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梁凤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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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成了问题,终于还是依照做母亲的意思,以菊命名,希望她福慧双修。
司徒菊是否能如母所愿,现今也真难说了。
饭后,司徒菊仍陪着母亲坐到偏厅去吃茶。
年三十晚,谁都不会早睡,且难得母女相叙的机会。
宋圣瑜直截了当地问:
“菊儿,你是否真的不再往外跑了?”
司徒菊很爽快地答:
“是,这就留下来了。”
“有什么计划没有?”
“过了年,就跟妈妈到我们丰隆去上班!那儿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
宋圣瑜惊骇地问:
“你喜欢做生意?”
“我喜欢重振家风。”
“好志气!”
“世界没有学不来的生意!妈妈。也没有努力不来的理想!”
宋圣瑜听得很舒服,似乎眼前真的露了一线曙光。
司徒菊问:
“司徒家要重振雄风,是有希望的?”
宋圣瑜一怔,这个大问题,怎么答?
“你刚才已经说了,没有努力不来的理想。”
“对。”司徒菊一挺腰骨,坐直了,再问:“我这次是深思熟虑才走回来跟你商量的。我想切切实实地问妈妈一句话,重振雄风,是不是你的理想了?”
这才是一针见血的话题。
道理很简单。如果宋圣瑜肯再战江湖,东山复出,为司徒家的财富声望,重整江山。这个理想被认定之后,世上必无难事。
问题在于宋圣瑜是否有此心情?备此能耐?
或许,宋圣瑜真的打算就这样投闲置散,可有可无的过掉这一生算了。
已届花甲之年的人,硬说还有大把世界在后头,原无不可,但,实实在在临到有资格颐养天年之际,依然要奔波营役,从新收拾旧山河,是苍凉艰辛的一回事。
未曾到过山之颠峰者,每每向上爬高一级,就是一份莫大的喜悦与鼓励。
老早已在顶端云际,一下子摔下来,重头往上爬,每进一步,只有更添惆怅,几时才回复往昔之所有?
宋圣瑜委实无辞以对。
事实摆在目前,她一直只是被动式的收拾残局,支撑场面,从没有具体而积极地思考过、研究过,究竟应如何自处?如何打理司徒家的企业?
宋圣瑜说:
“这阵子,我们公司的重组功夫进行得比较慢,然,仍在进行中,就快有比较确切澄明的答覆予控股公司的大股东。”
“妈妈,你要交代的人,其实不是我们。”司徒菊这样说。“妈妈,死者已矣,何必还念着要向他们交代呢?爸爸若还在世,我们怕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磨难。他既是撒手不管,我们就自管自寻出路去,还要向他们交代些什么?”这番话令宋圣瑜错愣。
司徒菊继续说:
“妈妈,要交代的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自己。”
“这些日子来,实在太非驴非马了。”宋圣瑜不得不承认。
“妈妈,要真问问你自己,如果你确实意兴阑珊,不愿在江湖上再历风险,我们还是山大斩埋有柴,不愁安安乐乐过掉下半生。要真如此的话,就无谓再苦撑着这个家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宋圣瑜吃惊地问。
“把所有剩余的资产变卖,包括这幢大宅在内,把丰隆企业以及名下的一些附属公司结束,然后离开本城,移民到他邦去,颐养天年。”司徒菊非常认真。
宋圣瑜颔首不语。
心上有千千万万句的舍不得。想着,泪如雨下。
“妈!”司徒菊扑回母亲身边,紧紧的抱住她。“如果你舍不得的话,就站起来,重头收拾旧山河去,我一定支持你。”
宋圣瑜抬起迷糊的泪眼,嘴唇不住颤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妈妈,请想想,现今的司徒家并非司徒福与司徒峰,更非司徒宋圣瑜的司徒家。一就是竭心尽力,恢复旧观,还我河山。一就是弃甲曳兵,归返园林,安享太平。何苦如此不伦不类,把家资、名声、地位。全部都阴干掉。明眼人不会为了我们支撑残局而投以同情一票。”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千古不易的定议。
毋庸置疑。
司徒菊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四'梁凤仪'
这些日子来。宋圣瑜苦苦经营,也无非是过一日做一日人的政策,虽是强舒笑脸,人前潇洒,实则上,在自欺欺人。
本城人物之所以能屡创奇迹,风生水起,全在于一、不浪费感情与时间。二、眼睛雪亮,谁成谁败,谁个斤两若干,谁人动静如何,全部了如指掌。
宋圣瑜在浩劫之后这样子蹉跎下去,不是办法。
司徒菊用了“阴干”那两个字,实在是神来之笔,太棒了!
宋圣瑜说:
“就算你是小辈,我也要谢谢你,是当头棒喝,暮鼓晨钟。”
司徒菊点点头:
“是大家反省,谋近而后动的时候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明天就是新年,再三百六十五天之后,司徒家大厅内的桃花,是否仍由国内送来,妈妈,权操于你!”
人面纵全非,也得要桃花依旧笑春风才好!
“妈,我坐了长途飞机,很累了,想早点睡,明早再向你拜年。”
望住女儿的背影,真是不胜唏嘘。
宋圣瑜仍坐在偏厅那张枣红丝绒的双人梳化椅上。
多少年的年三十晚,年夜饭之后,她就会与丈夫一起坐在这儿,守岁。
儿女们一个个穿梭往来,都探身进来给他俩打个招呼,说几句吉吉利利的俏皮话,便又寻他们自己的年宵节目去。记得有一年司徒峰曾握着宋圣瑜的手,道:
“热哄哄的团年饭一吃罢,就鸡飞狗走,各散东西,只余你我。”
“这已是大幸了。”宋圣瑜随意的答。
“你说得对呀!要是我像有些男人般,三妻四妾,你可更凄凉了。”
宋圣瑜白了丈夫一眼,抿一抿嘴,也不造声。
无谓在这大好日子又跟他吵嘴。
这司徒峰,一天不偷鸡,立即自任保长。
如今说的这句话,无非趁机要刺激宋圣瑜,就是看在她才刚刚跟史云龙行了花市回来,还有一阵的心心不忿。于是忙不迭提醒她,那史云龙状若情痴,实在花心得很,家里既搁着一妻一妾,又如何解释了?
怎比他司徒峰的从一而终?
无可否认,司徒峰对宋圣瑜十分宠爱、尊重、呵护、无从异志。当然,更不曾有过明目张胆的要纳妾,甚或在外头有另一房的女人。
但,宋圣瑜心知肚明,在他们漫长的二十多三十年婚姻之中,自己决不是丈夫的唯一一个女人。
她不得不正视,成为司徒峰心上独一无二的爱侣,并不表示他从不寻花问柳。
要说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毕生未试过一次半次的找寻贴身享受,舒泄情欲,也真过分地使人难以入信了。
宋圣瑜自己也真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思想成熟,兼做人透彻世故。
大概是在家翁与家姑逝肚,丰隆企业由司徒峰执掌,他要培植宋圣瑜,在商场上学步,助他一臂之力时开始,宋圣瑜就洗脱了住家女人的胸襟与思维,把眼光放大放远,把行为修饰得更落落大方,大开大埋。
也许,这正正是司徒峰聪明之处,他不单能对内对外都有一名绝对信得过的助手相帮,如虎添翼,更加紧紧携了妻子的手,让她跟自己同步前进。于是夫妇之间的思想与感情不但没有出现距离,反而造就了甚多的不言而喻,心照不宣。
宋圣瑜不自觉的慢慢沉醉在回忆之中,有系统地把过去难忘的一宗宗事件,都记起来了。
记得那一年,大儿子司徒震还在中学阶段,她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丰隆企业的副主席,日中与丈夫并肩作战。
一般情况下,午膳的应酬排得满满的,尤其是她专管对国内与海外的出入口企业,来往的业务对手,多如恒河沙数,把年年月月的午膳之约都塞得爆满。
这天,直至十二时多一点,秘书才走进办公室里来报告说:
“司徒太,刚才美新企业的方总来电话说,国内的班机误了点,要迟至今午四时才抵港,故而跟湖南省文教部的午膳之约,要取消了。”
宋圣瑜点点头。并嘱了公司的厨房,把简单的午膳搁在自己办公室之内,绝对不会独嚼无滋味,只会是难得清静。
自从成为职业女性之后,宋圣瑜每一天都忙碌至极,连儿女的叙面都减少了,若不是三个小孩都已十多岁,开始有他们个人的独立生活,做母亲的还不能如此放松自己,进军事业。
难得有一个人独自吃饭、思考、小休的机会,宋圣瑜无比畅快,直至有人叩她的门,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就这样推门进来,令宋圣瑜微微一愕。
当然,她明白秘书小姐在午膳时间外出,一下子大门口的守卫疏忽,闯了个客人进来,也是会有的事。
宋圣瑜看来人是个女的,也就没有太大的惶恐,还笑眯眯地问:
“小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有。”对方说这句话时,相当肯定。
“那么,请问你找哪一位呢?”
“我找你。”
宋圣瑜一怔,重新打量这位女子。
年轻,带一点浮躁,无可否认,相当美丽,那身段尤其无懈可击。
对方穿得一点都不肉感,一套西装套裙,内里的丝衬衫,领口不错是开得低了一点点,然,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是在外人掩遮下,但觉乳波隐隐然随着她的呼吸与说话而摇荡,性感异常。
连宋圣瑜都不自觉地多望两眼,且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
站的姿势尤其吸引,那短裙下的一双匀直的美腿,支撑着的诱人眮体,一定迷惑到不少异性。
那女子没有等宋圣瑜开腔再问,就自动提供答案:
“你是司徒峰太太?我不会摸错门吧!”
宋圣瑜点点头。
“我姓姜,单名一个莲字。我可以坐下来跟你谈一阵子吗?”
“请坐,姜小姐。”
姜莲就老实不客气地坐到宋圣瑜办公台前去。
“不介意人家在你这儿抽烟吧!”
“介意的!”宋圣瑜坦白说:“但,我们讲话的时间不太长,就请便吧!”
宋圣瑜最不喜欢女人吸烟,她觉得女人一有这个举止,就降格。
忽然之间,对面前的这位美女生了恶感。若不是一半为了好奇心,一半是势成骑虎,她不打算花时间在对方身上。
姜莲重重的吸一口烟,吐出来,再慢条斯理地说:
“司徒峰告诉我,你反对他跟我再来往。”
如此的明刀明枪,向前一闯,直戳向宋圣瑜的心窝,立即血如泉涌。
宋圣瑜一时间不晓得痛,她只是错愕。
到底是个极聪明,亦极具教养的大家闺秀,她随即意识到来龙去脉,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精神奕奕地答:
“姜小姐,司徒峰与我在此事上,都无能为力。”
“为什么?”对方问,语气像宋圣瑜欠她一个解释似。
宋圣瑜但觉体内有一股上涌的怒气,直冲至脸上来,她脸色是否因为听了对方如此一句不识抬举的说话而变色,她本人看不到。宋圣瑜只是觉得血脉扩张,以致令她的手足麻痹之余,竟又有一种要抬起手来,给对方一记耳光的冲动。
宋圣瑜回一回气,淡淡然说:
“司徒家有家训,世世代代都需要遵守。我们的一家之主,不论在外头如何花天酒地,必须要有个谱。大概司徒峰觉得他和你的界限已至,故而适可而止。”
但见对方的那张薄薄的红唇微微抖动,分明的震怒。
在这场角逐战中,宋圣瑜竭力表现的镇静,险胜姜莲。
“你是说司徒峰以你为借口?”姜莲问。
宋圣瑜才不会在这么一个女人面前,讲半句对丈夫不利的说话。说到底,司徒峰有千错与万错,他还是自己的丈夫。
有教养的人会深思熟虑,会把所有嗔和怒收藏得密密实实,会在人前表现得落落大方。
宋圣瑜于是答:
“不能这样说,我也是司徒家的一员,有责任互相提点要遵守家训,如此而已。”
姜莲当场哑掉了,她把那口烟连连吸了两口,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刺激这位司徒太太的。
“你不怪司徒峰?”姜莲问。
问得太笨了,宋圣瑜答:
“为你?”
这么简单的一句回话,何只堵塞对方的口,简直令她从云端摔下来,跌得面青唇白,口肿鼻肿。
“你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对夫妻?”姜莲气极了,把身子微冲向前,一副抗议的表示。
“是一对最正常、最健康不过的豪门望族内的夫妻。”
如果姜莲以为宋圣瑜的这个答案是炫耀,她就错了。
完完全全是实斧实凿的答覆。不可能再有比这更老实的说话了。
头脑敏捷,又是幼受庭训的宋圣瑜,当然立即意识到,有今日这件事故发生,对她,无疑是伤心,然,并不表示婚姻的末路,甚而是情爱上头的决绝。
当一个富贵双全,允文允武的男人,大权在握之时,他不偶然去做一些从心所欲之事,实在是太稀奇、太稀奇了。
延至今天今时,才被宋圣瑜发觉,是迟来的一份震惊。只不过要她花一点精神揭开了那似已尘封的心理准备而已。
姜莲气得什么似的,用力发泄在那口烟上,将她捻熄于烟灰盅内,霍然而起。道:
“你和司徒峰果真是太登对了!”
宋圣瑜也徐徐站起来,说:
“谢谢!有了这个发现,是不枉此行了吧!”
姜莲掉头就走。
办公室内静谧一片。
宋圣瑜跌坐在那办公椅上,整个人呆掉。
一仗功成万骨枯。
一经交战,赢的一方与输的一方都必然是伤亡惨重,各有所失。
女人偏偏要为男人而战,斗个你死我活,何必?
宋圣瑜已不大记得,那一夜自己是怎么样过的?
也许躲在被窝里流一夜的眼泪,也许睁着眼看天花板到天明。
总之,在那位姜莲出现后两三天的样子,司徒峰忽然的对她额外呵护。
那种千依百顺的态度,比平日深切得多。
是自疚与愧歉的一种具体表示吧?
司徒峰与宋圣瑜都是几次话到唇边要谈论关于姜莲的事,终于都忍住了。
彼此都是一般心情与打算,对方不提起,就无谓多此一举了。
反正是要当作过眼云烟的一回事,还巴巴的讨论来干什么?搞出两副愁容,几行热泪,日子还是得照旧过下去。
那管插在心上的刺,不去碰它,还少了一阵痛。
这以后的日子,司徒峰不只赔尽小心,还有一段长时期,不再敢在宋圣瑜身边讥讽史云龙纳了妾。
说实在的一句话,司徒峰一定是在欢场中结识了这个叫什么姜莲的,一时间抵受不了诱惑,实行把心一横,男子汉大丈夫来个逢场作庆,热情一过,当即清醒,急打退堂鼓!
他的这种行为,跟史云龙比较,无非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回转头来看,史云龙反而有他的一套解释,令宋圣瑜接受下来。
史云龙跟妻子貌合神离是由来已久之事,归根究底,娶不到宋圣瑜的遗憾,多少造成史云龙夫妇的疏离。这使宋圣瑜一直情不自禁地以胜利者自居,对云龙的感情因此依然健在,且添歉疚。
及后的几年,史云龙在商场上试过失利,就在本城暴动之前,他在地产及股票上头押了重货,后者还可以贱价抛售,套现回气,前者无法不以重息支撑投资下去,苦不堪言。
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受到压力,在家庭上必须有舒援的力量,予以平衡调剂。
很明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