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度蚂蚁 作者:曹鑫宇-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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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填报完志愿后，都在家闲着等通知书了。
那天晚上，王生他爸代替王生给我们在荣盛宾馆订了一桌，我想王生他爸每次都在这地方订餐，肯定和这里有着特殊的关系。我没敢告诉王生，我害怕王生他爸也在这里娱乐。
吃饭的时候，我们闲散地聊了许多原来的事情，相互调侃，后来他们问我董枫抓到了没有，我说，没。气氛就明显地沉闷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给他们打了一圈电话，大致收获是：没一个考好的。
我想，幸亏我没有参加考试。不然，一群伤心学子中，又多了我这个身影。
我再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脸上没有了熟悉的笑脸，而且还多了几张哭脸，和当初刚考完那会儿完全不一样。按照他们的成绩，考个普通高中都没有希望。他们这么绝望，我是理解的。
中考分数出来的那天，我爸决定让我去初三复习班重新复习一年。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躺倒在床上一连几天都没起来，这样的选择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个时候，我还想着可以和初中这些朋友上同一所高中，和以前一样快乐地在一起。如果他们都上了高中，我却多复习一年，那么我可能就会失去这么多的好朋友。
我爸说他也不想让我复习，可是初三第二学期拉下了很多课，就这样上高中的话，肯定对我学习不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带着痛苦与不情愿进入了复习班，成为一名真正的“初四”学生。
进入复习班之后，我想明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怎样，终究还是要离开，唯有珍惜眼前的时光。
即使再不情愿，我也还是踏入了初三复习生的行列。
把一切杂念都抛开，我要努力。
复习班入学那天，一批没有笑容的孩子坐在破旧的教室里，憧憬着同样的梦想。
班主任是一位姓刘的男老师，入学头一天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要求每个人写一份保证书，内容如下：
不许打篮球，踢足球。
不许听音乐。
不许带随身听，如果带了也只允许听外语。
不准留长发，男生女生都是如此。
不准迟到。
不准上网。
不准让家长打电话帮学生请假，如有重要的事，必须由家长本人到学校与班主任核实后，才准予请假。
不准无故旷课。
不准打架。
以上内容如有违反，立即开除。
这些条款是从班主任口中一条一条总结出来的，必须由家长亲自签字。
对于班主任这种行为，我十分反感。当老师把这些条款告知给大家的时候，我故意用女性的声音回答道：“老师，这些条款怎么这么苛刻，我们还是不是人啊，这是监狱吧，我们交钱来是学习来了，不是让你来限制我来了。”我说这些话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穿着拖鞋手拿毛巾的班主任老师，直接甩着毛巾在我脸上左右抽打，打得我措手不及。看到老师这样对我，为了挽回仅有的面子，我和老师对打起来。老师可能认为在他执教的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有同学敢这样子还击他，随即把脚举了起来，狠狠地踢了几脚，直到把我彻底征服。
老师把我征服后，对着所有同学大声地用本土方言说了一遍：“今天大家都很老实，只有一个学生不老实，就是和我动手的学生。我告诉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来到这个班，他×的你们就给我好好学。一年时间不掉一斤肉，不脱一层皮根本就取得不了好成绩。你们都给我记住，要是不好好学习，就别怪我收拾你们。”
老师把这段话说完后，我带头站起鼓掌。老师看到我这个样子，先是惊鄂，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略微地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
老师看到这样的成效，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同学们，继续说道：“同学们，我们要好好学啊，中考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大家要抓住这一点，为了锦绣的前程，大家努力吧，大家加油吧，用好的成绩来回报父母，谢谢。”
话毕，又是掌声四起，这次是一个陌生的男孩站起来带头鼓掌，老师看到这一场景，再次面带着微笑地示意那同学坐下，然后宣布最后一道程序：可以回家了。
中午回到家我还对这个老师耿耿于怀，当我把教室里发生的事告诉我爸的时候，我爸用我从来没见过的眼神告诉我：这是个好老师啊。
看来我要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剽悍地活下去。
中考成绩揭晓后，很多家长都在紧张地为自己的孩子联系学校。王生和遥遥才考了180分左右，按照标准是248分才可以上普通高中，他们的成绩相差甚远。不过他们家里都比较有钱，花钱上了我们原先那所重点中学的高中部。狄松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周刚考得不错，考上了重点高中；王雨佳去了职业高中；李潇由于成绩实在太差，打算辍学。
这些同学里，除了我以外全部都上了高中，我没有上高中虽然是有一点后悔，但也不是很后悔，因为我想真正地面临一次中考。
我给林霖打电话问她考到哪个学校，她没有理我。后来得知她竟然和王生、遥遥一样，上了我初中所在的那个市重点学校，他们最终都有了归宿。
一切事情都有了归宿以后，好像就变得平凡了，这就是生活。
我爸说，最近公安局放松了警惕，对董枫的追捕失去了原有的激情。我担心，如果董枫要是抓不到，那么，我如何再去看望林雨？
我答应过林雨，我要把董枫带到她的墓前给她下跪，可是警察的松懈让我担心起来。我想，上天是公平的，总有一天董枫会落网的。
入复读班几天后，新生入学那天第二次站起来鼓掌的学生竟然成了我的同桌，他叫王大抛，因为长得太胖，所以我叫他大胖。
我和大胖互相握手表示了深切的问候。通过几天的接触，我发现大胖纯粹和狄松是一类人，他们都同样疯狂地痴迷着那种运动。不过相对比较下来，大胖要略胜一筹，在实战都是一次的情况下，大胖的书面知识完全占了上风。
人总是要长大的，越大懂得也就越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大胖的低贱已经到达了无坚不摧的境界。经常不惜降低身份，向他人索取有关的书物或者网址。
有一次我被刘老师叫到办公室作检讨，老师在全校同学安全离校两个半小时后终于把我放行。当时我一个人失落地往校门口走，那天正好没有骑车，本来还指望着放学以后，大胖可以送我回家，可是亲爱的老师居然说教了我这么长时间。
失望即将变成绝望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胖竟然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口，他看到我，兴高采烈地跑到我旁边，说：“你出来了啊。”
一向容易被打动的我当时就热泪盈眶，看着黑暗中的大胖，心中满是感激，我拉着大胖的手，坚定地说：“嗯，我安全地出来了。”
大胖又说：“我一直在这等你呢。”听了这话，我更加感动，由衷地说：“谢谢你啊。”大胖头一低，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件事情，那个，那个。”
“什么事？你快说。”
“你，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好点儿的网址啊。”
听大胖说完这句话，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辞劳苦站在大门口等了我两个半小时，竟然只是想讨个看毛片的网址。这样单纯的想法，真惹得我想哭。大胖对电脑的迷恋也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那个时候，大胖骗家里人说早上5点半上课，4点半就起床佯装去上学，其实是钻到网吧去了。大胖从来不打游戏不聊天，上网唯一的目的就是浏览自己四处搜索到的网址。
大胖如此行径，令我甚是佩服。大胖说，他还不算是很疯狂，他有个同学和他志同道合，那个同学的父母离婚了，他和他爸生活在一起，此同学经常在家中打开那种网站独自享受，看着看着鼻血就冒出来了，把卫生纸塞入鼻孔继续浏览网页。
此同学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彻底征服了我。我想，做任何事都是如此，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事，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心甘情愿的。
大胖的种种表现使得刘老师对他很不满。刘老师每天都找大胖谈心，当然谈心的内容，基本是刘老师用拳头告诉大胖的。刘老师用拳头和大胖谈了一段时间心以后，大胖不堪忍受，彻底离开了学校。
大胖离开学校跑到哪里去了，我不得而知。听说他离家出走了，家长找不到孩子，来学校要人，大胖他爸在校长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学校把责任推给刘老师。一向雄威的刘老师，在大胖父母的面前变得有些猥琐、有些狰狞。他急忙给家长解释，说孩子会安全回来、孩子会没事的。
大胖的离去，让我的生活顿时索然无趣。我有点怀念和大胖在一起笑闹的日子，虽说我和他的交往只是建立在闲聊乱侃中，但是在复习班这种高压的地方，两个人的心不由越走越近。
可是现在大胖他走了，他到底去了哪里？刘老师让我们去网上找大胖，可是他不知道，大胖是不聊天的。经常和大胖在一起的人没有几个，那天刘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智楠，今天和王大抛干吗去了？”我有些吃惊，中午大胖确实找过我，向我借了20块钱，在一起吃了点儿饭，就走了。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老师的，我答应大胖要替他保密。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难道是我和大胖在一起被刘老师看到了？但是当时我特意东张西望、瞻前顾后，确定没有熟人后才和大胖走在一起的。
任尔侧敲旁击，我自岿然不动。我故做镇定地回答道：“没有啊，我没见过他。”
“真的没有？”刘老师反问道。
“没有。”我有些心虚地说。
“你再说一遍，到底见没见过？”
“没见过啊，老师。”
“那怎么有同学向我反映，说你今天中午和王大抛在一起啊。”
谁××的那么贱，都什么年代了还给老师告状。没办法，既然被发现了，不如把实话交代了，争取宽大处理。但是在我说实话之前，我还是像以往一样作了最后的挣扎。
“老师，确实没有啊。”
“嗯，你这么说，那么老师相信你，你回去吧，不过记住，看到王大抛后，要第一个来给我汇报。”
“好的，老师再见。”
我走出办公室后，低声骂了句：×的，原来是诈我呢，差点儿上当，幸亏我意志强。
上了高中的同学比我晚一个月开学，我进了复习班的这些日子，初中同学经常来看我。但是他们来看我，我就得请他们吃饭，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导致我口袋中的钞票数目直线下降。
王生、遥遥、荻松经常调侃我，说我以后得叫他们哥哥姐姐，低年级同学要懂礼貌。我骂他们是一群垃圾，往日那么好的关系，现在竟然这般对我。
我把林雨的事情告诉了王生、李潇、王雨佳。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确定我不是说胡话之后，脸色都阴郁起来，这样的结果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的。
李潇说：“那董枫那小子抓住了没？”
我说：“没，现在跑到哪儿都不知道。”
李潇说：“没想到我们才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
我说：“是啊，无论年纪大小，生活总是与你开着玩笑。”
郑涛偶尔会来学校找我，学校里的一些痞子知道了我和郑涛的关系，对我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郑涛让我好好学习，别像他一样混迹街头。郑涛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确定，郑涛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痞子。
四春打电话来，告诉我他换了工作，打算挣大钱。
我说：“那敢情好啊，将来有钱了别忘了我啊。”
他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大胖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只好回到家，跟家里人商量后，转去了其他学校。
大胖走的时候，我帮他把他的书搬了回去。刘老师在大胖父母面前奇迹般地哭了，看着刘老师这般样子，我无比震惊，人××的就是虚伪，他当初打大胖那叫一个狠，现在当临别之际，竟然带着湿润的双眼对大胖说：“去了其他学校要好好学习啊，你要永远记住，老师在你背后始终关注着你。”
大胖临走之时，握着我的手说：“兄弟，以后有了新的网址打电话告诉我啊。”
大胖就这样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去面对刘老师。
大胖走后，我认识了江临和李云。臭味相投，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块儿。走到一块儿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男人和男人之间只不过是一起捣乱，一起逃课。
在这期间，我的数学成绩一落千丈。曾经爱护我关心我的美女数学老师休假了，新来的老师是一个糟老头子。数学成绩骄人的我从此甘愿堕落。
这样的转变谁都无法接受，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学习成绩下降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复习班的生活进行到第二个月，磊子转到了我们班。作为同一高压下备受摧残的战友，我们对磊子的到来深表同情，他来的那天就在刘老师的课上倒头大睡，自然被刘老师一顿饱揍，直到磊子彻底被征服。
我就是比较佩服这样的老师，号召力强。
磊子和我们志趣相投，经常一起吃饭、一起逃课。
磊子适应了这个班后，喜欢上我们班一个女同学。磊子之所以追那个女同学，据他说纯粹是因为那女同学喜欢一个长得挺丑却很伟岸的男人。磊子看不过去了，用自己同样很丑的脸、不伟岸的身躯，外加一张会侃的嘴，还是把那个女同学拿下了。
对于那个女同学我不想透漏她的任何信息。磊子和她好了一个星期，她就把磊子甩了。磊子说他当时一点也不伤心，他说他其实早就想甩她，没想到被她抢先了一步。
那女同学长得特丑，这一点是我想说的。
磊子说他只是不想让那丑女去追与她同样丑的男人，俩人走一块儿有煞风景、影响市容。
我说：“磊子，你和那女同学在一块儿，不就更煞风景了吗？人家那个男的还比你伟岸呢。”
磊子听我这么说，差点儿没和我拼命。磊子手拿镜子，嘴里嘀咕道：“人家其实蛮帅的啦。”
说任何话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磊子说出这话的时候，镜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碎了，磊子愣在了那里缓不过神。他说：“×的，这是镜子吗？怎么我照了一下就碎了。”
我们在一旁看见了，大笑不止。其实那个镜子本来就快碎了，正好磊子拿起来照了一下，于是这件让磊子很没面子的事情就发生了。
这件事情成了我们嘲笑磊子的笑柄，每到这个时候，磊子就恳求我们说实话，但我们最爱说的就是实话。
有一天磊子突然很严肃地看着我，说：“我真的很丑吗？”
看着磊子这样严肃的表情，我虚伪地摇摇头，说道：“不啊，很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