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弄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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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她站起来,双手叉腰,活像个泼妇般。
“我在问你话!”他凶狠地说,当真扬起了马鞭。
若是寻常千金,只怕早已给吓晕了过去,偏偏她弄蝶见多识广,这点伎俩还吓不倒她。
倒是他,一副是这个牧场主子的嚣张模样,让人见了就忍不住生气。
“呸!我也在问你话。你若不快快回答我,当心我告诉裴穆清有人擅闯他的牧场,到时你可就完蛋啦!所以劝你还是趁早下马,也许对我赔个礼,好言好语几句,我或可帮你保密,否则,到时看裴穆清怎么收拾你!”摆明了就是拿裴穆清做靠山嘛。
那名男子冷冷地扬了扬眉,俊俏的脸庞上写满怒火。
“裴家牧场是裴穆清的?哼,他可不配!”语毕,便当空挥来马鞭,也亏得弄蝶机灵,往旁一跳,躲过了这一鞭。
“喂!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打人啊?”
那男子残忍地撇撇唇,道:
“我不只打你,就算将你杀了,也无人敢吭声。”
“呸!你当你是天王老子不成?”她本想冲上前去拉他下马,她裴弄蝶也不是好惹的!她虽是女流之辈,但打起架来可不输人!若不是怕一近身便会吃鞭子,她早就让他知道敢打她是什么下场了。
“天王老子见了我还得叩头跪拜呢!”一时兴起,他当真扬起鞭子,策马追着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狠狠抽她一顿鞭子方才罢休。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跟男斗!瞧他手上有鞭子,而她有什么?不过随身携带的一双竹筷而已,能斗吗?当然不能。
于是乎,从没跑过这般快速的弄蝶,竟一溜烟的跑向最近的一棵树,如猴子般的爬上了树,并且朝那男子吐了吐舌,做个难看的鬼脸。
“有本事你就上来啊!”她掩不住得意之色。
“你到底是谁?”瞧她身手俐落,不似养在深闺的弱质千金,又瞧她那一身凌罗绸缎,分明就是有钱人家小姐的打扮,但为何竟能猴子上树?并且还满嘴粗鲁的言词!这丫头到底是谁?
“你想我会告诉你吗?凭你还不配知道本姑娘的身份!”她昂起小小的脸蛋,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而为报先前拿鞭子打她之仇,她干脆摘下树上野果朝他掷去,让他避不胜避。他那胯下白马受到惊吓,一时斯叫扬蹄不止,十分不安。
“该死的丫头,竟敢对我这般无礼!我就瞧瞧你能在上头待多久?”他拉起鞭绳,退到距离之外,似乎打定了主要非等她下来后好好整治她一顿不可。
殊料,弄蝶既不慌也不忙,见野果打不到他,干脆用衣袖擦擦果子,就地啃了起来。
“你爱等就等吧!干脆让你等到累死饿死,说不定本姑娘一时善心大发,还会为你收尸立碑呢——这碑上要写什么呢?你又不肯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家伙,干脆到时就在你墓碑上刻‘连小女子也对付不了的缩头乌龟’几个大字,你觉得如何?还满意吗?若是不满意,我也可以修改修改,说不定这碑文还不够贴切,你该不会是盗匪什么的吧?倘若真是盗匪,那可就糗大了,连我一个小小弱女子都对付不了,也想进裴家牧场抢东西?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还来得痛快些。”说了一堆,无非也是要他气得牙痒痒的,如今见目的达成,她可是乐不可支,也没想后果如何,将野果核子一扔,打起哈欠。
“你就慢慢的等吧!等到天黑也成,反正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再陪你聊。”她当真闭上眼睡起觉来。
那名男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虽对弄蝶恨得牙差别差别的,但一时半刻也拿她没辙,待了一会儿后,便因为耐不住性子而策马离去了。他打算去找裴穆清问清楚这死丫头到底是谁,届时再她也不迟。
至于弄蝶,她还当真是在树上睡觉了,直到天渐黑。一颗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脸上,才将她惊醒。
直到瞧见浑身湿漉漉的弄蝶从外面回来,裴穆清这才放下心头那块大石。
打从一回来,就听闻富海禀告弄蝶一大早便失去了踪影,他的情绪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之下。原本以为这傻丫头溜回关内找她爹爹去了,急忙再叫马僮将刚卸下的马鞍装回去,本想一路南追,但又发觉这丫头离去时竟然未带分文,就连大屋里值钱的东西也不曾遗失些什么,想来必定不是自个儿离去的……难不成是给人掳去了?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竟闪过好些个不祥的念头,深怕她遭遇了不测,此等心情在他来说还是头一遭呢!但也不及细想,当下便召集数十人手分批去找,但每次回报的消息全是令他失望的。直至三更时分,一身湿漉漉的弄蝶才自个儿走了回来,头、脸、身上无一处不是沾着烂泥,一瞧见他,便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你可回来了——”灵动的眼珠兴奋地瞅着他,像是看不厌似的。
“你跑到哪儿去了?”他厉声问,一把拉她进屋。
虽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可也得祥加盘问,他可受不住她往后再这样三天两头的失踪。
她吐了吐舌,瞧他这般生气,敢情是她对不起他了?不可能吧?他才不过刚回来,不太可能知道这几日来她“不小心”打碎了自宋朝留下来的古董花瓶,又“不小心”将他书斋里的毛笔给“毁尸灭迹”——后者可不能怪他,她只是闲来无聊,本想进书斋学他上回那般写字,多练几回自个儿的名字,没想到那毛笔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要它往东,它偏偏往西,要它向上一勾,不知怎地却溜到旁边去了,“裴弄蝶”三个字写起来活像鬼画符。一气之下,便将毛笔的鸟兽毛给拔光,扔到字纸篓里去了,事后富大娘收拾书斋时便将字纸篓里的垃圾连同毛笔一起收走了。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那枝毛笔不听使唤。
当然啦!她的错事尚且不止于此,简直是数也数不清。例如,头一夜将富海收藏的宝贝银盘给藏起来,盼将来逃跑时能当路费,结果一个不小心,竟让银盘给掉到火炉里熔掉了。还有裴穆清珍藏的字画——那天本想学学风雅之士,瞧瞧这画里乾坤,看看能卖得几文钱,于是为了躲避富海,使拿着画到马厩里偷看几眼,哪知后来阿珠找她回去吃饭,竟一时忘了拿回画,让马粪在上头留了污迹,自然这画算是完蛋了!这类事情简直不胜枚举,也难怪富海现在天天回房后都得咬着个木块,以免自己哪天实在一个控制不住……
总之,她的错事多得数也数不清!富海八成已一一对裴穆清说了,难怪他会这般气恼,就不知是为了她的哪一桩错事……
“丫头!别再想什么推托之词,你未留下只字片语便一整天失了踪影,莫非是打算不告而别,却又迷了路?”
回过神,她睁圆了眼睛,瞪着脸色难看极了的裴穆清。
“呸!谁说我要离开了?这里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我何必离开——”话一出口,才发觉原来自个儿从没真正有过离开的念头。
难不成她真想赖在这儿一辈子?
那爹爹可怎么办?
裴穆清瞧她一脸真挚,倒也不似说谎的模样,当下便因确定她暂时并无离去之意而松了口气。说来好笑,平日连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的裴穆清,竟也会为了一个女孩儿着急若此,就连北赴集会时都挂心着这丫头,担心她会一溜烟便失了踪影,届时只怕再要找回她都很难了。于是乎,一开完会他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怕富海守不住这丫头。岂知他风尘仆仆地赶回裴家牧场后,却瞧不见她的踪影,那好似恶梦成了真,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难受——
“也罢。”回过神,瞧她一身湿透,不禁蹙起眉来,“有话待会儿再说,眼前先将衣裳换下来,免得受寒。”
她眨了眨眼,观望着他的脸色。
“你可不气了?”
“就算要气,也得等你换了衣裳再说。”裴穆清唤来阿珠带她回房更衣。
“既然早晚都得受你的气,不如你先骂完再说。”她可不敢奢望待会儿裴穆清就会忘了这码子事,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晚些还得受罪。“想想,好歹我也是寄人篱下,你要骂便骂,我可不敢还嘴。”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逗笑了裴穆清。
从未见她摆出如此的低姿态,怎么今儿个会甘愿受骂而不回嘴?敢情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不成?他哪知弄蝶之所以会甘愿受他责骂,还不是东盼西盼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给盼了回来,心底高兴得很,让他骂一顿,就当没听见便是。再者,她毁了他这么多宝贝,让他责骂一顿也算公平,她可是个敢作敢当的小女子呢!想着想着,她反倒佩服起自个儿来了。
裴穆清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过骂归骂,我可得先澄清一点,那宋朝的古董花瓶可不单是我一个人的错。若不是富海硬不准我摸,又岂会勾起我的好奇心?”好歹也得先为自个儿辩解一番。
富海大惊失色:“少爷——”
“古董花瓶?”
“少爷,弄蝶小姐打碎了老爷子在世时最喜欢的那只古董花瓶。”富海嗫嚅地说着,不敢抬头去看裴穆清。
弄蝶眨了眨眼,瞧裴穆清的脸色白了白,赶忙抢白道:
“你不知道?难不成你说的是那枝毛笔?你该不会为了区区一枝毛笔就怪罪于我吧?在京城的大街上用几文钱就可买回一打像那样的毛笔,你该不会这般小心眼吧?”
“富海!”裴穆清的脸色由白转成绿。
“少爷——”那声音竟发起颤来。“那枝杨少爷从朝鲜带回来的毛笔让小姐给扔进字纸篓里,我娘一时没察觉,给丢了。”
“只不过是一枝毛笔,何必大惊小怪?”弄蝶白了富海一眼。
她哪知这枝看似普通的毛笔是当年号称“赏金猎人”的杨明受朝鲜王之托,为他偷取引发朝鲜内乱的密函而得的赏赐。别瞧它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那可是由上等斑竹及鸟兽毛所制成,上头还镶嵌着彩色的碧玉。非仅如此,这毛笔还是一对母子笔。不过这还不是其珍贵之处,真正宝贝的是——拥有这对母子笔之人若许一愿,必如其愿。这虽是朝鲜国长久流传下来的传说,但从不曾有人真正试过,而这杨明便将子笔赠于裴穆清,自个儿则拥有另一枝母笔——听说,近来杨明终于抱着半信半疑的心理,许下了聚个老婆好过年的愿望,至于是否成真,暂搁一旁。重要的是,裴穆清一听失了毛笔,当下震惊不已,他虽不信传说,但这毕竟是杨明赠他之物,而这丫头竟扔了它!
“不只如此。”富海低声说,干脆全部说个明白,也好过将来受主子责骂。“弄蝶小姐还将先王赐予老爷子的、后头刻着先王之名的银盘给熔掉了。”
就连弄蝶这会儿也知大事不妙了,瞧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听富海说什么先王赏赐,这下可完了!什么银盘不熔。偏偏就熔掉刻了名字的银盘,早知如此,不如先前也甭回来了,干脆带着那双竹筷逃跑就算了!现在可好了,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今儿个晚有饭吃哪?
不过,她仍是努力地想挽回一切,什么狂妄之气可全都给收回肚子里去了,换以楚楚可怜、卑微万分的奴相出来。
她用很委屈、很知错的声调忏悔着:
“裴少爷,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小女子吧!想我没进过学堂,也没念过几天书,连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当然不知什么银盘、毛笔对你有莫大的意义。虽然我认为什么意义都不重要,银子才最重要,毛笔扔了可以再买,银盘熔了可以换新的嘛!就算后头没名没姓的,但也可以自个儿去刻啊!想想,如果裴家牧场的盘子后头全刻了‘裴穆清’三个字,那说有多威风就会有多威风!何必去刻别人家的名字?您若不喜欢刻自个儿的名字,那就用我的名字好了,‘裴弄蝶’三个字听起来也挺悦耳动人的,将来刻在银盘后头,再转手卖了出去,那我岂不是可以扬名天下?”她愈说愈得意,那奴相也早被她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算是道歉吗?应该勉强算是。
除了哭笑不得之外,裴穆清又能作何想法?
她的确不知那些宝贝的重要性,可也不能任她胡作非为。瞧他一段时间不在牧场,就让她搞得如此乌烟瘴气,若是将来她长久留下来,裴家牧场岂不迟早要让她给毁了?
想了想,还是得向她说教一番,也亏得挂在书斋里的字画没被这丫头给毁了。那字画可是裴家祖先裴行俭留下的唯一传家信物,起码有数百年以上的历史,左上头洋洋洒洒的铺了四句词,做为裴家的传家格言。之所以宝贝,一来为传家格言;二来是因裴行俭乃唐朝名将,曾被册封为波斯王,甚得皇帝宠信。当然其价值并不止于此,唐朝至明朝,好歹也历经数百年历史,称得上是极为珍贵的古董。若是此字画传到他这一代而有所闪失,将来九泉之下教他有何面目去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这丫头是毁什么都成,就是毁不得这字画,否则非将她捉起来好好痛打一顿不可。
“罢了!还不快进去换下衣裳?”他半是无奈地说道。
她眼一亮,松了口气:“你不气了?”
他摇了摇头,用力抹去她脸蛋上的泥渍。“进去吧。”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难不成等他反悔?当然不!或许她是什么也不懂,但看人脸色倒还能看出几分,瞧他气消了大半,还是赶紧脚底抹油,先溜进前厅为妙。
裴穆清本欲跟进去,却让富海给唤住了。
“少爷——”富海难以启齿。
“有事?”
“不——不是……”他该怎么说才能免遭池鱼之殃呢?
裴穆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因为没有看好弄蝶而来请罪,那倒是免了。”
“不……”富海一咬牙,不顾一切地说:“挂在少爷书斋里的那幅字画——让弄蝶小姐带——进马厩里——”
“怎么?”裴穆清脸色发白。
“给马粪留了迹。”富海颤声道。
裴穆清愣了愣,脸色骤然大变。
“裴弄蝶!”咆哮声响遍大屋。
那个该死的丫头!他迟早会让她给气得吐血身亡的!
瞧见裴穆清愤怒的表情,富海直觉地缩了缩肩,看来那丫头是非死即伤,准逃不了啦。
他乖乖地尾随裴穆清进了前厅,心中竟同情起那丫头来了。
他只庆幸自个儿不是她,不必承受裴穆清的怒气。
“怎么你也在这儿?”才进前厅,弄蝶便脱口而出,那语气里尽是怨恨。
本想用最快的速度贯穿前厅,溜回香闺去,免得裴穆清事后反悔了,又将她吊起来打几大板,那她不就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所以,她前脚才刚跨进前厅,一听见裴穆清的咆叫声传来,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也未敢停下脚步,就只想先躲起来,待他怒气消了再说。正想着,却瞧见了一名男子正大刺刺的坐在裴穆清的位子上。
那名男子也不陌生,就是白天想拿马鞭抽她的那个该死、下流、卑鄙、混蛋加三级的男人!一时间,弄蝶忍不住将十六年来所知所学的脏话全给复习一遍,就为了咒骂这名男子。
“这话该是我问的。”那名男子冷冷地瞧着她,玩弄着手里的鼻烟壶。
“呸!你是什么货色?不过是连女人家都对付不了的小乌龟罢了!”她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一来是因他这回手上没拿着马鞭;二来是因裴穆清已经回来了,要是谁敢欺负她,就如同和裴穆清作对一样——听起来似乎十分肯定裴穆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