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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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日本兵红了眼睛,他们纷纷脱下上衣,学着那位躺在地上兀自惨叫不已的小组长,将衣服往地上重重一摔。
“这就对了!”陈卅点点头,“你们那两下子不咋的,我还以为是和日本娘们过招。也何?你们到底哆嗦个啥?举刀那小子,你咋唬个六饼?不服你就上!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他妈敢站着撒尿?”
小鬼子围绕着他开始转圈,看样子是想找什么空当。
“不用这么费劲,你们一块上!”陈卅向四周钩钩手指,“就凭你们这熊样,也敢打征服中国的歪心眼子?”小鬼子并未听懂他的东北话,转圈的速度反倒越来越快。陈卅有些不耐烦,暴喝一声,抡起刀片主动发起进攻……
九十五
“报告中队长!八家受到了攻击。”一个鬼子传令兵向谷田敬礼。
“他们请求增援没有?”
“没有!”
“嗯!”谷田面沉似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中队长!我们是不是对八家进行增援?”谷田的副手低声问道。
“增援?”谷田疑惑地看看他,“我们为什么要增援呢?难道八家一个小队还对付不了陈卅吗?”
“陈卅一向狡猾,我担心……”
“没必要担心,”谷田果断地说道,“我相信帝国勇士们的战斗意志,他们是不会叫我们失望的。”说着,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山谷,“这里是陈卅骑队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坚守在这里,他就是插翅也飞不过去。不要考虑八家,那里并不是重点,那是陈卅为了吸引我们注意所用的低劣手段。现在的局面就像在下一盘中国象棋——我只要帅,不要兵!”
听着八家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郑东贵慢慢放缓了坐骑,最后在一片乱石附近,他狠狠地勒住了战马。“驭……”
手下的弟兄们从前面旋回马头,默默游弋到他身边。
“我想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大胆。让兄弟替我去死,我他妈做不到!”郑东贵仰天悲号一声,拨马回奔。
“副军长!您不走啦?”弟兄们追上前心虚地问道。
郑东贵看看这班兄弟,苦笑一声:“我郑东贵堂堂一个男子汉,不想今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就是死,也要像我兄弟那样轰轰烈烈!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是干啥的?就是为了夹起尾巴自己顾自己吗?不!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男人生来就应该为别人去活,为兄弟,为国家,为了咱们三千万正在被鬼子糟蹋的父老乡亲!”
“副军长……”
“你们走吧!逃命去吧!没有人怪你们。拍拍你们自己的良心,只要你们心里觉得问心无愧,我无话可说……”
“副军长!”
“滚一边去!老子今天也不打算活了,谁他妈要是拦着,老子认识你,可老子的枪子不长眼睛,毙了他个舅子的!”
“副军长,我们不是打算拦着你。”江永指着自己脑袋说道,“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不是他妈贪生怕死的畜生?别看我们平时咋咋唬唬挺像那么回事,可到了关键时候;我们不如军长。与其这么回去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还不如现在就和小鬼子拼个鱼死网破!一想到窝窝囊囊活一辈子,我他妈也受不了!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老爷们,谁他妈怕谁?”
“老爷们不是用嘴吹的,咋做那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我郑东贵的事情。现在我要去杀鬼子,你们要去就一起去,不去也别他妈婆婆妈妈!”郑东贵伸手拽出大刀,仰天大喝一声,“陈大胆!你等一等,哥哥我郑东贵陪你来啦!”
“噌!”陈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断刃从小鬼子胸膛用力拔出,面对举枪对准他的小鬼子,轻蔑地一笑。身旁的鬼子捂着鲜血狂喷的刀口,喉咙发出一阵牛吼般的嘶叫。鲜血从胸腔喷泉一般涌动,陈卅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弯下腰去,用嘴接住那热气腾腾,腥臭无比的血水大口狂饮。
“痛快!”陈卅咧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我陈大胆这辈子,就属今天最他妈痛快!”“噗……”后背突然一震,血雾混着白烟破衣而出。炫目的火星闪过,一颗尾部冒着青烟的子弹,钻进他身后的土墙。
“叭嘎!”鬼子小队长回手扇了一个浑身颤抖的部下,骂道,“谁叫你开的枪?你这个懦夫,丢尽了帝国军人的脸面!”
“他……他喝人血,他不是人!是魔鬼,是魔鬼!”鬼子兵喃喃自语道。
“你们好好看看什么是军人?这就是真正的军人!”鬼子小队长一指手拄大刀,毅然立而不倒的陈卅大声说道,“你们这辈子很难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对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看看他,记住他给你们上的这一课:真正的军人,是用微笑来面对死亡的!”
鬼子兵面面相觑。“支那人里也有真正的军人吗?入伍时,教官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陈卅翻了翻尸体上的口袋,从被污血润湿的口袋中掏出了几块巧克力糖。他笑了,他开心地笑了,对着月光,他欣慰无比地笑了……
鬼子小队长走到陈卅面前,望着他嘴里“呼呼”直喘的白气,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阁下!您用一己之躯力挡万夫,您的勇气和力量我们很佩服。可是你我都是军人,应该明白在战场上要用血来书写胜利者的骄傲。虽然你失败了,但是你已经尽了力。按照我们帝国军人的习惯,我们必须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们的军旗。不过,我可以让你考虑一下选择什么样的死法,只给你三分钟,如果三分钟后你仍然没有明确答复的话,我的部下就会开枪。”
“呵呵……”陈卅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么?”小队长不解地问道。
陈卅长叹一声,说道:“操你奶奶的小鬼子,我笑你根本就不懂啥是军人!”
“你说什么?”
“真正的军人,不能只对得起这身军装!”话音未落,陈卅迎面劈手抡起了鬼头大刀。
“嗒嗒嗒……嗒嗒嗒……轰轰!”硝烟迅速笼罩在小院的上空……
“报告中队长!八家和我们失去了联系。”鬼子传令兵沮丧地说道。
“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谷田冷静地摆摆手。
“中队长,我们是不是派人过去瞧瞧?如果我们连表面文章都不做,大队长那里……也不好交代啊!”副手有些慌乱。
“你说什么?”谷田撩起眼皮,“帝国勇士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难道就是为了向大队长交代吗?熊谷桑!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职责所在。在帝国利益面前,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必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哈依!可是中队长阁下,森小队毕竟是我们的部属,如果对他们不管不问,我们将如何面对军部的询问?这一点,请中队长阁下要认真考虑。”
谷田将战刀横在自己膝前,平静地说道:“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调动一兵一卒!如果军部询问,我就切腹去陪伴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他冷冷一笑,“霍”地站起身大声喊道:“战场就在这里,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再有人胆敢动摇我的决心,杀无赦!”
“兄弟啊!哥哥我来啦!”郑东贵手举大刀一马当先跃进了篱笆墙。一片血污,遍地狼藉,渺渺狼烟……
“兄弟!你在哪里?”郑东贵拖着颤音喊道。四周除了房屋“噼剥”的燃烧声和后续战友的马蹄声,静静的,像一盘步入尾声的残局。
“大胆!你可别吓唬哥哥!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吭一声?”郑东贵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
“报告副军长!没发现军长。”
“副军长,这里也没有。”
九十六
“副军长,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捡到了这把刀……”孙建德将一口折为两截的断刃举在郑东贵的面前。
一把很熟悉的大刀,一把刻着陈卅名字的大刀,一把饱饮敌人鲜血的大刀,一把刀柄红绸被汗水和鲜血浸湿了的大刀……
“啊!”一股炽热的眼泪混着清长的鼻涕,顺着郑东贵的口唇汹涌而下,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如同火山一样喷发而出。老郑狠狠抠着自己那青茬徐徐的头皮,指甲所过之处,道道鲜红的血痕如坟丘般突兀。“兄弟!我的兄弟啊……”望着断刃上那锯齿狼牙的缺口,郑东贵泪眼惺忪,“是哥哥害了你,是哥哥胆小没用,我他妈不是人!”“扑通”一声,神志昏昏的郑东贵从战马上幡然而落……
“副军长!”战士们慌了神儿,正欲过来搀扶,不料郑东贵突然从雪地上跳起,疯了一般将众人逼退,“闪开!都他妈闪开!我要给兄弟报仇,谁他妈拦我就砍了他狗日的!”
“副军长!我们错了,是我们胆小对不起军长!如果你要找鬼子拼命,那就带上我们!我们人是贱骨头,没有用,可是对付小鬼子这总还成吧?”江永等人泣不成声地说道。
“带上我们吧!我们永远也不会再给救国军丢脸!求求您啦!”三十几个人在雪地上直挺挺地跪倒,刀柄上的红绸迎风飘动……
“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郑东贵哽咽着,连血带泪狠狠抹了把脸,咬着牙,恶狠狠地喊道,“记住我兄弟的话: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今后在咱们救国军里,只流血不许流泪!如果哪个鳖犊子再敢流他娘的猫尿,就跟我这口大刀说话!”郑东贵手起刀落,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榆树一刀两断。“弟兄们,去他妈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小鬼子就埋伏在山谷,有没有胆量跟他们去拼命?”
“有。”
“大点声!我他妈听不见!”
“有!”
“上马!”郑东贵箭步跃上马背,手中那口飘着红绸的大刀银光闪烁。“兄弟,你先走一步等着哥哥。咱可说好了,不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郑东贵将陈卅的断刀插在皮带上,凶狠刚毅的目光下,一夹胯下战马,悲愤地喊道:“驾!”
“中队长,大队长急电!”传令兵报告。
“念!”
“哈依!据可靠消息,陈部余匪已流窜至你部驻地附近,望君密切注意陈匪动向,在第十四旅团吉野联队赶到之前,务必集中兵力主动出击将其彻底围歼,不得有误!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拿过来!”谷田从传令兵手中接过电报纸仔细看了看,渐渐陷入了沉思。
“中队长阁下,大队长的意思是……”副手熊谷皱了皱眉。
“岸谷大队长希望我们主动出击一举歼灭流寇。”谷田咬着牙,表情变得痛不欲生,“可是他偏偏忘记了一件事情:流寇拥有机动性极强的战马!”
“大队长阁下为什么要下达如此莫名其妙的作战指令?难道他不明白这座山谷的军事价值吗?主动出击,岂不是要放虎归山?”
“大队长也是无计可施,”谷田望着山谷,不无遗憾地说道,“骑兵中队的事件使他在军中蒙受了极大的耻辱,如果陈卅不是由我们岸谷大队去解决,而是假手于吉野联队,那么岸谷大队长在面对军部质问的时候,就只能切腹自尽了。”
“可是依照您的想法,这条山谷才是最佳的战场。如果我们放弃,恐怕……”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谁叫大队长目前只考虑他个人的荣辱得失呢?”谷田面色阴沉,“谁叫他是一手提拔我,是在战场上救过我性命的大队长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原计划不变,这里只留下一个小队,由下田小队长负责指挥。其余的人随我迅速返回八家。”
“是!”
“副军长,前面山谷发现了鬼子步兵!”汗流浃背的周银锁,策马进入树林向郑东贵报告。
“他们有多少人?”
“两个小队,还有掷弹筒和迫击炮!”
郑东贵嚅动着嘴唇一言未发。陈卅用自己性命调动山谷伏兵的计划,看来是彻底泡汤了。当务之急,一是打,一是逃。要想逃,就要放弃马匹辎重,徒手攀上五十多米高的悬崖峭壁,翻越被冰雪覆盖的雪山。要想打,面对装备人数均占优势的鬼子,这些所谓的“骑兵”能占到多大便宜,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更何况,山谷的地形地貌异常复杂,鬼子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之便。
“要是大胆在就好办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想到陈卅,他内心一阵酸似一阵,“这些马匹辎重可是大胆用命换来的宝贝,我说什么也不能做败家子。”郑东贵咬牙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这些用鲜血夺来的战利品原封不动还给鬼子。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一定要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郑东贵并没有果断选择放弃。他的行为如果按照一位军事家所说,那就是“舍不得坛坛罐罐”。战争中取决胜负的关键是人而不是武器——这个结论已被后世某些军事研究者所津津乐道。他们甚至固执地认为:取决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就是人,即所谓“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这句话甚至被当作军事经典格言。可是在战争中永远没有所谓的经典,因为无法重复运用和照搬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经典。在一场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既不是单纯的人也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各方面综合因素最大限度地发挥及合理性的运用。
九十七
郑东贵的选择在后人看来是一种错误,是一条必死无疑的死路。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通往山谷的山道是一条贴付山壁,与山势走行相依托的自然结构。蜿蜒而行的山道与陡峭高大而又坚硬的山壁贴行蔓延300米后,才突然折行110度进入两山之间的山谷。山道侧壁由于天寒地冻、坚石壁立、视线不佳等因素,造成鬼子无法有效地挖掘作业,所以,谷田不得不将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石壁上地理条件相对较好一些的山坡。谷田的排兵布阵没有错误,两个小队集中火力干掉郑东贵的骑兵原本不是什么困难。但是岸谷的命令,迫使他不得不抽调一半兵力去违心执行。剩下的一个小队,因为地理环境和火力集中等问题,也不得不主动调整,进行了火力压缩。可是随着人数的减少,火力的密集度也将大打折扣。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等高强度杀伤性武器,也受到山体、山高和视线、夜色等方面的影响,根本就无法有效命中300米山道上的骑队。这就给救国军接近谷口创造了有利条件。
郑东贵在战斗打响前逐渐冷静下来。经过他反复权衡得失,决定将谷田率领的回援小队从容放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贸然与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豪言壮语尽管已经喊得震天响,可是和陈卅在一起混久了,他多多少少也学会了用脑子去分析判断问题。“妈巴子的,不能和鬼子硬拼哪!”郑东贵心想,“嗨!看来豪言壮语不是谁都能说的,丢人就丢人吧!这毕竟不是我郑东贵一个人的事情,手下的弟兄没有必要因为我去白白送命。”十几分钟前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郑东贵,十几分钟后又变了。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很奇怪。
“副军长,咱们咋不打呢?”梁飞低声问道,“鬼子可要过去啦!”
“你懂个啥?”郑东贵一翻白眼,“我主要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带回热河,而不是叫你们陪着我去送死。和小鬼子拼命那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能活还得活。现在鬼子的情况有了变化,咱们要是不变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可是……可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