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倾城(原名:妖魅倾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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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知道对不起我,以后可要对我好些,记不记得?”
那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异常空旷而飘渺。小甲的心中充满了怜香惜玉的酸楚,发誓要一辈子对小乙好,再也不辜负她。
……小乙,多好的姑娘啊……但……小乙……他怎么会是姑娘呢……小乙是谁……自己……自己又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困倦呢……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小甲连人带戟缓缓倒下去,脸上还带着些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感动和忧伤,看来今晚,他会做个缠绵悱恻的梦了。
小乙风姿绰约地站着,看着地上小甲睡熟的脸,忽然叹了口气:“变了八百多次守卫,居然还有人上当,这雪狐王宫,当真无趣得很……”
“你不做这些无聊的事,会不会死?”天绯站在“穹庐”内,冷眼看着门口处的这场活剧,一忍再忍,终于消耗掉了最后一点耐性。
“小乙”笑笑,向着院内缓缓而来,身形随着步伐渐渐变幻,走到“穹庐”边上时,高大健硕的银甲守卫已经变成了锦袍曳地、苍白消瘦的绝美少年。
天朗,除了此人,雪狐王族再不会有谁为了放倒区区一个守卫而如此穷形尽相,大费周章。
“我和你们不同,你们的命是用来劳碌的,我的命是用来等死的,不找些事情做做,怎么才能活到死的那天?”很苍凉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实在没有苍凉的感觉,甚至还能听出些很欠揍的洋洋自得的情绪。
天绯对于这厮的耐心原本就十分有限,此刻更是不想再和他多费半点唇舌。当日他说有办法,又说要天绯求他,这自然是异想天开,因为天绯太熟悉这个胞弟的秉性,一件事,如果他感兴趣到能亲口提出来,就必然会做到底,如果你不要他做,他反过来求你也说不定。
果然,当天绯冷眼看了他片刻,转身便要回小楼里去,他终于按捺不住,高声喊出了自己的办法。
这个办法说起来只有两个字——离魂。
离魂,顾名思义,就是让魂魄脱离躯壳,听上去与附身之术有几分相通,但又有天壤之别。附身之术是后天习练的术数,而离魂,却是与生俱来的异能。
最重要的是,附身之术是将自身魂魄附入他人躯体,必须与他人肌肤相触方可施用,俯身之后,也仍是血肉之躯,只是换了他人的形貌而已。离魂却是让魂魄脱离身躯,在世上自由来去,而魂魄,是不会受困于牢笼的。
即使那座牢笼是狐王亲设的“穹庐”。
人间妖界,拥有“离魂”之能的,千年不遇,万中无一。
而天朗,恰好生来就会。
“用离魂之术,必然得是月夜才行,我等了几日,都是风雪连天。”天朗仰头看看夜空,展颜一笑,“所幸今晚不错,否则再耽搁几日,人间又要少个让你牵肠挂肚的小可怜儿了。”
“废话说尽了,就开始吧。”天绯冷冷道。
“好的。”
天朗答应得颇痛快,后退几步,向着月亮张开双臂,许久之后又放下,低头看看白雪覆盖的地面,表情凝重地沉吟了片刻,忽然将长长的衣袖挽上肩膊,俯下身去,左右开弓拢起地上的雪来。
天绯并不熟悉离魂之术,见他忙得辛苦,便也不催促他,只站在“穹庐”中安静地等,眼见得地上的雪被他拢成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又拢一个,继续滚大,然后将小些的雪球放在大些的雪球上,以手为笔,画上衣袍五官,额间火焰,又解下束发的丝带,系在两个雪球的连接处,权作装饰。
长发披散下来,在夜风中丝丝缕缕,飘逸如仙,银丝绣锦的袍裾之侧,一个眉眼间颇有几分天绯神韵的雪人也就此大功告成,天朗直起身子,满意地拍了拍掌中的冰雪:“怎样?”
“什么?”
“雪人啊,像不像你?”
天绯扫了一眼那个秃顶加肥版的自己:“离魂之术,要雪人做什么?”
天朗怔了怔:“这和离魂之术有什么关系?”
天绯沉默,觉得有灼热的血气渐渐冲上头顶:“你做这个雪人,难道不是离魂要用的?”
“异想天开!”天朗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如果我堆雪人,那就是因为我想堆雪人……离魂之术,要雪人做什么……”
轰隆!
巨响声起,天绯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小楼前厚重的白玉石桌却已在他的掌下碎裂成齑粉。
真恼了。
天朗吓了一跳,这才略略有所收敛,无精打采地放下卷着的衣袖,长叹道:“求人办事还如此嚣张,天理何在啊!”
第二十章 去时雪满天山路
第二十章去时雪满天山路当启明星出现在雪山顶上,天绯殿下倒地不起的消息传到了狐王沧溟的寝宫。
最惊慌的自然是珑兮,听到王宫卫队的急报,向来温柔娴雅的她居然赤了脚就要向外面跑,沧溟只好冲上去将她捉住,柔声哄了许久,才又抱回床榻上。
“放心,不会有事。”握了握她冰凉的脚,皱眉,拿过绣鞋给她穿起来。
“但……卫队说……”
“你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清楚么?哪个是省油的灯?”沧溟的动作很慢,像在思考着什么,“穹庐之内的人,是不会受袭倒地的,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倒下去……”
王宫后园,“穹庐”依然晶莹剔透,固若金汤,天绯静静地躺在小楼前的地上,没有表情,没有反应,没有气息。
珑兮央着丈夫将那个圈禁了儿子的透明牢狱收起来,便疯了似地冲上前去,将天绯抱在怀中,摇晃,呼喊,但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
不言,不动,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任凭怎么看,都是死了。
珑兮的眼泪一串串落下来,落在天绯的脸庞上,看向沧溟的眼神里除了幽怨,还有些几近绝望的企盼。
她希望沧溟能救儿子,她知道他是强大的,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所以虽然怨他,却仍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沧溟的表情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淡然自若地询问了大梦初醒,至今仍有些脸红心跳的侍卫小甲,和昨夜被人施法制住,摆成左手握右脚右手握左脚状塞在床下的侍卫小乙本尊,便开始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出神,直到听见珑兮的哭声越来越凄婉,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俯身探了探儿子的呼吸和脉搏。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轻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慰。
珑兮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他。
“……反正连气息都没有,就算哭,也是哭不回来的。”沧溟挑了挑眉弯。
珑兮气结,狠狠甩开他的手,哭得更厉害了。
沧溟有些束手无策,他太清楚自己这个王后的性格,看上去温文,甚至柔弱,可是一旦惹恼了她,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作为雪狐族的最高统治者,他可以睥睨人间,纵横妖界,可以在雪原之上呼风唤雨,却唯独对付不了面前这个女子的眼泪。
一物降一物啊……
有些郁闷地起身,向着卫队统领招手,原本还想再询问些什么,却于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件东西。
那是个怪模怪样的雪人,身材臃肿,造型乖张,额间画了个大得离谱的火焰印记,立在“穹庐”范围之外不远的地方,喜气洋洋地看着这边的一片乱象。
雪人颈上,还系着一条银白丝带,沧溟走过去,拎着那丝带端详了片刻,转身向着卫队统领道:“去,叫天朗过来。”
……
天朗来到后园的时候,还有些睡眼迷离的样子,仰头看看曙色初露的天空,不禁皱了眉:“……有多大的事,非要扰人清梦么?”
“清梦?”沧溟看着他,“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的亲哥哥此刻正在地上躺着?”
天朗好像这才发现地上还倒着一个人,连忙走过去看,又是号脉搏又是听心跳,许久才长叹一声:“我只道鸟儿自由自在惯了,要是用绳索拴住,会郁闷致死,想不到,哥哥也是这样的……”
安慰地揽住母亲的肩膀,很痛心地看着父亲:“父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道天绯哥哥脾气暴躁,还要为一点小事把他关起来,现在他气死了,这可如何是好?父王,你为什么就不能……”
“闭嘴!”沧溟忽然一声断喝,上前一把抓住天朗的衣袍,连拉带拖地扔到那个雪人旁边,“下次再做这种事情,记得要专心致志,离魂之术便离魂之术,又堆个雪人做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一辈子就做这些无稽的事?!连个正形都没有,我雪狐王族生你何用?!”
天朗看见父亲眼中隐隐的暴怒之色,很识相地闭嘴,索性就势斜倚了那雪人坐着,长发流泻在银白色的袍裾和雪地上,极懒散,却是撼动心魄的美丽,听着父亲的呵斥,有些心不在焉地转头看着雪人,发现那嘴巴好像画得有些歪,便伸出一根手指重新修补,许久才淡淡道:“雪狐王族生不生我,当初又不是我做的主……你把他像关恶狗那样关起来,我手足情深,于心不忍,才会用离魂之术放了他,否则在那个罩子里时日久了,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为害妖界的东西……”
“可我实在看不出,你们两个的手足之情到底深在哪里。”沧溟冷哂。
“手足之情这种事,发乎于心,却未必要形之于外,你不是总希望我们相处得和睦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今我正是按着父王你的教导做的,有何不妥?”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沧溟看着他,怒到极处,眼中反而有淡淡的笑意浮现,“你能说出这几个字,倒也千年不遇,不错,好得很。”
霍然转身,向着卫队统领道:“拿先王的龙骨鞭来!我要给这个兄友弟恭的典范一些奖赏!”
万年龙骨制成的长鞭,是雪狐王族代代相传的家法,虽然代代相传,却没有几个人有幸尝试过,只因为这刑法实在太重,抽打在身上的时候,据说连魂魄都会疼痛起来。
正常的老子,是没有几个愿意用这样的东西来打儿子的。
所以狐王沧溟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但挨打的人却镇定自若,因为他知道自有一个人能救他,只要那个人在这里,莫说放跑天绯,就算是将雪狐王宫放把火烧了,也未见得能怎样。
这就叫做……有恃无恐……
“母后……”虚弱地靠着雪人,抬起一只手,颤巍巍伸向不远处的温柔身影,“有人要打死你的儿子,你都不管么?”
字字如杜鹃啼血,异常哀怨凄切,从刚才那种嘴脸到现在这副德性,居然半点过渡都没有,就连盛怒中的狐王沧溟,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兔崽子的表演天赋。
但在母亲眼里,往往只能看见受欺负的儿子,却看不到会演戏的儿子。
果然,就见珑兮轻轻放下天绯,苍白着脸冲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用纤弱的身子将天朗牢牢护住,泪眼朦胧却又无比倔强地看着沧溟,大有“要打死他,先打死我”的架势。
慈母多败儿,无论人间妖界,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天朗圈禁,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寝宫半步!天绯的……身体要放好,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沧溟痛苦地揉了半晌太阳穴之后,终于冷冷扔下这几句话,便拖着珑兮离开了。王宫卫队也随即撤出,只剩下两个受命押送天朗回寝宫的守卫,仍在那里笔直地站着。
偌大的王宫后园,顿时变得非常安静。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谢我?”天朗与那雪人面对面盘膝而坐,点着它的鼻子问。
雪人美滋滋地看着他。
“……又不理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总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死德性?”
……
“我知道要你说个谢字,比杀了你都难,但我不能平白帮你,既然帮了,就得有报酬。”
……
“你不知道怎么谢我?那我可要自己挑选谢仪了……”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
“很好,这么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
北疆,天□晓。
斑斓与云姜在山中逡巡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见到苏软的影子。反而在距虎王洞府不远的地方,与那个伤他的冷血狐妖碰了个正对面。
看到天骁和潋滟的时候,斑斓的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伤势尚未痊愈,本来就行动困难,又加之发现苏软失踪,心急火燎地找了这许久,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到了极限。
此时若与之一战,不要说胜算,就是生还的希望,都看不到半分。
但既便如此,他仍然握紧了拳头,挣脱云姜的扶持,脊背挺得坚毅如山。
“你和那个娘娘腔的家伙打架,到底谁赢了?”朗声问道,不是搭讪,而是他真的很好奇。
天骁却仍然吝惜言辞,只扫了斑斓一眼:“苏软在哪?”
斑斓摸了摸脑袋,苦笑:“这次,是真的找不着了……”
云姜并不认识那个冷得像座冰山似的男人,但他身边的小姑娘却是见过的,知道来者不善,当下上前一步,挡在虚弱的斑斓身前,戒备地看着两人。
“那只会写字的兔子呢?”天骁对此视若无睹,只问想知道的问题。
“……也……也找不着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斑斓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天骁不再说话,扣着“无伤”的手却加了些力道,很显然,他对这只老虎的回答并不满意。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斑斓皱了皱眉,“你若不信,尽可以把我的性命拿去,但这个婆娘……”
话未说完,胸口上已挨了云姜重重一肘,顿时俯下身去,疼得半晌无语。
“本姑娘云英未嫁,哪里就成了婆娘?!”云姜怒道,“你想干什么?为我求情么?我云姜几时用得着你一个病猫求情?!”
扬臂,精光乍现之间,一杆锋芒森冷的雪亮长枪已抄在手中,枪尖遥指天骁的眉心:“想找苏软,先杀他,要杀他,先杀我!”
“这女人如此凶悍,斑斓,你以后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凉凉的语声忽然自耳畔响起来,似远似近,若有还无,那肯定不是天骁的声音,斑斓怔了怔,眉宇之间忽然浮上一层喜色。
“天绯,你个死狐狸还知道露面么?!怎么不等我让人宰了才来?!”
高兴到极处,骂街也是种很不错的表现方式。
“无伤”冰蓝色的光华倾泻而出,天骁的身形如穿云之剑,挟了秋霜似的剑意,袭向山道旁一株苍劲的松树。
有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影在松树上卓然独立,不知已冷眼旁观了多久,长袖当风,发丝如水,眉宇间一抹火焰般的绯红,仍旧是那副妖孽凉薄,却又倾倒众生的模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认真看看,又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
但这种时候,无论哪里不同,都是不重要的吧。
“把家伙收起来,收起来收起来!”连忙拍了拍云姜的肩膀,像是怕她兵刃收得慢了,就会耽误了好戏似的,“正主儿来了,用不着咱们动手了,扶我坐下,看打架。”
不是所有人,或者所有妖怪,都有这个机会和荣幸,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舒服的角度,亲眼看雪狐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