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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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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便多问,不能为父母解忧,唯有以此寄意祝祷罢了。”
  说毕,微微叹了一声,拿着针线和绣花绷子直直地出神,脸上淡淡轻愁。
  合珠见状,忙停了手上的络子,拉了拉无愆的衣袖,轻声唤:“小姐,小姐?”又扬头嗔怪涟漪:“偏你聒噪多话!无端引得小姐发愁。”
  涟漪一缩,一脸的委屈,却不敢言语。
  无愆回过神,浅浅的笑里忧愁还未掩尽,只对合珠说:“你别怪涟漪。哪里是她引的?她问与不问,我心里都是一样。只盼望父母亲大人能安乐康健。”
  合珠殷切宽解道:“小姐请想:老爷是先朝重臣、社稷的功臣,一向尽忠为国。先帝爷在的时候何等地爱重礼敬,自然也受当今皇上的倚重,断断不会有什么事。老爷的脾气,最多也就是朝堂上跟三两同僚有个政见不合、争执不下,心中难免会有些许烦闷不快,也都只在那一时,过了自然就好了。小姐快别多虑。” 
  无愆跟合珠对望了一眼,轻轻握了握合珠的手,舒眉浅笑:“或恐真是我多虑了吧。但愿如你所言。合珠,你总是最能宽我的心。” 
  
  “小姐快瞧,公子回来了!”涟漪眼尖,手指着园子门口的方向脆声喊道。
  无愆和合珠都扭头瞧去,只见无弊绕过莲花池子,正兴冲冲地朝着她们这边跑了过来,还老远朝她们举了举手里的小朱漆提盒。
  无愆起身,搁下针线绣物迎了过去。
  无弊递过提盒:“给,打开瞧瞧,是不是你想要的那样儿的?”
  无愆打开盒子,里面是大半盒数珠儿大小的酱红色野果子,个个鲜艳饱满,很是诱人。
  “哥哥亲自去,果然挑的都是好的。”无愆称赞着,将小提盒递给涟漪:“拿清水洗干净了,搁上冰块镇着,放在屋里背阴那面的桌子上。我过会儿用。”
  涟漪答应了,捧着提盒去了。
  无愆让了无弊到藤凳子上坐,自己且在适才合珠坐着的玫瑰木雕花脚凳上坐了。
  合珠立在无愆身后,拿起箧子上的两把团扇,递了一把给无弊,自己拿了一把给无愆扇着。
  无愆问道:“辛苦了哥哥跑这一趟。只是怎么去了这么大半日?我刚还想着要打发涟漪悄悄到前头,问问门上公子回了没,是不是又被父亲拘去训话了。”
  还没等无弊答话,合珠先“噗嗤”笑了:“小姐快休提老爷训话这档子事,仔细犯了咱们公子的大忌!”
  无弊咬牙笑着、拿手点着合珠道:“妹妹把你惯得越来越不像样了,竟连我都敢笑话了!”把手里的扇子一撂:“这个就不用了,你们女孩家的东西。罚你快去倒杯茶来我喝!你们派给我的好差事,在外头跑了这么大半日,又热又渴的!那茶要不凉不烫、不酽不淡刚刚好的,要是错一点儿,一定罚你!”
  合珠蹲身应了声“是”,丢下扇子,笑着跑了。
  无弊转对无愆,“嘿嘿”笑着说:“笑话就笑话吧,今儿我还真不恼。心里畅快着呢!”
  “哦?哥哥出门碰见了什么高兴事?告诉妹妹,也乐一乐。”无愆好奇地问。
  无弊便开了兴头,将林子里如何碰见齐玉、如何交谈投契都说了一遍,更是极口称赞齐玉的相貌、人品、气度,夸的是天上难寻、世间无二,只恨自己书读的少了,搜罗不出好词好句形容。无愆听着,却只是不住地抿嘴儿乐,并不搭言。
  
  这里合珠已经倒了茶来,用茶盘托了两个茶杯,一个要有海碗那么大了,一个却是小巧玲珑。一行走,一行顽皮地笑说:“公子快请吧。跑了这半日,又说了这半日,想必是渴极了。合珠深怕小杯子不解渴,特特寻了这个大杯来。照公子的吩咐,在个大海碗里来回倒了好几气儿,才算是不凉不烫了。”说着先将小杯递与无愆,又往无弊跟前一屈身:“公子快品品,是不是不酽不淡刚刚好的?”
  无弊端起大杯一口气喝净了,说声:“真痛快!”无愆和合珠都笑。
  合珠继续逗趣:“既然是好,那丫头倒是该赏还是该罚呢?”
  无弊假意想了想,说:“你既这么用心,罚就算了。你想讨什么赏呢?”
  合珠脆声说:“方才我去倒茶了,没赶上公子讲的好书,回来只仿佛听见是在外头碰见了什么妙人儿。公子既喝了茶解了渴,那便再说一回,赏合珠也听听?”
  没等无弊答话,无愆先打岔说:“你听差了。公子哪里是遇见了什么妙人儿?公子遇见的是稀世奇珍、无价美玉。”
  “啊?!”这回合珠跟无弊齐齐诧异了。
  无弊奇道:“我方才和你说了半天的齐玉齐公子……呃,是,我说他是做珠玉生意的。可我并不曾见他带着什么稀世珍宝、无价美玉啊,哪里就遇见宝物了?”
  合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俩,云山雾罩。
  无愆好容易忍了笑,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回合珠手里的托盘,方才假装正色说道:“哥哥说那齐公子名玉,又做珠玉生意,偏偏的相貌人品也胜却美玉。这哪里是什么妙人?分明是旷世奇珍呀!他叫齐玉倒俗了,竟是应该唤作‘和氏璧’才贴切。”
  这话说毕,三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合珠蹲在地上,拿手捂了肚子,茶盘子都掷在一边,无愆用的那个小茶杯倒了,在托盘里骨碌碌直滚。
  无弊弯着腰跺脚拍手,笑得直“哎哟”,连声说:“好一个‘和氏璧’!妹妹,真亏你想得出来!倒也实在贴切!”
  无愆偏着脸,拿手绢儿遮住嘴,也笑了个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合珠笑够了,擦着眼泪又说:“真格的,下回再见着那位齐公子,小爷可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表字和璧。要是,奴婢兴许还能沾赖着攀个亲、认个哥哥什么的,岂不妙?”
  无弊越发笑得不行,指着合珠笑骂:“合珠丫头都要成精了!比你小姐还巧!你们俩这嘴简直了不得了。罢了,齐兄的耳朵今儿恐怕要烧热一天了。只不知道是你们两个在这么缺德编排他!”
  三人又是一阵欢笑。
  
  涟漪匆匆过来回话,见他们仨无端笑成这副模样,不明所以,好生纳闷,只得叫:“小姐,果子都洗好了,你早起吩咐的干净细纱布也都预备下了。还有,园子外头跟公子的张义急得直打转,说是老爷已经回府了,在前头正问公子去哪儿了呢。”
  一听这话,三个人立即住了笑。无弊登时肃着脸站起身,抬脚就闷头大步往外走。
  无愆和合珠也起身,直到望着无弊出了园子,无愆方才回头吩咐合珠和涟漪:“把东西都收了,咱们也快回屋子忙正事去吧。今儿公子出门的事,不许跟人多嘴。”
  合珠和涟漪低头应了,收拾绣物茶盘一应物事。
  合珠边收拾,边向无愆担忧道:“今日这阵势,公子这一去,恐怕跑不了一顿好骂。”
  无愆说:“父亲的脾气是如此,哥哥早都惯了,不妨。等下我们做事麻利些,好早早替他解围去。” 
  
  3、解围
  
  园子门口张义一见无弊出来,忙跳上前扯住了就走,嘴里不住地叨叨:“我的公子爷,可急死人了!小的才听门上的说,老爷今儿回府脸色很不好。到了上房就问公子去了哪儿。夫人不知道,底下的人也都回说没看见,老爷越发生气,一迭声喊着让快叫。公子待会儿可要留神仔细,小心回老爷的话。”
  无弊听得心慌打鼓,连嗐了几声,方才的兴头劲儿一丝也没了,只紧着头皮往上房赶,不知父亲又为了什么生气、又要寻自己什么晦气。
  
  辅国大将军宗政存远年近四旬才得一双儿女,固然珍视非常。只是他望子成龙之心太切,一心盼着无弊能青胜于蓝,文武全才、光耀门庭,故此教子每每难免严苛。倒是女儿宗政无愆端庄聪敏、温柔沉静,老将军夫妇百般珍爱,视若掌珠。
  
  无愆屋子里,涟漪打了干净的水来,合珠替无愆挽了袖子、去了镯子跟戒指,服侍无愆先洗了手,拿帕子拭了;涟漪又换了干净的水,跟合珠也洗了,这才摆上来一个白玉嵌玛瑙红双鲤的大碗,里面放着细碎冰块。
  无愆拿干净的细纱布包了洗好的果子,将汁儿拧到碗里,拧剩下的果肉放在一个青瓷碗中。合珠和涟漪也照样子帮着无愆忙活起来。
  合珠一面拧,一面笑说:“多亏了这果子是没核儿的,不然还要先一个一个剖开剔了核儿再拧,那可真真要琐碎死人了。”
  无愆也笑道:“偏你就先想到省事。倘若真是有核儿的,琐碎倒是小事,只恐这工夫来不及。哥哥回来的本就迟,要是再用上那许多工夫,怕要到晚饭的时候才能端上去了。虽不差什么,但毕竟是暑天,到底不及中午用的好,新鲜又醒胃,也好略多进些饭食。”
  “这野果子汁多肉厚又无核,果真是上好的材料呢。只是不知道叫个什么。”合珠一边麻利地拧着汁儿,一边说。
  无愆也说:“正是呢,只知道好吃能开胃,还真不知道名儿。委实有些对不住这好东西了。”
  “随它叫个什么名儿呢!依我说,咱们小姐对老爷、夫人这份儿孝心,把什么都抵了。”
  涟漪跟着凑趣儿,大家都笑。
  
  三个人到底是快,只约摸一盏茶的工夫,无弊采回来的果子就用完了,白玉碗里盛了约略有小半碗的野果子汁。
  无愆吩咐:“涟漪,你洗了手去小厨房里把最小的那套淡彩琉璃汤盅取来,取四只便可,里面依旧各放上一点儿碎冰块。记得连盖儿和托碟一并取来。”
  涟漪答应着出去了。
  屋里,合珠一边伺候无愆洗手更衣,一边问:“小姐,这冰饮新鲜别致,好倒是好。只是那些果子统共才拧了这么点儿汁水出来,怎么够呢?”
  无愆一笑:“凡大家饮食,皆论节制。这冰饮虽可口开胃,亦不宜多饮。浅浅一盏,正可回味。多则饕餮无品了,于身体也无益。”
  “小姐说做了给老爷、夫人饭前醒胃,我倒是觉得留作饭后解暑更相宜,能助克化呢。”
  无愆正色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这些时日,父亲、母亲皆郁郁不思饮食。我原是吩咐过厨房,叫他们多拣清淡爽口的菜蔬做了来,少配一两样荤的便是。那些原不难克化,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胃口。不然,饶是再得宜的饭菜,只管吃不下,也是枉然。”
  合珠点头:“小姐样样都想得周到。一会儿端上去,老爷、夫人就是想想小姐费这样的心思,也定会赏脸多用些。”
  这里无愆收拾停当了,涟漪也将四只淡彩琉璃汤盅取了回来,放在一只长圆的青玉托盘中,皆配着成套的盖儿和托碟。
  涟漪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无愆揭下四只盖儿,拿小银勺将里面的碎冰块各匀了匀,这才执了青瓷描花长柄美人汤勺,将白玉嵌玛瑙红双鲤大碗里的果子汁儿小心地舀了,分盛在四个汤盅里,每个也只盛了八分盅。然后亲自将盖儿盖好,吩咐涟漪:“将这里不用的东西都收了吧,该送去哪里的都送去。”转头向合珠:“拿干净的锦袱将托盘搭上,咱们快去上房给哥哥解围。”
  合珠应声,搭好锦袱,端了托盘,主仆二人刚要出门,涟漪叫:“小姐等等,这碗里还余下约摸一盏汁儿,怎么收着?”
  无愆笑说:“还收它做什么?你们跟着我忙了这半日,就留给你们。拿小盅儿盛了,也放上碎冰。等合珠回来了,你们俩尝尝。”
  涟漪欢快地答应着收拾去了。
  
  上房里鸦雀无声,无弊低头垂手立着,一声儿不敢出。
  只听宗政存远骂道:“不思进取的畜生!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不在庭中习武,不在房里读书,叫人喊了大半日你才磨蹭来。看你这身装扮,定是又跑出去四处闲逛!若是哪日叫为父知道你胆敢在外头结交些个不三不四的市井无赖,定要揭你的皮!”
  无弊诺诺应是,连说不敢。
  丁夫人在旁又是心疼儿子挨骂,又是怕丈夫气坏了身子,却只是叹气,不敢多劝。这么些年,她早已深知宗政存远的脾气:越劝越坏事,不如索性让他骂个够,也就罢了。
  果然,宗政存远又骂:“你长了这么大,为父从来就不曾听见一次你有什么见识抱负!成日价除了等闲混日子,你还知道什么?没一点儿长进!为父在先帝朝戎马倥偬、战功赫赫。如今虽天下大定,为父在朝仍是兢兢以事上,生怕有负皇恩。你倒好!全无一点为父的样子。我宗政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真气死老夫了!”
  无弊见父亲越骂火越大,赶紧跪下,将头垂得更低,大气儿不敢出一口。
  
  无愆进来见了这番景象,低头上前整衣下拜:“女儿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
  宗政存远见是女儿,略缓了缓脸色,抬了抬手示意无愆起身。
  无愆并不起,抬头望着父亲回道:“女儿适才听见父亲又在为哥哥生气。不是女儿大胆,敢逆着父亲为哥哥说话,这回父亲真的是错怪哥哥了。”
  “你倒说说看,为父的哪里错怪他了?”宗政存远气道。
  无愆回头朝合珠使个眼色,合珠忙俯身趋步,将托盘呈到桌上,去了锦袱,在旁侍立。
  宗政存远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无愆回说:“是哥哥和女儿特意为父亲、母亲预备的。酸甜清爽,饭前用了能解暑开胃。”
  无愆见宗政存远没有吭声,接着回道:“这些日子哥哥眼见着父亲、母亲郁郁不思饮食,心里十分焦急担忧,深恐父亲、母亲伤了身体。劝着找大夫瞧瞧,父亲又不肯,正愁得无法。是女儿想起上回随母亲去广济寺进香路上采的野果子颇能酸甜开胃,想试一试。和哥哥说了,哥哥便急忙吩咐张义去采了来。张义知道要紧,采选得仔细,故回来得迟了。哥哥在家等得心焦,生怕耽误了父母大人进用,这才去换了衣裳预备出去瞧瞧。刚出门就见张义回来,便忙赶着亲自把野果子送到女儿那里去。方才父亲传唤时,哥哥正在后头园子里吩咐女儿给二老预备这个呢,故此来迟了。”
  说毕起身捧了一个汤盅,走到父亲面前跪下,揭开盖儿奉与宗政存远:“哥哥还特特嘱咐女儿放了碎冰,清火祛暑。父亲试试可好?”
  宗政存远到底疼爱女儿,原先骂了大半日,本来有些口渴,现又听了这番话,气早已消了一半,接过汤盅饮了一口,眉头渐舒。
  丁夫人那里暗自松了口气,对着女儿点头赞许,无愆也对母亲会心一笑,点手叫合珠近前,自捧了另一个汤盅奉上:“母亲也试试。”
  那里合珠偷偷朝无弊挤了挤眼睛,无弊也偷着朝合珠耸了耸眉毛,怕被父亲瞧见,忙又垂下头去。
  
  宗政存远饮毕,将汤盅递回无愆手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一双儿女:宝树琼花,珠辉玉映,崇光潋影,恬静真淳。多好的年华,多美的时光,多暖的情怀……
  眼前的画面竟如凝住的梦境一般,如此缥缈不真,若即若离。妻贤子孝女如仙,这难道不是人世间最美满的门庭么?
  许是年事渐高,也许是瞬时恍惚。不知怎地,一腔慈爱之情骤然生出,澎湃激荡着袭上宗政存远的心间,甚至还夹带着几分从未曾有过的满足和酸楚。
  宗政存远胸中顿时被这突如其来、难以名状的情绪溢满,喉头也竟似被这份翻腾着的心情填堵住了一般,眼底洇出了一丝难以发觉的潮湿。
  丁夫人在旁觉察出丈夫的异样,不禁轻轻拍了拍宗政存远的胳膊,不无担忧地柔声唤道:“老爷,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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