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刘墉传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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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罢向外走,一直还顺旧路行。几里路程不多叙,又进江宁聚宝门,越巷穿街也拉倒,府衙就在目下存。依旧还打后门进,内厮接爷献茶羹。张禄儿,笸箩里面留神看,瞧光景,连个张儿也无开,卖不行,内厮不由心中喜:该我开斋是真情!内厮正然胡盘算,大人开言把话云:“快把饽饽端下去,交与厨子那李能,留着本府零碎用,省得买去又花铜。”内厮闻听撅了嘴,赌气答应把话云,说道是:“大人不点饽饽数,怕的是,厨子偷吃了不成。”刘爷闻听说“不用点,难道说,卖了一天还记不清?二十个饽饽卖了一个,还是赊去没给铜。瞧起买卖真难做,难为我,许多乡亲在北京城,终日间,『硬面饽饽』直声喊,端着个笸箩像游营。瞧来不如去登碓,一月准剩两吊铜。就是挑水也不错,全仗腿快把主户供。那家有红白的事,头两天,就像把斋一般同,腹内陈食全化尽,单等主家叫一声。领到厨房去吃饭,算他中了计牢笼,干饭至少十二碗,合起来,细米平斛有二升,还得四碗杂烩菜,吃一个,意满心足腆肚行。”大人说罢买卖话,又叫那:“张禄儿留神要你听:快些传出速预备,本府要刨坟相验被害人!”
第三十三回 探案情知府大劈棺
刘大人说:“张禄儿,你到外边告诉他们预备,把吴仁叔嫂也带着,还有原告吴旺,本府去到五里堡吴家坟茔开棺相验。”内厮答应,复又开言,说:“爷不吃饭去吗?”大人闻听,说:“这放着现剩下的硬面饽饽,吃上两个也就当了饭咧,何必又多费咧?”禄儿闻听,这才向外而走。穿门越户,来至堂口站住,照大人之言传了一遍。外面众役齐声答应。内厮向里而走,来至书房,回明了大人,一旁站立。刘爷说:“禄儿。”
“是。”内厮答应。大人说:“你也吃两个硬面饽饽罢,好跟我去相验。”内厮答应,把饽饽笸箩拿过来就吃。大人见内厮吃饭的这个时候,这才将白毡帽、破棉袄、白布袜、山东皂、破褡包、烟袋套这一干的行头,才脱下来,换上官帽、皂靴、袍褂,诸事已毕,小内厮也吃饱咧,也搭着轻易不见面食东西,再者呢,内厮张爷那时节又在年轻,正是吃饭的时候,刘大人才吃了两个半,张禄儿撂了九个,这才将余剩的收起来,回来在一旁伺候。刘老爷说:“禄儿吃饱咧?”小内厮答应说:“吃饱咧。”
大人闻听,这才站起身形,向外而走。内厮后面跟到外边,闪屏门,刘爷从暖阁穿过,来至堂口站住,轿夫将轿搭过,后杆请起,去扶手,刘爷一见,并不怠慢,猫腰倒退,贤臣坐在轿内,轿夫上肩,还有许多的执事摆出衙外。忠良坐上四人轿,许多公差跟轿行。开道铜锣声震耳,清道旗摇左右分。皂班手拿毛竹板,三檐伞罩定诸城县内人。众手下,带定原告名吴旺,还有被告叔嫂二人。衙役喊道头引路,大轿相跟随后行。越巷穿街急又快,出了江宁聚宝城。过了吊桥面南走,不多时,瞧见吴宅一座坟。
地方前来接太守,大人四轿进坟茔。公案地方早预备,贤臣下轿把公座升。书吏衙役两边站,大人开言把话明:“快传土作人两个,将这座,新坟刨开莫消停。”忠良言词还未尽,跪倒那,土作头目人一名,尽礼磕头口尊公祖,小人是,土作头儿叫张成。大人闻听开言叫,张成留神要你听:“快带土作人几个,刨开吴家这坟茔。棺木搭出停放稳,本府要,撬开棺材验死人。”土作头儿连答应,站起身来往下行。带领手下人数个,径奔遭屈被害坟。吴仁一见魄胆裂,害怕着忙脸似金。虽然把举人来革退,家中豪富却不贫。如今年成与世路,要比古时大不同。今人都把有钱的敬,财主说话到处听,那怕他,生来是个槌子手,运转发财把“爷”字尊。吴仁虽遭这件事,钱多就是有好人情。按下闲言不多叙,再把吴仁明一明。正然着急无主意,又见那,坟外走进一个人:年貌不过三旬外,细白麻子宽脑门。剪绒官帽头上戴,梳红缨子血点红。身上穿,倭缎马褂真好看,相衬着,宝蓝宁绸一口钟。三直缎靴明纸底,为的是行走脚下轻,吴仁看罢不相认,不知到此有何情?正是吴仁心纳闷,只见那人向上行,走至刘爷公案下,单腿打千把话明。
说:“大人在上:小的是制台高大人差遣来的,请大人安,外有一封小柬相托,请大人过目。”说罢,递将上去。
明公,你说这个人是做什么来?这是举人吴仁,暗遣家丁去到亲戚家转托高大人,高大人允情,倚仗罗锅子刘爷是他手下的属员,心里想着不好意思的不准这个人情,所以才差一名家丁到此。那知这位刘爷是个左脾气--傲上,服软不服硬。
闲言不表,单言刘大人用手将高总督的书词拿起,留神观看,书皮上面写着:“贵府刘公亲手开拆。”忠良看罢书皮的言词,心中也就明白八九,复又用手将封皮套撕去,大人又留神细看:忠良举目留神看,字字行行写得清。上写着:“侍生高某亲笔写,拜上刘公台览明:因为那,举人吴仁一件事,虽然被告是屈情,不必探究将尸验,贵府心中岂不明?举人与高某最相好,再者他,祖父做官也有名。总而言之一句话,望刘公,完全此案我感情。”刘爷看罢书上话,暗把贪官詈几声:“倚仗上司压属下,刘某岂肯顺人情!满破不做江宁府,要叫我,搬你嗔脚万不能!本府要,验出死鬼有缘故,连你一齐奏圣明。”大人想罢开言叫,眼望着,高爷内厮把“尊管”称:“回去见了你家主,你就说:刘某留下书一封。刨坟验完再去请罪,要有伤,少不得惊动你主人。此书就是奸党证,我与你,朝中见主再辩分明。”高爷的内厮答应“是”,退步翻身向下行。按下他回衙去报信,再把吴仁明一明ꎡ
且说吴仁见刘爷差遣土作,眼看着这座新坟刨开,不由胆战心惊,颜色更改。他的嫂子赵氏,眼似离鸡,心中暗自后悔。
不言他二人害怕,且说刘大人将高大人的来书折了一折,收在纸袋里边,如果要验屈死的鬼伤痕,好打折子进京,高爷的这封字,也夹在折子里边。
有人说,这个书中漏空,刘大人出任才做江宁府,四品前程,他就掌奏事吗?列位有所不知,乾隆佛爷将他点用江宁守,未从出京,就许他:准他出折子奏事。所以这位爷才敢奏此而行。书里言明。
且说刘爷在公位之上,站起身形,眼望众土作讲话,说:“尔等快些动手,刨开这坟。”众人齐声答应。
清官吩咐一句话,土作答应不敢停。青衣向前也动手,登时刨开这新坟。搜尽灰面挨棺木,大家齐下在坑中。将棺搭出旁边放,惊动瞧看众军民。众人一齐向上挤,齐都观看这新坟。吴二匪,闻听刨坟也来看,挤在坟外众人群。
大人一见忙吩咐:“军民不许进坟茔。如要不遵违我令,立刻锁拿动大刑!”公差闻听忙答应,照言传说不敢停。
众人闻听心害怕,大家不敢向前行,一齐站住留神看,观瞧撬材这事情。不言军民瞧热闹,再把刘爷明一明。吩咐地方把仵作叫,前来预备验尸灵。地方答应高声喊,李五答应向里行。挤进坟茔将千打:“大人传小的有何情?”
忠良说:“你且旁边去站,等候少时验尸灵。”仵作闻听答应“是”,连忙预备不敢停。复又挤出人群去,只见他,回来手端大瓦盆,里边盛着半盆水,慌忙挤进众人群。将盆放在尘埃地,眼望地方把话云:“快去将席拿一领。”地方答应就转身。去不多时席拿到,猫腰铺在地埃尘。诸事已毕回太守,大人开言把话云:吩咐青衣带他叔嫂,好去掀盖辨假真。公差答应不怠慢,带进吴门两个人。
江宁府的公差,闻听大人之言,不敢怠慢,立刻将他叔嫂二人带进,站在棺材旁边,眼似离鸡瞅着棺材发怔。刘大人一见,复又吩咐:“把原告吴旺带过来。”“是。”众公差答应一声,去不多时,把原告带至此处。刘公见诸事已毕,这才吩咐:“快撬开材盖!”“这。”手下人齐声答应。
清官吩咐一句话,使坏当差应役人。大家上前齐动手,只听那,斧钻之声震耳鸣。不言众人把材盖撬,再整诸城县内人。刘爷复又沉吟想:“圣祖皇爷在上听:为臣出任江宁府,御笔亲点我刘墉。皇恩浩荡如山重,君臣父子一般同。一秉丹心无二意,到处里,恐怕良善受屈情。可恼吴仁真万恶,奴才冒法乱胡行。他与那,总督高宾有来往,压派威逼好硬风!讲不起,知府的前程我就下去,要叫准情万不能!今朝断出这件事,方不负,乾隆老主待我恩。”
按下刘公腹内话,再把青衣明一明。手擎铁斧一旁站,对准银钉下绝情。复又用,斧刃去将材盖撬,消息努出外边存。又将那两个也掀起,齐用力,材盖掀起在地埃尘。众人举目留神看,这不就,瞧见棺材之中被害的人。
第三十四回 李仵作三验含冤鬼
且说众青衣用力将材盖撬开,扔在尘埃,大家举目观瞧:虽然是一月初头,已经十数天咧,再者一到冬令,阳气是往上升的,虽无朽烂,却也发变咧。那一宗恶味难闻,呛得众青衣干哕恶心,实在难受。刘大人也觉难闻,连忙向内厮要过鼻烟壶去,倒了些鼻烟闻了闻。
原来刘爷这个烟壶是个水晶的,烟却是黑烟,并不是他老人家花钱买的,这是在工部做官的时节,人家送的。及至乾隆老佛爷将刘公从工部中御笔亲点江宁此处的知府,刘爷这才交代工部的事务,星夜前来上任。明公想理:这也有多少日期,所以烟也干咧,味也走咧。再者呢,素日间他老人家也不喜爱这宗东西,今日被死人这般臭气一熏,无奈何才强闻了一点,倒抽噎气地闹了七八个嚏吩,又向内厮要了几个缩砂含在口内,这才略薄儿的好了一点。
大人又吩咐众人:“将棺材中死人轻轻地搭出,放在芦席上面,不可轻易莽撞。”“是。”众青衣答应,只得动手。六七个人抬的抬,托的托,好容易这才将死尸搭出棺材以外,放在芦席上面。众青衣退闪一旁,说:“够了我的咧,从来没有闻过这宗高口味咧,把我的五脏也都熏坏咧!”
不言众人私语,且说刘大人吩咐:“仵作,去死尸身上细细地验来,不许粗心。”仵作答应。则见吴仁叔嫂瞧见死尸,他二人故意哭将起来。大人闻听,说:“暂且不许啼哭!”青衣接声断喝,说:“别哭!大人不叫哭!”二人闻听,这才将哭声止住,心中甚是害怕,浑身乱战。
且说仵作,他既当这分差使吗,难说恶味难闻,则见他将袖子卷了一卷,又把衣襟掖起,猫腰伸手,从袜筒之中把一根象牙筷子拔将出来,走至死尸旁边站立,眼望地方,开言就讲话。
只听仵作开言叫:“王哥留神要你听:快些过来帮助我,咱二人,好脱衣襟验分明。”地方闻听心暗恨:李五猴儿了不成!那么些人他不用,单单叫我理不通。这宗味道实难受,只怕今朝熏死人。有心要说不过去,又怕刘公爷动嗔;若是府尊脸一变,毛竹板儿要打臀。地方无奈走过去,咬牙闭气把手伸。帮着仵作解钮扣,又见那,死人身上好衣襟。地方心中胡乱想:这才巧当儿不同寻。大人验完走之后,我就拿起这衣襟。拿到当铺我去当,至少也当八吊铜。眼下棉袄有了准,省得我,又借打钱去求人。
心想是宗苦差使,原来是财神叫门把我寻。不言地方胡打算,且说仵作应役人。一见那,死人衣服全脱去,猫腰慌忙把手伸。连忙拿起一个碗噙上水,死人身上用口喷。然后又浇十数碗,这才上下细留神,手拿筷子接着验,从头至尾与前身。两膀两手全看到,鼻眼口牙验得真。颈项太阳都验过,往下看,胸膛出口少伤痕。小肚之上看又看,就是那,便卵子也留神。复又低头向下瞅,观瞧死尸那粪门。验罢将尸翻个过,留神又看他后身。就是那,脑后海底与脊背,腰眼看到脚后跟。仵作验罢时多会,忙转身,大人跟前跪在尘。
仵作李五将死尸验了验,瞧了瞧,总而一言,再没那么验得底细的咧!通身上下,一毫伤也是无有,真是病死的!验罢,将筷子插入靴筒之内,放下衣襟,来至刘大人座前打了个千,说:“小的回大人:死尸周身验到,并无伤痕一毫,真是病死的。”刘大人闻听,说:“这必是你验得不到,再去验来!如若是粗心,本府要你的狗腿使用。快去!”“是。”仵作答应,慌忙站起,又去相验,不提。
月说刘大人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也觉害怕:真正若无伤,怎么好?坟主吴仁就依咧?还有高大人总督这个硬对,那等着他呢!刘爷如何不着急?
再说原告吴旺,闻听仵作回大人的话,说死人尸身俱各验到咧,并无有伤痕,吓得屎也拉在裤子里咧!吴仁与他嫂子赵氏他们俩,听见了这个话,再没这么样乐咧!吴仁立刻威风长起,眼望刘爷讲话。
只听吴仁微含笑:“大人留神仔细听:天子以至庶民等,理字当先到处行。府台现是民公祖,算是封疆制度卿。
吴旺的,一面之词全然信,也不想理细究情。虽然官断十条路,不按理来万不能!硬将举人详文退,无故歪究擅动刑。刨开坟头刷尸验,将尸暴露罪不轻。大人的,倚仗官威欺良善,凌辱斯文落朽名!死尸验完无伤处,众目同观是真情。请问府尊怎么样?单等台前领罪名。”吴仁言词还未尽,赵氏开言把话云,用手指定刘太守:“贪官行事不公平!硬把棺材刨出看,拿我真金当作铜。将我传到衙门去,抛头露面好羞人!我本是,宦门之体官家女,奴父山东作过县尊。也不知,贪官受了何人贿,硬说寡妇害夫君!”赵氏她越说越得意,她的那,杏眼之中把泪噙。故装节烈冰霜女,混充她是正经人。她又说:“奴今也不活着了,一同夫主上鬼门!”说着就向坑中跳,公差慌忙拉住身。忠良一见心焦躁,急坏诸城县里的人。
你说举人的嫂子赵氏,叫刘爷把他活埋在这个坑里罢,说着她就往里跳,这样做出来刁恶,刘爷这一会理亏情虚,如何答对?大人正在为难之际,忽见坟外走进一人来,则见他头上戴着一顶老样高沿子秋帽,上面安着个铜顶儿,身穿天蓝绸棉袍,外套青绸子棉褂,脚上穿一双青缎子方脑皂靴,年貌有五旬以外,红眼边,羊鼻子,一脸的黑麻子,相配着老大嘴,无胡须,两耳扇风,大摇大摆,走进坟茔,来至大人公案以前站住,多加陈醋打了一躬,说:“老公祖在上,门生有礼。”刘爷一见,就知是个穷酸,座上开言,说:“你有何事,擅自到此?”
列公:你当此人是谁?他就是江宁府学的秀才,家中甚是穷苦,倚仗着肚中有几句酸文,走跳衙门包揽词讼。他姓朱,名亮,有受过他的害的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坏肉”。这朱亮素日与吴仁他俩最好;再者呢,他与吴仁的嫂子又是亲戚,论著他算是赵氏的两姨表侄。有人说:“你这个书不对,方才你说朱亮有五十多岁,吴仁的嫂子赵氏才二十二四岁,怎么他倒是赵氏的表侄呢?这书漏空呀!”列位有所不知,眼下的世路年成,与古时不同。方才在下已经表过,秀才朱亮家中甚穷,他走的是吴举人的门子,打他的旗号,借他的脸,再者呢,时常还借贷点,算是吴仁的个走狗。这朱亮要与吴仁争论,他们算是同辈,皆因朱亮穷损咧,赶着有钱的亲戚走动吗,只得认了一个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