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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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迷恋着一切精细的玩意。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做首饰。她知道他像孩子般固执和天真。她看得到年轻人眼中炽热的光芒。他如同一只温驯的小兽,依恋着她。他像孩子般纯洁,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她笑,他也笑。她要离开,他便不快乐,哀哀地看着她,直到她不见。他却不再触碰她,似乎那天她的反应伤害了他。最多,他只是红着脸摸摸她的头发,便迅速地把手拿开。韩梦有些微微地失望,但是又有一点点的感动:他尊重她。
韩梦觉得自己有些不可自拔。已经有些闲言碎语传到她的耳里,说她跟个夜市上来路不明的摆地摊的混在一起。这个城毕竟很小。她的男友也许已经知道了,但是只是忍着没说。也许他还蒙在鼓里。这些都不重要。韩梦觉得她的爱情很伟大。一个纯洁的哑巴男孩,仿佛这污浊社会中唯一的天使,善爱,多情,敏感而容易受伤。
也许我可以跟他一起,随他到各个地方去,摆个小小的摊子,做首饰,谈我们的爱情。这样无声的爱情。韩梦温暖地想。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温情了许多。
韩梦做决定的那天,似乎年轻人已经有了感应,早早收拾了摊子。带她到公园散步。也许失去某些感觉的人,另一些感觉会更加强烈吧。韩梦想。他们找了个长凳坐下,韩梦在想着如何对他说她的决定,她牺牲一切的决定。她为自己感动。
这时他拿起她的手,给她戴上那串如晶似玉的指甲手链,夜色中,通透异常。她惊呆了,鼻子有些酸酸的。他把头埋在她比夜色更浓的黑发中,嘶哑不清地说:爱……
韩梦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她感到猛烈的爱情敲击着她的心脏。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力吻他。
他并没有回应。
他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咽喉上。
年轻人站起来。他嫌恶地向地上吐着唾沫。他拿了一块洁白的手帕擦嘴和手指。当他觉得韩梦的味道已经消失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然后他蹲下去,再次确认韩梦的死亡。手指瘦弱而细长,但是却很有力。他看着韩梦发紫肿胀的脸,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小心地把指甲手链卸下来,宝贝似的放进口袋中。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子,刀柄镂空着花朵,刀子看来虽然古旧,但是却磨得发亮。他经常使用它。当他所爱的东西很难得到的时候,他总是使用它。
他戴上一副透明的橡胶手套,开始一点点地剥下她的头皮。他很小心,不去伤害那乌黑油亮的柔顺长发。他的眼中漫溢着热烈的爱意。
你也许到过其他的城。你也许看到夜市的角落中有一位年轻人,在灯火喧闹中分外纯净,眼神温暖。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乌黑油亮的花环,精美异常。
环
1、逃离
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是他逼我。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杀人。
对,杀人。他杀人。用一把刀子,狠狠的,插进那个人的脖颈。天啊。很多血,很多血流出来。红色的。红色的。那么可怕的红色。
我沿着灰色的街道跑进遥远的黑夜里。夜色沉沉的。乌云直压下来,雨铺天盖地。我喘不过气。我快不能呼吸。我没命的奔跑。白色的长裙湿漉漉的贴在我身上,冰冷的。那种寒冷,一直渗到我的心脏里去。我只有跑。我想这样或许可以让我暖一点,让我离他远一点。
我不敢回头,我怕他唤我的名字,我怕看见他在血里冲我笑,红色的微笑。
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没有到地下室去,如果你没有杀那个人,如果你没有发现我,或者,你没有贩卖毒品,又或者,那个人没有发现,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是,什么都发生了。那个时候,你向我走过来,你问我看到了什么,你还在笑,你杀了人你还在笑。那个人的血映着你的笑容。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怕。红色的。你笑了。我杀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在雨中跑着。我的脑子一团糟。我什么都无法去想。我糟糕极了。
很多雨打在我的脸上,散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这味道绕着我,缠着我,让我睁不开眼睛,让我窒息。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我没有力气了,我停下来了,我不能再跑了。我栽倒在一滩泥水里,雨点击打着我的后背,我没有知觉。泥土的腥气,掩不掉我身上血红的味道。我突然颤抖起来,毫无理由的颤抖。他来了。
他来了。他就在我的身后。我感觉得到。他就在我的身后。他要把手伸过来了。他要说他爱我了。他要笑了。
我挣起来,猛的睁开眼睛向前冲,用我仅存的生命离开他。我看见雨,是红色的。
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司机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他不想让我上车。我对他说,要么带我走,要么杀了我。那个男人眼光畏缩起来,犹犹豫豫的让我上了车。他一定会疑心。他一定猜出我杀了人。不管他了。我得离开。我得逃离他。越远越好。我不想看见他的笑,红色的微笑。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司机不停的从后视镜里看我,打探的目光。我把眼睛投向雨幕的黑暗里。我总算能离开他了。他不会找到我了。我会走的远远的,随便什么地方,离开他就好。会好起来的。我会离开他的,离开那片红色,血的颜色,揪心的颜色。
我的心骤然紧缩。他来了。他在哪里?他就在附近。我没有摆脱他。他还在。
车子突然刹车停了下来,好象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向前望去。我看到挡风玻璃上一片红色,鲜红的颜色,像血一样,蔓延开来。他就在那红色里微笑。
2、爱情
那个女人杀他的时候,我看到了。
我很喜欢他。他开这个店,总是卖一些希奇古怪的玩意儿。有透明的粉红色玳瑁镜框,有会放屁和打嗝的木头人,有镶嵌着蓝松石的大大粗粗的银镯子,还有,真正鲜红色的鹿皮,很大一块。我爱那鹿皮。他将它挂在最里面的墙壁上,鲜红色在阴暗霉绿的墙上洇开,分外妖娆。他的店里总是散发着令人迷醉的甜腻香气,鸦片一样的。他身上也有这种好闻的味道,他在这味道里微笑,令我心碎。我总是幻想他会冲我微笑,说他爱上我了,然后把那块鲜红的鹿皮放到我的手里。是的,他冲我微笑,他问我需要点什么。透过他透明的微笑,我能看见自己干枯的辫子,黑色老土的眼镜,脸上的雀斑,发育不良的身体,兰色的洗的发白的学校制服,结结巴巴的微笑和说话。我恨我自己。我知道他永远不会爱上我,然后把那块鲜红的鹿皮放到我的手里。
他总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很好看。好看到用一把刀子插进他的胸膛。很不巧的,我刚好看见了。
我只是路过店面,看见门还开着,就走进来。想看看那块美丽的红色鹿皮。看它以一种婀娜的姿态铺在那里,无奈的悼念我不可能的恋情。我看见地下室亮着灯。我本应该离开的,可是我没有。也许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我躲在门背后。我听见混乱的声音,气喘的声音,那个女人逃走的声音。她在很远的夜里缩成一个白点。
屋子里很静,可以听见微弱的喘息。我从黑暗里走出来。到地下室去。他在血泊里,喘息,目光散乱,刀还插在他的胸口。我走过去,蹲下来,仔细地看他。他的脸是青白的,血液一点点的离他而去。他好像认出是我,嘴唇蠕动。我想他在向我求救。我对他微笑,把手伸过去握住刀柄,深深地刺进去,然后告诉他,我爱他。
然后,我取下那块鲜红的鹿皮,美丽的血色。你知道,我想这块鹿皮很久了。
厄 运
我真不应该让那个女人上车,她会给我带来厄运的。
那个女孩冲到我的车前的时候,或者更早一点。我就知道,我今天是倒了大楣了。
晚上才出门的时候我就难受。她说要跟我分手。她说我不给她自己的空间。她说我没有情趣不懂得温柔。她说我让她喘不过气来说我让她窒息。她说不好意思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她说这些话时都懒得看我。她兴致勃勃地涂着口红。那口红还是我买给她的,一百二十八块。
我听见我嘶哑的声音在说我爱她。她不理我。她在看镜中的自己。她眼里永远没有我。
我静静地看着她,痛苦的发现已经不能挽回。于是我离开了。以后再不回来。
我发现自己下楼的时候很困难。我的眼睛里都是她。我看不到路。她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想到她的微笑。我想到她柔软的身体。我想到她会说话的黑头发。我想到她抛弃了我,离我而去。我真的想哭。我真没用。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拦下我的车的时候我的心很乱。那个女人眼神慌乱,嘴唇颤抖。她站在雨里,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白色的裙子裹在身上,沾满了泥水和血迹。我不想让她上车。我觉得她是不祥的人,她会给我带来厄运。
我还是让她坐上了车。她的手死死的抠住我的车门。她大声说要么带她走要么让她死。我能看到她眼睛里决绝的血丝。我终于让她上了车。现在我知道了。那时我应该杀死她。她已经给我带来了厄运。
白衣女人坐在后面,目光散乱。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我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看她。她意识到我的目光。于是看向遥远的黑夜。她有些怕我。但是,我也怕她。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会带来厄运。
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冲到了我的车前。我不知道什么让她如此惊慌却兴奋的奔跑。她的眼睛在车灯前面,褐色的眼睛里面闪着奇异的快乐。她瘦小干枯的身子像一块破布一样飞起来,然后无声的落到一滩泥水里。她手中那块红色的布也飞起来,盖在了挡风玻璃上。霎时间,车内一片血红。在黑暗里,血一样的闪着红光。
她一定死了,那个女孩。我杀了人。我真倒霉。我知道这个白衣女人会给我带来厄运。我就知道。
这时我听见车后一声急促的抽气声,我回头看,那个白衣女人歪在了后面。黑色的头发贴住脸,我看不清她。我走下车来,拉开门问:小姐,你没事吧?她不做声。我扶起她的头,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眼珠里充满了血,那样死去了。
我站在雨里,头脑一片混乱。很多东西塞在我的脑子里。我很难受。我想呕吐。我要爆炸了。夜色模糊起来,又渐渐清晰。这时我看见一个警察走过来。为什么会有警察?我知道我大难临头了。我不应该让那个女人上车。现在我怎么解释?那个女孩,那个女人,还有,后车箱里她紫红肿胀的尸体?哦,是她说的,我让她窒息了。她这次没有骗我。
我真不应该让那个女人上车,真的。你看,她给我带来了厄运。
3、玩笑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为什么这个司机会拿出一把刀戳进自己的胸呢?
我只是问他出了什么问题。他就惶恐的看着我,然后迅速的拿出一把刀子把自己给杀了。天知道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见他的车子迅速急停。我以为这该死的雨天让他的车子抛锚了。我认为他需要帮助。天啊,这该死的雨!他让我什么都看不清!
不行,我不能耽误时间了。我掌握了那个古玩店老板贩卖毒品的证据。我得去逮捕他。然后,我得给自己放个长假。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警局不能像用驴一样用我。我不能在这里耽搁。我得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来,看看还能不能收拾这个家伙。
该死,我的电话又坏了。这个家伙总是在紧急的时候出毛病。雨渐渐小起来,我看见路边的电话亭。我奔过去,希望在第一时间叫到救护车。
我走进电话亭,想要拿起话筒拨号。可是我做不到。我发现我的手指无法触摸电话,我看见我的手探过了对面的电话。然后我想起来我已经死了。我跟那个古玩店老板摊牌的时候,他用一把刀子杀死了我。奇怪,今天碰到的都是刀子。也许我应该打个电话给局长让他加大打击私藏危险物品的力度。
雨停了,我又回到了计程车旁,我发现了三具尸体。尸体们弯曲着,加上我,象一个环。我觉得有点好笑。然后我看向天边。黑蓝的天际默然透出一些绚烂,一颗星亮在云端。我想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整容
“让鼻子再高一点,空气才新鲜,再见单眼皮再见,腰围再小一点……”秋秋兴高采烈地哼着歌,一手挽着麦丁的胳膊,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似的。
女友的好兴致丝毫没有感染到麦丁,他拉长一张马脸,自顾自地说道:“下次要再有这种聚会,别拉上我,无聊!”
麦丁的沮丧很容易被人理解。秋秋是电影学院表演系大四的学生,真是眼若秋水肤如凝脂,170公分的高窈身材,绝对的美女。反观麦丁自己,接近178公分的个子算不上矮,瘦削的脸上安着不太挺拔的鼻子,嘴唇虽厚却谈不上性感,“大眼无神小眼勾魂”是他最爱听的话。总之只要是审美观偏大众化的人都不会说他好看。两人走在一起,麦丁特别敌视那些打量他们超过两眼的人,总觉得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在说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
今天被硬拖去参加的是秋秋他们一个师兄的生日PARTY,到场的嘉宾几乎都是与秋秋同系的师兄弟姐妹,每一个不打折扣地光彩照人器宇轩昂,一片男俊女俏的迷人风景。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秒,麦丁就渴望着离开。可是,看着兴致高涨像只蝴蝶般翩然全场的女朋友,他也只得强作笑颜陪她一一应酬,且不断安慰着自己这有什么那些人长得好又怎样好花也得要绿叶衬。
其实,只是当当绿叶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关键是他无意中听到——
“那个就是你说的最佳男朋友?”
“是啊。”
“富家公子?”
“不是啊,小麦在家公司做软件开发员。”
“只是个普通职员?唉,秋秋,不是师姐多嘴,你可一直是我们表演系的系花哪,那么多人追你你都不屑一顾,我们还以为你眼光高看不上,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居然就找了这么一个既没家底又没长相的?!”
“师姐,我……”
“秋秋,要懂得运用上天赐给你的优势,女人的时间,浪费不得!要不师姐给你介绍一个?”
跟秋秋叙旧的一个师姐趁麦丁上卫生间时拉着秋秋无比惋惜地教育她。以上一段大为打击男人自尊的对话被从另外一边卫生间折回来的麦丁听得一清二楚,气得他扭头就走,哼,都是些以貌取人金钱至上俗不可耐的家伙。可是,走了不到一半,顾念着自己若这么扔下女朋友走掉好像太没风度了,为了不让她为难,麦丁只得转身回到秋秋身边。
秋秋一直忙于跟她的熟人天南海北地聊天,并没有留意到情绪越来越差的麦丁。
“你怎么啦?谁惹到你了?”秋秋放开挽着麦丁的手奇怪地问。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那些人模狗样眼高于顶的师姐师妹!一肚子窝囊气的麦丁生生把这话咽了下去,只说:“没什么,只是,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