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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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嗨,如果你不仔细看的话,那么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我会坐在旁边一直盯着你。”
“伙计,看这里,最关键的地方是在手腕上。”
他让钓鱼线从头顶上旋转起来,然后把它抛到空中,线轴转动的速度非常快。我听见一个很小的东西掉进水里了。
“嗨,就像这样,你懂了吗?”
“是的,”我说,“你不用管我,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一缕阳光飘忽不定地潜入了茂密的树叶中。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取出一个三明治,给自己补充一点儿热量。我尽量不让自己在这儿打瞌睡。埃迪背对着我,像这样他大概有十分钟没吭声了。他看上去似乎在凝视着那条尼龙线。他没有转过身来,但是他突然开口讲话了。
“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他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第六部分第21章37°2(6)
这些三明治里夹的是火腿。当你看到三明治的边缘上挂着一丝肥肉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沮丧的了。我把它重新包起来,而且它已经有些发软了。由于我没有答话,他继续讲下去:
“上帝啊,我不想说这些让你心烦,但是你注意过贝蒂的脸吗?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个幽灵。她可以咬着嘴唇,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儿,半天不说一句话。该死的,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一个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也许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看着埃迪的钓鱼线往下游漂去,它溅起一些水花,渐渐地绷得越来越紧了。
“她以为自己怀孕了,”我说,“后来才知道我们弄错了。”
有一条鱼咬住了鱼钩,这是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但是我们没有发表任何议论,它的死似乎没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埃迪把鱼杆牢牢夹在胳膊底下,然后伸手把鱼从钩上取下来。
“是这样,不过你们真的快把我笑死了。这种事儿不可能每次都成功,也许下次就行了。”
“不会有下一次了,”我说,“她甚至不想再听到别人说起此事,而且我可不是那种威猛得能穿透一个节育环的男人。”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阳光投射在他凌乱的头发上。
“埃迪,知道吗,”我接着说,“她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就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你看,她的情绪总是会很低落。我觉得对她来说,世界实在太狭小了。埃迪,这就是所有问题产生的根源……”
他把钓鱼线抛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以前还从没抛出过这么远呢,他的嘴角上流露出一种苦涩的表情。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做点儿什么……”他嘴里嘟囔着。
“是的。当然了,必须让她明白,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幸福,也不会有天堂,所以更谈不上什么得与失,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如果你认为最终这一切只剩下绝望的话,那么你又想错了,因为绝望也是一种幻觉。你能够做到的,就是晚上上床睡觉,然后早晨再爬起来,如果可能的话,嘴边再带着一丝微笑。另外,你可以这样认为,无论你想要得到什么,最终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而且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然后摇了摇头说:
“我敢说,假如我去问老天爷,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呢,那么他只会对我说,最好让一颗子弹从她的脑子里穿过……”
“不对,决不会是这样。我想说的是,生活可不是集市上的打靶摊位,那里摆着一大堆啤酒等着你去赢取;如果你疯狂得可以跑去赌钱,那么你会明白车轮永远不会停止转动。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承受痛苦的煎熬了。在生活中确定目标,就等于给自己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埃迪又从河里钓上来一条鱼。他叹了口气。
“从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里的鱼多极了。”他咕哝着说。
“我小的时候,总以为未来是充满希望的。”我说。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在将近中午的时候返程了。整个过程中,我甚至都没去亲自尝试一下,我对钓鱼丝毫不发生兴趣,最后我们拎着三条不幸的鱼回来了,来到了鲍勃的房子里。他们全都在花园里,三个女人正忙着准备晚宴上的酒水。鲍勃在旁边看着,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什么。我纵身一跃,从栅栏上翻过去。
“现在我们有个难题,”我说,“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我真想不出怎么才能用三条鱼去填饱三、四十个人的肚子。”
“噢,上帝啊,你们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言难尽啊。也许这是一个灾荒之年吧……”
第六部分第21章37°2(7)
虽然河里钓不到几条鱼了,不过幸运的是,附近的牧场上还养着一些牛,别的还有什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至少还有办法吃到烤牛肉。最后由我和鲍勃来张罗这件事。
确实有很多琐碎的小事需要安排一下,最终我稀里糊涂地,把一个下午都搭进去了。我很难让自己对正在进行的事情发生兴趣,一般来说,我必须对每件事重复两到三遍才能记住。我只是站在旁边往面包上涂黄油,这是我最喜欢干的事儿,这样就可以让我的情绪保持镇静了。经过与埃迪的一番辩论之后,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为即将到来的晚宴兴奋不已了。说实话,我知道自己不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所以最好还是让我一个人呆着吧。但是繁忙的事务把我拴住了,根本无法脱身。当人们在逃避和忍耐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选择前者往往是很草率的决定,即使不这样,很快也会让人感到厌倦的。在一种愚蠢的状态下,天气显得特别好,阳光甚至都不那么刺眼了。这是仅有的一次,当我走到贝蒂身边,把手伸进她的短发中时,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余下的时间里,我的心里很失落,用手指把吐司掰碎了扔给邦果。
当人们到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我认识,另一些我从没见过的人,也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形形色色的人全都混在一起了。加在一起大概有六十多个人,鲍
勃从人群中蹦来蹦去的,像一条飞鱼一样。他得意地搓着手,朝我走过来了。
“上帝啊,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他说。
鲍勃离开之前,把我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我还一点儿都没碰呢。我发现自己手里端着空酒杯,站在距离人群有点儿远的地方,不过我还是没有挪窝儿。我什么都不想喝,也不想吃东西。贝蒂看上去很开心,丽莎、埃迪、鲍勃和安妮他们也一样,所有的人都在尽情地分享快乐,只有我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角落里,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嘴角儿露出一丝微笑,甚至嘴部的肌肉都有点儿痉挛。是的,简直妙极了,也许我是晚宴上唯一一个面无苍白的人。还有,但是当我回过头来看见那一张张面孔时,发现除了疯狂、不安与苦恼之外;还有痛苦、恐惧和绝望;要么是苦闷、孤独;还有愤怒与无奈,麻烦的是,我真看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我重新打起精神来……这简直太可笑了,难道不是吗?我发现其中有几个可爱的姑娘,不过对我来说她们实在太丑了,而那些男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愚蠢,最后我把问题全都简化了,但是我不想卷入到琐碎的细节中去,只想让自己退缩到黑暗的角落里,我需要一个忧郁而冷酷的世界,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那里空无一物,一片漆黑,这就是我所要的。我不想让自己消失在别人的视野中,我一点儿精神都没了,有时候,真想让自己淹没在喧嚣的人流中,然后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总之,我就处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而且一滴酒都没有喝。
由于我不再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来,所以我开始到处乱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忙人似的。过了一会儿,贝蒂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跳。
“你在这儿搞什么名堂呢?”她问,“我已经观察你一会儿了……”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对我感兴趣,”我开玩笑说,“姑娘们看到我眼圈儿发黑,都不愿意搭理我了。”
她冲着我笑了,我正徘徊在地狱的门口呢,就在这时她朝我笑了,噢,上帝啊,全能的上帝,天哪……
“你太夸张了,”她说,“这种情况几乎都看不到了……”
“牵着我的手,”我说,“领我去把杯子里的酒倒满……”
我刚刚把杯子里的酒满上,这时鲍勃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把贝蒂拉走了。
“鲍勃,你他妈的真是一个混蛋,”我说,“而且还……”
第六部分第21章37°2(8)
但是他已经走远了,而且他的耳朵迸发出亮光,就像汽车的反光镜一样。我发现自己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幸亏有了贝蒂,才让我觉得情绪不那么低落了,我的脸上渐渐地又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我转过身来,一刻不停地朝着酒吧走去,想重新把杯子里的酒满上。但是这的确不容易做到,因为大家讲话的声音都比我大得多,我甚至看到他们的胳膊从我的头顶上来回穿越。所以我只好出去兜一圈儿,自己照顾好自己。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不知道是谁又把音乐的声音放大了一些。我从身后的草地上搬了把椅子,然后把它放在一棵树底下,坐在那儿像个老太太似的,只是手里没有什么编织物,不过在我酣然入梦之前还要再熬一会儿呢。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疲乏,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人们来来往往地从我身边经过,他们尽情地畅谈着,但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如今人们关注的问题似乎只停留在穿着打扮上,而且根本不用特意走进商店,询问在橱窗里见不到的东西。唉,多么可怜的一代人啊,他们默默无闻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既不知道拚搏也不懂得反抗,绞尽脑汁地去空想一番,最终还是找不到任何出路。我决定为自己的健康干一杯。我的酒杯放在草地上。就在我伸手去拿的时候,鲍勃飞起一脚把它踢翻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他问,“怎么老是坐着……”
“告诉我,鲍勃,你的头脑不清醒了吗,你没发觉你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吗?”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而我却是晚宴上唯一一个滴酒未沾的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没有必要花时间去向他讲道理。我把他手里的杯子抢下来,然后一只手抓住他,让他把身子转过来,我推了他一下。
“好了,安静一会儿吧!”我说。
我这一代人正在走向沉沦,而且我不得不坐在那儿,等着这个白痴去给我端一杯酒。我可以肯定地对自己说,今天晚上我们一定会把酒喝得精光。好在夜色很温柔,我在那儿等了很长时间,终于分享到一些味道不错的烤肉串儿,感觉比刚才好一点儿了。当然,鲍勃没有再回来,不过我自己想办法去倒了一杯酒。我牢牢地把杯子攥在手里。我站起来向人们跳舞的地方走去,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姑娘,虽然相貌不是很出众,但是她那妩媚动人的身体,在萨克斯的乐声中来回扭动着。她穿着一条紧身的裤子,很明显她的下身里面什么都没穿,上面也一样,只穿着一件体恤,里面的乳房不停地晃动着,你可以目不转睛地盯上半天,而且决不会感到厌烦。这简直就像是刮起一阵飓风一样。我眯起眼睛,咽下了第一口酒。但是我只是喝了一口,因为当萨克斯演奏到高潮的时候,姑娘全身都兴奋起来了,她竭力地向四面八方舞动着四肢。我当时正坐在她身后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确切地说,我恰好被她的胳膊碰到了,我把杯子里的酒全洒在自己脸上,而且把杯子磕到我的牙齿上了。
“噢,基督啊!”我喊道。
我感觉到酒正从我的胸前滑过,一滴滴地从头发上落下来。我一只手紧握着空酒杯,然后伸出一只手擦了擦脸。这个姑娘把手捂在她的嘴上。
“哎呀,这些都是我干的……?”
“不,”我说,“我只是因为一时心急,才把这杯酒泼在自己脸上的。”
这个姑娘很善良,她让我坐在一个角落里,然后跑着去找来一些餐巾纸,让我赶快把身上擦干净。这件不幸的意外事故又给我带来一次打击。我耷拉着脑袋,等着她回来,但是一个人的痛苦是没有止境的,我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人注意到我。
她拿着一卷儿带花纹的纸出现了,我坐在那儿,任她随意去做。当她站在我面前,帮我把头发擦干的时候,她的裤子完全展现在我的视野中。如果不闭上眼睛,我很难再去看其他任何地方了,只见到她的两腿之间,那隆起的部位和有褶痕的地方,还有大约一毫米厚的裤子的布料;我荒谬地联想起阳光下一只被剖开的水果,或许是一只被整齐地切成两半儿的柚子,我很容易地用一根指头将它掰开了。这简直太疯狂了,但是我并没有失去理智。我咬紧了嘴唇,但是我仍能感觉到它就在眼前。不过我还没有彻底变成疯子,对我来说一个姑娘就已经足够了。我在心里问自己,当我想到这样的姑娘在街头与别人亲热时,还会再产生激情吗。看看她们跳舞就应该满足了,我叹了口气,慢慢地站起来。当大家都拥挤着等候在商店门口时,你最好不要停留在橱窗跟前。
第六部分第21章37°2(9)
我撇开了姑娘,来到楼上的房间里。我对自己说,也许能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在房间的角落里坐下来,然后安安稳稳地喝一杯了。其实与其他的途径比较起来,酒精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它可以让你喘口气,避免被子弹击中要害。接着生活就让你变得疯狂起来了,这决不是酒精带来的。我的天哪,楼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必须赶紧往回走,不过我还能去哪儿呢?他们全都围在一台电视机前,正在激烈地争论着,想知道是否该收看一场网球比赛的决赛,还是只身飞越大西洋的着陆实况。就在他们准备举手表决的时候,我找到了一瓶酒。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立刻就把它搞到手了。表决结果是双方势均力敌,其中有些人弃权了。在相对平静的时候,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时,一个头顶上垂着一绺卷发,两鬓光秃秃的家伙站起来,他满脸堆笑地冲着我走过来了。我悄悄地把酒杯藏在身后。他用胳膊搂住了我,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我很讨厌别人碰我,于是梗起了脖子。
“嗨,老伙计,”他说,“我想你都看见了,我们遇到一个小小的难题,我想在坐的人都知道你很公正,请你来给我们裁决一下吧……”
我一低头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来。他把那绺头发又往后一撩。
“好吧,老伙计,”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就听你的啦……”
他们全都屏住呼吸等着我发言,似乎我只要讲一句话就能拯救全人类一样。我不想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其实,我到这儿来是想看吉米·凯格尼主演的影片。”我说。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端起酒杯溜走了。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到处碰壁的时候,必须毫不犹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