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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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雨笑了笑:“你们东北军的装备和训练在全国来说都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打不过日本人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郑东贵犯愁了,心想,“这丫头片子,咋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妈个巴子的,装备好有个屁用?上面的人都他妈是软蛋,再好的兵也是肉包子打狗……哎?不对啊!她问我这些是啥意思?东北军的事情谁不知道啊?她问我这件事不会有啥打算吧?”想着,他上下打量着杨雨。
“郑副军长,您还没有回答我呢!”杨雨柔声问道。
“回答?”郑东贵苦笑着,“咋回答你?要说东北军,那毛病老鼻子了。就说说‘九一八’那天,弟兄们本来都操起家伙要跟小鬼子干。可是上面说了,说啥不要轻举妄动,还说等啥外交解决。人家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外交还管个屁用?呵呵!瞧瞧我这张嘴,我的意思是说命都要没了,还不反抗等啥呢?”
“没关系,您尽管说。”杨雨丝毫不介意。
“结果啊!可苦了当兵的,那人死的那个冤哪……我都不敢去想,一想就上火,一想就难受。当官的可把这些兵给害苦了,他们倒是拍拍屁股滚了蛋,留下我们这些兵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过得跟叫花子差不多。”
六十五
“就是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喽?”杨雨将郑东贵天马行空的思维巧妙地拉回正轨。
“差不厘儿!”
“如果您是七旅旅长,您会下令不抵抗吗?”
“我可不会那么窝囊。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手里也不是没有家伙,还怕那些三寸豆腐高的小鬼子不成?”
“那您对七旅旅长是怎么看的?您觉得他的做法对得起东北三千万父老吗?”
“他还能想那个?人家是少帅的红人,只要对得起少帅自能官运亨通。再说了,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亲戚套亲戚?关键的时候,都顾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谁能想到老百姓……咦?你不是要揪我昨天那件事吧?怎么净往胆小上拐?”
“不是,”杨雨笑了,看来郑东贵还知道些礼义廉耻,“既然你提到国民党上层腐败的问题,我想问问你对国民党领导抗日有什么看法。”
“看法?”郑东贵叹口气,“我觉得吧,这国民党比起大清国那会儿也强不到哪儿去。地方上咱就不说了,你就瞧瞧这军队,哪有几个正经人啊?一个个都忙着捞票子娶姨太太。指望他们抗日,他们哪有那份闲工夫啊?我跟你说啊……”郑东贵蹲在磨盘上,“我一想起‘九一八’那天的事情就后怕。要不是没信那些当官的话,要不是哥几个腿脚快,说不定都叫小鬼子用刺刀给攮死了。以前跟了这种熊官那是我八字不好,不过现在你叫我再跟着他干……嘿嘿!我可不是背后戳他们脊梁骨,就他们那尿性,没准哪天心情不好,又把我给卖了。”
“可你不是打算投靠少帅吗?”
“是啊!那时候也没个地方落脚,咱在东北军里干习惯了,你说不去投奔少帅还能咋整?可是后来一听说进关的东北兵那个苛碜啊!受中央军欺负不说,就连同样是杂牌,同样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西北军都不把咱当人看。一想到这儿,算了吧!老子受不了那份小媳妇气,还是咱自己干吧!这不,就留下来了。”
“噢!是这样啊……对了,您是不是国民党员?”
“国民党员?”郑东贵笑了,“啥国民党员啊?老子这辈子也不蹚那浑水,实实惠惠当个大头兵就完了。”
“呵呵……”杨雨笑了。她合上本子,站起身子向郑东贵伸出右手,“谢谢你了郑副军长。”
“这丫头片子也太那个……那个……咋不知道苛碜呢?”郑东贵盯着杨雨白嫩细滑的小手,心里直犯嘀咕。他暗想着是先占占便宜还是继续装他的正人君子?
杨雨一见他犹犹豫豫,羞红着脸把手迅速收了回去。冲动最终战胜理智的郑东贵,此时把肠子都悔青了,他一咬牙,暗自骂道:“郑东贵,你个鳖犊子!装啥正人君子大尾巴狼啊?到嘴的肥肉都让你给吐了!”
走出院子的杨雨满面春风,她边走边在本子上写道:“郑东贵憎恨国民党官僚,对国民党反动统治有着严重不满情绪,属于可以转化培养的对象……”
另一个转化对象陈卅,如今站在打谷场的训练队伍中苦不堪言。对于这个陈卅,郭仲良打心眼里就不愿意瞧他。可是没办法,他是宋玉昆亲自送来的“新兵”,不看僧面怎么也得瞧瞧佛面。训练场上反正就是那几个东北军老兵(汤家子弟基本都散了,如今跟随陈卅的只剩下无依无靠的汤二瘭子),多陈卅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郭仲良从基本军姿开始训练。他认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扎实的基本功是最重要的入门条件。这些东北军的老兵不愧是从精锐部队下来的,没有令他失望。动作、技术要领拿捏得非常到位。唯独这个陈卅,或许是没当过兵的缘故,不但动作呆板生硬,而且还总闹笑话。比如说,迈步分不清左右腿,立正时身体挺得像花冠公鸡等等。一天下来郭仲良没干别的,专给陈卅一个人开小灶。
“我说你以前是干什么吃的?这是正步吗?简直就是尥蹶子!瞧瞧那些村民,他们都比你强,你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郭仲良不但身心疲惫,而且也懊悔不已。他埋怨自己为什么糊里糊涂答应收下陈卅这个“学生”。
陈卅左右瞧瞧:不错,那些村民正在一旁学着陈卅鸭子似的行进步伐。“妈个巴子的!这回脸可丢大了。我说不来吧,老宋非要拉我,嗨!早知这样,当初训练汤怀书他们的时候,老子就不应该嫌苛碜躲到一边去了。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站好喽!”郭仲良用树枝敲敲陈卅的屁股,“挺胸、抬头、收腹你懂不懂?你自己说说,都教你几遍了?”
“可是我……”
“以后说话要先喊‘报告’,记住没有?”郭仲良蛮横打断了陈卅的解释。
“报告!”
“说吧。”
“报告!我实在没办法同时做到这三样!”
“说完啦?”
“嗯……”
“遵从长官的命令要说‘是’!‘嗯嗯’的那是老百姓不是军人!”
“是!”
“陈卅!”郭仲良后退一步喊道。
“啥事?”
“以后听见上级叫你名字要回答‘到’!”
“到!”陈卅心想,“咱俩到底谁是上级啊?”
“陈卅出列!”
“是!”陈卅躬身向前迈了一步。
“陈卅!你怎么像个虾米?”郭仲良冷冷问道。
“报告长官!我……我习惯了……”
“噢!习惯了……”郭仲良略有所思,不过他随即又喊道,“李通财出列!”
李通财挺直腰板跨出一步。
“李通财!你为什么不像虾米?”
“报告长官!我是练出来的!”
“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把自己绑在旗杆上!”
“好,请入列!”郭仲良走到陈卅旁边,大声问道,“听清楚了吗?”
“清楚啦!”
“从今往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
“对了,你这腿怎么并不上呢?”
“报告长官!我从小就是罗圈腿!”
“可是我要求你一定要并拢膝盖,你说该怎么办?”
“我……我回家拿绳子捆上!”陈卅心里憋屈得想哭,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好!”郭仲良点点头,“记住!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六十六
“是!”
“入列!”
“是!”
按理说,以陈卅的性格受到如此委屈,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夹起尾巴做人。不过,从他今天表现来看,无论宋玉昆还是郭仲良,都感觉到极其不可思议。实际上,在他们看到陈大胆缺点的同时,反而忽视了他的另一面:讲义气,够朋友。虽然陈卅在内心把郭仲良骂个千万遍,但是碍着宋玉昆面子,他不得不强压怒火忍气吞声。此外,他也心存一个信念:你郭仲良不是有本事牛么?那我陈大胆就要学会你的本事,比你还牛!
郭仲良冷眼瞧着这些兵,许久,他从嘴唇里挤出几句话:“为什么要严格要求你们?也许你们都不理解。可是你们看看人家日本兵,看看人家是怎么练出来的?你们要想打败他们,就要学会比他们还能吃苦,还要顽强。听明白没有?都聋啦?”
“明白!”
“好!这才像点兵样!”郭仲良咬牙切齿地说道,“从今天起,趁我们还有点时间,我会用世界上最严厉最苛刻的手段来训练你们。受不了的就给我滚蛋!我带的军队不养废物!有想当废物的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人吭声,陈卅暗道:“妈个巴子的,想糟践老子尽管来!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啥手段。要是老子皱皱眉,老子就是小妈养的!”陈卅生来好胜心极强,他那种不服输的性格,就连日后从不夸人的东野一号首长都赞叹不已。
下午训练刚刚结束,陈卅往炕上一躺,找根锄头把子把自己绑上了。他这种反常举动,看得一旁的凤凰浅笑不已。
“你干吗?”凤凰问道。
“别说了,把你腰带借我;我的不够用。”直挺挺的陈卅痛苦地伸出手。
“要腰带干吗?”
“绑腿。”
“绑腿?‘绑腿’用腰带吗?”
“哎呀!和你说不清,不是那个‘绑腿’的‘绑腿’,是用来绑腿的绑腿,你明白不?”
“不明白!”虽然不明白,但是凤凰还是顺从地解下腰带递给陈卅。
陈卅连脑袋都没放过,缠了一圈又一圈。没办法,他只好指着膝盖恳求道:“凤儿啊!帮帮忙,帮我把膝盖并到一起。”
“你到底要干吗?发什么疯啊?”凤凰觉得陈卅有点闹过头。
“帮帮忙!我要练军姿。”陈卅叫道,“我就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姓郭的?”
“噢!原来是治气。”凤凰彻底明白了,可是又感觉于心不忍,“你这两条腿……怎么说呢?都能钻过一条狗……呵呵!这可是从小闹下的毛病,抽冷子来这么一下能行吗?”
“行不行也得这么做!我陈大胆宁愿弄折腿儿,也不能叫别人瞧不起!”
凤凰默默叹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陈卅这种不服输的性格。不过一想到心上人要遭受那种上老虎凳般的折磨,这心里顿时就疼得跟抽筋似的。“这么做能行吗?你是不是再想想?”
“你就来吧!我陈大胆要是喊一声,就不算是个爷们!”
凤凰左右三圈,将陈卅两个膝盖紧紧捆在一起。
“不够紧!”陈卅咬牙喊道,“用力啊!”
凤凰又使劲缠了一圈。虽然两条腿间的缝隙小了些,可是陈卅的大腿抖动得就跟触电似的。
“当家的!你要是挺不住就喊一声吧!我看着难受……”凤凰的手随着心一起颤抖,说着话儿,眼圈都红了。这要是有外人在场,谁能相信这楚楚可怜的小女子,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关东火凤凰”呢?
“使劲!”陈卅喘着粗气叫了一声,随后就是牙齿“嘎吱嘎吱”一阵爆响。
“当家的,不能再紧啦!绳子都快断了!”
“打个死结……”陈卅两眼翻白……
“当家的,你可别吓唬我!要不咱别练了?这哪里是训练,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整。”凤凰抱着陈卅的大腿急得直哭,她抽出匕首就要割断绳子。
“你干啥?”陈卅睁开眼睛咬牙问道。
“咱不练了!没听说哪家军长司令还得遭这份洋罪?姓郭的根本就是没安好心,我看他是活腻歪了!”凤凰的双眼动了杀机。
“你不许碰他……他是为我好。”陈卅喘着粗气道,“陪我说会儿话……说话能强一些……”
凤凰哭道:“说啥呀?有什么好唠的?你都这样子了。”
“转……转过脸去……别……别看我……”陈卅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连铁石心肠的凤凰看着都落泪,更何况是别人?闻讯赶来站在门外的弟兄们也是看得心惊肉跳。郑东贵干脆陪着杨雨一起捂上了眼睛……
“小郭到底想干什么?没听说过有这样练兵的,他是不是想借机……”宋玉昆心乱如麻,可是偏偏没有丝毫办法。郭仲良不在这里,否则他真想问问郭仲良到底要干什么?
“当家的!你要是痛就喊一声,没人笑话你。”凤凰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抱着陈卅的头紧紧搂在怀里。
六十七
“别……上不来气啦……”陈卅叫道,“说说话……说话能……好一些……”
“说啥?”
“说啥都行……就说……你……你今天是……是怎么训练的?”
“我?”凤凰擦擦眼泪,“是杨雨亲自教我。”
“你……你不用……不用平直身子吗?”
“我从小背大刀,有它扳着,身子怎么会弯?”
“腿呢?那……那腿呢?”
“你当我像你似的?整个辽东你还能找出比我还直的腿吗?”
“也是啊!”
“当家的,这方法到底行不行?要不咱先歇歇?”
陈卅没吭声。
“要不我再和你说说话?”凤凰也是病急乱投医。
“叫……叫他们……回去吧!”陈卅向窗外努努嘴。
看来陈胡子是想和自己心上人单独相处。在场的外人一个接一个很识趣地悄悄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杨雨问郑东贵:“你们东北军有这样训练新兵吗?”
“你当那是侍弄骡子哪?照这么折腾,谁还敢当兵?”郑东贵嘴上说着,心中却在暗暗佩服陈卅的狠劲,“别说,这陈大胆还真不是一般的狠!也就是他,换了别人能挺一炷香,那就算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当家的,你还疼吗?”凤凰为陈卅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都已经木了,感觉不到疼。”陈卅握着凤凰的手,欣慰地笑了笑。
“你咋这么傻?叫你绑你就绑啊?也不过过脑子。”凤凰口里埋怨着,取过一块红薯,“吃点吧!没有力气挺不过去的。嗨!也不知道你还要绑多久。”
“绑直了为止。”陈卅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不是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那些猫三狗四,混日子过的兔崽子们看看:我堂堂一个军长在教官面前都没有脾气。这说明啥?这表示啥?叫他们自己核计去吧!”
“还别说,你带头这么一弄,我瞧着那些兵的眼神都不对了。我是没看到姓郭那小子是什么表情,估计他也没想到你敢玩真的。”
“从今往后不但是我,就是任何一个长官发话,我保证没人敢不听。真的!”陈卅信心十足,“我一个军长都这么服从命令,他们那些当兵的咋地,比我还特殊啊?”
“大胆啊!我算服了你了。”凤凰在陈卅脸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可真有股狠劲,真的,小鬼子都不如你。”
“你这是夸我吗?哎哟!”陈卅惨叫道,“轻点!还绑着呢!”
“你不是说喊一声就不算是爷们吗?”
“……”
陈卅将自己绑了一天一宿,最后因为锄头把子比较硌人,所以他给自己换了根扁担。随后的三天里,凤凰一直陪伴着他。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性情暴躁,只会舞刀弄枪的“火凤凰”,照顾起男人的本事居然不亚于任何一位贤妻良母,心细如发的程度有时连杨雨都自愧不如。当然,凤凰也不是一点缺点都没有。比如说针线活方面,她不但经常捏断钢针,有时连袜口和袜头都能缝在一起。陈卅每每看到粗细不均的线脚以及凤凰鲜血淋漓的手指,总会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