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定陵-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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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劳民伤财。”
“毕竟是封建阶级的生活观嘛!”周恩来接过毛泽东的话题。
毛泽东不再言语,随陪同人员登上长陵宝顶。他微微喘了几口气,把衣扣解开,掏出一支烟含在口中,点上火,狠劲吸了一口,喷出烟雾。毛泽东习惯地左手卡腰,右手夹住香烟,站在宝顶,面对自西而东的河水,静静地望着。
工农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后,东渡黄河,建立晋察冀边区,开辟了包括昌平平绥路以西地区在内的平西抗日根据地。进而以昌平十三陵和后七村为落脚点,创建了平北抗日根据地,打通了平西通往冀东的交通要道,使平西、平北、冀东三处抗日根据地联成一片,形成了对日军侵略华北的基地北平、天津的战略包围。日军投降后,国共两党在这里以河为界,河北为解放区,河南为国统区。经过近一年的对峙和争夺,国民党被迫撤退,共产党走出十三陵,开始了对敌人的追剿。这段历史,此时的毛泽东一定不会忘记。
“有人说明朝在军事上的失利,在于对北京的守御分兵太散。恩来,你看呢?”毛主席转身问总理。
周恩来望着翻卷的河水和起伏的山峦,沉思片刻说:“十三陵、居庸关和北京城,地非不险、城非不高、兵非不多、粮非不足也,国法不行而人心去也。”
“顾炎武的话被你拿来,确实恰如其分啊!”毛泽东说着望望周恩来的脸,两个巨人会心地笑笑,走下宝顶,迈出陵园大门。
就在毛泽东上车的一刹那,好像遗失了什么,他抓住车门,回身深深地望了一眼苍松翠柏中的皇家陵园,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怅惘。这稍纵即逝的神情,被总理及时捕捉并作出了反应。
“主席,还去定陵吗?”
“他日再去吧。”毛泽东说着转身进入轿车,向十三陵水库驶去。
毛泽东突然改变参观定陵地下宫殿的计划,使陪同人员大为不解。于是,在当时的中国高层领导人中,唯有毛泽东一个人从未踏进地下宫殿之门。
陵园里来了“胡伯伯”
1958年夏末,一辆轿车驶入定陵园内,车里走下一位下颁留有长须的老人。只见他上身穿一件略显肥大的粗布白褂,脚穿一双胶皮“抗战鞋”,瘦削的脸面露出睿智。随同的黄文欢外长向迎来的夏鼐、朱欣陶等人介绍:“这就是我们越南抗战的领袖胡志明主席。”
胡志明微笑着同工作人员一一握手,用流利的广东话客气地说道:“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请胡志明进木板房接待室,可他似乎没有在意,眼睛在草地瞟了一下说:“屋里闷,还是先在这儿坐一会吧。”径自坐在松树下的大石上面,众人也只好坐下来陪他说话。
“这陵园真美,在越南见不到。”当他爬上高高的明楼时,胡志明望着面前的景物赞叹地说。
夏鼐答道:“越南的陵园也有它独到的特点,中国也同样见不到。”赵其昌抢拍了一组镜头,胡志明摆摆手说:“请不要拍照吧。”说罢系着鞋带,微微笑起来。赵其昌赶忙收起了照像机。
一刻钟后,胡志明起身跟工作人员参观了部分展品,然后走下地宫。
接待室里,胡志明脸上仍然显露着喜悦与兴奋,他微微地摇摇头:“这么豪华的地下宫殿和器物,真是难以想象。这次可是没有白来啊!”
朱欣陶拿出一张白纸铺展在胡志明面前:“胡主席,您是第一位来这里参观的外国领导人,请您在上面留句话作个纪念吧。”说着将毛笔递过来。
胡志明拿着毛笔,望望身边的黄文欢说:“这次来中国,外界没有报道,题字的事还是下一次再说吧。”说着,在纸的右下侧写了“胡志明”三个字,放下了笔。
后来,据《参考消息》披露,胡志明确是秘密来华,和毛泽东主席进行了会谈。会谈的内容新闻界未作公开报道,外人也无从知道。若干年后,有关人士透露,胡志明主席的这次来访,主要是商谈中国援越的具体事宜。
周恩来对死人不感兴趣
1965年9月,周恩来总理陪同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来到定陵。随行还有陈毅、吴晗等中央和北京市政府要人。
一下车,周总理便吩咐随行的服务人员到售票口买票。门票买好后,总理问:“这票多少钱一张?”
服务人员回答:“三毛。”
周恩来皱了一下眉头,转问身边的吴晗:“是不是贵了点?”
吴晗微微一笑:“不贵,总理你可知道,这里复制一顶风冠就要几千块哪!三毛钱一张要几年才能收回来呢。”
周总理点点头,不再作声,陪同阿尤布汗走进展览厅。吴晗指着一顶凤冠对总理说:“这是请通县花丝镶嵌厂的老艺人复制的,怎么样?”
总理望着凤冠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还是蛮好的。阿尤布汗总统,你看呢?”周恩来把脸转向客人。
翻译转达总统的话:“很好,真是太美了。”
走出展厅,总理陪客人向地宫走去。来到明楼前,众人驻足观望。雄伟壮观的明楼在阳光的照射中,分外神奇秀丽,飞檐上的螭兽禽鸟,在蓝天白云的烘托下,跃跃欲飞。阿尤布汗兴奋地涨红了脸。正在这时,有个负责文化和定陵博物馆的人,来到周恩来面前,满脸堆笑地说:“总理,您看是不是在这明楼上挂一幅红军长征的图画?”
总理“嗯”了一声,惊奇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面带不易察觉的愠怒,对陪同人员说道:“我参加过长征,我不会画,你们谁会画?”
献策者红着脸躲到众人身后,不再吭气了。
从地宫出来,阿尤布汗总统摇摇头,伸出拇指。翻译将他的话译过来:“这地下宫殿太伟大了,如此辉煌的建筑和气势,真了不起。”
总理脸上流露出兴奋之情:“这里有十三座帝王陵墓,每一座都是这个样子。”
吴晗及时地接过总理的话:“长陵比这定陵规模还要大,要是发掘,一定更为壮观,研究价值也大于定陵。”
定陵发掘后,由于全国兴起了挖掘帝王陵墓的热潮,在郑振铎、夏鼐的建议下,国务院下发了“停止对一切皇帝陵墓发掘”的文件,因而定陵发掘的名义是“试掘”,但吴晗、郭沫若等文化名人却一直想发掘长陵,实现当年的宿愿。此刻他见机会难得,便接着刚才的话问总理:“我们是否再发掘长陵?”
“需要多少钱?”
“大约要40万。”吴晗有些激动。朱欣陶用手捅捅吴晗,小声说:“不够,40万不够。”
总理没有说话,向停放在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吴晗着急地问:“总理,您看这长陵发掘的事?”
周恩来沉思片刻说道:“我对死人不感兴趣!”
也正因为这句话,明成祖朱棣才在他的陵寝里安睡至今。中国文化瑰宝又免遭一次劫难。巨人的抉择,是成祖皇帝亡魂的幸运,也是整个华夏民族的幸运。
宋庆龄、陈毅谈文化
1958年,莫斯科世界和平大会闭幕后,郭沫若、宋庆龄同机回国,在闲谈中郭沫若说:“定陵地下宫殿打开了,你不去看看?”
“怎么?地下还有宫殿?”宋庆龄问。
郭沫若把定陵发掘的前前后后告诉了她,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
回到北京不久,在发掘委员北京市副市长王昆仑陪同下,宋庆龄来到定陵。
她缓缓地走下临时木梯,进入地下宫殿。全不顾腐霉气味、寒冷潮湿,一处一处、一殿一殿,看得特别仔细。她用双手抚摸着石墙石门,赞不绝口地说:“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太伟大了!”
这时,她的大衣一角不慎沾染了石墙上一点水渍,随行的摄影记者侯波女士随手拿出手帕,想为她擦拭一下。
“不必擦了!在这文化殿堂里,我能沾染一点水泽,也算是幸运吧!”她微笑着,觉得到处是珍宝。
走出地宫,她兴致不减,又坐在木板房内看出土文物,听赵其昌讲述定陵历史、发掘过程和文物出土情况,还不时地提出一些文物的研究、考证问题。她问得很多,听得很仔细,赵其昌随口说:“万历皇帝建造了陵墓,他死了,把‘文化’留给了我们。”她不同意,微笑着摇摇头说:
“不!文化不仅仅属于我们,它高于民族,属于人类。”
临行前,她顺手拿出一枚世界和平大会的纪念章,别在赵其昌胸前,亲切地握着赵其昌的手:“你们很辛苦,为发掘中华文化作出了贡献,谢谢你们。”赵其昌挺直腰肢,深深地鞠了躬,说:“谢谢副主席的鼓励。”作为最高的奖赏,他把这枚金光熠熠的纪念章视为珍宝,珍藏至今。
十三陵水库建设高潮中,陈毅副总理带着外交部的官员,在水库紧张劳动之后也来到定陵。看完了出土文物、地下宫殿,和同事们围坐在柏树下的石条上休息。
夫人张茜递过一杯热茶,他一饮而尽,敞开衣襟,拖着浓厚的四川乡音对着大家高谈阔论起来。
“今天真高兴!我们看到了祖国文化,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有了它,祖国文化才更丰富。这里埋葬的已经不是皇帝老倌儿,而是文化!”他又喝了一杯热茶,站起身来,用敞开的衣襟扇着风,有些激动了。
“前几年,陕西要在丰镐遗址建砖窑、烧砖,被制止了。丰京镐京是周代文化的发祥地,文化遗址要烧砖,把祖宗文化烧光了,这怎么行?我们到哪里找祖先去?”
稍停一会,他又面对赵其昌说:“发掘定陵,这事我知道,我管文化,签过意见,我同意。你们这个工作队还不错,我看你们年龄都不大,科学发掘,时间不长,收获不小。再加把劲,抓紧研究、出书,搞陈列,让国内外宾客都来看,看看我们祖国灿烂的文化。”赵其昌汇报说:“出土文物正在整理、修复,研究、出书、陈列都要搞。建陈列室,经费稍嫌不足。”
陈毅沉思片刻,说:“宣扬祖国文化是大好事,我大力支持,赞成。外宾参观嘛!我看外交部可以补助些经费。”外交部的官员们表示同意。
“这样吧,今天说定,立字为证,拿笔来。”说完他接过一支笔,大笔一挥,写道:
为定陵建馆开放参观,外交部补助六万元。
陈毅
事后不久,外交部果然拨款六万元,补助建馆。
两个摄影师
地宫内清理文物,是发掘过程中最关键的一环,极为艰巨、复杂。
考古程序要求,一件器物出土,既要详细地记录它本身的位置与上下层次和周围的关系,又要制图、拍照,以取得最重要的现场资料,作为研究工作最可靠的依据。
可以想象,那些殉葬品并不都保存完整。如果是一件已腐或半腐的战枪、甲胄等等,有关它的质地、尺寸、形式、装饰物等等,如果不能在现场弄清楚、记录明确,而是留下一笔糊涂帐,也就失去了发掘的意义。这不仅是工作队的失职,也可以说是对文化的亵渎或犯罪。正因如此,这一发掘与清理器物工作本身就是研究。它不仅要求广博的学识,更要求技术的配合,在目前,则更需要时间。
工作队把清理的工作时间定为每日至少十二小时。实际上,整日在黑暗的玄宫里不见天日,灯光如豆,分不清黑夜白天,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
正忙得不可开交,又插入拍摄电影,一大群人来来往往,真是忙中添乱。
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导演张庆鸿、摄影师沈杰带来了一支近20人的队伍,设备、器材,男男女女四卡车。特制的摄影机座搬入地宫,厂内仅有的三部发电车无法进入陵园,不得不安排在宝城外面的荒郊野外,而把成捆成捆的电线通入地宫,需要发电时,摇动电话呼叫。
年青的摄影师沈杰,性情爽朗,带着一股青春气息,和赵其昌一见如故。
“老赵,你等着看,我要用光的效果让中外人士看看皇陵!”
赵其昌毫不示弱,拍拍他的肩膀:“好哇!老兄,我等着呢。有一点不合格,我可敢砸了你的摄影机!”
为了不影响清理工作,摄影师和导演商议,把摄影时间全部放在夜晚进行。这一来可难住了赵其昌。他不得不把时间再次调整,12小时之外再加4个小时拍电影。午夜时分,全体队员再下地宫,把一天来的清理工作再作“重复表演”。这样,影片拍摄的仍旧是现场实况,但又不完全是实况。为了时间,也只能如此。
至于赵其昌本人,清理工作全部经手,一刻不离,夜间电影拍完,他还要整理一天的记录,核对图片,同导演一起编写解说词,安排明天的工作。天刚亮,沈杰又来拉他起床,不是爬陵后的大峪山,就是去陵园广场前踢足球。
电影拍摄很不顺利。深埋在地下的石头建筑内,潮湿的水气混杂着腐朽的霉味,再加上福尔马林与酒精的混合气体,本来就刺人鼻眼,十来盏炽热的摄影灯的烘烤,使地宫成了雾的世界,严重影响着影片的质量。只好拍拍停停,停停再拍,一盘胶片拍完,连夜送回厂里洗印车间看效果,效果不佳,必须重新拍摄。
制片厂的三辆发电车全部拉到定陵,厂里停产,厂长派人来要发电车。结果只得两头兼顾,白日里两部发电车回厂应急,夜晚再赶回定陵,车辆人员,日日夜夜,来往于北京与定陵之间,一连四个多月,影片终于完成。
放映两个多小时的纪录片《地下宫殿》,不仅在国内放映引起了轰动,国外放映时,在新加坡、菲律宾等地的华侨中,也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就在拍摄电影的同时,另一位摄影师也在默默地工作着。他就是工作队专门请来的刘德安,一位年近50的中年人。他不声不响,整日在地宫内奔忙,清理一件拍一件,清理一层拍一层。一层层一件件,日夜不断。
正常情况下,拍照并不困难。但是在地下宫殿这一特殊环境下,拍一张质量较好的照片,也确非易事。地宫潮湿,照相机进入地宫,镜箱镜头就沾满潮气露珠,必须先吹风、烘烤,使水汽散尽才能使用。发电机电力不足,灯光微弱,拍完一层,必须显示效果,否则,下一层清理工作不能进行。这就逼得刘德安将地宫殿内当作临时暗房,拍完一张便立即冲洗。一年多的时间,几千张照片就是这样完成的。
最困难的是拍摄地宫内部全景。赵其昌要求,必须将前殿到后殿、石门楼、墙壁、三口棺椁作为一个整体拍摄下来,既要显示殿堂的雄伟壮观,又要具有深邃的立体感,同时还不能出现电线、灯架的痕迹。刘德安整整用了一周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的反复实验,调整角度、位置与灯光,终于拍下了殿内的全貌。神秘的殿堂,光洁的石门和墙壁,巨大的棺椁,都在照片上清晰地显示出来,达到了现实与艺术交融的完美境界。若干年后,这张珍贵的照片被选作发掘报告的封面,显示当时玄宫洞开时的独特风采。
1959年前后,正当纪录片《地下宫殿》轰动中外时,沈杰随同我国女子登山队拍纪录片,在海拔7200米的冰山上遇到暴风雪,他抱着机器坚持拍摄,不幸身负重伤,被截去全部脚趾。三十多年,他参加拍摄了一百几十部纪录片,获得六个国内奖,九个国际奖。他的业余爱好是喂养鸽子。现在除去在电影摄影师学会负责之外,他还是信鸽协会的主要成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