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刘墉传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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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个,穿过大厅留神看:西厢房内点着灯。仔细听,男女声音全都有,大约贼人在房中。朱文、王明正观看,忽听人言喊一声:“囚贼出来快受死,不必装哑与推聋!
劫杀杨家那一案,有人告状上江宁。刘公准状差我等,堵窝擒拿众贼人!”大勇言词还未尽,朱、王闻听也出声。听出语音是大勇,故意儿,知会先来姓陈的人。好汉闻听他俩到,满心欢喜抖精神。按下他俩外边骂,再整贼妓五个人。镇江宁,一同徐、王正饮酒,忽听窗外语高声,又听说为杨家事,要拿他们:进江宁。王凯、徐成也听见,不由心中吃一惊。镇禄到底胆子大,他与王、徐大不同。屋中开言向外叫:“外边留神仔细听:你等前来知会我,什么话,请进屋中讲分明。何必如此直声喊,四海之内广交宾朋。敢做敢当男子汉,镇某也算是人物。既到此,快些进来言就里,事犯公庭那一宗?天大官司我去打,要了脑袋也稀松。何必院中发急躁,快请进,说明不用动手争。”
大勇、朱、王闻此话,他们仨,暗自着量怎么行。
陈大勇等三人,闻听镇江宁之言,叫他们进去:“有什么话当面言讲,我镇某并不是不讲理的。男子汉敢做敢当,总要言明的是那一案,也不用你们哥儿们动手,官司我打定咧!”
众公:窝主镇江宁说的这些个话,有软有硬,又露着朋友义气:“但不知你们敢来不敢来?”大勇闻听,眼望未文、王明讲话陈大勇,眼望朱文开言道:“二位留神仔细听,既然他说朋友话,想来行事定不松。不枉坐地擎银两,犯事出头理上通。怪不得,众多好汉将他奔,仗义恰似宋公明。”
陈大勇,方才说的这席话,也有深意在其中,净给贼人高帽戴,然后看风把船行。又和朱、王低声讲:“着意防备镇江宁。咱们若是不进去,镇江宁,反把你我看得轻。不入虎穴焉得子,成功全仗老苍穹。”大勇说罢头里走,后跟朱文与王明。再说窝主名镇禄,还有王凯与徐成。三人屋中无出路,敬此才将大话云。怎奈手下无兵刃,难挡公门应役人。心中想:大话镇住公门役,挨迟时候等救兵。谁知大勇更不怕,就敢闯进那屋中。朱文、王明跟在后,各把兵刃手中擎。陈大勇,一个箭步蹿进去,怕的是,贼人暗地下无情。朱、王一见不怠慢,一齐也进那房中。镇江宁,一见三人将屋进,站起身形把话云。
窝主镇江宁一见陈大勇等三人,齐进屋中站住,并无惧色,副头目王凯、徐成就要动手。镇禄一见,说:“王二、徐三休要动手,听我一言。”二人闻听,这才站住身形,两只眼睛瞅着镇禄。镇禄眼望大勇等三人讲话,说:“你们三位就是江宁府知府,那位罗锅子刘爷打发来的?”大勇说:“不错呀!”
镇禄说:“尊驾贵姓?”大勇说:“贱姓陈。”又用手往左右一指,说:“这一位姓王,这位姓朱,都是我的伙计。”镇禄闻听,复又讲话,说:“莫非是那位大勇陈爷么?”大勇说:“不敢,在下草号大勇。”镇禄说:“久仰,久仰。”大勇说:“岂敢,岂敢。”镇禄说:“在下有句拙言,不怕三位恼。这内中却有个缘故。官司我可是打定咧,并非瞧见众位的虎威,不敢动手,我们才束手受绑。三位要这么想,可就错了。别说是尊驾三位,就让来三百人,也稀松。也并非是怕什么罗锅子刘爷又要卖药呀;算命,卖什么硬面饽饽呀,放我等过去,这全都算不了事。内中却有一段情节,皆因句容县白沙屯住的皂役吴爷,我们是生死之弟兄,当初说下有罪同受,有福同享。
而今他被刘大人拿去,现在监中受罪。我们要袖手旁观,岂是大丈夫行事?”
镇禄复又开言道:“三位留神仔细听:皆因吴信拿进府,刘公当堂问口供。原说下,不愿同生愿同死,患难相扶拜弟兄。而今他遭杀人祸,镇某旁观理不通。再者是,三位也露朋友气,竟敢闯进我屋中。你们过来快动手,将我们三人上绑绳。”大勇闻听说“不必,朋友行事岂能更?我瞧镇爷多重义,视死如归要分明。既是镇爷为朋友,并不动手想逃生。怪不得,成名传遍南京省,人送贵号『镇江宁』。陈某何敢做朋友,那算镇爷把我轻!既如此,咱们慢慢去进府,再提上刑理不通。当堂去把刘公见,照应有我们小弟兄。”镇禄闻听说“多谢,多蒙仰仗我感情。”
镇禄说:“话已说完咱就走,趁早快快进江宁。”说罢才要向外走,忽听那,一人喊叫把话云:“这件事情我不允,要进江宁万不能!”
镇江宁与陈大勇二人,话已说明,刚要向门外面走,忽听背后一人一声大叫,说:“这件事要这么行,我不允!要叫咱们进府也容易,他们三位必得抖点武艺,也与我们瞧一瞧,我们也开一开眼!”镇禄扭项观看--原来是徐成。镇江宁说:“贤弟,你休要无理,听我讲诉与你。”
镇禄扭项开言叫:“老弟留神要你听:你我并非别人等,患难相扶好弟兄。吴哥目今身有难,现遭官司受官刑。
他被刘爷拿进府,死生只在眼然中。咱这行,全凭『义气』两个字,有罪同受理正通。只顾你今来胡闹,江湖上,朋友闻知落污名,说明有更神前义,不念当初结拜情。人活百岁终须死,贤弟呀,只怕死后不留名。”一席话,说得徐成无言语,垂颈低头不作声。众人这才向外走,一心径奔府江宁。这一来要知完案杀凶犯,明日前来讲分明。
第四十八回 李财主贪色生淫欲
且说的是江宁府句容县有个公义村,这村中有个财主姓李名叫正宗,妻子赵氏。夫妻二人广行善事,周济贫穷,众人都叫他李善人。膝下无女,只有一子,年方二十五岁,名叫李文华,与他的父亲就不相同,专好眠花卧柳。他父亲李正宗,常常的苦劝,怎奈他总也不听。无法子,也就只得由他而去。不上一二年光景,老两口儿相继而亡。李文华把他的父母殡葬,家业就是他支撑,暂且不提。
且说李文华的场院中,有两间草房,住着一家姓孙名叫孙兴,年长二十三四岁,甚是忠厚,他就与李文华做苦工活。他的妻子何氏,年二十二岁,虽无闭月羞花之貌,论容颜,也算数一数二,还通文墨,奶名叫月素。李文华瞧见何氏貌美,久有图谋之心,怎奈何氏性烈不从。到了这一天,李文华忽然生心起意,设计将何氏的男人打发上别处去讨帐,他家中就只剩下何氏一人。到了晚上,欲待亲去,又恐怕何氏不从。他又左思右想,心中甚是为难。忽然心生一计,说:“必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常言道得好:妇人是水性扬花,眼皮子又浅,何愁此事不成?”想罢,开言说:“秋桂。”丫头答应:“奴家伺候。”李文华说:“你去把宗住他娘叫了来,我有话讲。”
秋桂答应,翻身而去。
不多时,宗住的娘宗婆子叫了来咧,站在面前,说:“大爷有何吩咐?”李文华闻听,带笑开言。
李文华,带笑开言来讲话:“宗妈留神要你听,眼下有句要紧话,必得你去走一程。”说到此处忙站起,低言巧语把话云:“场院住的那何氏,几次求奸不肯从。你今晚,拿上白银二十两,前去顺说女俊英。但能与他成好事,一世不忘你恩情。”宗婆闻听,回答说“交与我,皮条穴中数咱能。那怕他节烈冰霜女,管保我去他就应承。”李文华听见心欢喜,取出了,二十两白银手中擎。递与宗妈接过去,迈步翻身往外行,一心要把牵头做,未知苍天容不容?宗婆子,转弯抹角来得快,何氏的房门眼下横。宗婆子上前将门叫,“何二嫂”连连尊又称:“特意前来将你找,快些开门莫消停。”何氏正然做针黹,忽听门外有人声。放下活计开言问:“是谁叫门?有什么事情?”宗婆子闻听说“是我,何二嫂。快开开,有件事情对你明。”
何氏闻听不怠慢,慌忙下地把针停;用手开放门两扇,把宗婆子让进在房中。何氏一见忙陪笑:“宗婆子留神要你听:夤夜到此有何事?望乞从头要讲明。”宗婆子闻听腮带笑:“二嫂留神在上听:老身到此无别事,大相公求我事一宗。那一天,瞧见你在门前站,爱上二嫂你的芳容。
这几天,茶饭懒餐精神短,胡梦颠倒不安宁。小命残生在早晚,望乞娘子把好行。大相公得病得你去探,二嫂你,如同修塔去造经。现有白银二十两,娘子收下略表情。”
何氏闻听前后话,粉面不由的赤通红,说“妈妈此话不在理,信口开河了不成!岂不知,授受不亲分男女,大相公岁数又在年轻。奴与他,非亲又非故,不过是,奴家夫主去佣工。快把银子拿回去,再要胡言我不容!”宗婆子闻听微微笑,说:“二嫂你直净是假聪明!虽说是,授受不亲分男女,也要见景和生情。若论大爷待你厚,缘何不知重与轻?你记得,夫妻当初无投奔,相公收下做长工。到而今,家主身染风流病,二嫂心中岂不明?相思害病十分重,性命只在眼然中。你倒推聋与装哑,恩将仇报假撇清。
二十两银子送给你,只当行好积阴功。”说罢将银炕上放,何氏一见脸通红,叫声“妈妈休取笑,似这等,混闹歪缠理不通。”
何月素着急害臊,粉面通红,说:“妈妈这些混话,从何而起?大相公害病,与我何干?这银子,奴家断乎不受!你把银子拿去,见了你家主母子,多多替我拜上安人。你就说这无义之财,奴家不受。作娘儿们一场,好离好散。我先拜辞,明日就要回家而去。”宗婆子闻听,微微冷笑,说:“何二嫂,你吃了灯草灰咧,说的这么轻巧!来也由你们,去也由你们?这也罢了,你们这二十两身价银,还有八个月的嚼裹,你拿算盘磕一磕,该着多少银子?你们不说一个清白,大相公就放你们去咧?他不是流鼻涕的傻小子!俗言说得好:典当如小买。这如今咱们大开着门子说亮话罢:我家的大相公,实在的爱上你咧。你要是拿糖作势的不允,他要是羞恼成怒,立刻给你一个歪帽子,送到你们句容县去,只说是奴仆欺主,你们两口子就难讨公道。二嫂子,你少不得掐监。你想想,那时节姨夫反倒丢人。这件事依我说,既在矮檐下,暂且把头低,你就与大相公暗来暗去,也不能知道。”
何月素闻听宗婆子这一片言词,暗说:“不好。他这些言词,说的甚是厉害。宗婆子是计,好献勤,软求硬派,打就的活局子。我夫妻并不是典身,他怎么说有文契呢?是了,李文华一心爱我,只想成亲作双,那里还有天理良心?或者假写一张典身的文约。我要不依他,好变脸将我夫妻送到县里,追比身价银,必然是掐在牢内。妇女要下监内,难脱干净,岂不叫我出丑,他们好称愿。细想此事阴毒,无法可救。欲待夫主回来再说实话,又恐他性子不好,一时的愚拙,发作吵闹,弄出饥荒,那时怎了?讲打官司,没他的人多,没他的势力,倒只怕官罢私休,总是我夫妻吃亏。若要忍而不言,又恐遭毒手。
事在两难,如何是好?”月素心内着急,竟自没了主意咧。“也罢,事从款来,不可性急。我如此假意应允,竟收下这二十两银子,只说等大相公病好,约他成亲,暂哄一时,且挡将过去。
但只愿天从人意,李文华病重而死,这一场冤孽,暗自开消。”
何氏想罢,带笑开言,说:“妈妈,你老教导我的,都是好话。也罢,既是大相公见爱,老妈妈为好,两下里张罗辛苦,再要是推托,那我就算奴家不懂事体。将这银子留下,奴领高情。”
何月素,含羞假应允,叫声“妈妈听我言:虽然不是闲花草,怎奈游蜂浪蝶缠。大相公留情将我爱,这就是,结下的风流露水缘。有心不依妈妈劝,显见奴家事不端。
欲待顺从怕出丑,叫我那,夫主闻知别当玩。事到临头舍着干,重担千斤奴要担,失身一场丢脸面,遮羞钱百两要明言。先收二十两为定礼,好事临头再找完。妈妈说合为正保,不许改悔两相甜。人多眼众须瞒蔽,怕只怕,好事不出丑事传。妈妈告诉奴应允,大爷病好巧团圆。回禀主母将心放,大相公,喜气一冲病又安。”烈妇假意亲口许,宗婆子闻听怪喜欢,说“二嫂既然你应许,不可改口叫我为难。百十两银子可值多少?这宗事儿交与咱。老身还有一件事,二嫂跟前要明言:大爷的,二十两银子为定礼,你有那,什么表记把他还?”何月素闻听这句话,不由心中为上难。女子的,性巧心灵急又快,叫声“妈妈你叫言:大相公差你将银送,你就苦苦把我缠。推辞不过才应允,亲口收下把亲连。你倒疑心要凭据,咱俩当面要明言:皆因我,夫妻穷苦无能耐,低头下气在人前。大爷有病赖着我,把个鱼头抖给咱。我本是良家乡下的妇,比不得,半开门子那一般。那晓留情送表记;点头是帐无谎言。妈妈啰嗦要凭据,竟把这,银子拿去两无干!”烈妇不怕结巴病,宗婆子闻听倒带上笑颜。
宗婆子见何氏的话紧,有些个抻心,恐怕事黄了,他把话就抽回来了,说:“二嫂,咱们娘儿们,都是自家。我老天巴地的,竟有些个背晦了。口应是帐,又要什么凭据?银子只管留下,好回去见大相公回话。等大相病好些,我再来见你罢。”
欠身而起,迈步出房而去。何氏月素暗恼,嘴里冷笑,搭讪着说:“妈妈,你那去吗,我竟失送咧!”宗婆子拾不起来,只当是好话,说:“二嫂,咱娘儿们熟,不讲礼。”说罢,出门如飞而去。
何月素拿起银子,收在箱内,就在炕上坐下,斜靠着桌子,手托香腮,心中暗想:可恨老淫婆,献勤讨好,把我这美玉黄金,只当作闲花野草!这二十两银子,刀把在我手内,我的把柄,怎能给他?何月素心中暗恨,又惟恐夫主的性浊,不肯告诉孙兴。何氏发狠,暂且不提。
且说宗婆子出了场院,来到前院径进书房。李文华一见,将手下人全都支开。婆子向前开言,他低声回话,就把那威吓应允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李文华闻听,满心欢喜,登时间长精神,相思全好。
到了第二日,李文华打点了些簪环手饰,绸缎衫裙,用包袱包好,打发宗婆子送与何氏。复又收拾一对金钗,送到他房中。宗婆子就将李文华他今日夜间要成双的话,说了一遍。何月素闻听,吓得惊疑不止,不敢明言。心中暗想:我只说李文华病危,大约必死。那知道苍天不从人愿,恶浪子病好,就在今夜晚要来再歪缠。预先把我儿夫支开,奴家就没了膀臂。我如今要说不依,说以强压弱;奴总是点头应允,又恐怕贞节难保。
何月素,无言心纳闷:奴今竟在两难中!李家有钱势力大,可叹我夫主苦又穷!已经落在天罗网,想要逃身万不能!实指病死李家子,奴家才逃过这灾星。那想冤家病势倒好,约定今夜要相逢。有心明说奴不肯,怕他翻脸下无情,赖我夫妻有典契,退还身价情通。当堂有口难分诉,明是披麻跳火炕!自古红颜多薄命,不但奴家事一宗。想当初,张敏坑害周维翰,因图郭氏女芳容。年七杀害高仲举,谋占佳人于月英。古时多少贞节妇,只为姣姿惹祸星。
想起他人思自己,将今比古一样同。奴今遇见文华李,这就是,欢喜冤家狭路逢!欲待推辞怕有祸,不如假意竟依从。待等小李今夜到,苦劝一番好了情。我就是,坐怀不乱柳下惠,鲁男子,闭户无干落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