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复问(宫廷 微虐 键盘系网游 校园)作者:柳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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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簇新的袄子做的时候加进了火蚕棉,一两就能让人如在三春,加多了要汗流浃背的。饶是如此还带了黄铜手炉,上殿的时候不好揣着,先让人送到殿所去了。
汉白玉覆道尽头,潘筠见到他颇惊讶,过来就要扶,孟知年侧身说不必,两人就一起走着,有时和人招呼。潘筠觉得他今天看上去有了些精神,眼里渐渐闪耀出神采,不由很欣慰。他自己家里这几天正忙着,新生儿着了凉,少不得是全家人围着团团转。犹豫着没提那名字,孟知年倒是很大方地,随意问道:“他小名是什么?”
潘筠道:“我母亲叫明儿,大家就跟着叫。”
孟知年“嗯”一声,往边上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到大殿了。
二十八 元宵
大殿的情势有些扑朔迷离的,新年里天都及辖地内的杂项都极多,各部忙得不可开交,祭祀大典行期也将至,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着。而牵扯到明争暗斗的事由,两派人马仍旧在激烈争辩,新年后的几天里东南沿海一带急报频传,也派人前去镇压,和往年无异。有心人会发现,天都附近的驻兵最近多有调度,整个内禁宫巡查森严,完全插不进一个钉子。
殿上诸人互相交换眼色之间,有些暗暗不同寻常的气氛。皇甫九渊看到孟知年,笑了笑,当殿询问了几句以示关怀,也并未多提。朝散时潘筠看见有侍官跟上孟知年,说了句什么。孟知年颔首,神情已经完全是身为殿上大员的严肃与自如,而潘筠正被人搭上说话,再回头时,孟知年就不在了。
潘筠自有皇甫君交代下的任务,要前往城门处办事。但心里总想着他那表情,觉得这样的孟知年有一点陌生。那先时还隐约露出的乖巧少年的影子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成年世界,属于官场的面具表情。他说不出这是好是坏,却觉得那种亲切熟悉的,一直萦绕在心里的气息也正被刻意隐藏着,原本炽热地释放的,迅速变冷收缩起来了。
就在这一天傍晚,紫微阁东面的暖阁里有一名世家子弟被下毒而死,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吃惊了,不仅吃惊,更突然有覆巢在即的感觉。以为还要一段时日的,没想到就这样来了,一时间,流言四起。
毒用的是孔雀胆,包在桂花芝麻馅的元宵里。被毒死的人姓申,是御史大夫申无方的公子。那碗元宵本是呈给皇甫君的,用了玉碗,但申公子和孟太保家的公子比文胜了,皇甫君便把元宵赐给他。吃时说:“主君恩赐的元宵固然好,但能胜过主君称赞的人才是更好。”皇甫君略一笑,申公子吃到第三个时,人倒下了,倒在皇甫君的坐榻前面,众人惊叫。
潘筠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三才馆正发现了可疑人物行踪,郎中令带着人里里外外地搜查。他笔直地想到是影子,但搜查了半天并没发现什么。适时紫微阁传来警报,郎中令就带人匆匆去了。潘筠蓦然一惊,往孟知年那里疾步走去,进去的时候发觉香还熏着,炭盆还烧着,硬木躺椅上搭了薄毯,还有一本书。但人不在,出去一问,是早先去了紫微阁,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
有些事,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发生了,那些深藏在权力核心的,需要不为人知的手段才能办到的事。
这日,便是皇甫九渊与孟鸿文条件中约定的日子。卡得很巧,也赶得很巧,在孟知年恰好能下了床,走些路的时候,延续数月之久的蛰伏结束,迎来的未必是好事,但终究已经结束。他终于能重展锋芒,重新投入到这些事情之中,不再困守一方病榻。
紫微阁中风正紧,所有人都知道,皇甫君所用的任何食物,在呈上之前不仅会由侍官护送,还会有人以银针试毒。之后所有碰过那碗元宵的人仅有侍官一人,以及申公子自己。当时便有人指出了,那呈送的侍官吓得面无人色,但皇甫君身边孟太保的公子开口说了句“未必”,又到皇甫君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暗中调查的事已经进行得非常深入了,这时候就心知肚明。皇甫君点头,命传内常侍长万俟哀,传进来,一声下令搜身,搜出若干物件之中,有一只长盒,里面一双象牙筷。是皇甫君用了多年的那一双,杯盏碗碟早换了无数遍,只有这双筷子没有换过,一直就放在紫微阁的偏殿里。
筷子的顶端可以旋开,不知是什么时候改做的机关,合缝极细,又用云龙纹盖着,是以没有人察觉过。旋开后,里面有一枚银针。不是寻常的那种,中空有槽,可以藏毒。孟知年奉皇甫君的命令去把银针取出,当时就有人在窗外要放暗箭,但不知怎么的非但没放成,还叫人点住了穴道,郎中令来时直接拍一拍,左右看看,就押下了。
内常侍长站在暖阁中,有点发颤,不明白这祸事为何毫没征兆就从天而降,奉命行事的十多年他一直用着这枚银针,从没被人发现过。然而今天这毒其实并不是他下的,他下的是积少成多慢慢致人死命的毒,孔雀胆的毒性太过剧烈,太容易被人发现。
皇甫九渊冷笑着,道:“动了多年的手脚,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若不是碍着你上头那个人,何必留你到今天。”
内常侍长脸色惨白了,纵然随时准备着东窗事发身死,但也从没料到皇甫君竟如此能够隐忍。这样说来,是早就入彀去了,早在别人的棋盘中,一步一步走着看得见的路。
孟知年退到一边,默默看着。方才下毒的时候手脚很快,用的是卢玉盘赠他的那一枚银针,无巧不巧的,就正和万俟哀下毒的手段一样,当日潘筠说皇甫君不换玉筷时就有点想到症结所在,又恰逢知道这银针可以动手脚,顺下去一刺探,果然如是。可说天助,但也亏得潘筠这一心细,从前命影子去查探时,并未发现过这个关窍。想到潘筠,心里避了一下,不深想下去。
他知道这一场即将要开始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隐秘地去做。等了许久,终于要开始动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好是坏并不能预料,但已经答应了皇甫君,就只能放手一搏。对万俟哀,这个人在他少时的记忆里有一片身影,从来印象不错,顺藤摸瓜到发觉是如此,心里掠过些许黯然。但也只是些许。这十年他身上的苦楚就是因为这枚银针,要揭开,只是迟早的。
当夜万俟哀在廷尉府的酷刑下招出了申无方三个字,偷放暗箭的刺客正在追查来处,申家公子的尸体也给送回了府邸。申家当夜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内禁宫中早已布置森严,事发后皇甫九渊当即命人严守各个出入口,申无方有异心,他早在数年之前就知道,单单凭着不让儿子念官学,就足以让皇甫君冷笑。后来到底被调来官学,到底出仕,到底还是年轻人遮掩不了锋芒。不免又看看留在暖阁里的这个,待所有人都告退出去,又屏退左右之后,依旧倚在坐榻上道:“办得不错,除了后患才能安心办正事,是吗?”
孟知年走近些,称是。
皇甫九渊审视着他,道:“继续如此就可以了。既然你能活着站在这里,表示你有能耐。有能耐的人我不会亏待。”
孟知年道:“多谢主君。”神色平淡,没有欢喜或惶惑。这十年来琉璃骨的困扰到今算是彻底结束,但并不知道皇甫九渊心里的困扰还要持续多久。立刻要迎面而上的是另一场风暴。心头丝毫不曾轻松,也有算计和野心在重新燃起。但这之外的某一处角落,只是麻麻的,不愿去想,索性就遮盖住,一点光都不透。
第二日早晨上殿时,申无方没有出现,不曾告假,也无任何话捎过来。皇甫九渊照常理事,并命军策府迅速出兵去接替镇压东南沿海海寇作乱,府主仲忧接了令,当日却没动静,接连三日都没有。
于是皇甫九渊命郎中令带人前往军策府,人被扣下了,没有口信传过来,只是把人扣着。朝臣议论辄起,识得风向的已经准备着带上家小离开天都暂避一阵子。潘筠家也有下人议论此事,琼玉便问潘筠要不要避,潘筠笑了笑,让她安心,并不要告知老夫人。
他是不可能避开的,不管为了什么,从没有想过要避。
风云乍起,把潜伏着的都催生出来,他知道皇甫九渊已经等得太久,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能做的便是顺应,服从,保护他要保护的东西,就像过去一样。
第五天夜里,潘筠受命隐秘潜行,前往军策府刺探。命令是在紫微阁下的,当时孟知年也在,听见了并没任何表示。潘筠想和他说两句话,但孟知年一直没有出来,留在暖阁里和皇甫君谈着什么。潘筠等了一会儿,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才转身而去。
这时候单枪匹马,可能建奇功,也可能就此陷身,石沉大海。但潘筠毫不介意,在真正披挂上阵的时候他从不去想这些事。
这一去是一人一剑,用了一整夜。回来时已经破晓,并没挂彩,提回了郎中令部下的人头。是连闯重围,与三员大将交了手,但都只数招,像是彼此试探。寻到囚禁之处,门上悬着数颗头颅,他只取下了这一个。军策府中多机窍,没能寻得府主所在,但这用意已经很明显。
潘筠带着皇甫九渊赐下的金令,马不停蹄又奔赴紫微阁回禀,皇甫九渊震怒,当即下令处死了内常侍长,黎明时分,一场与数年前若相仿佛的政变就开始了。
二十九 变势
天都城内戒严,百姓家家紧闭门户,大街上空无人烟。
数年前是禁城闭锁,这一次连带整个天都城都锁城了。百姓们没能发觉时什么时候开始不能走出天都,但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回到家里倾听动静,期盼着这突然而来的动乱快快结束。
内常侍长被处死后不久,御史大夫申无方带着大批门客前往军策府,原本还想韬光养晦的,但皇甫九渊既然逼了他,提早发动也无妨。军策府北征归来时带回的五万兵马驻扎在天都城外三十里处,原本皇甫君下令再退五十里的,这时已经悄没声息潜到了城门外。
而内禁宫中,皇甫九渊所掌握的是南北禁军三万人,整座禁城的气息紧绷到极致,到了升殿时分,大殿外一片肃穆,人数不及一半的官员惶惶等待,深恐皇甫主君已经在前夜梦里死于叛党的暗杀。
孟知年并没到,他早一天夜里就没有回府,皇甫九渊说过让他跟随自己一同上殿,这时他靠在后殿的卧榻上,盖着薄毯,饮着茶,正在等待主君的传召。
皇甫九渊没传他,也没带任何侍从,就自己过来了。看起来是很早就起了身,但这时候却没换上朝服,顶冠也未戴。孟知年有点意外,放下茶盏要站起来,皇甫九渊挥手说不必。矮几上有几碟点心,炭盆烧得很暖,加上孟知年倚在榻上,抱着手炉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温馨。皇甫九渊看着,笑了笑:“你有时候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孟知年望他一眼,回道:“人总是从孩子开始长大的。每个人都如此。”
皇甫九渊点了一下头,坐在旁边的圈椅中,这位置略有些奇特,像父亲和子女相处的距离。孟知年心里忍不住一悸。但他已经有些本能地拒绝这种感觉。
皇甫九渊注视着他,道:“你喜欢吃什么糕点?”
孟知年犹豫了一下:“都差不多。”
皇甫九渊略笑:“是吗?你一定也有偏好,只是不说罢了。”
孟知年道:“不说未必有坏处。”
皇甫九渊笑了一声:“说得是,在这个地方选择不说是聪明的。”言毕靠在椅中出神了一会儿。孟知年觉得有点不自在,原本很舒服地倚着,现在殿中多了一人,这姿势就显得有点别扭。但他并不动,保持着。
又想,皇甫君今日不打算升殿吗?局势紧张至此,他还在等待什么呢?
片刻,侍从女官在外曼声恭请皇甫君用早膳,皇甫九渊命送进来,阁门开处竟然有雪花在飘,紫藤廊道全部覆着一层积雪,旁边还未曾结住的,就成了一片寒色的水塘。天空中则层云密布,看不出是祥瑞还是凶兆。
侍从女官等候在旁,阁门闭上,皇甫君又走到雕花回纹格窗前,把窗推开一些。皇甫君看起来有些茫茫然,向身后的人道:“落雪了。上回也落了雪,后来鲜血溅在上面,好看得很。”
孟知年已经起来了,走到皇甫君旁侧,往外看去。他想潘筠这时候在哪里守着呢?终究武艺卓绝的,不用他守在这样的雪地里,似乎都浪费了。就这样自然而然想起的,深心里蓦然一阵剧痛,痛得呼吸都变急了,痛得几乎要浮上眼泪。于是他别过脸去,收束了心神。
就在这时候,有人自内门进入禀报:升殿时分到了。
皇甫九渊道:“知道了。”
孟知年以为他要去换上朝服,准备离开,但皇甫九渊只是闭上窗,回过身来注视着他的神情,许久道:“去吃些东西吧。”
孟知年心里疑惑着:“已经吃过了。”
皇甫九渊笑了笑:“我让你吃的东西,你不是一向会吃?”
孟知年就不违抗了,侍从女官上来给两人分别布好金玉食具,上的是数品糕点,粥是白粥,看起来很家常。和禁宫中平日的奢华精致很不一样。而那双玉筷则从廷尉府送回来,居然还没有换,继续用着。
皇甫君和他两个坐在紫檀描金的圆桌边,随意地吃些东西,孟知年因为刚才给他问了,就什么糕点都吃一些,免得真给看出来。皇甫九渊略笑,好像有些伤感。
他不介意被人看出来,兔死狐悲也罢,猫哭耗子也好,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在这座寝殿里住了三十个春秋了,来时是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人。来时踏着鲜血,现在也将踏着鲜血走下去。但这伤感似乎并不会变得麻木,而是愈加醇厚,并清晰如室内盈鼻的熏香。
这时喝着白粥,吃着不太华丽的糕点,竟然真的隐隐有温馨的氛围。孟知年手里拿着调羹,低头道:“主君,该上殿了。”
皇甫九渊一笑:“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会不知道吗?”停了停,“升殿之前,昨天夜里,有人在我的座下安过了机关。”
孟知年手一动:“那么现在……”
皇甫九渊凝视着他:“你的影子交给我调度,非常好用。我已经得到消息,他们今天都会来,就在大殿发难。”
“潘筠奉我密令,代替我上宝座,我赐予他殿上杀人免死的权力,令他当殿斩杀叛党。”
清晨的寂静很快地结束了,升殿的传召响起同时,另一股江湖刺客组成的力量从仪门处侵入,袭向深宫。皇甫九渊调动禁军与之正式交火,三刻之后杀戮渐渐升温,所有的宫人已经避在殿所深处,新年时的粉饰祥和就在瞬间瓦解消失。申无方手下刺客伪装的官员在朝服之下藏了兵刃,当“皇甫主君”从侧殿出现,缓缓走上玄武宝座的时候,数十道暗器同时激射。看到的人只说像是突然闪了电,花了眼,明白的就开始往外逃,也有人冲上去誓死保护,兔起鹘落之间就溅开血光。
申无方在朝上时,从来温文有礼,韬光养晦的功夫是极好的。孟知年还曾在他手下做事,身为敌对势力首脑的公子,申无方对他防得非常巧妙,也非常圆滑。然而在这场赌局中,无论能否成功,申无方已然输了一半。他的儿子是他顺利夺取天一殿,接掌并延续下去的最大筹码,却死于政变开始之前。而他的另一项筹码,仲忧手中的五万精兵,正潜伏于城郊,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