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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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这话难道有什么要不得吗?只要大家是明媒正娶的,那有什么要紧?否则倒不能说是重,只好说是轻狂了。您要是不相信,去问贝特丽丝小姐吧;她来啦。
贝特丽丝上。
希罗 早安,姊姊。
贝特丽丝 早安,好希罗。
希罗 嗳哟,怎么啦!你怎么说话这样懒洋洋的?
贝特丽丝 我的心曲乱得很呢。
玛格莱特 快唱一曲《妹妹心太活》吧,这是不用男低音伴唱的;你唱,我来跳舞。
贝特丽丝 大概你的一对马蹄子,就跟你的“妹妹”的一颗心那样,太灵活了吧。将来哪个丈夫娶了你,快替他养一马房马驹子吧。
玛格莱特 嗳呀,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我把它们一脚踢开了。
贝特丽丝 快要五点钟啦,妹妹;你该快点儿端整起来了。真的,我身子怪不舒服。唉——呵!
玛格莱特 是您的肚肠里有了牵挂,还是得了心病、肝病?
贝特丽丝 我浑身说不出的不舒服。
玛格莱特 哼,您倘然没有变了一个人,那么航海的人也不用看星啦。
贝特丽丝 这傻子在那儿说些什么?
玛格莱特 我没有说什么;但愿上帝保佑每一个人如愿以偿!
希罗 这双手套是伯爵送给我的,上面熏着很好的香料。
贝特丽丝 我的鼻子塞住啦,妹妹,我闻不出来。
玛格莱特 好一个塞住了鼻子的姑娘!今年的伤风可真流行。
贝特丽丝 啊,老天快帮个忙吧!你几时变得这样精灵的呀。
玛格莱特 自从您变得那样糊涂之后。我说俏皮话真来得,是不是?
贝特丽丝 可惜还不够招摇,最好把你的俏皮劲儿顶在头上,那才好呢。真的,我得病了。
玛格莱特 您的心病是要心药来医治的。
希罗 你这一下子可刺进她心眼儿里去了。
贝特丽丝 怎么,干吗要“心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玛格莱特 意思!不,真的,我一点没有什么意思。您也许以为我想您在恋爱啦;可是不,我不是那么一个傻子,会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也不愿意想到什么就想什么;老实说,就是想空了我的心,我也决不会想到您是在恋爱,或者您将要恋爱,或者您会跟人家恋爱。可是培尼狄克起先也跟您一样,现在他却变了个人啦;他曾经发誓决不结婚,现在可死心塌地地做起爱情的奴隶来啦。我不知道您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可是我觉得您现在瞧起人来的那种神气,也有点跟别的女人差不多啦。
贝特丽丝 你的一条舌头滚来滚去的,在说些什么呀?
玛格莱特 反正不是说的瞎话。
欧苏拉重上。
欧苏拉 小姐,进去吧;亲王、伯爵、培尼狄克先生、唐·约翰,还有全城的公子哥儿们,都来接您到教堂里去了。
希罗 好姊姊,好玛格莱特,好欧苏拉,快帮我穿戴起来吧。(同下。)
第五场 里奥那托家中的另一室
里奥那托偕道格培里、弗吉斯同上。
里奥那托 朋友,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道格培里 呃,老爷,我有点事情要来向您告禀,这件事情对于您自己是很有关系的。
里奥那托 那么请你说得简单一点,因为你瞧,我现在忙得很哪。
道格培里 呃,老爷,是这么一回事。
弗吉斯 是的,老爷,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里奥那托 是怎么一回事呀,我的好朋友们?
道格培里 老爷,弗吉斯是个好人,他讲起话来总是有点儿缠夹不清;他年纪老啦,老爷,他的头脑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糊涂,上帝保佑他!可是说句良心话,他是个老实不过的好人,瞧他的眉尖心就可以明白啦。⑥
弗吉斯 是的,感谢上帝,我就跟无论哪一个跟我一样老,也不比我更老实的人一样老实。
道格培里 不要比这个比那个,叫人家听着心烦啦;少说些废话,弗吉斯伙计。
里奥那托 两位老乡,你们缠绕的本领可真不小啊。
道格培里 承蒙您老爷好说,不过咱们都是可怜的公爵手下的巡官。可是说真的,拿我自个儿来说,要是我的缠绕的本领跟皇帝老子那样大,我一定舍得拿来一古脑儿全传给您老爷。
里奥那托 呃,拿你的缠绕的本领全传给我?
道格培里 对啊,哪怕再加上一千个金镑的价值,我也决不会舍不得。因为我听到的关于您老爷的报告是挺好的,不比这儿城里哪个守本份的人们差,我虽然是个老粗,听了也非常满意。
弗吉斯 我也同样满意。
里奥那托 我最满意的是你们有话就快说出来。
弗吉斯 呃,老爷,我们的巡丁今天晚上捉到了梅西那地方两个顶坏的坏人——当然不包括您老爷在内。
道格培里 老爷,他是个很好的老头子,就是喜欢多话;人家说的,年纪一老,人也变糊涂啦。上帝保佑我们!这世上新鲜的事情可多着呢!说得好,真的,弗吉斯伙计。好,上帝是个好人;两个人骑一匹马,总有一个人在后面。真的,老爷,他是个老实汉子,天地良心;可是我们应该敬重上帝,世上有好人也就有坏人。唉!好伙计。
里奥那托 可不,老乡,他跟你差远了。
道格培里 这也是上帝的恩典。
里奥那托 我可要少陪了。
道格培里 就是一句话,老爷;我们的巡丁真的捉住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我们想在今天当着您面前把他们审问一下。
里奥那托 你们自己去审问吧,审问明白以后,再来告诉我;我现在忙得不得了,你们也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的。
道格培里 那么就这么办吧。
里奥那托 你们喝点儿酒再走;再见。
一使者上。
使者 老爷,他们都在等着您去主持婚礼。
里奥那托 我就来;我已经预备好了。(里奥那托及使者下。)
道格培里 去,好伙计,把法兰西斯·西可尔找来;叫他把他的笔和墨水壶带到监牢里,我们现在就要审问这两个家伙。
弗吉斯 我们一定要审问得非常聪明。
道格培里 是的,我们一定要尽量运用我们的智慧,叫他们狡赖不了。你就去找一个有学问的念书人来给我们记录口供;咱们在监牢里会面吧。(同下。)
第四幕
第一场 教堂内部
唐·彼德罗、唐·约翰、里奥那托、法兰西斯神父、克劳狄奥、培尼狄克、希罗、贝特丽丝等同上。
里奥那托 来,法兰西斯神父,简单一点;只要给他们行一行结婚的仪式,以后再把夫妇间应有的责任仔细告诉他们吧。
神父 爵爷,您到这儿来是要跟这位小姐举行婚礼的吗?
克劳狄奥 不。
里奥那托 神父,他是来跟她结婚的;您才是给他们举行婚礼的人。
神父 小姐,您到这儿来是要跟这位伯爵结婚吗?
希罗 是的。
神父 要是你们两人中间有谁知道有什么秘密的阻碍,使你们不能结为夫妇,那么为了免得你们的灵魂受到责罚,我命令你们说出来。
克劳狄奥 希罗,你知道有没有?
希罗 没有,我的主。
神父 伯爵,您知道有没有?
里奥那托 我敢替他回答,没有。
克劳狄奥 啊!人们敢做些什么!他们会做些什么出来!他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却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些什么!
培尼狄克 怎么!发起感慨来了吗?那么让我来大笑三声吧,哈!哈!哈!
克劳狄奥 神父,请你站在一旁。老人家,对不起,您愿意这样慷慨地把这位姑娘,您的女儿,给我吗?
里奥那托 是的,贤婿,正像上帝把她给我的时候一样慷慨。
克劳狄奥 我应当用什么来报答您,它的价值可以抵得过这一件贵重的礼物呢?
彼德罗 用什么都不行,除非把她仍旧还给他。
克劳狄奥 好殿下,您已经教会我表示感谢的最得体的方法了。里奥那托,把她拿回去吧;不要把这只坏橘子送给你的朋友,她只是外表上像一个贞洁的女人罢了。瞧!她那害羞的样子,多么像是一个无邪的少女!啊,狡狯的罪恶多么善于用真诚的面具遮掩它自己!她脸上现起的红晕,不是正可以证明她的贞静纯朴吗?你们大家看见她这种表面上的做作,不是都会发誓说她是个处女吗?可是她已经不是一个处女了,她已经领略过枕席上的风情;她的脸红是因为罪恶,不是因为羞涩。
里奥那托 爵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克劳狄奥 我不要结婚,不要把我的灵魂跟一个声名狼藉的淫妇结合在一起。
里奥那托 爵爷,要是照您这样说来,您因为她年幼可欺,已经破坏了她的贞操——
克劳狄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要是我已经跟她发生了关系,你就会说她不过是委身于她的丈夫,所以不能算是一件不可恕的过失。不,里奥那托,我从来不曾用一句游辞浪语向她挑诱;我对她总是像一个兄长对待他的弱妹一样,表示着纯洁的真诚和合礼的情爱。
希罗 您看我对您不也正是这样吗?
克劳狄奥 不要脸的!正是这样!我看你就像是月亮里的狄安娜女神一样纯洁,就像是未开放的蓓蕾一样无瑕;可是你却像维纳斯一样放荡,像纵欲的禽兽一样无耻!
希罗 我的主病了吗?怎么他会讲起这种荒唐的话来?
里奥那托 好殿下,您怎么不说句话儿?
彼德罗 叫我说些什么呢?我竭力替我的好朋友跟一个淫贱的女人撮合,我自己的脸也丢尽了。
里奥那托 这些话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呢,还是我在做梦?
约翰 老人家,这些话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培尼狄克 这简直不成其为婚礼啦。
希罗 真的!啊,上帝!
克劳狄奥 里奥那托,我不是站在这儿吗?这不是亲王吗?这不是亲王的兄弟吗?这不是希罗的面孔吗?我们不是大家生着眼睛的吗?
里奥那托 这一切都是事实;可是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克劳狄奥 让我只问你女儿一个问题,请你用你做父亲的天赋权力,叫她老实回答我。
里奥那托 我命令你从实答复他的问题,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希罗 啊,上帝保佑我!我要给他们逼死了!这算是什么审问呀?
克劳狄奥 我们要从你自己的嘴里听到你的实在的回答。
希罗 我不是希罗吗?谁能够用公正的谴责玷污这一个名字?
克劳狄奥 嘿,那就要问希罗自己了;希罗自己可以玷污希罗的名节。昨天晚上在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在你的窗口跟你谈话的那个男人是谁?要是你是个处女,请你回答这一个问题吧。
希罗 爵爷,我在那个时候不曾跟什么男人谈过话。
彼德罗 哼,你还要抵赖!里奥那托,我很抱歉要让你知道这一件事:凭着我的名誉起誓,我自己、我的兄弟和这位受人欺骗的伯爵,昨天晚上在那个时候的的确确看见她,也听见她在她卧室的窗口跟一个混账东西谈话;那个荒唐的家伙已经亲口招认,这样不法的幽会,他们已经有过许多次了。
约翰 啧!啧!王兄,那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吧,说出来也不过污了大家的耳朵。美貌的姑娘,你这样不知自重,我真替你可惜!
克劳狄奥 啊,希罗!要是把你外表上的一半优美分给你的内心,那你将会是一个多么好的希罗!可是再会吧,你这最下贱、最美好的人!你这纯洁的淫邪,淫邪的纯洁,再会吧!为了你我要锁闭一切爱情的门户,让猜疑停驻在我的眼眼里,把一切美色变成不可亲近的蛇蝎,永远失去它诱人的力量。
里奥那托 这儿谁有刀子可以借给我,让我刺在我自己的心里?(希罗晕倒。)
贝特丽丝 嗳哟,怎么啦,妹妹!你怎么倒下去啦?
约翰 来,我们去吧。她因为隐事给人揭发,一时羞愧交集,所以昏过去了。(彼德罗、约翰、克劳狄奥同下。)
培尼狄克 这姑娘怎么啦?
贝特丽丝 我想是死了!叔叔,救命!希罗!嗳哟,希罗!叔叔!培尼狄克先生!神父!
里奥那托 命运啊,不要松了你的沉重的手!对于她的羞耻,死是最好的遮掩。
贝特丽丝 希罗妹妹,你怎么啦!
神父 小姐,您宽心吧。
里奥那托 你的眼睛又睁开了吗?
神父 是的,为什么她不可以睁开眼睛来呢?
里奥那托 为什么!不是整个世界都在斥责她的无耻吗?她可以否认已经刻下在她血液里的这一段丑事吗?不要活过来,希罗,不要睁开你的眼睛;因为要是你不能快快地死去,要是你的灵魂里载得下这样的羞耻,那么我在把你痛责以后,也会亲手把你杀死的。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我会因为失去你而悲伤吗?我会埋怨造化的吝啬,不肯多给我几个子女吗?啊,像你这样的孩子,一个已经太多了!为什么我要有这么一个孩子呢?为什么你在我的眼睛里是这么可爱呢?为什么我不曾因为一时慈悲心起,在门口收养了一个叫化的孩子,那么要是她长大以后干下这种丑事,我还可以说,“她的身上没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这一种羞辱是她从不知名的血液里传下来的”?可是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我所钟爱的、我所赞美的、我所引为骄傲的孩子,为了爱她的缘故,我甚至把她看得比我自己还重;她——啊!她现在落下了污泥的坑里,大海的水也洗不净她的污秽,海里所有的盐也不够解除她肉体上的腐臭。
培尼狄克 老人家,您安心点儿吧。我瞧着这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贝特丽丝 啊!我敢赌咒,我的妹妹是给他们冤枉的!
培尼狄克 小姐,您昨天晚上跟她睡在一个床上吗?
贝特丽丝 那倒没有;虽然在昨晚以前,我跟她已经同床睡了一年啦。
里奥那托 证实了!证实了!啊,本来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又加上一重证明了!亲王兄弟两人是会说谎的吗?克劳狄奥这样爱着她,讲到她的丑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流泪,难道他也是会说谎的吗?别理她!让她死吧!
神父 听我讲几句话。我刚才在这儿静静地旁观着这一件意外的变故,我也在留心观察这位小姐的神色:我看见无数羞愧的红晕出现在她的脸上,可是立刻有无数冰霜一样皎洁的惨白把这些红晕驱走,显示出她的含冤蒙屈的清贞;我更看见在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火一样的光来,似乎要把这些贵人们加在她身上的无辜的诬蔑烧掉。要是这位温柔的小姐不是遭到重大的误会,要是她不是一个清白无罪的人,那么你们尽管把我叫做傻子,再不要相信我的学问、我的见识、我的经验,也不要重视我的年齿、我的身分或是我的神圣的职务吧。
里奥那托 神父,不会有这样的事的。你看她虽然做出这种丧尽廉耻的事来,可是她还有几分天良未泯,不愿在她的深重的罪孽之上再加上一重欺罔的罪恶;她并没有否认。事情已经是这样明显了,你为什么还要替她辩护呢?
神父 小姐,他们说你跟什么人私通?
希罗 他们这样说我,他们一定知道;我可不知道。要是我违背了女孩儿家应守的礼法,跟任何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那么让我的罪恶不要得到宽恕吧!啊,父亲!您要是能够证明有哪个男人在可以引起嫌疑的时间里跟我谈过话,或者我在昨天晚上曾经跟别人交换过言语,那么请您斥逐我、痛恨我、用酷刑处死我吧!
神父 亲王们一定有了些误会。
培尼狄克 他们中间有两个人是正人君子;要是他们这次受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