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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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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苦会辜负了王爷的恩情,故什么都咬牙忍着。信王深居简出,万事不问,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处境。
  
  信王叫常顺儿进来伺候更衣。
  常顺儿一边替信王换上常服,一边试探着问:“王爷这么早便出门,是要去哪儿啊?”
  “天香乐坊。”
  常顺儿原本赔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手也僵住了:原来昨日听到的传闻竟是真的!王爷倒也真直率……
  他定了定神,一面替信王整理衣裳和腰佩,一面涎笑着说:“王爷定是同奴才说笑呢!您净拿奴才取乐,嘿嘿嘿……”
  信王把脸一拉:“本王几时同你们说过笑了?你手上麻利点儿,外面马车正等着呢。”
  常顺儿诺诺连声,不敢再啰嗦,替信王打理停当了,看着信王出了门,便飞也似的跑去找谢功沛报信。
  “谢爷,谢爷爷!昨晚侍卫回来报的竟是真的!王爷昨夜真的是在天香乐坊!”
  谢功沛惊道:“你听谁说的?”
  “王爷适才亲口对奴才说的!这不,王爷又去了,已经出门了!”
  谢功沛“嗨”的一跺脚:“这是怎么说的!咱家都快闹不明白王爷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谢爷爷,那……这事儿咱敢说话么?窦将军都不敢拦,乖乖跟着去了。用不用……跟宫里回一声儿?”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又不能问王爷,先别叫宫里知道,省得又添乱子。你去门口,叫郭统领打发个侍卫换上便服到街上走一圈儿听听去,看外头多大动静了,都怎么说?”
  “欸,奴才这就去!”常顺儿答应着跑去叫郭晟派人了。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么清雅好洁的一个人,突然间改了性,竟放纵至此。是压抑太久,忍不住图个一时的新鲜刺激,还是……
  谢功沛实在想不明白,唯有摇头连声叹气。
  
  翠盖朱轮,紫帷金幄,华舆煌煌,文罽玉缨;四马并御,象镳金鞍,车篷上加施组连璧交络四角,螭首衔璧,垂五采;前后析羽流苏,云气画帷裳,文画曲轓。行到街上,路人纷纷避让——一见这特有的马车规制,便知是信王爷出行。头次出门的小成川毫无怯色,坐在车头,执辔扬鞭,神气十足。
  很多听说了信王爷昨夜风流艳事、因一时间无法将两段反差如此之大的传闻消化明白而还在将信将疑的人们,此刻终于亲眼看见信王府的马车驶向了天香乐坊。
  他们观望着、议论着,巴望能来一阵风吹开这车上的华耀金幄,好能一睹这位风流王爷的容颜。
  然而风终究没来,那个叫梅梅的女子,却瞬间名遍京华。
  
  且说此刻信王府内,忧心忡忡的谢功沛已然收到侍卫回报,说王爷在天香乐坊艳宿雏妓的事儿,一夜之间已传为京城第一谈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无人不知。谢功沛听罢傻了眼,摆手叫侍卫退下,兀自坐着发呆,不知如何是好。
  
  天香乐坊,薛鸨儿闻报早已带人出来迎候。成川扶了信王下车,自己又坐回车头等着。
  信王叫窦虎将一盒金银赏与薛鸨儿,薛鸨儿乐得心花怒放,连声谢恩。信王并不睬她,直往大堂里去了。
  薛鸨儿一面跟在后头跑,一面嘴里不住讨好:“王爷来得真巧!梅梅姑娘才梳完妆,正想念王爷呢!婆子这就去叫她出来迎王爷的驾!”
  却说清早弦儿伺候梅梅梳洗毕,正拿了梅梅弄污的褥单要去清洗,忽听见伙计跑来说信王到了,喜出望外地忙搁下东西搀着梅梅迎下楼来。
  没等梅梅屈身行礼,信王便一把扶住说免了,亲自将一盒珠翠首饰递给弦儿:“本王的一点心意。替你家姑娘收着。”
  弦儿跪下接了。
  梅梅才要道谢,却冷不防被信王拦腰横抱起来。梅梅对信王此举完全出乎意料,不禁“啊”地一声惊呼。在场众人也皆是瞠目结舌,继而赶忙纷纷低头以示回避。
  信王暗暗朝梅梅递个眼色,梅梅何等机灵,马上会意,于是立刻定下神来,故作娇痴道:“王爷……许多人看着呢,快放奴下来!”
  “怕什么?昨儿个时辰太晚,碍着规矩须得赶回府,都不曾尽兴,直叫本王懊恼了一夜。今早特来补上!”信王语调浮浪、神情暧昧地调笑道。
  “哎呀王爷快别说了!当着这么些人,您真……”
  梅梅将脸使劲埋进信王怀里,咯咯娇笑着,一手勾住信王的脖子,一手轻轻捶打着信王的肩。众人皆是一脸尴尬,垂头闪避。
  信王放声大笑,抱着梅梅大步往楼上去:“你们都在底下候着,谁也不准打扰!”
  窦虎等人称是,俱等在楼梯下,不敢跟去。 
  
  进了屋关上门,信王这才把梅梅放下,恢复了正色:“梅梅,昨夜本王离开之后,可有人向你打听?”
  梅梅微笑着点头:“那薛妈妈实在刁滑,要不是奴十分小心,真怕糊弄不过她去。”
  “哦?”
  “王爷随奴来。”
  梅梅牵了信王的衣袖,将他引至榻前,展开原本要拿去清洗的褥单。
  信王看到上面的血迹,惊道:“你伤了哪里?”
  梅梅将左手的食指伸给信王瞧:“不打紧,小小的一处伤。昨晚用了药,今日已经不疼了,王爷不必挂心。”
  “梅梅,难为你了。”
  “比起王爷对奴的恩情,这值得了什么?不足令王爷挂齿。非如此也难骗得过薛妈妈。”
  信王轻轻握了握梅梅有伤的食指,诚恳道:“多谢你。方才在楼下,本王那样举动,没吓着你吧?”
  梅梅微笑着摇摇头,走到桌边替信王倒了杯热茶捧上。
  信王接了,浅抿了一口便放下,望着梅梅说:“梅梅,本王今日来,是想当面跟你讲,本王想要的,你已经帮本王做了。本王占住你的名头不为别的,是想要护着你。但倘或哪一日你有了中意的人,有了新的打算,就来告诉本王。往后本王未必方便时常来看你,望你不要因此多心。本王心里,会一直把你当知己看待。”
  梅梅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两滴泪珠溅落在地上。
  “你怎么了?何故落泪?”
  “没事。奴只是感念王爷的厚恩……”梅梅勉强一笑敷衍道。
  信王心知梅梅说的不是实话,却也无言以对。
  两人对面闷坐良久,梅梅轻声说:“听王爷话里的意思,今日一去,怕是许久不能见了。容奴为王爷弹一曲,可好?”
  信王点头。
  梅梅起身,从墙上取下琵琶,试弦调音之后,琵琶声起。楼下窦虎闻声抬头望向梅梅的房门。
  屋内,梅梅低眉信手,信王凝神静听。
  “是《月儿高》?”
  梅梅微笑颔首,信王亦微笑。
  曲声收住,梅梅将琵琶放下。
  信王问:“才完了第三节‘海峤踌躇’,后面的怎么不弹了?”
  “这曲子就只这头三节合奴此刻心境。后面的,留待日后有机缘再为王爷弹奏吧。”
  “也好。那本王就回了。”信王站起身。
  梅梅深深福了一礼:“恭送王爷。王爷珍重。”
  信王点头,开门走了出去,梅梅跟在后面送下楼。薛鸨儿和弦儿也从后面跟着送出来。
  信王回头向梅梅道:“你留步吧。得空再来看你。”
  梅梅默默行了一礼,站住了,看着信王带窦虎离去。
  梅梅强作笑颜,由弦儿扶着回屋。等弦儿将待洗的床褥拿出去,这才伏在枕上,手里攥住信王送她的折扇,泪如雨下。信王的话已使她明白,从此相思而不得见的痛苦,将不知伴随自己多久。
  
  天香乐坊大门外,枯坐在车头安分等待着的成川一见信王和窦虎出来,立刻跳下马车。
  “王爷可出来了,小奴方才险些睡过去。”
  信王微笑:“本王都进去这许久了么?”
  成川憨憨一笑,跪伏在马车旁:“请王爷登车。”
  信王微怔了一下,将他拉起来,笑问:“来的时候不知道,这会儿怎么知道了?”
  成川有些局促不安:“回王爷的话:小奴头一回跟着王爷出门,不晓得规矩,也没人告诉。适才在这等着,看这门前马车来来往往,官老爷们上上下下,多是这样的。小奴心里就想:那伺候王爷,不是更该这样了?谢王爷不曾怪罪。”
  “不必。本王向来不喜这踩人登车的规矩,扶一下就是了。往后再出来,记得带个踏凳在车上。”
  成川谢恩称是,扶信王登车。信王一面上车,一面微笑地看着他说:“头一回带你出来,还习惯么?”
  “习惯习惯!小奴还从没得机会驾过这么好的马车呢!临出门前,窦将军还特意叫人给小奴找了身新衣裳。王爷您瞧!”
  成川孩气十足地扯了扯身上的簇新的衣裳,朝着信王笑得一脸灿烂和满足。
  信王也笑了,轻轻拍了拍成川的脑袋:“你既喜欢,以后若是方便,本王还带你出来。”
  “谢王爷!”成川雀跃了,搀着信王在车内坐稳,轻快地翻坐到车头。
  窦虎在车旁欠身问:“请王爷示下:就回府呢还是要去别处?”
  “驾着仪仗专用马车出来的,这么大阵仗,扫风打眼的,还能去哪儿?回府。”
  “是。”窦虎上马,示意成川掉头回府。
  信王坐在马车里,想到昨日和今早两度进出天香乐坊,且如此招摇,京中必定遍地议论,自己的意图也差不多应该可以达到了。
  想到皇兄和母后听到这些流言时的窘态,信王的嘴角朦胧地浮起一丝微浅的快意。
  
  宫中,显德殿。
  早朝之前,皇帝无意间听到几个小太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听见候班的大臣们正议论纷纷,仿佛是说信王昨夜公然在勾栏院与朝臣争风吃醋、艳宿雏妓,已然蜚声京城。
  皇帝不禁惊怒非常,又不好为这种事当面责问大臣,只得强压火气。退朝后他无心回御书房,而是匆匆进了显德殿,吩咐余得水立即下去查问清楚。
  正当他烦闷地倚榻闭目等消息时,余得水轻轻走进来跪下:“禀万岁爷,您吩咐的事,奴才都打听明白了。”
  皇帝睁开眼坐起身,急切地问:“究竟是真是假?”
  余得水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忙又垂下头低声回道:“信王千岁昨夜确在天香乐坊为一名雏妓梳头……”
  “荒唐!他这又是犯的哪门子邪疯!还嫌朕跟母后为他丢人丢得不够!”
  皇帝霍地站起:“朕和母后统共给他提过多少侯门千金、大家闺秀,他都不要,竟然跑去跟一个烟花女子胡闹,朕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余得水忙伏下身去,小心翼翼道:“还……还有……”
  “还有什么?说!”
  “王爷今儿一早……又去了。驾着信王府的仪仗马车去的。当着众人还说是……说是昨夜赶着回府,没能尽兴……”
  皇帝只觉得自己气血逆奔,肺都要炸开了,连手脚都有些发麻。
  他直直地蹾坐回榻上,半晌只吩咐了一句:“此事先不要让太后知道。她才生了气,身子禁不住。”
  余得水依旧伏在地上:“是。”
  “下去吧。朕想清静会儿。”
  余得水磕了个头,轻手轻脚地退到了殿外,心中却仍旧惴惴不安:每次万岁爷跟信王千岁生了气,都是摔东西骂人。这次虽说没砸东西,可这副光景瞧着似乎更吓人,倒还不如直接砸东西跳脚来得痛快。
  恐怕又不知道有谁要倒霉了。余得水一面想着,一面抹汗。
  

☆、金风玉露

  
  1、内廷风波
  
  不早不晚的,余得水刚把脑门子上的冷汗抹干净,瑶光殿容妃谭林衣就带着侍女芸心和芸生兴冲冲地来了。
  余得水一见心说不好,快步上前请了个安便慌忙挡驾:“娘娘,进不得啊!”
  向来在显德殿进出自如的谭容妃冷不防被余得水这么突然一拦,不由得十分恼火:“余得水!你今儿是眼睛坏了还是脑子坏了?竟拦起本殿来了!”
  “娘娘别生气,奴才怎么敢拦娘娘呢?实在是万岁爷下朝回来刚发了一顿脾气,这会儿正怒冲冲的谁也不见,奴才是怕娘娘进去触了霉头。娘娘快先请回吧,等万岁爷过了气头再来。”
  容妃一听,还以为是皇帝为了朝政的事着恼,不敢随便打听,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余总管,皇上气了多久了?本殿不放心,还是进去看看的好。再说了,本殿正好新填了一支曲子,想邀皇上赏听。或许皇上听听曲子散散闷儿,气也就消了呢?”
  “娘娘,这要搁在平时,肯定是再合适没有了!可今儿不一样。奴才还是头一回见万岁爷气成这样。适才在里头,万岁爷一直僵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奴才进去送茶都被骂了出来,说要一个人静静,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娘娘若定要进去,奴才自是不敢拦着。只是奴才挨骂事小,这要万一真惹恼了万岁爷,娘娘您也跟着受牵连不是?”
  听了余得水这番连劝带吓的话,容妃仔细思量,还真是没胆子硬闯,只得悻悻地朝殿门望了两眼,两步一回头地去了。
  看着她们走远了,余得水松口气,依旧站好了听差。谁料没多一会儿,又看见同心殿宁妃韩灵璧带着侍女白荻走了来。
  余得水心说今儿这什么日子啊,真是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都赶着万岁爷憋火的时候来;才刚好容易劝走了一位,又来了位更难应付的。心里想着,人已到了跟前,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奴才余得水,叩请宁妃娘娘淑安。娘娘千岁。”
  “罢了余总管,皇上在里头么?”
  “回娘娘:在。”
  宁妃点头,就要推门,余得水慌忙拦住:“娘娘请留步。”
  韩宁妃秀眉微蹙:“余总管,你这是何意?这里又不是御书房,本殿又不是别人,难道进去见皇上还需先请你通报不成?”
  “娘娘息怒,不是奴才大胆敢拦娘娘的驾,奴才也是为娘娘好啊。万岁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吩咐了要一个人静静,任谁也不准打扰。”
  “哦?皇上又为了什么事生气?”
  “这……娘娘,请恕奴才不好多嘴。”
  韩宁妃盈盈浅笑中透着一丝儿冷:“余总管真是处处小心谨慎,不怪当得好御前的差事。你既然不便说,那本殿自己进去问皇上好了。”
  “娘娘,使不得啊……”
  “放肆!本殿也是你能硬拦的吗?”韩宁妃收了笑脸,将杏眼一吊,威风十足。
  余得水无奈,只得让开。韩宁妃瞪了他一眼,推门径直进了显德殿。余得水暗暗叫苦。
  
  “是谁惹皇上动怒了?妾妃来给皇上消消气儿。”
  韩宁妃阖上殿门,回转身向着皇帝娇声道。
  “出去!”
  皇帝双眉紧蹙,一手撑着头,闭目不动,低低地闷喝了一声。
  宁妃一愣,略一迟疑,仍旧走上前去,半蹲半跪地依偎到皇帝脚边,仰起脸柔声道:“妾妃不知皇上为了什么事气恼,也不敢胡乱打听。虽也听说皇上吩咐不准打扰,但妾妃委实放心不下。便是不能为皇上做什么,能就这样陪着皇上也是好的。皇上若实在气闷,就打妾妃一顿出出火儿,妾也十分甘愿。只求皇上别将气恼憋在心里,伤了龙体,还求皇上别撵妾妃。”
  皇帝望了望眼前这张柔情无限又满是焦急和关切的娇颜,心软了下来,和缓了语气说:“朕有些头痛,心中烦乱。适才声粗,爱妃不要委屈。”
  韩宁妃忙摇摇头,露出一个温柔得宜的笑容,盈盈起身去倒了杯热茶捧给皇帝。
  皇帝接了,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仍旧坐着出神。
  宁妃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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