一名船工住在那里,现在德
国人在那里加强工事进行自卫。他们的重炮就设在另一侧的高地上,用火力掩护着
这个小房子。这座碉堡,已争夺几天了,必须把它拔掉。

    “为此。”上校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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