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古代,将军攻,虐心)作者:凤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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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等待奇迹……」玉弦说。「……奇迹,根本从来不曾存在。」
这个事实,他是直到最近才终於明白,这世界不会有奇迹,有的只是命运,
属於每个人该有的命运,他不想去强扭命运而行,就等於他不想强逼自己去自以
为,自己早已对霍展宇无情,装得再无情,也总是被轻易的击败,只要自己无意
想起,就知道输了,从没胜算。
因此,他选择了相信,他顺从自己的心意而行,顺其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等
待方式,是最不让自己难过的等待方式。
春去冬来,不知不觉,一年过去,自霍展宇出征後,一年未归,但也常有消
息回报,零星的战事频起,霍雷将军跟霍展宇都奋力抗敌,力保边防的不失。
而孙灵在霍展宇出征前,其实早已有了身孕,刚刚在初冬的十一月下旬,诞
下了一名麟儿,名字,则等霍雷和霍展宇回来再决定。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前,一场战事重创了外族的势力,自此,外族愈来愈弱,
几乎不敢再随意侵犯边防,并似乎有归降之意。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并有消息传出,不久之日,霍家父子就可荣誉归来了。
只是,天意,总是不如人算的……
醉红尘62
玉弦一人在小花园中独饮著暖酒,他已经十九岁了,长高了,人长得更为成
熟,那不沾一尘的气质保持依旧,乌黑的秀发被偶尔吹过的冷风吹起,盖过了那
张绝美的脸庞,在风中飞舞,然後又随著风停,重新落下,回复那般的恬静。
他不发一言,周围安静的彷佛这世上只独剩他一人,酒杯至唇边,轻舔著,
这──不是平日自己爱喝的酒吗?为何今晚,竟会如此的难以入喉?
玉弦闭上了一对疲惫不堪的双眼,已经一整夜没有閤过眼了,他看著东方的
弱光微渗,照亮了天边的白云,却照不开他内心的那份伤痛。
昨天晚上,一个消息在京城上传得热烘烘,他们都在传著,霍雷将军的公子
霍展宇,其实在最後一次重大的对敌战役时,早已战死於沙场上。
消息不知从何传出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没经过探究,不知真伪。
只见玉弦一听,却已脸色发白,几乎脚下一软就要倒下去。
「玉弦……」沈红玉忧心他,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战死?他们说,谁战死了?」玉弦声音都发抖了。
「……霍公子,他们说,霍公子为了挡下射向霍雷将军的暗箭,以身护他,
箭就这样……直没入霍公子的左胸……」沈红玉把自己听回来的消息,缓缓的,
一字一字的告诉他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刺进他心内,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重。
「消息,是真的吗……」他要相信吗?这个消息,他应该要相信吗?
「可信性不高,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现在听说皇上也在探求真确性。」
连沈红玉都担心了,她虽知霍展宇想藉出征而解决跟玉弦的问题,可是……
战死一事,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已经说服了霍雷,愿意为他做一场欺君之戏?
他们二人,早在霍展宇出征後,为避免被人发现,已没有通讯,因此,她也
没办法亲自找霍展宇探问,她现在也只能等,若是假的,依计划之事,不出半年,
霍展宇自会联络她。
那如果是真的呢?战场上,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没人知道每一个传回来
的消息有多少分是真的,又有多少分是假的。
玉弦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已经到了脸如死灰的程度,沈红玉心疼的上前,把
玉弦拥入怀中。
「玉弦,你还好吧?」
玉弦点点头:「好,我很好。」
浑身的颤抖,却出卖了他这一句的「好」。他没办法让自己停下那发自内心
深处的抖震,他努力跟自己说:假的,这一定是假的,若是真的,消息怎会拖至
今时今日才传出,又怎会不是探子回报传出,这一定是假的……
「不要想太多,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嗯……」咬紧了下唇,眼泪却早已在眼眶中打滚。
不能哭,不能哭,一哭不就代表自己承认了那消息的真确吗?他不相信,霍
展宇的那份相信,竟是叫自己如此痛心疾首。
然後,自己就一直未闭眼,直到现在。
眼泪从没淌下,他忍下来了,但他睡不著,闭上眼,他就会看到霍展宇被杀
的情景,重复又重复,他就被吓醒了,醒了就不敢睡,於是他一个人坐在小花园
中,等著天亮。
沈红玉也早早起了床,到了玉弦的房间找不到他,就知道他一定在那个曾经
跟霍展宇喝过酒,有过那让他忘不了的回忆的地方。
「抽刀断水水更流……」
「你也懂?」来到那简陋的小花园,突然听到玉弦这句说话,沈红玉苦笑的
开了口。「酒入愁肠愁更愁,那你为何还喝了一夜?」
「不喝,忘不了……」玉弦空洞的双眼,失了那神采,虽依然美丽,却渗入
了无尽的伤痛。「忘不了,就会痛……」
「你想忘什麽?」摇曳不定的,是那毫无依靠,颤抖於风中的灵魂。
「一切。」内心的涩,自嘴边漫延开,沈没了整个人。「娘亲,我有错吗?」
「你错什麽?」
「错自己的不坚定,明明要断了,却还找藉口去相信,错自己走错了第一步,
我跟展宇,根本一开始认识,就是错。」
「你到了现在,竟然否定起一切?」沈红玉走近他身边。
「可是,我已经什麽都不想要了,那些开心的,快乐的,痛苦的,难过的,
伤害的……我全都不想要了。」玉弦说。「我其实从来没放过自己,我把自己逼
得无处可退,成了困局。」
「那你别把自己困在死胡同中……」可是她什麽都帮不上,她好想现在就告
诉他知道霍展宇的一切,让他的痛苦能减轻一点,能让他找个信念支撑下去。
「我没有,只是回忆困死了我。」玉弦深深的叹了一轻。
沈红玉不忍,把儿子拥入怀内,轻声安慰。「去休息吧!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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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迷迷糊糊中,玉弦无意识的开口。
「嗯?」抬手,顺了他那黑发,像在平顺他那不安的内心。
「如果展宇真的死了,我该怎麽办?」
「那你就把你刚刚说的回忆记忆通通抛开,然後重新过日子。」沈红玉努力
作出轻松语调说。
「然後,就能回到以前一样了吗?」
「当然,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玉弦摇摇头,苦涩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他活得好,我才能撑得住,他死了,
我就等於失去了半个世界……」
「那你至少还有半个啊,你还有我不是吗?」
玉弦靠上了沈红玉的怀中,软软的半昏睡过去,他早已喝醉,又一夜未睡,
他累了,累得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一点一分。
「娘亲……」可是,半个世界死了,那剩下的半个又有什麽用?他不想要了,
他想连同这半个世界,跟那些回忆,都不要了。「我死了,你会觉得难过吗?」
「玉弦……」
「我想死……」
「不!」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沈红玉没想到他竟有寻死的想法出现,吓
得惊慌失措。「玉弦,你不可以这样乱想。」
然而玉弦说完这句,就真正的陷入了迷昏之中,再也听不到一句说话。
那天之後,玉弦好像又走回了那个自我的世界中去,沈红玉被他那一个念头
吓怕了,每日每夜不是自己就是雪莹陪在他身边,就是怕他真的会想不开,自寻
短见。
霍展宇战死的消息还是传的沸腾,到最後,听说是霍雷将军亲自发讯回京,
霍展宇的确是在抵抗完最後一场战役後,就失了踪,原因不明,而且到现在还是
一点消息也没有,但战死之说根本非真确之事,因为他们确认过所有尸首,里面
没有一个是霍展宇,这又让玉弦燃起了一点希望。
霍展宇没死……那就等於他还有活著的可能,只要一天找不到尸首,就代表
有找回活人的机会。
霍雷从没放弃过寻找霍展宇的行动,但到最後,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可以找他
的方法,还是没办法打探到霍展宇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於是最後,霍雷决定先回
京回禀圣上,再要求皇上想办法,加大人手范围去搜索。
霍雷回府的那天,霍夫人跟孙灵早已心急如焚的等待著,手抱著已经出生四
月的儿子,孙灵看著霍雷,希望从他口中,可以得到最新的好消息。
霍雷只是默默的接过了那睡得很熟的小男娃儿,微微的笑了说:「名字,由
我来决定吧!」
把孙灵回後的愿望都打破了。「展宇……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霍雷叹息了一声:「可以做的,我已经都做过了,但我真的能力有限,所以
才回来找皇上商量,毕竟,皇上能动员的人事比较多比较广泛。」
霍夫人虽喜获孙儿,却痛失了爱儿,早已泪流满面:「宇儿为何会突然失踪
的?」
「战场上,本来就是这样,我们前线杀敌,好不容易控制了局面时,就发现
宇儿不见影踪了,问过一些下将,他们都说最後只见宇儿奋力杀敌,一阵混乱,
除了眼前,根本无暇留意其实……当下,我已经立即命人往山崖或断崖下寻找,
所有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派人找过了,都不见他的踪影,活人或尸首,都没有……」
「宇儿……」霍夫人听完丈夫的说明後,激动得差点昏过去,那伤感的心情,
也感染了孙灵,让她也不禁红了一双星眸,天意真如此吗?她强硬的拆散了他跟
玉弦,上天就把霍展宇从她身边抢走,来惩罚她吗?
「别哭了……」霍雷闻声,又是连连叹息,怀中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二人伤心
的情绪,也开始皱起小脸,哇哇大哭。「不哭、不哭、连你也知道你爹不见了的
事吗?好好的竟然也哭起来了……」
孙灵听到了儿子哭了,强压下想落泪的冲动,微微一笑:「爹,他可能肚子
饿了,我来喂他吃东西吧!」
「嗯,好。」把小男婴交回给孙灵後,她就转身回到房间去,留下了霍雷夫
妇在前厅中。「夫人,不管如何,宇儿的儿子,我们还是等帮他起个好名字。」
霍雷把妻子轻轻拥著,低声的说,霍夫人得到丈夫的依靠,慢慢镇定了情绪
下来,抹去泪水:「这次的事情上,最难过的,应该是灵儿……」
「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他们新婚半年就要宇儿出征……一年未归,到
最後,还不能把宇儿带回来。」
「这又怎能怪你,这也不是你想的结果。」
「希望灵儿为了儿子,可以撑下去。」霍雷最後,只能这样的说道。「孩子,
叫天赐好吗?」
从天上而来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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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玉弦也一病不起。
起初只是染上风寒,因初春乍暖还寒,玉弦又常常睡不好睡不著,因此身体
就更为虚弱了。
连续高烧了几天,好不容易才退了热,他身子还是虚弱得没办法下床,现在
他都只能整天躺在床上,沈红玉更是寸步不离,宽衣不解的照顾他。
「雪莹,等下去帮玉弦煎一贴药来。」沈红玉捏著头,憔悴不已的走出玉弦
的房间,对雪莹说。
「嗯,我知道了,可是老板,你的脸色很差……」雪莹看到她的情况,忙上
前扶紧她。
「没关系,现在玉弦的病比较紧要。」
「那玉弦现在如何?」
「睡了,几乎没怎麽醒来。」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照顾他一阵子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已经好几
天没睡了,即使是铁人也会倒下来。
沈红玉慨然,她真的累了,因此她最终也撑不住的点点头:「这也好,雪莹,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有事一定要先叫醒我。」
「老板,你放心吧!」
沈红玉再交待了一些事情後,才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厢房,从霍雷回京已过
半月,皇上也已经四出派人搜寻霍展宇的下落,人已失踪两月,但他还是没有联
络自己,看来,霍展宇不是故意失踪的,这下子连沈红玉也开始忧心起来了。
然而才这样想,沈红玉把窗户打开,一只眼熟的信鸽就飞进她的厢房,让她
内心大喜。
这不就是霍展宇之前与她互通消息的信鸽?她慌忙的把信鸽抓起,细细检查
它脚上有否绑有什麽纸条,果然在左脚脚丫上,发现了一封小纸条。
她打开一看,上面果然留有霍展宇的消息,只是一切事情他都没有解释,只
短短写了,一切进行顺利,再待联络,还有就是问及,玉弦一切可安好就没了。
沈红玉虽然还是不懂他葫芦内卖什麽药,但知道他其实是假失踪,心就放下
了一半,虽然她还是没办法把这消息告诉玉弦知道,但起码不出半年,霍展宇的
计谋就可达成了。
到时候……到时候,她就放玉弦自由,让他全心全意跟霍展宇远走高飞,这
个红尘楼,缠绕了他快二十年了,一个男子,怎能一辈子留在青楼中,虚空的过
其一生,当时,她就因为了解这个道理,她才愿意答应霍展宇的要求。
放他走,让他下半年能活得真正自由自在,只要玉弦快乐,自己真的没机会
再见到他,又有什麽关系,他起码这一生,都一定会过得比自己幸福就足够了。
她也没告诉霍展宇关系玉弦因为他而一病不起的消息,只想他能尽快完成一
切,好好把玉弦接到自己身边去,於是,她只回了句:一切安好,尽快。
然後让信鸽飞走,看著它再一次的震翅高飞,飞向了那昏黑的天空上,愈来
愈小,最後消息不见,才愿意关上了窗户。
以为一次都会再一次的好转过来了,冷不防突然传来急速的敲门声,然後是
雪莹的呼叫声:「老板!老板!大事不好了……」
沈红玉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开门:「雪莹,怎麽了?是不是玉弦发生什麽
事了?」
「他突然昏迷不醒,刚刚我煎好药想叫醒他起床先吃药,却发现玉弦怎叫都
叫不醒,一察看之下,发现他脸色发白,呼吸微弱,而且好不容易退了的烧,又
发起来了。」雪莹著急的说。
「怎会这样的?」沈红玉率先一步走出自己的厢房,直奔玉弦的房间去。「
房中的窗可关好了?」
「没,老板,窗不是你打开的吗?」雪莹反问道。
「大夫说,玉弦的风寒不能吹风,我又怎会把窗户打开呢?」冲进玉弦的厢
房,她第一时间冲至床边,细细察看他的情况。「果然又发烧了,雪莹,快去再
叫大夫来一趟。」
「是,我现在就去。」雪莹点点头,转身就跑离厢房。
「玉弦,玉弦,醒一醒!」待雪莹离开後,沈红玉开始轻声叫著他,直到看
到玉弦紧皱著眉头,看似不适的醒过来,她才放下心来。
「娘……」玉弦虚弱的叫了一声,然後突地激动的抓紧沈红玉的手。「我,
我刚刚……」
「玉弦,先别说话,你现在觉得怎麽了?」她给了他一个微笑,安抚著的情
绪。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摇摇头:「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