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度蚂蚁 作者:曹鑫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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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磊子突然很严肃地看着我，说：“我真的很丑吗？”
看着磊子这样严肃的表情，我虚伪地摇摇头，说道：“不啊，很帅。”
磊子豁然开朗，挺直腰板说：“我就说嘛，我还是挺帅的，我早就告诉过你，那镜子有问题，怎么可能因为我照了一下，就吓碎了？哎，智楠，好兄弟，我就喜欢说实话的人。饿了没？我请客，中午吃什么？”
虚伪的话有时候并不是不好，我想这样的话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我还在上初中，遥遥和王生花钱上了重点高中。李潇无心再上学，准备去外面打工。走之前，李潇说了他的宏伟计划：“盖最高档的鞋店，电梯直接入户，什么金羊毛啊，三百朵玫瑰啊，能摆上的全都给它摆上，门口站一英国门卫，戴假发特绅士的那种。顾客一进门，甭管有事没事都得跟人家说：MayIhelpyou，sir？一口地道的伦敦腔，甭提多有面子了。鞋店24小时营业，就一个字“贵”，进来随便一转就得花个万八千的，来买鞋的不是第二夫人就是第三小蜜，你说这样的鞋店，一双鞋得多少钱？
“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两万美金吧？”
“两万美金？那是成本！4万美金起，您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顾客的心理，愿意掏两万美金买鞋的顾客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万，什么叫成功人士您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鞋店的宣传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我说，这段话怎么这么耳熟呀，敢情是冯小刚电影里的，这小子背着台词给我豪言壮语。
狄松去了一普通高中，继续传播他的运动史；王雨佳和狄松分手后，影响了学习成绩，只好上了职业高中；郑涛还是一个痞子，每天无所事事地游荡；而四春，换了一份工作，什么工作他没有告诉我，他的电话和地址都改变了，我和他暂时失去了联系。
生活还在继续，我能说些什么呢？
在复习班，我被刘老师打过很多次。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历史课上，我听随身听，那厮就在后门注视着我，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打完后，叫我爸来领我回家，意思是说：我被开除了。
在我爸赶到学校的时间里，我对他软磨硬泡，殷勤备至，帮他打水、帮他买饭，当然这些钱全部是我自己出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我如此殷勤的表现换来的是刘老师的无动于衷。就这样，在我爸赶到之前，我被他当奴隶一样使唤着。
我爸赶到学校后，招呼刘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下楼，开着车把他们接走了。
晚上回到家，我爸说是请两个老师去吃饭了，又给刘老师送了点儿礼。就这样，差点儿被开除的我又回到了往日的阵地。
有了这次的经验，再犯错的话，我就不那么担心了。为了检验一下我爸送礼后的效果如何，我故意在刘老师的课堂上说话。没想到他不仅没“发飙”，反而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我说：“智楠，以后上课说话要小声点儿，知道吗？”
×的，我第一次在复习班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复习班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江临和外班的同学因为买烟产生了矛盾。
江临去买烟晚了一步，最后一盒某牌子的烟正好被那小子买了，江临很友好地对那个同学说：“同学，你把你那包烟卖给我，我多给你加一块钱。”
那小子看江临说话这么和气，觉得江临好欺负，“很跩地”骂道：“你×的滚，你爷爷我不卖，滚开！”
江临一听这口气，一拳就上去了，和那小子扭打在一起。
我们在教室等了老半天，江临那家伙一直没回来。去卖烟的地方找，才看到江临和那小子打起来了。我们冲过去帮江临把那小子揍了一顿。那小子的鼻血直往外冒，躺在地上一边接受着我们脚丫子的洗礼，一边大声地叫道：“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家伙，现在立马成了孙子。江临说：“你×的，烟呢？”
那小子赶紧把烟给江临，爬起来就跑了。
江临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们，我们笑着道：“去别的地方买不就行了，怎么偏要和那小子抢啊？”江临说：“我喜欢在这个店里买东西。”
这个商店，是刘露家开的，刘露刚来我们班没几天，就荣幸地被选为班花。江临那小子对刘露别有用心，经常去刘露家店里买东西，以至后来但凡有人说要买东西，江临都会抢着帮人家去买。
江临趁着每天去买N次零食的机会和刘露家里人混熟了，都说江临是一个好孩子，江临觉得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江临这次打架，更是让刘露的父母看到了江临光辉的一面，江临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江临是一个害羞的男孩，对刘露纯粹是暗恋，而磊子就不同了，磊子是一个可以与大胖匹敌的人。
磊子转入复习班之前，在天津上了一段时间学。大城市回来的人是不是都懂得比较多，我不得而知。听磊子说，他在天津有个韩国女朋友。刚开始磊子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绝对不相信，后来磊子和他那个韩国朋友打电话时，我们听着电话那头很不标准的汉语，心想，人不可貌相啊。
磊子追女生纯粹是一张嘴匹敌天下。我们对磊子佩服无比，经常说：“磊子，你的嘴就是你追女生的资本啊！”
磊子说：“难道我长相不是吗？”
我们听磊子说完这句话，赶忙附和道：“是，是。”
每到这个时候磊子就会说：“说实话的都是好兄弟，但是以后少说为好。走，兄弟们都饿了吧，吃饭去。”
我们又混了一顿好饭吃，我想，虚伪的话还是非常有必要说下去。
寒假来了，学校对于即将要参加中考的学生分外照顾，假期很短很短，据说主要是怕耽误我们的学习，我在这里真想对学校说一声：“谢谢！”
过年期间，王生、遥遥、狄松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骂他们没良心，丢下我一个人在复习班受苦。
整个假期无非就是吃、喝、走亲戚。
直到开学，我都没有收到李潇和四春的电话。
过年间，我给林霖打过一次电话。
我向她道歉，她原谅了我。
她说：“真是没有想到，你和我妹妹是同学，你竟然为我妹妹挨了一刀。”
我说：“你知道吗？我没想到林雨会是你的妹妹。那会儿，我发现林雨身上是有你影子的，一种无法描述出的气息，你们太相像了。小学的时候我诋毁你的名声，希望你不要介意，那时候太小了，什么事都不懂，你走了后，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一直在寻找你，可是一直没有打听到你的下落，直到那天在你家见到你。”
以为，就这么错过，缘分纷落一地。没想到，我们还是见面了。这种缘分，带着晦气。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在你妹妹刚刚离开人世的时候。我觉得我害了你妹妹，也害了你，我是个罪人。没想过你能够原谅我。你知道吗？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认识林雨就好了，董枫也就不会见到林雨，林雨现在就还安安稳稳地活着，快乐地面对人生。可是董枫那混蛋，我要是看见他，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林霖，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啊？”
“真和你说的一样，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跟着我爸去了其他城市。”
“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是随口说的。”
“没关系。你呢，过得怎么样？”
“还好，一般吧，你呢？”
“我？很好啊。”
“你现在和王生一个学校吧？”
“是啊，你要好好学习，听王生说了你在复习，要加油。”
“嗯。”电话挂下的那一刻，我想，就这样，她原谅了我，不敢奢望的事情，成为了现实。
林霖说，她爸、妈复婚了，她好开心。我笑了，林雨的愿望实现了，她在天堂看到这种结局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雨，你这么小就去了天堂，那边有人欺负你吗？林雨，董枫那小子一定会落网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林雨，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林雨，你要好好的，好好地在天堂里，等我去那里的时候，我们还是同学，好吗？
寒假的天气并不好，每天阴雨连连，我也只是变得乖起来，天天窝在家里不想出门。颓废的生活变成了一种沦陷，短短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里不断地出现。我在想林雨，在想林霖，想所有在我身边出现过的人。
四春居然没有给过我电话，我感到不可思议。我想：“说不定他哪天忘记哥们儿了。”人的成长是随着年龄来递增的，而我确确实实变了，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磨难的。
林雨去了天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难以释怀，我无法接受她的离去。我感觉生命的渺小，原来真真切切在我身边欢腾跳跃的人，突然只能存在于我的大脑里了。我感觉到了世事的无常，我甚至有那么些不现实的想法，以为林雨只是和我在玩捉迷藏，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从在林雨家里看到她遗像的那时那刻起，林雨深埋在了我的心里，成为我心中永远难以平静的痛。我常常一个人面对着空旷的房间，难过得不能自已。
窝在家里的日子总是混浊的，尤其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我开始抽很多的烟，那些吐出来的烟圈变化成一屡屡的思念，我希望它们把所有的思念都带给我的朋友，带给林雨，带给林霖。
在镜子前我的自信心被糟蹋得一败涂地，混乱的头发，颓废的脸庞，都和原来的我极度不相符合。一下子，我的心沉入到海底。爸爸妈妈在这些天带着他们真挚的微笑，进行着他们虚伪的快乐，应付着一场接一场的饭局。
就这样在家窝了一段时间后，我决定摆脱这种苦闷的日子。
当爸爸妈妈去应付他们的饭局的时候，我也离开家，走在这座城市繁华的中山路上。每当这个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很多人踏着霓虹开始游走在这座城市里。我想我的寂寞是：当所有的人都在有规律地活动的时候，我却迷失了方向，这时候有一种从灵魂深处疯长的寂寞，包围住了我的身心。
我开始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道路上，感觉到深刻的不踏实和恐惧感。
项岩就是我在这么些不踏实和恐惧中认识的。
那天，当我走到一个灰暗的地下通道的时候，我发现有位身穿破旧牛仔服、头发披肩的青年坐在通道的拐角，手抱吉他，嘴中喃喃自语。我顿时来了兴趣，这些街头卖艺的流浪歌手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年少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帅呆了，想必有一日，我也去当个流浪歌手，吸引大众目光，
如今，我面前活生生地出现这么一位，我真想试试做流浪歌手的滋味。我走到他的面前，说：“哥们儿，来一首歌啊，别蹲在这里学酷啊！这时代女生可不信这个啊！”我看到他毫无反应，又重复了一次，这次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具威慑力的眼光看着我说：“成，但你必须给钱，我总不能白给你唱首歌。”
“×，唱首歌有那么麻烦吗？”我从口袋里摸出10块钱丢在了他身前的草帽里。
他抱起吉他，稀里糊涂地弹了一曲，我被他震撼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水平，真是比电视上那些歌星还要厉害，一曲歌包含着深深的感情和忧郁，似乎在对人们倾诉自己的无限忧伤。我只想说一句，这小子真他妈的帅。
“哥们儿，你丫的帅呆了，赶明儿你来这儿的时候带着我，咋样？”我说道。“我看你太幼稚了，这不是滑稽的表演，不适合你，你还是赶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他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什么？我幼稚？×的你太可笑了吧。别咋咋呼呼的，哥们儿，你是不知道，我是多么崇拜你这个职业啊！我反正闲在家里也是闲着，怎么样，带我一起混吧？”我说道。
“没有必要。”他起身抱起吉他冷冷地说道。
“我×。”我紧跟着他朝通道的另一端走去。
我一直紧跟着他。他被逼急了，加快了步伐。
我在后头大喊大叫，他好像对我的大喊大叫不理不睬的，让我很是郁闷。我心里使劲犯嘀咕，也不是诚心说要跟着他。我跟着他的原因是：一来我没有好心情，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二来，我也只是想逗逗他。
后来的事情让我出乎意料，我在后面大喊大叫一段时间后，我听见了哭泣的声音，我当时还来了一句：“×的，哪儿来的野猫啊！”敢情仔细一听，才发现这不是猫的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我小跑上前一看，那家伙居然在低声哭泣，我当时就懵在那儿了，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居然跟傻B似的跟在他后面。在一个立交桥上，他突然停了下来坐到桥沿上。气氛很悲凉。他还在低声哭泣。我凑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领说：“哥们儿没事吧？”他没有声响。
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走，我们去喝酒！”过了半响他说道，声音极为深沉。
“啊？哦。”我看着他恐怖的眼神。
后来他带我来到了一间叫“十夜”的酒吧，当然他已经不低声哭泣了。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他对我说：“今天谢谢你。”
“我×，今天让你赚了10块钱也不用谢我吧？”我想。
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讲他深爱的女孩，讲他的兄弟情义。
他深爱着的一位女孩，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生活着，他自己靠卖唱生活。他说，有这位自己深爱的女孩子在身边，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值得。他爱得非常深，以至沉迷于她的世界不能自拔。我当时和他一样，心情低落至极，我觉得他生活得那么有力，那么痴情，我被他的故事打动了。他告诉我他叫项岩，我告诉他，我叫米智楠。
在酒吧，我居然把我心里的困惑和难过和他说了，我说我对林雨的离去感到很愧疚很伤心。他说，以后我们经历的还要更多，这只不过是开始，这就是生活。
直到我离开，我都没有问他哭泣的原因。
很多时候，我都站在项岩旁边凝望，他好像一眼就洞穿了我内心的空虚和寂寞。在他的吉他声中，吟咏着一些已逝去的岁月章节，我听着他的音乐，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我还是很想念我的朋友，想念林雨、林霖，但这只是想念。
我开始喜欢听项岩的声音，他的声音总是表现得极其懒散却有很大的张力，还夹杂着一丝丝愤怒。
项岩在这个城市租了一间房子。我因无法打发家中的空虚时光，这段时间也住到了项岩的房间来，我们总会在深夜走在城市的大马路上，一起感叹那些逝去的岁月和离去的朋友。
我感觉到：不管项岩多么爱他心中的那个女孩，但现在他们之间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我一直没有问项岩，我一直沉迷于自己伤心的往事不能自拔。所以，两个男人各自有着寂寞的理由，却只能隔岸观火，不能给对方丝毫帮助。我们喝很多的酒，抽很多的烟，呐喊着音乐，通宵达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