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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恶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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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至于对象是谁,他根本不在乎。
  听到我这么分析,日高理惠也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
  “讽刺的是,外子的书竟意外地卖得很好,这也算是种偷窥的乐趣吧。”
  “这世上本来就有千百种人。”
  日高邦彦的书卖得好,这我也知道。不过,现在市面流通的都是库存的部分,出版社那边好像还没有要再版加印的意思。我想起反对我影子作家说法的编辑,他们应该也打算再观望一阵子吧?
  “对了,连野野口的亲戚也跟我联络了。”
  她好像不把这当一回事,但我听了却讶异极了。
  “野野口的亲戚?都说些什么?”
  “好像要我把之前著作所得的利益归还,他们认为以野野口作品为草稿的那些书,他们至少有权利可以索取原创费,我记得是他舅舅做代表来谈的。”
  推舅舅做代表,也许是因为野野口没有兄弟,而父母亲都已往生的缘故。不过对于他们竟然提出利益归还的要求,我还是非常震惊,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你怎么回他们?”
  “我说等和律师谈过以后再回覆他们。”
  “这样做是正确的。”
  “说老实话,我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是被害者,还被犯人的亲戚勒索金钱,真是听都没听过。”
  “这个案例是奇怪了点,虽然我对这方面的法律不是很熟,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支付的必要。”
  “嗯,我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甘心的是,在世人的嘴里,我先生的死成了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连那个自称野野口舅舅的人,也一点歉意都没有。”
  日高理惠咬着下唇,显现出她个性中好强的一面。看来愤怒战胜了哀伤,那我就放心多了。 如果在这个地方哭起来,可就麻烦了。
  “之前我好像也跟您提过,我打死都不相信外子会剽窃他人的作品。因为每次他讲起新作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着如孩童般的兴奋光芒。那让我觉得,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创作故事,真的让他很快乐。”
  对于日高理惠的说辞,我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情我非常能够了解,不过,要我就此出言附和却办不到。她大概是读出我的心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从上衣的内袋里拿出一份资料,将它放到桌上。
  “可否请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野野口修的笔记。”
  听我此言,日高理惠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我不想看。里面只是洋洋洒洒地写着我丈夫是如何欺负他的,对吧?大概的内容,我从报纸已经知道了。”
  “你说的是野野口被逮捕后所写的自白书吧?这个笔记和那个不同。你也知道,野野口在犯案之后,为了掩警察耳目,特地写了与事实不符的记录,这个就是拷贝那个而来的。”
  这样的说明她好像懂了,不过脸上厌恶的表情依然没变。
  “是这样吗?那我读这与事实不符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别这样说,总之你先看看好不好?页数不会很多,所以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读完。”
  “现在?在这里?”
  “拜托你了!”
  她一定觉得我讲的话很奇怪,不过,她没再问任何问题,伸手把资料拿了过去。
  十五分钟之后,她抬起了头。
  “我看完了,然后呢?”
  “有关这份笔记里不实记述的部分,野野口亲口承认的有两点。首先,描写和日高邦彦对话的地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和睦,他们的应对可说十分地凶险。”
  “好像是这样。”
  “其次,之前也曾向你求证过,野野口走出你家时的情况。事实上,你只送他到玄关而已,但他却在这里写着,你一直送到大门之外。”
  “没错。”
  “还有没有别的?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哪个细节跟笔记所描述的内容,有很明显的差异?”
  “你说别的……”
  日高理惠露出困惑的表情,目光停在影印的笔记上,接着她不太确定的摇了摇头:“没特别不同的。”
  “那么,那天野野口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有没有哪一点在这里没有提到的?不管是多细微的事都可以。譬如,这中间他有去上过厕所什么的。”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天野野口先生应该没去过厕所。”
  “那电话呢?他有没有打电话出去?”
  “这个……如果是在我先生的房间打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日高理惠好像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这也难怪,野野口登门造访的那一刻,她根本还不知道这天对她而言将会是特别的日子。
  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抬起了脸。
  “啊,倒是有一件事。”
  “是什么?”
  “恐怕完全不相干呢。”
  “没关系。”
  “那天野野口要回去的时候,有给我一瓶香槟当作礼物。这件事,笔记里没有写。”
  “香槟?你确定是那天吗?”
  “绝对没错。”
  “你说他回去的时候给的,详细的情形可否描述一下?”
  “藤尾美弥子来了之后,野野口就从我先生的工作室出来。那时他跟我说,他只顾着和日高讲话,把送礼的事给忘了,事实上他买了香槟过来,于是他从纸袋把酒拿了出来。他告诉我,这个可以留到今晚在饭店里喝,所以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那瓶香槟后来怎样了?”
  “我把它放在饭店房间的冰箱里。事情发生后,饭店曾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们,自行处理掉就可以了。”
  “你没有喝吗?”
  “是的。我本想等外子工作结束后来到饭店,再一起慢慢享用,所以先把它冰了起来。”
  “之前曾有过这样的事吗?不一定是香槟,野野口经常拿酒当作礼物吗?”
  “更早之前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我记忆所及,这是第一次,大概是因为野野口本身不喝酒的关系。”
  “是这样啊。”         
  野野口自己在自白书上写着,第一次到日高家访问的时候带的是威士忌,那时的事日高理惠当然不知道了。
  我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是笔记里没有记载的?”
  日高理惠很认真地思索一番,回答说:“想不出还有其他的”。接着,她反问我,“为何到现在还在查这种事情?”
  “一个案件要结案得经过很多繁杂的手续,确认作业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我的说明,被害者的妻子好像完全相信的样子。
  和日高理惠分别之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事发当晚日高夫妇下榻的饭店,询问有关香槟的事。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终于跟记得当时景况的职员联系上了。
  “我想那是唐·贝利纽【注:唐·贝利纽(Dom Perignon)为十七世纪的法国修士,因缘际会下制作出美味的香槟,大受欢迎,之后该葡萄园及修道院由Moet and Chandon买下,并以Dom Perignon为最高级品的品名。】的粉红香槟,一直摆在冰箱里。因为那种酒很贵,又还没开过,所以我们很谨慎地联络了物主,结果物主说要我们自行处理,于是我们就照办了。”男性职员的语气十分客气。
  我问他,后来那瓶香槟怎么了?饭店职员支支吾吾地,终于承认自己把它带回家去。  
            
  我继续问他,是否已经喝了?他回答,两个礼拜前就喝掉了,连瓶子也丢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很担心。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对了,那瓶香槟好喝吗?”
  “嗯,很不错。”
  那名职员听起来好像蛮愉快的,于是我挂了电话。
  回家后,我把野野口潜入日高家的带子放来看,我拜托监识科,特别帮我拷贝了一卷。
  反覆观看却一无所获,只有无聊的画面烙印在我的眼底。
  五月十六日,下午一点过后,我来到横田不动产株式会社的池袋事务所。这家事务所的规模不大,正前方是镶着玻璃的柜台,在它后面仅摆着两张铁制的办公桌。
  当我进去的时候,只有藤尾美弥子一个人在里面处理公事,其他职员好像出去了。因此,我没有约她到外面去谈,直接隔着柜台就聊了起来。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大概很像某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正在找便宜公寓吧。
  我稍微寒喧了几句,接着就马上进入问题的核心。
  “你知道野野口的自白书吗?”
  藤尾美弥子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大概的内容我在报纸上读过了。”
  “你觉得怎么样?”
  “觉得怎么样?……总之很惊讶就是了,没想到那本《禁猎地》也是他写的。”
  “根据野野口的自白,他说因为日高邦彦不是那本书真正的作者,所以在跟你交涉的时候,总拿不出明确的态度,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虽然我也觉得和日高谈判的时候,总是教他胡里胡涂地蒙混过去。”
  “你和日高谈判的时候,他有没有讲过什么话,让你觉得身为《禁猎地》的作者这样讲很奇怪?”
  “我想应该没有这样的事,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之前根本没有想过,日高邦彦竟然不是真的作者。”
  “假设《禁猎地》的作者真是野野口修好了,有没有哪个地方让你觉得确实如此或是无法认同呢?”
  “这个恐怕我也无法肯定地回答你。那个野野口和日高邦彦一样,都是我哥的同学,所以他们都有可能写那本小说。若是有人告诉我,真正的作者是个叫做野野口的人,我也只有‘喔,是这样啊’的反应。因为,我连日高邦彦都不是十分了解。”
  “这样说也对。”
  看来是没办法从藤尾美弥子这里得到进一步的情报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啊”地一声继续说道:“如果那本小说真的不是日高所写,或许有必要再重读一遍。怎么说呢?因为我一直以为书中的某个人物就是在写日高他自己。如果作者并非日高,那么,那个人物也不会是他了。”
  “什么意思?你可不可以再讲清楚一点?”
  “刑警先生读过《禁猎地》了吗?”
  “我没读过,不过剧情大概了解,我看过其他同事读完后所写的大纲。”
  “那本小说讲到主角的中学时代。主角用暴力使同侪对他屈服,只要看谁不顺眼,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套句现在的用语,就是所谓的校园暴力。而在他淫威底下的最大受害者,是班上一名叫做滨冈的男同学。我一直以为那个叫滨冈的学生就是日高他自己。”
  看过大纲,我知道,小说里有描写校园暴力的场面。不过,那上面并没有把详细的人名写出来。
  “为何你会觉得那名学生就是日高呢?”
  “因为整本小说是以滨冈这号人物自述过去的方式所写成的。而且就内容来看,与其说是小说,倒不如说是实况记录,这让我相信那名少年就是日高。”
  “这样啊,你这样讲我就懂了。”
  “还有……”一瞬间,藤尾美弥子有那么一点犹豫,不过她继续说道,“我在想,日高本身就是曾经有过像滨冈那样的遭遇,所以才会写出那样的小说吧?”
  我不自主地望向她的脸:“什么意思?”
  “小说里,滨冈非常憎恨主导所有暴力事件的主角。我可以感觉到,那股憎恨的情绪漂荡在字里行间。虽然书里没有明白指出,可是滨冈会对曾经折磨自己的男人之死感兴趣,明显地是因为他心底有着很深的怨恨。少年滨冈就是作者,也就是说日高藉由写作这本小说,达到向我哥报仇的目的,这是我的解读。”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藤尾美弥子,为了报仇而写小说,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打一开始,我们搜查小组就没注意《禁猎地》这本书。
  “不过,按照野野口的自白,这样讲就不通了。”
  “没错。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光就作者是小说人物原型的观点来作考量的话,那不管是日高也好,野野口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长久以来我一直把书中人物和日高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所以一时很难接受另有其人的说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了,就像小说改拍成连续剧的时候,看到演员的气质与书中人物的形象不合,总会觉得生气吧?就是那种感觉。”
  “假设是日高邦彦的话,那他和《禁猎地》里的滨冈在形象、气质上全都符合吗?请就你的主观回答,没有关系。”
  “我觉得好像符合,不过这或许是我个人的先入为主。因为,我刚刚也说过了,事实上,我几乎不了解日高这个人。”藤尾美弥子慎重地,尽量避免讲得太过肯定。
  最后我问她,关于《禁猎地》一案,她们抗争的对象从日高邦彦变成了野野口修,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管怎样,先等野野口的判决结果下来后再说吧。”她以冷静的语气回答。
  关于日高邦彦被杀一案,我至今依然穷追不舍、不肯放手,我想上司看在眼里不是很高兴。犯人已经招认,连亲手写的自白书都有了,何必还四处探问?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这一切不是都很合理吗?”
  上司不耐烦地问道。而我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否认本案件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别的不谈,此次很多被视为重要证据的线索,都是我亲手找出来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必要再查下去了。野野口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拆穿,他和日高之间的恩怨也已真相大白。说老实话,我甚至为自己的工作表现感到骄傲。
  我之所以会产生怀疑,是在病房里帮野野口做笔录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进出某个想法,不过,当时我没有理它。因为那个想法太过奇怪,也太超现实了。
  不过,就算我能暂时忽略,也无法一直避开,那个古怪的想法在我脑海盘旋不去。说老实话,从逮捕他以来,我就经常有种误入歧途的不安,如今这种感觉又更加明显了。      
  
  或许是因为不管就刑警工作或人生历练而言,我都还很生嫩,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是,我却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就此让案件画上休止符。
  为求保险起见,我试着重读野野口修所写的自白书。结果,我找到了好几个先前不曾看出的疑点:
  一、日高邦彦以杀人未遂的证据为要胁,强逼野野口帮自己代写作品。不过,反过来说,如果野野口抱着舍弃一切的觉悟,主动向警方投案的话,那么日高也会遭受某种程度的损失,说不定会因此断送作家的生命。难道日高不担心这个吗?虽说到最后野野口以不想连累日高初美为由,没有去自首,不过,一开始日高邦彦应该没有把握事情会这么发展吧?
  二、日高初美死后,野野口修依然没有反抗,是为了什么?笔记里他自述,是因为懒得和日高打心理战。不过,在这种心态下,一般人应该会选择舍弃一切,出面自首才对呀。
  三、认真计较起来,那卷带子和那把刀子真的可以作为杀人未遂的证据吗?录影带拍的只是野野口侵入日高家的画面,而刀子上也没有血迹。此外,除了凶嫌和被害者以外,在场的只有共犯日高初美一人。根据初美的证词,野野口被判无罪的可能性应该也不低才对。
  四、野野口写到自己和日高的关系,说他们变成“合作无间的伙伴”,这种情况下结成伙伴,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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