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情-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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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桌边开始将我以前留下的歌词翻出来看，一边看，一边轻轻哼唱起来。就当自己是清唱卡拉ok吧。再一瞥旁边的碧迩，早就去会了周公。也许，是我太为难她了吧。我笑了，不去理会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就要天亮了。我不禁有些高兴自己今天可以不必担心了。就在我高兴没有多久的时候，困意一阵阵袭来。我用右手狂掐自己的左手，希望借疼痛来使自己清醒。哪知，当你真正想睡时，怕是耳边响雷都不行了吧。于是，我终于抵不住睡眠的侵袭，沉沉睡去。
本以为只要晚上不睡就安全了，哪里知道，只要我睡着就会遇见。于是不出意外的，我仍然遇到了那个梦魇。我在梦中恐惧的尖叫着，当碧迩再一次将我从睡梦中唤来时，我的心里却没有了前两次的庆幸，然而让我更加无法忍受的却是那刺骨的疼痛。
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向我的四肢百骸袭来。像是海浪般席卷了我的身体，让我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您怎么了？”
我的额头上尽是冷汗，紧咬牙关，我才挤出几个字，“方龄之。”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是我不能说，而是身体的疼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死死咬住嘴唇，握紧拳头，可是这些都是徒劳。即使那嘴唇被我咬出了血，手心被指甲戳出了血，却仍然无法减轻我的疼痛。我的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般。那生生的疼，让我不禁想将头撞开，好看看那使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我命令自己坚持着，坚持等着方龄之来。但，当又一阵巨大的疼痛向我袭来时，我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疼痛在梦中消失了，可是梦见的仍是我害怕的东西。等我醒来，窗前除了满是泪痕的碧迩，并无他人。我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但那痛却来得很快。我想说话，可却无力。只能用手，去碰碧迩。
碧迩醒了，见我也醒了，刚刚止住的泪就又下来了。“主子，彩妃娘娘根本不让我进太医院。我和小定子跪在她宫门口一夜，她才准了我的奏请。派来的却不是方太医。那太医只说，主子您没有大碍。几日便可康复，留了药方便走了。”
是了，我竟忘了。小小的贵姝是没有资格去传唤太医的。有了病，只能奏请宫中执管事务的君后，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宫里一切不是这彩妃说了算，还有哪个？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你就如此不能容我吗？为何你要如此心狠手辣？
我见碧迩递过的药，摇摇头，表示不进。碧迩却也没有办法。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保护他们了吧。“记住，除非是君上回来，否则任何人让你们踏出逍霖殿都千万不可。若要问起，就以君上的禁足令为准。一切等君上回来自有定夺。还有，不要相信彩妃。告诉太医院，不必派太医来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就又晕了过去。
如此反复了几日，我知道自己梦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概到了第十日，小定子跑了进来，对着窗前早已虚弱不堪的我，半是高兴半是难过，道，“主子，君上打了胜仗了，君上赢了。君上就要回来。主子，您，您要撑住啊。”说完，那泪就下来了。
碧迩和其他几个也都跪了下来，道，“主子，您会没事的。你会好的，君上回来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点点头，如今，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勉强的牵牵嘴角。他，终是成功了。他，终于要平安回来了。好想再看看他，分别的这段日子虽不长，却觉得几个世纪一般的难熬。只是，我终究没有撑到等他回来，不久，我便陷入了长长的昏迷之中，很久不曾醒来。
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了重力，在太空中遨游一般。那样的惬意，那样的放松，是我很久都不曾拥有的。只是，这里是哪里呢？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梦魇之中，定睛一看，却不是。令我深深恐惧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身上的疼痛也不见了。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跑入我的脑中，我是死了吗？这个曾经一段时间在我脑子出现，并一直很希望实现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因为当时的我却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可以回去我的时代的。然而，此刻，我却不希望它实现了。
侧耳细听，似乎有人声。那个声音却是好熟悉，熟悉到让我想起了那个有着淡香的令我心动的男子。错觉吧！人死后，不是应该没有了记忆吗？为何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却还像过电影一般的重演？
那个声音是我熟悉的，是令我安心的，是的。那是曜奕，是曜奕的声音。曜奕，你在哪里？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我在心里呼唤着，却发不出一个字。唯有倾听。
“真儿，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我赢了，我说过你不必为我担心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若不信，你看看我啊，你用手摸摸我啊，我毫发无伤啊。”是他带着激动的声音。
“真儿，你一定是在恼我，对不对？那天早上，我不该那么戏弄你的。可是，我忍不住啊。那样的你，让我移不开眼光，那样的你，让我不忍离开。那样的你，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娇羞。天知道，我当时多想就将你拥进怀里，不去上朝，只一辈子抱着你就好。你还在生气，对吗？气我的不辞而别。我好怕当时会舍不得你，我好怕自己就淡了不御驾亲征的念头。可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所以，醒来吧。哪怕你有再多的气，冲着我发，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不要这样一直静静的躺着。我不习惯这样的你。”是他略带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好累，一定是你太累了，所以你才会睡这么久。可是，你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不饿吗？不想吃东西的话，难道不渴吗？哪怕你就醒来一下也好，一下就好，让我知道你还没有离开我，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算我求你，可以吗？”是他几近哀求的声音。
“不要放弃好不好？千万不要放弃。我都还没有放弃你，你怎么可以自己放弃自己呢？支持下去，为了我，你为了你自己，你要撑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真的，只要渡过这次，我和你之间便不会再有磨难了。所以，在我们没有享受那美好的幸福之前，不要放弃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是他温柔的的声音。
“布而木·宁真，你说过，这辈子朕是你的。所以，朕命令你，无论去哪里，你都甩不掉朕的，朕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你抛下朕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你想去哪里，朕就随你去哪里。你说过，天上地下只朕最大，所以，朕不会让你离开。哪怕是去阴曹地府，朕也要把你给追回来。因为，朕不准你就这样离开我。所以，朕命令你醒来，命令你活着，命令你不许离开。”是他饱含着怒气的声音，可为何到了最后，却都成了哭声呢？
一滴。两滴。那是什么？热乎乎的滴在我的脸颊上。是他的泪吗？我素来不喜欢男人哭的。可，如今，他哭，我的心也开始颤抖了。曜奕，我不想你哭的，不想惹你哭的。因为你哭了，我的心会更痛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拼命的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去爱。他们并不是怕会被拒绝，怕被爱伤害。他们怕的是，在得到爱了以后，当他们有一天要离开时，会舍不得。是的，我舍不得，我怎么也不愿放弃。曜奕，我也好想看看你，好想让你不再伤心，可是，我该怎么做？
“真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说起来，也不算见面，只是我见到你，你却没有看到我。想不起来吗？不是在大殿上，当然也不是在我的梦中。那是在次选的时候呢。我在后花园吹笛，竟意外的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叹息。那声音极轻，但我仍能听出。等我四处寻人，她却躲起来不见了。我知道，她还没走，于是我也躲了起来。一会儿，她便出来了。我只来得及看着她的背影，她便消失不见了。我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直到看到呈上来的画卷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便是你－在我心底很久的倩影。真儿，你说，这算不算缘分？”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真儿，我好累，真的好累。我怕我支持不下去了。没有你的日子是那么的难熬。你知道吗？在战场上，可以让我支持下去的唯一念头便是你。只要我一想到，你会在我身边，你会乖乖的等我。我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所以，本该半个月的仗，我提前结束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压抑想要见你的念头。可是，等我回来，你却睡了。而且，一睡便是这么久。不要这么久，好不好？没有你，我支持不下去的。所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是他深情的声音。
“皇祖母回来了。也见到了你了。她说，若是你再这么昏迷不醒，那么就要开始第二次的选秀。她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醒过来，好不好？难道你看见我被成堆的女人包围，你不气吗？若是你气，你就马上醒过来，告诉我不准再娶，我一定会听的。只要你醒来。快起来，快起来告诉我，告诉我！我需要你告诉我。”是他急切的声音。
“你说，我是不是这史上最失败的君王呢？我得到的永远比我失去的要少。因为这个皇位，我失去了我的母亲，我的哥哥，我的兄弟。在这宫墙里，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曾经是那么的寂寞，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孤独。是你，是你带给我光，带给我希望。是你，是你让我知道，我没有被老天遗弃，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是你，是你给了我爱，给了我温暖，让我懂得是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让我明白保护自己最最心爱的东西的那种感觉。是你，是你让我觉得我的失去还是值得的。可，如今，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连带你给我的希望，目标，也要一并带走吗？你忍心吗？看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回复到从前的孤寂，冷漠。你忍心吗？若不忍心，那就醒过来吧，看看我吧。没有你，我不习惯，也不打算习惯，我也不接受，也无法接受；没有你，我承受不来。”是他快要绝望的声音。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是多么的心痛，多么的难受。曜奕，我多想告诉你。不要这么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因为，我和你从来都只是防人，却永远不会害人。所以，我们的脚步永远比那些图谋者慢了一步。你没想到，我同样没有想到。曜奕，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好心疼。我知道了你的心意，可是我却无法回应。我知道，你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对着我说话，但是我却无法给你回应。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我再回到你的身边？
“真儿。”我抬头，却看不见人。
“谁？”这个声音，我是陌生的。
我的前方渐渐显出一个淡淡的影子。确切的说，是一团影子，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你从未见过我，可我却知道你是谁。”一个亲切而又温柔的女声轻轻说道。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我的确是从未见过她，为何她会知道我是谁，那么对我，是敌是友呢？
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我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笑意，是暖的，“我是来帮你的，对我，不必有顾忌。”
“你到底是谁？”即便如此，我还是该问清楚她是谁吧。
“我是你的姑姑。”
我呆住了。她，竟是我的姑姑，那个在阿爹口中，红颜薄命的号称才女的姑姑！
“姑姑。”我不由自主的轻轻喊了出来。
“孩子，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你真的可以帮我？”我有点兴奋，这样是不是说，我就可以见到曜奕了？
“是的，我可以帮你。”她笃定的说着。
“只是，为什么？我是说，你已经去了很久了，不是应该早就去投胎了吗？为何你还可以一次次的帮我？听哥哥说，上次我被劫，也是在你的帮助下，我才脱的险。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傻孩子，我们都是布而木的女子，不是该互相帮忙的吗？因为你，我们才可以解脱啊。”
“解脱？”
“先生该和你说过，从太祖时，入宫的布而木女子都是早逝的吧。那是为了给你续命，换来你的一次转生。本以为，我们的使命便这样结束了。谁知，在我们死后，我们却不能投胎，只能等着结局。”
“什么结局？”
“因为只有你活着，我们才有希望。因为只有你活着，才能保证皇朝的稳定的可能。如今，只要你平安回去，我们的使命就算彻底结束了，那么我们也就可以毫无眷恋的去投胎了。”
我哭了，不知为何，就是哭了，“你们该是恨我的吧。因为我，你们要过着这么久孤寂的生活，都是因为我，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没有爱，哪里来得恨？对你，有的只是责任，有的只是使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了。该是时候结束了，真儿，准备好了吗？”
我擦干眼泪，点点头，“谢谢。”
“该是我们谢谢你。”然后，我的眼前一片白亮，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睁开眼，满目的明黄色。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啊。我这是在哪里？我转头，看见一个黑黑的脑袋。再仔细一瞧，不是曜奕，是谁？他趴在我的身边睡着了。看着他的侧脸，是那么的疲倦。他似乎很疲倦，头发散落着，也不知多久没有束发了。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眶下投影下了个淡淡的光晕，却仍然遮盖不住他那深深的黑眼圈。下巴上长长的胡渣。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定是为了我吧。我的心一酸，瞧，此刻，睡梦中的他还皱着眉。我费力的抬起手，想将他的眉头给抚平。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好心疼。
许是我动作太大，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看见我的手，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坐起来，愣愣的看着我。我和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样不知疲倦的看着彼此。直到他的眼睛开始湿润，他颤抖着握住我的手，像是怕惊醒了梦境一般，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是你吗？”
我微笑的看着他，“是我。曜奕，是我。”
下一秒，我熟悉的气息又一次的环绕住我，他将我紧紧的，紧紧的抱住，用他的脸颊蹭着我的，像是用这样的方法才能证明我的存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不是梦吧？一定不是，你的手是暖的，脸颊也是暖的，梦不会这么真实的。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我有些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在了他的背上，轻拍着，“是我，我回来了。”
“太好了。我的真儿终于又回来了。”然后他倏的起身，向着门口大喊，道，“方龄之，她醒了，她醒了。”
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方龄之进了来。曜奕始终握住我的手，不肯松开。半晌，方龄之才缓缓道，“宁主子已经没事了。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剩下的只要好好调养便可。”曜奕点头，一挥手，方龄之便退出了。
“毒？我中毒了？”我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这些以后再慢慢说，你要知道的事情可多了。”终于他如释重负的笑了。
我点点头，“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只是我却开不了口，无法回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