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上)〔法〕莫泊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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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真伪,判断出什么该说,什么也想说,以及哪些事会对公众产生影响,并清楚应如何报道方可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布瓦勒纳先生虽然从事报业多年,但仍不够好,办法也少,尤其是天生愚拙,不善透过老板的只言片语而猜测其内心想法。杜洛瓦担任此职,必定会完美无缺,然而使这份用诺贝尔。 德。 瓦伦的话说,“以国家金融为依托而在政治暗礁间穿行”的报纸,在这方面的工作大大加强。《法兰西生活报》的“真正编辑”也就是幕后人物,是同报馆老板搞的那些投机事业直接相关的五六个众院议员,所以在众院被称为“瓦尔特帮”。
他们因为同瓦尔特合伙或借助于他而财源广进,因而备受人们的羡慕。政治编辑弗雷斯蒂埃只不过是这些实业家的傀儡。 他们的意图就是由他执行的。 遇有重要文章要发表,他们便向他示意,由他执笔,而他总要把文章带回家去写,说是家里比较安静。为使报纸带有文学色彩和巴黎特色,报馆聘请了两位各有特长的著名作家,一位是雅克。 里瓦尔,负责时事专栏,另一位是诗人诺贝尔。 德。 瓦伦,负责文艺专栏,用新派的话来说,也就是连载小说的负责人。除此之外,还在以笔杆为生、生活拮据的大批文人中,以低廉的工钱雇了几位艺术、绘画、音乐和戏剧方面的评论家,以及一位负责刑事案件的编辑和一位负责赛马报道的编辑。最后,还有两位来自上流社会的女士,分别以“红裳女”和“素手夫人”的笔名,时常寄来一些稿件,介绍社交界的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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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闻,讨论时装、礼节、高雅生活和处世之道等方面的问题,或是透露一些有关名媛闺秀的秘闻。所以,《法兰西生活报》这份“以国家金融为依托而在政治暗礁间穿行”的报纸,就是由上述来自各方面的人士支撑的。正当杜洛瓦为自己被任命为社会新闻栏主编而感到惊喜的时候,他收到了那印制精美的请柬。 请柬上写着:“瓦尔特先生和夫人订于一月二十日星期四晚在寒舍略备薄酒,招待各方好友,恭请杜洛瓦先生届时光临。”
老板在恩宠之外又加恩宠,杜洛瓦喜不自禁,不禁像是收到一封情书一样,对着请帖吻了又吻。 接着,他去找了一下报馆财务,同他谈了谈经费问题。在通常情况下,社会新闻栏所配外勤记者的薪俸及这些记者所写稿件的酬金,都由该栏主管以其所掌管的专项资金支付。 稿件无论好坏与否,酬金一律照付,如同果农送给鲜果店的水果一样。归杜洛瓦掌管的这笔钱,在起初阶段为每月一千二百法郎。 杜洛瓦觉得,这钱既然到了他手中,自己可以扣下一部分。经他再三要求,报馆财务终于同意先行预支四百法郎。拿到钱后,他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即将欠德。 马莱尔夫人的二百八十法郎还掉,他一会又说,这样一来,他手中便只剩下一百二十法郎了,靠这点钱显然难以将此栏目办好。 所以只得打消此念,过些时候再说。之后,他一连两天,忙于操持办公事务。他所接管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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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供全组人员使用的大房间,房内放着一张长桌和一些存放信件的木格。 房间的一头被他占了,而年龄虽大仍整天伏案、胸前垂着乌黑长发的布瓦勒纳则占了另外一头。放在房间中央的长桌,给了那些常年奔波在外的外勤记者。 他们一般都是将它当作凳子使用,或是沿桌边坐下,任两腿垂下;或是盘起两腿,在桌子中央坐着。 最多时,常常有五六个人同时端坐在桌上,恰像一尊尊中国瓷娃娃放在那里。 与此同时,他们还带着浓厚的兴致,手中玩着接木球游戏。杜洛瓦如今也迷上了这玩艺儿,并在圣波坦的带领和指导下,已玩得非常熟练。弗雷斯蒂埃的身体,现在是越来越糟了。 他最后买的那只用安的列斯优质木料制做的小木球,尽管心爱无比,但玩起来已力不从心,只得送给了杜洛瓦。杜洛瓦则浑身是劲,一有空闲,便不知疲倦地丢起那系于绳子末端的小木球,同时低声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
功夫不负苦心人,就在他要去瓦尔特夫人家赴宴的那天,他最后已能够一口气玩到二十。 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心中不觉一阵惊喜:“看来今天是我的喜庆日子,真是事事如意。”他这样想倒也不无道理,因为实在说来,在《法兰西生活报》这间办公室里,一个人只要木球玩得好,就肯定会平步青云。为了有充足时间好好修饰一番,他早早离开了报馆。 走在“伦敦街”上,他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个身材不高的女人,正迈着小步,极匆忙地向前走着,模样很像德。 马莱尔夫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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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感到脸颊发烧,心房怦怦直跳,于是穿过马路,想从侧面再看一看。不料对方这时停下脚步,也要到马路这边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看错了,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常常问自己,假如是哪一天同她面对面地走到一起,我该怎么办?是向她打招呼,还是装着没有看见?
“我不会撞见她的,”他心里想。天气很冷。 路旁的水沟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 在昏黄的路灯下,人行道灰蒙蒙的,往日的勃勃生机已不复存在。回到住所,杜洛瓦向四周扫了一眼,心中想着:“我该换一个地方了。对我来说,现在是再也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了。”
他心潮澎湃,兴奋不已,好像想到房顶上去跑上两圈,渲泄一下心中的欣喜。 他从床边踱到窗口,嘴里大声自言自语道:“这一天终于来临,运气真的来了!我要写封信告诉爸爸。”
他给家里的信,经年不断。 父亲在诺曼底一条山间公路旁开了一家小酒店,从陡峭的山坡向下望去,卢昂城和广阔的塞纳河河谷全收眼底。 每次接读儿子的来信,酒店里总沉浸在一片欢快的欢乐中。杜洛瓦也常收到父亲的来信。 蓝色的信封上,是他父亲以他那颤抖的手写下的粗大字体。 每次来信,开头一直这样几句:
亲爱的孩子,给你写这封信别无他事,只是想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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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中平安,我和你母亲都很好。 这里一切照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不过,有件事仍想对你说一说……
而杜洛瓦对村里的情况,邻里的变迁,地里的收成等等,也一直十分牵挂。如今,他一边对着那个小镜子系着白色的领带,一边在心里说道:“我明天就给父亲写信,告以一切。老人家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样的地方我也会去,他知道后将不知会怎样惊奇呢!
说来惭愧,这样的饭菜,他一生也没尝过!“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又蓦然出现酒店厅堂后面那黑咕隆咚的厨房,墙上挂着一排黄碜碜的铜锅。一只猫伏在壁炉前,头向着炉火,看去尤其似传说中的狮头羊身、口中喷着火的怪兽。 木质桌案因常年泼洒汤汤水水而在表面积了一层厚厚的油污。 在中央的案子上,一盆汤正冒着热气。 一支点着的蜡烛,就放在两个菜盆之间。 杜洛瓦好像看到,一对乡下装束、手脚已不太灵便的老人,即他的父亲和母亲,正坐在案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他们苍老脸庞上的每一道皱纹以及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是那样地熟悉,甚至他们每天面对面坐在案前吃晚饭时互相间会说些什么,他也能猜到。因此他想:“看来我得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了。”
就在这时,他的修饰已经结束,因此吹灭蜡烛,走下楼去。他沿着环城大街往前走着,几个妓女走过来和他搭腔,挽起了他的胳膊。 他抽出胳膊,满脸鄙夷地叫她们滚开,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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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小看了他,污辱了他……他被她们当成什么人了?这些骚娘儿们怎么竟连自己面前现在站的是什么人也分辨不出来?一套黑色的礼服穿在身上,如今又正要到一家富有、知名、地位显赫的人家去赴宴,他觉得自己已在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地地道道上流社会的绅士。他迈着沉着的步履,进了瓦尔特先生家的前厅,几个高高的铜烛台把整个大厅照得通明。 随后,他将手杖和外氅交给迎上前来的两个仆人,神态是那样坦然。全部厅堂都亮如白昼。 瓦尔特夫人正站在第二间也即最大的一间客厅前迎接来宾。 她笑容可掬,对杜洛瓦的到来表示欢迎。 杜洛瓦接着和两个先他而到的人握了握手。 这就是身为议员的《法兰西生活报》幕后编辑菲尔曼先生和拉罗舍—马蒂厄先生。 拉罗舍—马蒂厄是一位在众议院很有影响的人物,因而在报馆内享有特殊的声望。 谁都知道,他坐上部长的席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久,弗雷斯蒂埃夫妇也双双来到。 弗雷斯蒂埃夫人今天穿了身粉红色衣服,显得特别端丽。 杜洛瓦见她一来便与两位议员随便交谈,不由得暗暗吃惊。 她站在壁炉旁,嘀嘀咕咕同拉罗舍—马蒂厄先生谈了足有五分多钟。 她丈夫查理则是一副神虚体倦的样子,一个月后,他又瘦了许多,而且总是咳个不止,口中却不止一次地说道:“看来我得下定决心,今冬剩下的时光,非去南方度过不可。”
这时,诺贝尔。 德。 瓦伦和雅克。 里瓦尔两人,也来了。随后,客厅尽头的一扇门忽然打开,瓦尔特先生带着两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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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高挑、芳龄二八的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长得花容月貌,另一个却丑不堪言。杜洛瓦尽管知道老板是有儿女的,但此时他却吃了一惊。他从未想到过老板的这两个女儿,是因为自己身份低下,没有机会见到她们。 这正像遥远的国度,由于不可能去那边瞧瞧,所以也很少想到一样。再说他原来以为她们一定还小,不料今天一见,方知已长大成人。 没有思想准备的他,不禁稍稍有点不知所措。经过一番介绍,她们俩分别伸过手来,与他握了握,接着便在一张明显是为她们准备的小桌旁坐了下来,开始摆弄放在柳条筐里的一大堆丝线轴。还有几位客人未到,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候着,大厅里呈现了这种类型的晚宴在开始之前所常有的拘束。 客人们都来自不同的岗位,经过一天的忙碌,思想上尚没有摆脱白天所处的不同氛围。坐得无聊的杜洛瓦,不由得抬起头来向墙上看了看。 见到此情此景,站在远处的瓦尔特先生显然想显示一下他的富有,马上不顾他们中间隔着的一段距离,对他说道:“您是在看我的这些油画吗?”他把“我的”这两字说得很重。“我来把这事说说。”
说着说着,为了让大家看得仔细,他端起一盏灯走了过来,一边说道:“这是幅风景画。”
墙壁中央是出自基耶梅之手的巨幅油画:《暴风雨前夕的诺曼底海滩》。这画下方又挂了两幅画,一幅为阿尔皮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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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另外一幅为基耶梅的《阿尔及利亚平原》,一头身高腿长的骆驼画在了天边,看上去像是一座奇怪的古代建筑。随后转到另一面墙。瓦尔特先生像典礼官宣布什么似的,带着庄重的神态说道:“这些画可都是些名家的杰作。”
此地挂的是四幅画,也就是热尔韦斯的《医院探视》、巴斯蒂安—勒巴热的《收割的农妇》、布格罗的《孀妇》和让—保尔。 洛朗的《行刑》。他们最后一幅,画的是旺代的一名教士靠在教堂的墙上,一队穿着蓝军装的共和军正举枪行刑。客人们继续往前走去,只见老板严肃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笑容,他指着另一面墙说道:“这几幅画,主题就不那样严肃了。”
众人起先看到的,是让。 贝罗的一小幅油画,题为:《上身和下身》。
画家画的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双层有轨电车上,一个漂亮的巴黎女人正沿着扶梯往上层走去。 她的上面就是上身,而下身仍停留在下层。 坐在上层长凳上的男士,一看见这张年轻而秀丽的脸庞正向他们迎面而来,忍不住怦然心动,目光中显出一片贪婪;站在下层的男士则死死盯着这年轻女人的大腿,流露出既有垂涎之意而又无可奈何的复杂心态。瓦尔特先生把灯高高举起,淫荡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得意地向众人炫耀着:“如何?有意思吧?”
轮到下面一幅画时,他说这是朗贝尔的《搭救》。
在一张已经撤去杯盘的桌子中央,蹲着一只小猫。 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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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吃惊和慌乱的神情观看着身旁一个水杯内掉进的一只苍蝇,一只爪子已经举起,就要突然伸将过去,救出苍蝇。 可它还没有下定决心,仍在犹豫之中。 它能够救出小东西吗?
这之后是德塔伊的一幅画:《授课》。画的是兵营里的一个士兵,正在教一只卷毛狗学敲鼓。 瓦尔特先生兴致勃勃地指着画说:“这幅画的构思的确巧妙!”
杜洛瓦赞同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附和道:“是的,实在好!实在好!实在……”
这第三个“好”尚未说出,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德。 马莱尔夫人的说话声,于是立刻打住了。 德。 马莱尔夫人显然是刚刚走了进来。老板举着灯,仍在不厌其烦地向客人介绍其他的画。如今大家看到的是莫里斯。 勒鲁瓦的一幅水彩画:《障碍》。画面上,两个市井中的莽悍大汉正在一条街上扭打。 双方都有着惊人的块头,所以力大无比。一顶轿子由此路过,见路已堵住,只得停下。 轿内伸出一妇人的清秀面庞,只看到她目不转睛地在那里看着,并无着急之意,更无害怕之感,眼神中甚至带有几分赞叹。瓦尔特先生这时又说道:“其他房内还有些画,但都是无名之辈的作品,同这些画相比就大相径庭了。 因此可以说,这间客厅也就是我的藏画展厅。 我如今正在收购一些年轻画家的作品,收来后就暂且存放于内室,待他们出了名,再拿出来看看。”
说到这里,压低了嗓音说,诡秘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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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收购的好时机。画家们都穷得要命,简直就是上顿不接下顿……”
然而眼前这些画,杜洛瓦此刻已是视而不见,连老板的热情话语他也听而不闻了。 由于德。 马莱尔夫人正站在他背后。 他该怎么办?要是他去和她打招呼,她会不会压根儿不予理睬,或者不顾场合地给他两句?可是他若不过去同她寒暄几句,别人又会怎样考虑?
想来想去,他想再议论。但这件事已弄得他六神无主,他甚至想假装身体突然不适,借口走开。墙上的画已经看完,老板走到一边,把手上的灯放了下来,同最后到来的女客寒暄了几句。 杜洛瓦则独自一人,又对着墙上的画琢磨了起来,仿佛这些画他总也看不够。他心慌意乱,不知怎样是好。大厅里,各人的说话声,他听得非常清楚,甚至能听出他们在谈些什么。 弗雷斯蒂埃夫人这时叫了一声:“杜洛瓦先生,请你过来一下。”
他立即跑了过去,原来是弗雷斯蒂埃夫人要他同她的一位女友认识一下。 这个人要举行宴会,想在《法兰西生活报》的社会新闻栏登一条启事。杜洛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