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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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在屋内想着事,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小心而迟疑。
“成川,你怎么溜到这儿来了?快进来!”
开了门看见成川正站在屋外,沈时十分惊讶,忙将他拉进屋里。
“那日沈姐姐那个样子,我都吓死了。一直担了这些日子的心,也不敢向别人打听。今日趁着天儿冷,外头走动的人少,便偷偷溜了来看看姐姐。沈姐姐,你身上好些了吗?还疼吗?”
“好成川,那夜多谢你为我奔走。我是后来听顺儿公公说了才知道,若不是你拼死闯了澄一阁,只怕我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我心里一直感激,今日终于得当面跟你道声谢了。”
“沈姐姐别谢我。别说是奔走,就是真为姐姐舍了这条命,成川都是愿意的!沈姐姐待成川的好,成川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的傻话!我都没事了,你放心。王府规矩森严,你没有净身,照规矩这儿是不能来的。快回去,别叫人看见。若为了来看我再吃了亏,可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沈时怜爱地摸摸成川的头,悄悄将他送了出去,再三嘱咐当心。成川恋恋不舍地去了。
成川的突然到来令沈时又忆起了生辰那日的境况。一枝红梅令自己生死徘徊,皆因心中放不下与齐玉的情缘。
这夜,沈时梦见自己迷了路,走进了一片竹林,林边有条清溪。一个青衫男子正在烟雾缭绕的竹下弹琴,不知所奏何曲,只觉精妙非常。梦中的无愆情不自禁地朝着那男子轻唤了一声“齐郎”,男子抬头向她温然一笑。再看时,那男子竟是信王的模样!
沈时从梦中惊醒,已是满头满脸的虚汗。
知道是梦,她稍缓了缓心神,可仍觉得余悸未消。自己怎会突然做这样的梦?齐郎又怎会变成王爷?
沈时揉了揉脑袋:一定是这些时日与王爷对面相处得太过频繁,被他折磨得太深,以致梦里都不得安生。
然而细细回想,王爷的气度跟举止,倒也真同自己以往心中所勾描的齐郎有些相似,只是这两人是决计不会有何相干的啊!王爷对辛夷红梅的格外留意,应该也只是巧合罢了,绝不可能跟齐郎有什么关联……
当初在家时,父亲从不在他们面前议论皇室、朝政,故而闺中的无愆对信王全无了解。若是她知信王原本封做齐王,此刻倒容易猜测到他便是齐玉,然如今却怎么也不敢往这上头想,这个念头还未等起来便已被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想起齐玉,沈时再也睡不着。无尽的牵挂与思念涌上心头,使得她胸中满满的都是酸涩。
同一夜,存心殿。
睡梦中的信王走进来思亭,却看到亭外似是落英缤纷的暮春时节。飞扬的花雨中,一个仙姿绰约的女子隐约曼立于辛夷树下,与自己遥遥相望,看不清眉目。
他似被什么牵引着,下意识地站起身走过去。还未到近前,无弊却不知从哪里突然走出来,执了那女子的手,向自己说道:“齐兄,我这就把舍妹交予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原来这便是无愆么?
信王惊喜地望向那女子,女子羞涩抬眸,信王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沈时啊!
信王一个翻身坐起来才知是梦,忙唤外屋上夜的小太监问时辰,回道是子初两刻。
信王睡不着,披了衣裳踱到窗前。外面下着雪,黑沉沉的不见光亮。
是否自己这段时间思虑过重,太过疑心无愆跟沈时的关联?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无弊的音容笑貌那样清晰,似刚刚在耳畔响起过一般,真实得不像梦中。
信王自己点亮了灯,在桌旁坐了,再一次陷入了沈时与无愆的谜题。
翌日。
信王牵挂着梦中的情形,坐不宁静,早早便用罢了早膳,系了披风往恬园走去。
外面雪正飘着,天地之间一片银白。
信王府的长春宫乃信王与妃妾们的燕居之所。正殿乃王驾作息之处,东寝殿为王妃住所,西寝殿为侧妃住所。因信王一直不曾立妃纳宠,自己也只住在存心殿,故长春宫一直闲着。
长春宫东寝殿后头的一排三间跨院前头,贴近东墙那里,还有单独的一座小院子,粉墙围着,十分清幽,本是为王爷宠纳侍妾所留。沈时进府时,因吴嬷嬷深知太后用意,便将她按妾侍看待,送到了这里。月亮门的拱檐正中,书着“恬冲”二字。信王府中称之为“恬园”的所在便是。
走到墙外,已隐约听得里面有琴声传出。信王冲常顺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再跟着,常顺儿便打躬站住,信王自往院中走去。
青漆的院门虚掩着,从门缝中可看见屋门跟窗子都是关着的。琴声正是从窗下传出。
信王没有立即推门进去,只站在院门外细辨琴音。他本雅通音律,却不识屋内所奏为何曲。仔细听时,琴音迟疑反复,好似在推敲什么;再凝神细听,隐约有女子的低吟浅唱,正是沈时的声音,所唱之词,乃是那日押在砚台下的《捣练子》。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填的词打谱试唱,可见这阙小令诉尽了她的情肠。只不知何人如此有幸,得她这般钟情。
信王正出神间,琴声住了,随即窗子被“嘎吱”一声推开。
信王忙往门后闪了闪,仍旧从缝内望进去,只见沈时素面素衣,卸净了钗环,满头乌发随意地绾着,浑身上下无半点装饰,就如同这天上飘着的雪一般干净清白,令人怦然心动。她怅然地望着窗前飞雪,一双明眸中似盛了无尽的哀愁,隐隐带着泪光。片刻垂了头,依旧掩上了窗子,屋内再不闻半点声息。
信王驻足良久,直到腿脚都有些麻了,方才看了看虚掩的院门,折身走了回去。
常顺儿在墙根儿下看着信王贴在门外站了那许久,竟没有进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心中甚是纳闷,不晓得王爷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沈良侍又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沈时一身素白,倚立雪窗时黯然寂落的身影、神情,似烙在信王心上了一般,令他回想起来便觉得心上有种被灼烫了一样的疼痛。
信王不知自己怜惜的,究竟是沈时还是无愆;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地来到恬园,是因为心里惦着沈时,还是仅仅因为疑心沈时是无愆才会对她如此挂怀?
他从未想过要将任何人当做无愆的影子和替代,可自己如今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透。他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种迷惘纠结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沈时。可他又怕,怕万一沈时不是无愆,自己又将如何面对她?真能做到如以往一样无动于衷么?如若不能,岂不是负了无愆?更何况,沈时的小令、琴曲中分明告诉自己,她早已心有所属。今日制曲时百转千回、踟蹰幽咽的愁肠和情思,在她推窗凝神那一晌,已然流露得明明白白。
不,不能再这样靠近沈时!信王痛苦地捶了捶头。他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他不断告诉自己:在彻底证实沈时身份之前,务必要克制,不能因了一时的错觉便对不起与无愆的情意。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里,信王再也不曾踏足恬园半步,也不曾向任何人询问起沈时的状况。就连谢功沛、常顺儿跟窦虎在他面前偶尔提起,也都会被他拿话岔开或打断,尽管他心里仍在牵挂。
如此一来,沈时倒是略略缓解了紧张忐忑的心情,乐得安生。
谢功沛与常顺儿本以为折梅风波之后,沈时因祸得福,很快会得信王宠幸,却不料王爷的态度又无缘无故变得漠然起来。他们不知信王因何对沈时这般忽冷忽热,皆满心困惑,唯有窦虎略知信王心苦。
信王在内心无尽的苦闷纠结中挨到了岁末。他向来最不喜过节跟热闹,今年尤其如此。就连平民百姓家都为迎新岁忙碌不休、喜气洋洋,信王府中却冷清如常,只有谢功沛带着小太监们在预备节下必需的物事,信王万事不问。
宫中却气象大不同,因着谭容妃的有孕,而比往年更添喜庆和热闹。
自端阳节后,谭容妃复得圣宠,恩眷更胜以往,中秋的时候便传出了得孕的消息,太后跟皇帝皆是喜不自胜,唯有韩贤妃气急败坏。
谭容妃没有忘记自己能有今日,很多地方是靠了沈时的功劳。想起当日自己明知沈时不愿做帝王公侯们的妻妾,却为了一己私心,硬是将她送了出去,心中始终有些愧疚。尤其是到了岁末,又想起去年此时,沈时为劝她莫要任性行事,还挨了她一嘴巴。之后又替她改礼服、出主意,再后来又彻夜未眠地为太后生辰吉服画图纸,更为了赶制吉服,熬了半个多月……
往事历历,如今想来都是情意。谭容妃心中有些酸楚,顾不得自己已是五个多月的身孕,以向皇太后问安为名,去了元寿宫。
“容妃啊,你这孩子如今礼数太多。哀家早就嘱咐了叫你好生养着,不必惦着来问安,你怎么不听话?”
“多谢太后娘娘恤爱。妾妃日久不见太后娘娘,心中十分思念,特来看望。”
皇太后满心疼爱地连忙吩咐宫女们搀扶容妃小心坐下。
容妃坐的时候,似是无意间“哎哟”了一声,太后立即紧张起来,忙问:“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了?”
容妃柔然一笑:“太后娘娘莫担心,只是这衣裳不大宽舒,落坐的时候紧了些。不妨事。”
“这些奴才也是的,连件孕时的衣裳也做不明白。回头你叫人送来,让桐香替你改宽些,或叫御锦房另做新的来。”赵太后抱怨道。
“是。以往有沈时,再不必为这个烦心。如今这些蠢奴才,说了他们也仍旧是做不妥帖,再没一个省心的。”
听容妃提到沈时,赵太后牵动心思,也说道:“是啊。沈时那丫头样样周到,她在的时候,哀家也觉得舒心。如今她在慜祯那儿,也不知情形如何了。慜祯总也不进来,每次只打发人来请安。问那些奴才也问不出句明白话来,哀家始终惦着,又不好特地拿这事去问慜祯。”
容妃想了想道:“太后娘娘若实在惦记,倒也不难。虽说人给了信王爷,但到底还是从太后娘娘跟前儿出去的。如今只说您有事要请信王爷来元寿宫叙话,另有节下的活计,要找沈时做才合心,让信王爷将她一并带了来。到时再细看情形。”
“慜祯不愿进宫,哀家知道。故而也不愿为难他,无事从不叫他。这回冷丁叫他,还让带着沈时,只恐那孩子又要多心了。”
“娘娘顾虑得是。只是打发沈时到信王爷身边,本就是存着这份心思,这层窗户纸迟早是要捅开的。与其把人送去就一切顺其自然、总不见个动静,还不如试探一下,再见机行事。”
太后沉思了片刻,道:“也好。且依你的主意,把他们叫来看看再说吧。”
☆、别意若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中卷结束。下章开始下卷。
1、留宫
信王府接皇太后懿旨,宣信王入元寿宫叙话,特命携先前所赐三名宫人随行。
信王与沈时接旨后都觉得惴惴,疑心是沈时受罚一事传到了太后耳中。可想想谢功深来传旨时的神情,似乎又不像。不管是何缘故,小心总是没错处,于是沈时特特嘱咐了春枝跟春絮:太后面前,万不可胡言乱语,不然细追究起来,连你们都有不是。两人忙答应了。
元寿宫。
沈时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上前。跪下、叩拜,尽量不露出跛相。然而毕竟未曾痊愈,下跪之后再起身,仍是引发了一阵剧痛,沈时还未站得直身子便又坐倒。身后的春枝、春絮见状不禁轻声惊呼,上前两步扶住她。
多日未与沈时相见的信王,心上刹那间似乎被什么牵痛了一般,万年不兴波澜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隐伤,但迅疾恢复了常色。
沈时顾不得锥心的疼痛,只唯恐被太后看出端倪还要费口舌解释,慌忙强忍着跪直了身子,叩头请罪道:“奴婢一时没站稳,踩住了裙角摔倒,在太后跟前失仪,实在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春枝、春絮会意,只好迟疑着跪了回去。
太后看着四人的面色、情态,心中生疑。面上仍旧温和地说:“不妨事。哀家许久没见你了,来,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说着伸出手来招了招。
沈时垂头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走到太后座前,又要行礼,被太后一把拉住:“免了。没那么多礼数。”
“谢太后娘娘。”沈时抬眼正碰上太后慈爱的目光,心中温暖,不禁也报以暖暖一笑。信王尴尬地坐在那儿看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王府,一切可好?”
“回太后娘娘,都好。王爷御下宽仁,谢总管和吴奶奶以及府中诸人对奴婢皆是照拂有加。更有春枝、春絮处处相伴,奴婢十分感念。”
“是吗?那你告诉哀家,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太后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语气中含了一丝威严。
沈时不由微微一震,但仍定神答道:“谢太后娘娘关怀。奴婢自己当差冒失,在冰雪地里滑倒了,摔得有些重。不过已然好多了,良医所的大夫也瞧过了,说是将养几天便无甚大碍,还请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并不答话,只叫:“莹霜,今儿不是孙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么?孙太医可到了?”
这一问虽是冲着莹霜,然而沈时三人心中皆是“咯噔”了一下,暗觉不妙。
信王知道孙太医医术最精,倒是希望他能替沈时把把脉,看看她身子究竟恢复得如何了。
莹霜上前屈膝禀道:“回太后娘娘,孙太医已在偏殿候着了。”
“传。”
莹霜引着孙太医进来,向着皇太后叩拜完,又给信王行了礼,这才垂手立着等太后的吩咐。
“孙太医,今日赶得巧,想叫你先给这丫头瞧瞧。看看她这腿到底要紧不要紧?”
孙太医抬眼看见是沈时,问道:“沈良侍今日进宫了?良侍的腿有何不适?”
“这……太后娘娘,只是跌了一跤,并不要紧……”
沈时怕被孙太医把出破绽,想要推辞不诊。
太后不理:“走吧,咱们到后头去。哀家要听听孙太医怎么说,心里才能踏实。”说毕起身先往后殿走去。
孙太医侧身相让:“良侍,请。”
沈时无奈,只得欠身回礼,说声:“孙大人请。”相随着往内殿走去。
不料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回身来朝着信王道:“祯儿,沈时如今是你府里的人,你是她的正经主子,也跟着进来听听吧。不妨。”
“是,母后。”
内殿。
锦瑟、玉笙早带着小宫女们搬来一张藤榻,安置了被褥靠枕,引沈时躺下。
太后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吩咐道:“把软帘放下。功深,你陪王爷在帘外稍坐,这里孙太医就要看诊了。”
锦瑟、玉笙依言放下软纱帘,信王在帘外的椅子上坐了,谢功深在旁侍立。
孙太医替无愆把脉,一时间满殿沉寂,落针可闻。
只见孙太医紧皱双眉,面色越来越凝重。良久,缓缓开口:“敢问良侍,近来是否曾在寒湿处久跪不起?”
沈时一凛,有些怯怯地问:“孙大人如何有此一问?”
孙太医道:“良侍脉象迟沉滞涩,虚浮无力。见寒湿之气凝集甚盛,且非宿疾,应是近日久跪寒湿之地所致。是也不是?”
沈时无言可辩,只得点头道:“确如大人所说。”
太后闻言急道:“寒湿之地久跪?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