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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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簪加快了脚步,身后也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冷簪慌乱起来,她开始奔跑,高跟鞋叮叮的在路面上碰撞着,终于冷簪看到了明珠花园大门口的灯光。
当她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明珠花园的大门时,那个夜间保安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暗藏着东西,那东西清清楚楚,是刀。但是冷簪不怕他。冷簪一面平息着由于奔跑而起伏的胸口,一面冰冷而镇定的望了那个保安一眼,那保安立即扭过脸去,冷簪在心里笑了,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冷簪打开家门,家里没有易郁,也没有那双红拖鞋。她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屋里一片明亮,鬼魅无处藏身。冷簪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衣橱里,鞋柜里,杂物箱里,阳台上,窗台下,卫生间,到处都没有那双红拖鞋的踪迹。突然,冷簪翻出了她与易郁的结婚照。那本厚实的装订精美的婚纱影集压在大立柜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冷簪从来都没有翻看过着本影集,她突然想看看两年前的自己,以及两年前的易郁。
她将影集搬到客厅茶几上,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新娘娇媚,新郎挺拔,每一张照片都饱含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个时候的冷簪比现在略微消瘦一些,而易郁却比现在显得有朝气。从什么时候起,易郁变得没有生气了呢?冷簪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易郁的脸,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一点点地看着易郁慢慢产生变化,而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冷簪想起来,还有一张光盘,记录着他们结婚时的情景。她从影集盒的夹层里找到那张光盘,打开VCD,将光盘放进去,一串鞭炮声响起来,随后是喜庆的唢呐,身穿婚纱的冷簪和一身西服的易郁出现在电视机里,冷簪默默地看着,回忆着往日的幸福时光。婚礼按照步骤一步步进行着,电视机里的人笑着,冷簪也跟着笑,这时候情节进行到夫妻对拜的环节。冷簪记得易郁的那些同学在这个环节可没少折腾他们。
突然,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点,难道是光盘放的时间太久,坏掉了吗?冷簪正要起身,画面又有了。但是画面出现的是一双脚,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的脚。那脚上踢里踏拉正穿着那双红色的拖鞋!镜头只照着这个女人的一双脚,她穿着那双红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出一串踢踏踢踏的声响。
“不!”冷簪惨叫一声,难怪四处都找不到它,原来它竟然躲进了自己的婚礼纪录光盘里!不!她绝不允许这个怪物去玷污她的婚礼,冷簪关掉VCD,取出光盘用力一掰,光盘啪得被掰成了碎片,冷簪将光盘碎片丢在地上,用力的踩着。她要把那个鬼怪的拖鞋和幽灵一样的女人永远封存在这张破损的光盘里。
就在这时,门开了,易郁站在门口惊异的望着冷簪。冷簪不等他说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她是女人,她有权利趴在丈夫的怀里哭。易郁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啦好啦,都怪我不好,没能在家里陪你,不哭了,乖”那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可是冷簪听在心里很舒服。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跟易郁说刚才发生的事儿,她不想让易郁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鬼拖鞋跟那个鬼女人一起被她掰碎了,而代价是她的婚礼纪录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月凉如水,今晚就连月亮都不再是那种淡淡的红色,看来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个盘踞自己在家里的那个鬼魅。易郁睡在自己身旁,赤裸的身体,白而消瘦。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发出轻轻的鼾声。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丈夫的裸体了呢?冷簪记不清楚。刚刚结束不久的欢愉令她全身酥软无力,有多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易郁今晚表现的异常“勇猛”,那种久违了的身心的交融瞬间穿透了冷簪的心,他们沉浸在着欢乐的余波中,随着呼吸起伏的微波荡漾着。
夏虫依旧息玲玲,时钟依旧嘀嗒,只是那双鬼怪的拖鞋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月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银白,梦很轻盈的覆盖下来,像一层轻纱。微风荡漾,一种早已忘却了的家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里。
朦胧之中,冷簪感到一个阴影挡住了月光,她睡眼惺忪的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站在窗子外面的窗台上,她脚穿着红色的拖鞋,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子像噩梦一样飘忽,而她的脸是一片模糊。冷簪感到那个女人正在冷冷的看着她,那个女人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想要从窗户外面爬进来,冷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了,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巨大的恐怖袭击过来,她禁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惊醒了熟睡的易郁,易郁一翻身坐起来,抱住魂飞魄散的冷簪,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窗户外面,结结巴巴地说:“窗户,窗户外面有,有个人”可是当她的手指指像窗户的时候,微风吹拂着窗纱,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台上。此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消失了。
易郁站起身来,打开纱窗,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然后又关好了纱窗,对冷簪道:“你一定是又做噩梦了吧,窗外哪里有人啊。咱们住得可是七楼,谁能爬的上来啊。”
冷簪道:“不,我没有做噩梦,那个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她想要从窗户外面钻进来!”
易郁有些忧虑的看着冷簪说道:“哪里来的鬼啊!我看多半是你白天跑去问咱屋子的来历时候,你的心理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不信,你自己到窗户这边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女鬼。不如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不,我不去看心理医生!我没神经病!”冷簪相信自己刚才确实是看到了站在窗户外面的那个女人,但是她无法证实给易郁看。
“好好好,没人说你有病。”易郁哄着她说:“其实看心理医生只是缓解一下你的负面情绪,并非是说你就有精神问题。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你要是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们就不去。我看我们不如请几天假,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看怎么样?”说完轻轻搂着冷簪。
冷簪知道易郁一向都很迁就自己,她说:“这样也好,等你这阵子忙过去再说吧。”她犹豫了一下,对易郁说:“我想辞职,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重新换一个工作,你看怎么样?”
易郁微微一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辞职了?工作不顺心吗?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做得不开心那就换一家,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冷簪点点头,温存的抱住了易郁。她突然想到:那个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家窗外的女鬼会不会是陈雄的老婆?她是不是要报复自己,所以跑来跟自己抢丈夫的?难道说她的目标是易郁?冷簪抱着易郁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一大清早,一封辞职信就摆在了匆匆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的陈雄办公桌上。陈雄冷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冷簪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冷簪避开他眼睛的逼视,将目光转移到办公桌上的信封上说:“有,我认为有。”
“那好吧,你去财务结算一下工资,我会打电话,叫他们给你多发三个月的薪水。”陈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心,他继续说道:“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我说的是包括昨天晚上你发的那条短信在内。”
“没什么可解释的,”冷簪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陈雄的眼睛说道:“游戏结束了,仅此而已。”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只是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了,我希望你会赞同我的观点。”
陈雄笑了,像是一头把猎物逼到了死角的野兽,他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再作决定。”
冷簪的心往下一沉,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要纠缠她,她是很难摆脱得掉的。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出乎冷簪意料的,陈雄挥了挥手,说:“算啦,你去吧。”陈雄并非是心甘情愿放掉冷簪,他妻子的亲属已经在他家里闹翻了天,好在他妻子跳楼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谴责他的遗书,否则他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很难过得了这一关。目前的情势不容他再与冷簪公然闹翻,这样对他来说更为不利。
冷簪如释重负,说了一声再见,扭头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回头小声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妻子生前是不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
陈雄微微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冷簪说:“只是问问,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好吗?”
陈雄疑惑的看了她好半天才说:“她是喜欢穿白色的睡裙,至于拖鞋喜欢穿什么颜色的我记不清楚了。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她!冷簪心里微微一惊,嘴上却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那么再见了。”说完留下一脸狐疑的陈雄转身离去了。
等办完一切手续,从公司里出来,冷簪抱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她自己的一些个人用品。外面的世界,艳阳高挂。阳光锋利如刀,将冷簪的一张脸雕琢的轮廓分明。冷簪的心里却是一阵寒意。她感觉尽管自己跟已经跟陈雄彻底的断绝了来往,可是当她一来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又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隐藏在耀眼的阳光下,隐藏在一副副陌生的面孔里,究竟是谁?它究竟要干什么?不得而知。
冷簪突然想起自己家从前的那对房主,那个女的杀死了自己的丈夫,随后自己也自杀了的那一对夫妻。难道说是他们阴魂不散的在自己的周围兴风作浪吗?冷簪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觉得自己无法战胜这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去的鬼怪,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它们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而自己对于它们却无能为力。不管是那对死去的夫妻还是陈雄死去的老婆,冷簪都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搬家?这显然不行,且不说易郁并不相信有什么鬼怪,更何况那二十多万的贷款都还没有还清,他们哪有能力再搬家呢?并且,他们能搬到哪里去呢?要是那双鬼怪的红拖鞋继续跟着他们,要是陈雄的死鬼老婆依然对她冷簪纠缠不放,纵使他们搬到天涯海角,那结果恐怕还是一样。
或许应该试着烧些纸钱,再去买一些驱鬼避邪的东西放在家里,这样也许管用。想到这里,冷簪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冷簪钻进出租车后座,刚刚坐定,她就感到前面的那个司机有些眼熟。果然,她从后视镜上看到了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她看到那司机的嘴唇动了动,他说:“小姐,这次去哪儿啊?”
“庙街。”冷簪依然紧张的注视着这个人的反应,她看到他似乎笑了笑,那笑容很古怪。出租车平稳的驾出,冷簪始终紧绷着后背,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就是坐的这辆出租车回的家。怎么总是遇上这个司机呢?全市一共有上千辆出租车,怎么就会这么巧,总叫她遇上这一辆出租车?从黑森林出来,是他。从酒吧里出来还是他。从公司里出来,又是他。难道说这个司机他成天就在自己出入的附近转悠?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出租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冷簪的心也随之一顿,却听见那个出租车司机说:“小姐,庙街到了。”冷簪慌忙的付了钱,抱着纸箱子下了车。那个出租车缓缓的开出去,消失在众多的车流之中。
当冷簪抱着一大堆东西,从庙街回到明珠花园小区的时候,她发现门口站着的白班保安表情有些不对劲。跟夜班保安不同,这个年轻的白班保安的眼睛似乎始终在回避着自己,就像是躲避一条毒蛇,或是烧红了的烙铁,或者是一个不祥之物。
冷簪故意走上去,说道:“哎,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那个保安有些慌乱的答道:“现在,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八,哦不对,是五点三十八分。”果然,他的目光在有意的回避着自己。冷簪说:“你看我这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能不能帮我搬到我们家去,谢谢你啊。”这样的事儿从前也是有过的,东西太多,请保安帮忙,很平常。可是这次这个保安却很为难的说:“对不起,我正在值班,不能帮你搬东西。”那眼神始终回避着冷簪,使冷簪的心里升起一大团乌云。
当易郁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七楼他家的门前,刚打开房门,一股烟气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烟雾缭绕。在客厅正中央,冷簪蹲在一个搪瓷脸盆旁边,脸盆里火苗升腾,冷簪正表情僵硬的将冥钱一张一张的递进火堆里,一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门口处挂着一柄桃木剑,差点撞上易郁的额头,正对着门的墙上还挂上了一个镜子,一些古里古怪的符咒在窗户上、室内的门上、电视机上贴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易郁看不出名堂的东西,丁零当啷的四处挂着。最离谱的是在客厅的正中央的位置安安稳稳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柄宝剑,似乎是捉鬼的钟馗。
冷簪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易郁,依然一声不吭的蹲在地上烧着冥钱,嘴里低声地念叨着什么。易郁走到冷簪身边蹲下身去,拍了拍冷簪的肩膀说:“老婆,你没事儿吧?”
冷簪不理易郁,依然一脸木然的烧着纸钱,易郁听见她在嘴里念叨:“ 不该来的别来,拿了纸钱就回去啊”易郁顿时生出一股寒意,他用里摇晃着冷簪的肩膀,:“冷簪!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你!”冷簪那恍惚的眼神逐渐清澈起来,她看着易郁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易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冷簪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易郁背后的肉里,她歇斯底里的哭着,身子却渐渐的软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这哭声流逝掉了。
易欲将她轻轻抱上床,盖上一条毛巾被,然后静静的守在她旁边。冷簪轻轻抽噎着,在易郁温柔的抚摸下睡去了。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月亮一点一点的升了起来,带着一抹血色。月光如血。在如血的月光里,一支轻柔的舞曲悄然响起。随着舞曲的节奏,足尖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传入了冷簪的耳朵里。那声音来自客厅。
冷簪起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客厅走去。客厅里没有开灯,在血色的月光下,易郁正随着那舞曲轻轻摇动着,臂弯里空空如也的环抱着一捧空气。哦,不!他并非是独自跳舞,在他脚下,正有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拖鞋,随着易郁的动作一进一退,有一个看不见的女人正在跟易郁跳舞。
易郁跳得很陶醉,脸上是一脸的幸福,他微闭着双目,沉浸在这曼妙的舞曲和轻盈的舞步之中了。冷簪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易郁和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全身冷汗淋漓。果然,那个女人就是来找易郁的。她就是要从冷簪手中抢走易郁,她要让冷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桃木剑没有用,照妖镜也没有用,捉鬼的钟馗也没有用,那双红拖鞋正与易郁一起旋转着,在血色的月光里旋转着,旋转着。冷簪觉得头晕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