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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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该死,”我说,“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他说,“我早晨五点钟就起来了,你知道我得去哄哄孩子。”
“鲍勃,听我说,我遇到麻烦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要去给客户送一架钢琴。你能抽空过来帮我一下吗?”
“空闲的时候?这我可说不准。不过给你帮忙,绝对没问题。”
“那太好了。鲍勃,一个小时后我会把你送回来的。”
我觉得有我们三个人,就能把钢琴从窗户里搬进去了。卡车司机自己就能把一个壁橱搬到六楼上去。但是如果只有鲍勃和我,那就难说了。我回到货车上,然后出发去租赁公司。我遇到一个小伙子,他的脖子上系着带花纹的领带,裤子上的折痕像刀刃一样。
“好吧,”我说,“我把卡车交还给你了。我需要更高级一些的,有卸载装置的那种。”
这家伙认为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太巧了。我们刚好有一辆载重二十五吨的车被还回来了,是那种有自动装卸功能的货车。”
“这正是我迫切需要的。”
“不过问题是,你要懂得如何去驾驶它。”他笑着说。
“没问题,”我说,“我甚至能把一辆刹车失灵的半挂车开走。”
事实上,这是一个很难驾驭的令人讨厌的家伙,这玩意儿我以前还从没开过呢。我开着它平安地从镇上穿过,其实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难。你只要把它开起来,别人就会主动给你让路了。这是一个乌云笼罩的早晨,天上的云似乎全都贴在一起了。我买了一些羊角面包,然后提着去找鲍勃。
我们围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我和他们一起喝了杯咖啡。外面光线很暗,所以他们把灯打开了。灯光有点儿刺眼。鲍勃和安妮似乎有几个星期没睡过觉了。正当我们狼吞虎咽地啃面包的时候,婴儿突然发起脾气来了。阿尔切把他的饭碗撞翻了,碗里的牛奶都洒在桌子上。鲍勃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第六部分第20章37°2(9)
“等我五分钟,我去换换衣服,我们马上就走。”他说。
阿尔切正在用桌边流下去的一股牛奶的细流洗手呢,另一个小家伙大声地哭叫起来。这些糟糕的场面为什么总是被我撞见呢?安妮从平底锅里取出一个婴儿的奶瓶,我们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嗨,你和鲍勃相处得比以前好一些了?”我问。
“对,只能说比以前好一点儿,仅此而已。怎么会问这个,你想要说什么?”
“没有,”我说,“最近这段时间我什么都顾不上去想了。”
我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小家伙,他正把小馅饼从粥里捞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你是一个古怪的人。”她说。
“恐怕并不是这样……很遗憾……”
当我们走到外面的时候,鲍勃愁眉苦脸地望着天空。
“我知道……”我说,“别浪费时间了!”
我们把钢琴搬出来,放在人行道上,接着用绳子捆起来。之后,我从汽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本操作指南,然后翻阅了关于装卸手臂的说明。为了能让它运转起来,需要操纵一堆控制杆,可以上下左右移动,缩进或者伸展,而且还要操纵卷扬机。把所有的环节都协调起来就可以了。我在路上把它开动起来。
初次尝试,我差点儿把鲍勃的脑袋砍下来,他笑嘻嘻地站在旁边,看着我摆弄这玩意儿。操纵装置特别灵敏,我花了十几分钟演练一番,才可以比较准确地控制它。最困难的是要尽量避免来回抖动。
我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做的,不过我还是把这架钢琴装上车了。我紧张得出了一身汗。我们像护送病人一样把它安置好,然后就开着货车上路了。
我觉得这种紧张的状态,就好像我们去运送炸药一样。暴风雨已经笼罩在我们头顶上了,照理说,我决不能让一滴水落在这架贝森多夫牌钢琴上,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不幸地是,这辆卡车行驶得非常缓慢,最快只能达到时速70公里,天上已经悄悄地落雨了。
“鲍勃,我觉得我们已经大难临头了。”我说。
“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把遮雨布铺上呢?”
“噢,你发现什么啦?你找到一些遮雨布吗……上帝啊,给我点一支烟吧。”
他把身子探过来,给我点了一支烟。他察看一下汽车控制面板。
“嘿,这些按钮都是干什么用的?”
“唉,我连一半儿都说不上来。”
我踩足了油门。一股冷汗从背上流下来了。又过了十五分钟,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脱险了。焦急的等待让我倍受煎熬。当第一个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时,我的嘴唇咬得紧紧的。我的心里难受极了,真想大声喊出来,但是我始终没吭一声。
“嗨,我发现前窗喷水器的按钮了。”鲍勃说。
终于到地方了,我开着车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儿,然后从花坛之间滑行了几步,贴着窗户把车停下了。女主人乐呵呵地,她手里攥着一块手绢儿,围着卡车转来转去。
“到最后一刻,所有的伙计都变卦了,”我解释说,“所以我只好亲自开车送过来。”
“噢,我想象得出,”她妩媚地说,“现在想找到可靠的帮手实在太难了……”
第六部分第20章37°2(10)
“你说得没错,”我接着说,“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出其不意地把我们干掉。”
“呵呵。”她笑了。
我从卡车上跳下来。
“我们开始干吧!”我说。
“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把窗户打开。”她解释说。
有时候,外面会刮起一阵凉爽而潮湿的风。我明白现在必须分秒必争。钢琴的表面闪着微光,犹如一片湖泊。我的心里惶惑不安。当你的耳朵里充斥着定时炸弹的嘀嗒声时,这种气氛有点像灾难片中的某个场景。
我把钢琴从卡车上卸下来,它沉甸甸地左右摇晃着;天空眼看就要崩溃了,我全神贯注地用意念抑制着它。这时,窗户被打开了,我小心地对准了目标,把钢琴从窗口推进去。伴随着一块玻璃的破碎声,雨点噼噼啪啪地掉在我的手上。我抬起头来望着天空,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发现这些雨点变得越来越可爱了,现在钢琴安然无恙,一点儿没有被淋湿。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从卡车上跳下来,去看看究竟碰碎了什么东西。
我要求女主人把窗玻璃的损失记在我的帐上,然后向鲍勃打了个招呼,告诉他现在我们可以把绳索解下来了。鲍勃要去把绳索打成结。于是我伸手抓起一根儿,仔细地给他作了个示范。
“鲍勃,你瞧,”我低声说,“去解开一个像这样的绳结时根本不需要太费劲儿,它系得太紧了。我估计其他的绳子,你都是这么系的……”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是这么回事。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西部牛仔刀,叹了一口气,一根接一根地把绳子割断了。
“真该叫魔鬼把你吃下去。”我说。
这架钢琴终于被放在它应有的位置上,而且它搬进来时没有丝毫损伤。我没有理由去抱怨什么了。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望着狂怒的暴风雨吞噬着乡间的田野,我体验到一种近乎于野兽般的快乐,我成功地逃离了险境。当女主人爽快地把钱交给我的时候,这桩生意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在返回途中,我先把鲍勃送回家,然后就到租赁公司把卡车还了。我乘坐公交车回家。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有一些淤积的水坑儿。上午的紧张忙碌让我的身体消耗殆尽,但是回家的时候,我的口袋里却装满了钞票,总算是得到一些补偿。不仅如此,在公交车上,我还在司机身后抢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这样我就可以望着沿途经过的街道,无需被车上拥挤的人群搞得心烦意乱了。
回到家后,我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我不记得贝蒂是否说过她要去什么地方,对我来说,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已经时隔多年了。我径直向电冰箱走去,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啤酒和一些煮鸡蛋全都冻成冰了。我去冲了一个淋浴,等待着眼前的这个世界重新恢复到正常的温度。
返回厨房的时候,我偶然在地板上踢到一个揉皱了的纸团。对我来说,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像现在这样,总是会有一些东西掉在地板上。我把它捡起来,一点点地展开,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一份医院的化验报告。结果是否定的,根本没有怀孕!
第六部分第20章37°2(11)
我在开啤酒盖的时候把手指划破了,但是我却没有立刻察觉。我一口气把啤酒全都喝下去了。可以肯定地说,所有令我绝望的东西都是从邮局寄来的。这简直太粗暴了,是一种残酷的平庸,这是来自地狱的不经意的一瞥。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贝蒂的消失给我肩膀上带来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我觉得,如果我还坐在那儿不动弹,最后一定会被压成一堆碎片。我按住椅子背儿站起来,手指已经流血了。我想去用水冲一下,也许这就是我感到全身难受的原因。我走到水池旁边,这时我发现垃圾桶里有一些红色的斑点。我能想象到里面会是什么,不过我还是用手去捞一下。其中夹杂着一块黑色的东西,那是孕妇服的碎片。也许已经被漂洗过了,我们永远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被剪刀剪碎的。这些琐碎的东西让我坠入无底的深渊。这让我想到了贝蒂是在何种状态下采取这种行动的。从表面上看,血只是从我的手指尖儿往外流,但是事实上我的全身到处都在流血。地球已经偏离了它运转的轨道。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去用水把手指冲干净,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糟糕的是,我同时忍受着双重的痛苦,我对贝蒂感受到的东西,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我的思维处于一种半瘫痪状态,身体里发出汩汩的响声。我明白我应该去找她,但是现在,我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几乎要瘫倒在床上了,期盼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使我变得麻木起来,把我所有的思想全都清除干净。我呆呆地伫立在屋子中央,口袋里塞满了钱,手指被割破了。之后,我锁好了门,来到了大街上。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盲目地四处寻找。我几乎把镇上所有的街道都跑遍了,而且每个地方至少找了两三回。我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我追随着所有长得像她的姑娘们,每次遇见一个露天的咖啡座,我就放慢了速度,仔细地搜索着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我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地夜晚就降临了。我来到加油站把汽车的油箱加满,到该付钱的时候,我不得不拆开一捆钞票。那个工人头上戴一顶大盖帽,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刚去抢劫了一座教堂的捐款箱。”我对他说。
此刻,她也许已经跑到五百公里之外的地方了,我这次出来搜寻的结果,全都转化为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头疼。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就是郊外的那座小屋,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我觉得假如到那儿还不见她的踪影,那么可能就永远找不到她了。就在我即将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我犹豫了。也许我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不过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在霓虹灯照耀下,我又开着车在周围转了一下,然后返回家里,去找一把手电筒,顺便再换一件衣服。
我发现楼上的灯亮着。不过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因为我经常会把炉子上煮的东西忘了,或者打开水龙头之后就扬长而去。我目前的这种状态,如果发现房子着火了,很可能会去找一支天使之箭将它射灭。我飞快地跑上了楼。
她正坐在厨房的桌边。她脸上的妆抹得像鬼一样,头发乱蓬蓬的,随意披散着。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另一方面,也让我感到了窒息。我一时都想不起该说什么了。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去给我端来一盘菜。这是一份西红柿肉肠。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她的脸色很憔悴,我甚至都不忍心去多看一眼。如果那时我能够开口说话,我肯定会发出一声叹息。她的头上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绺头发,脸上的面霜和口红流得到处都是。她注视着我,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绝望的神情。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心撕碎了。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然后俯下身去给她盛菜。盘子里的菜很烫,我舀了几根肉肠,西红柿汤溅到我的手指上,我把它全都弄到脸上了,接着又蔓延到眼睛上,鼻子上,还有头发上。我被烫伤了,但是我把它抹得到处都是,它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一直流到我的腿上。
我用手背擦去脸上夹杂着西红柿汤的泪水。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我们像这样呆着,过了好一会儿。
第六部分第21章37°2(1)
“上帝啊!”我说,“如果你不让我随意行事的话,我永远不会这样做的!”
我们站在敞开的厨房窗户旁边,灼人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她的头发如此耀眼,让我很难看清楚。
“把头往前低一下……”
经过一番修剪,我把她两边残留的头发都剪齐了。我花了三天时间去说服她,她才同意让我给她把头发修剪一下。其实,我们正等着埃迪和丽莎那天下午过来,这才是她让我替她剪头发的原因。熬过三天之后,她才重新恢复过来。
不过在我深褐色的眼中,她的短发感觉好极了。这也是上帝的一个小小恩赐。我的手指间夹着她的一绺头发,就像修剪黑色的麦秆一样。当然,她的脸色不是太好,但是我确信,只要稍微化妆一下,就会让她有所变化的。我应该给她鼓鼓劲儿,让她不必担心。那些从城里来的人们,他们脸上看起来总是像死人一样苍白。
我猜对了,埃迪又换了一辆新车,这是一辆顶蓬可以折叠的桔红色轿车,不过他们一路上饱尝了许多灰尘的苦头,看上去他们就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样。丽莎从汽车上跳下来。
“噢,亲爱的,你把头发剪了?这样感觉太棒了!”
一起交谈的时候,我们开始不停地喝五味酒,不是我吹牛,这玩意儿劲儿够猛的。丽莎想去洗个澡,于是姑娘们端起酒杯钻到浴室里去了。埃迪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大腿。
“嘿,你这坏小子,见到你太高兴了!”他说。
“我也是……”我说。
他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没错,时别三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去给邦果开了一个罐头。埃迪和丽莎的出现让我感到有点儿泄气。我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在这三天当中,我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今后我们还能再过下去吗,我能否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引领着她一步步走向光明呢?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这件事上了。我拼命地战斗着,像一个极端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