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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开唐教坊-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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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突然的,他只见红拂住手。   
  本能的,他以为红拂觉察到自己所思所想了,一时脸上涨得通红。   
  可红拂并没望向他。   
  隔了一会儿,小却才敢重向红拂望去。   
  只见,那鼓声骤停后,那空中霜角之声也嘶嘶渐远。李靖大袖凭风,望了空中一眼,竟自顾自飞左回案边。   
  小却心中一怕:怎么,居然这就停了?   
  难道、师傅输了?   
  ……可,师傅怎么会输?师傅的身影还在天上啊!   
  忽听身边一个和煦的声音道:“那金珠十车,也是我的了。”   
  小却大惊回首,却见只穿着一身内衣的师傅,正安安好好地坐在自己身边。   
  他的神情有些倦怠,全不像胜者该有的。   
  小却猛一回头,只见这时、空中那一袭衣衫才缓缓飘落。   
  却听师傅喃喃道:“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果然不错。”   
  说着他意兴寥落地举起那壶酒,也不请李靖,竟自悠然独酌。   
  李靖已扑回案边,哈哈笑道:“有你的!良宅美田,金珠宝物,都是你的了。”   
  ——“你这两样彩头已赌得我输光当尽,下一场,你不会是要红儿吧。”   
  他夹眼一笑,原来他把这个半老妇人叫做“红儿”。   
  肩胛不由也一笑:“她我可是要不起的。”   
  “我非英雄,能配她的、只有你这样的英雄。”   
  说着,他把一双眼睛眯起来,眯着看着李靖。   
  红拂却没在意他们的玩笑,只是静静地盯着肩胛,像是很担心地在看着他。   
  半晌,她才说:“你这一切,该不是为这孩子吧?”   
  她伸手向小却头上抚去。   
  小却一摆头,狠狠地躲开了她的手。   
  肩胛的手却接着按在了他的头上,安抚了他的怒气。   
  只听肩胛道:“我要他快乐。”   
  他到此截住,转回话题道:“不用说了,都比到这儿了,我也知第三场该比的是内息。”   
  “这次可大是凶险,你我当生死立判。”   
  “这一场,我仍要个彩头:我要赢过之后,这孩子你们从此要诚心照看。且、人不死,债不烂。”   
  说着,他望向李靖,笑笑地说:“可是这回我要的不是你的承诺。”   
  他的头轻轻向后一扬,意指他身后的红拂。   
  “要她的。”   
  他并不看向红拂。   
  “只要她的一句话。”   
  说着,他脸上竟有些顽皮的一笑:“不答应,我就逃。让你那些风儿鸟儿来追我好了。我扔下这孩子来逃。”   
  他口里说得轻松,可小却已分明感到他那轻松之下的杀气。他没想到肩胛这淡淡一句,竟比什么承诺都更激得他热血一腾:他是该放下自己。   
  可自己也知道,哪怕他让自己命抛于此,可肩胛接下来,逃过后,为他的命会做些什么!   
  红拂低首沉吟。   
  肩胛的眼看着地上,看着这个驰艳江海的那一个丽人的影子。好久。直到,地上的影子轻轻地一点头。肩胛即大笑道:“喝酒!”   
  他端起一碗酒,碰向李靖碗沿,“与君为敌手,平生幸矣哉!”   
  李靖眼中的光钝钝的,黑得深不可测,象、像可吞噬掉一切星光月色。   
  然后他突然大笑,手中微加力,两碗酒碰得铿然一响,那瓷裂的声音都让人感到一点惊怕。他们两个同声大笑,可这次没再去讲什么江海逸闻,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着。三坛美酒,转瞬即尽。   
  然后李靖忽然起身,冲肩胛一伸手。   
  肩胛伸手搭上了他的手。   
  两人携手同步,走到右边空地里,月色最皎明处。   
  然后他们分手坐下,正面相对。然后,忽似满含深情的双手俱出,以掌抵滨,再次相握。   
  而这一次,小却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坐得天荒地老那么长、那么久。   
  身边的一切,树林、风声,鸟翅、青草、露珠……连同自己、连同红拂,这一切好像都已不在。   
  他们坐在月华浓处。   
  一切都没有了,只有天上孤悬的那轮明月。   
  月色有如虚幌,那幌子悄悄地飘,飘得四野迷离,此生阒寂。直到让那两个执手而坐的人更加无比真实的凸显出来,直到让他们的坐姿真实得有同虚幻……   
  小却什么也不敢想。他知道这种内息比拼的凶险,那真是,稍入岔路,便终古长废。他脑中只想着肩胛刚才的话:为什么赢了还要别人照顾自己?   
  师傅赢了,自有师傅照顾自己。他不要什么李靖与红拂照拂!虽说这两人看来还算坦荡,可他们早已是……那个长安中的人。   
  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风尘三侠”,那红色的烟尘落幕后,他们与师傅一在朝,一在野,相隔得天差地别的那么远。而、只要师傅赢了——他一定会的,自己要什么别人照顾,只要跟在肩胛身边,哪怕师傅烦他、厌他,不再对他好,他也、什么都不要了。   
  他有些恼恨地看向红拂。发现,红拂与自己身上,并没有笼罩着那罩在师傅与李靖身上的月华。   
  ——“孤虚”之术!   
  原来那就是“孤虚”之术!李靖这个卑鄙小人,他怎么可……   
  ……却见红拂的面上神色也一片恍惚。   
  她那么敏锐的人,居然恍惚得过了好久,才感觉到小却的目光。   
  她侧脸对着他的目光,好半晌,才道:“你很恨我们夫妇,是吗?”   
  小却重重地“哼”了一声。   
  却见红拂脸上一片悠远。“其实你不必恨。就算药师杀了肩胛,他也活不过今年了。”   
  她轻轻一叹:“他没跟我明说过。可是,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这些年,他劳损过多,内伤已炽,积重难返。就算没有这一战,他撑不撑得过今年都难得说。何况……”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小骨头,小骨头。这块骨头,是让人轻易啃得动的吗?”   
  她这样的女子,她这样的丽人,又这样的迟暮,说着这样的话,要是平日,无论如何,都会让小却心软一下的。   
  可、今天不同。   
  他忽从没有的冷酷地道:“原来他是要死的人。可就算自己要死,也还要搭上别人!”   
  红拂却并没生气。   
  她只笑笑:“你还小,你还不懂。”   
  说着,她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这辈子,交到他手里的事,他还从没不用心尽力地做完过。”   
  时光静静地在流……那张青玉案侧,三坛酒,俱已倾尽。   
  这三坛酒,是李靖带的。案上另有一壶,壶为曲颈。   
  这一壶酒,却是红拂所携。   
  小却已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知道师傅为救自己,明德堂长天一刺,只怕已耗损了不知多少精气。如今又逢这凶险难当的内息之战……   
  他情愿,时光可以就此停住……就让肩胛与李靖,那么奇异的握手永坐;就让那孤虚的月此生长悬,让自己与那说不清是敌是友的红拂就永远在这里看下去……就让一切恒远。   
  这幻像中的情景不知怎么给了他极大的安慰,那种感觉、像是……永恒。   
  突然李靖与肩胛一起动了。   
  其实他们只是一抬头,一齐望进对方的眼睛。   
  小却的呼吸都停住了。   
  然后……他觉得简直过了千劫万世的那么长,他才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笑意。   
  然后只见他们突然松手,齐向自己这边一招。   
  一条长藤就沿地葡伏而来,一下缠到那青玉案上,把那案子直拖过去。   
  那案子被拖到他二人中间,肩胛执壶斟酒,两人各尽一杯。   
  再倒时,只见余沥点点,竟已倾干。   
  肩胛神色有些懊恼,李靖笑道:“红儿备的酒,你从来不要指望会有很多。”   
  肩胛已侧眼望向红拂。   
  “此酒如名,当名为何?”   
  他把玩起那把曲颈长壶来。神色间似颇愉悦。   
  红拂笑道:“当名‘伫歌’。”   
  肩胛微微颔首。   
  李靖却忽然大笑起来:“没想这一战、这一战……”   
  他笑得竟都喘不过来气,没法把这一句话说完。   
  小却见到肩胛眼中笑意,已是满心欢,如不是顾忌李靖与红拂就在旁边,他早雀跃地奔过去,抱住了肩胛的脖子,乱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赢了,一定会是你赢的。”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却早开心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开心得自己流了眼泪都不知道。等知道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时,立时把脸轻轻地扭了过去。   
  所以他都没听到肩胛的话——“红姐,你放心。经此一战,你的药师起码可以寿延十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好一时,李靖和红拂都走了,林中重又静了下来。小却忍不住又一次开心得要爆发开来,他扑过去,抱着肩胛的脖子,双脚直跳道:“是你赢了,你从来都只会赢的!”   
  肩胛的脖子被他抱得死死的,如是平时,他一定会把他轻轻推开。可今天不。   
  天上,那一轮幻月未散。   
  他手中执壶,任由小却抱着自己。壶中本仅余沥,可他把那壶嘴对着口,如长江大川般的,仿佛那酒意吸饮不尽。小却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快活。     
  十二、在水方   
  到晨光微吐时,小却与肩胛来到了渭水河边。   
  肩胛轻声道:“我想洗一洗,这身上的泥太多了。”   
  他轻轻一笑。   
  “我好脏。”   
  他顺手拖过了几棵倒地的木头。随手牵起藤蔓,把它们绑在一起。   
  小却眼望着那些树被并排的绑着,宽近两尺,窄长窄长,竟近于一个木筏了。   
  肩胛用随身的剑披削着那木头,把树皮削掉,露出里面滑白的树肉。那树一时都洁白如许。他用半翠半枯的藤蔓缠着它们,平心静气的,耐烦已极的,好像他生来就一直在做这样的活计。   
  小却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这时的肩胛,全不似曾经一夜苦战,得胜而回的剑客。他只是野外的云神,那薄天之翼虽有时翕张,可大多时,他就这么倦倦而细心的在织他的云彩。   
  他望得出神,却见肩胛已做完了他的活计,冲他微笑道:“在这儿的上游里许,就有一条支流。那溪流通往一片葭泽,现在还是初生,青翠如披。再过些时,天凉了,就会满头白花,鹭鸟没进去就看不见的。那里我以前去过,觉得很美。”   
  小却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只是羡慕地望着肩胛熟练的持剑的手,自己何时,手也会长到这样的干净利落,可以这样用剑,做一切自己想要的?   
  肩胛微笑道:“喜欢这把剑吗?”   
  小却用力点头。   
  肩胛道:“不久我就会,把它送给你。”   
  他目光望向远方,如同望向他那想像中的葭泽。微笑道:“我叫你读的《诗经》,你倒底有没有读过。”   
  小却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是读过,但读得不细,略略翻过,因为好多处不解其意。   
  肩胛却全无责怪他的意思。“以后有空应该好好看看,那里面有好多更淳朴的初民与更朴野的人生。”   
  “比如,蒹葭。”   
  说着,他低声吟诵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求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小却听着,虽依旧半懂不懂,可从他的声调里,似能感觉到那一抹颜色了。那本来浅浅淡淡的色彩,底下却那么深,那么求之不得,所思所望,永在水之别端的感受。   
  然后他微微一愕:蒹葭?   
  却听肩胛笑道:   
  “没错,我小时的名字,本来叫做蒹葭。”   
  “那是初生的芦苇……此后错入红尘,叫来叫去,人人都称我为肩胛了。”   
  他轻轻一句,似已诉尽平生。   
  小却依着师傅的语调向他的过往望去。只听师傅喃喃道:“蒹葭,是一种很贱的水草。所谓蒹葭倚玉,嘲笑的就是它的贱值。”   
  “但不用怕,不用想着这生命生来为什么会如此轻贱。只要一旦云影突至,光景焕然,你会看到它竟想像不到的辉煌。”   
  他平身躺在那窄筏上,叫小却推筏入水。然后小却跳上筏尾。肩胛一时不再说话。   
  筏子划入水中,渐至江心。肩胛把身上的衣衫除下,依旧躺在筏上,冲小却笑道:“帮我洗洗,好多好多的烟尘,好多好多的泥。”   
  相处六年,小却其实还从不曾看过师傅完整的身体。   
  只听肩胛笑道:“你看到一个人的身体,其实就会了解他的一生。一个男人的一生是什么样的?他初生时有如蒹葭,命贱如纸,可青翠如许;那以后,学会了韧,韧后会学会强,学会锋利,学会挺起自己后背的胛骨,让它对峙如峡,对展如翼;让它如两把兵器,护己终生,不可轻侮。”   
  “直到那一天,属于你的时代来了,那辉煌的霞彩,那其光万道的初阳,那喷薄而升腾的欲望,那渴求的力……你会发现,你突然已经长大。哪怕身处野泽,水草荒蔓,你会觉得,如果努力,你将永远是那一千万棵蒹葭中最不同的那一个。你会在它们的随风俯仰中寻找一种只属于你自己的姿式。你会发现,虽说你禀性瘦弱,身体单薄,但只要打开渴望,打开奢愿,会有一个无比奢华,像太阳照在云彩上的焕然远景在吸引着你。只要你坚持,你就会拥有它。虽说,拥有它的同时,你也同样拥有乌云。但那是怎样的乌云啊!那么郁怒的灿烂,那么翻腾的暴怒,你要学会属于自己的闭口缄默、铅沉如压,也要学会自己的沸然一怒,白雨漫天。那其间的云垂海阔,月朗天低,文彩辉煌,星耀四野,是你穷此一生,也难抛难忘的你所热望的生命!”   
  小却以手掬水,轻轻洗濯着肩胛的肌肤。他头一次见到,师傅身体上原来有那么多的伤。可那伤痕,并不让人惨淡,而是让人奋然。那一条从肩至肋的长长的刀伤,那狰狞的、尖锐的痕迹勇慨得令人惊叹。令人惊叹的是那一刀之后,这伤痕依附的主人还是活了下来,且不改姿态、更增勇锐地活了下来。   
  肩胛微笑道:“这一辈子,我做过很多错事……”   
  “也错过了很多对的事。”   
  “你也会这样,但记得,什么都可错过,但不要错过自己的生命。”   
  他微笑地看着小却:“记着,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可我没有错过你,你也没有错过我。”   
  “我们没有错过这六年的生命。”   
  小却先只还是静静地浣洗着师傅的身体。他已经习惯了,知道师傅说的话有好多自己都一时难懂,就比如今天的……他还一如既往的默默地听着,却猛然觉出不对,感觉自己心头一时说不出的乱,然后诧然抬眼,愣愣道:“可是,你胜了!”   
  肩胛微微一笑:“我是胜了。”   
  “可其实,从明德殿中,长天一刺,我终此一生,就永难复原。”   
  “何况,又再逢今日之战!”   
  他说到这里,口气猛地昂扬起来。   
  小却猛然发现,原来平日如此淡定的师傅,其实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是如此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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