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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山不复问(宫廷 微虐 键盘系网游 校园)作者:柳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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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年故意似的拉潘筠一起来给医官瞧,又把“潘大人”念了几遍,看太常的脸色就知道是记住了。潘筠起先没留意,等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张脸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好歹当年掌领南北禁军的时候也被好多人崇拜过,表白信和定情信物都没少往值宿的殿所送。果然,第二日下午在家中接到旨意:令五日后上殿面圣,不得有误。

  潘筠家很久没有来客拜访过了,潘老夫人一时激动,跨房门时还绊了一跤。琼玉在一旁拉,但力气小,婆媳两个一起坐在地上,把潘筠吓个不轻。

  几天功夫,琼玉变得活络起来。她打叠精神亲自下厨做了许多精致小菜,她早上比潘筠早起来,晚上陪着潘筠看看书,有时候还弹琴给他听。她不吵不闹,也不问潘筠怎么三四年一次不回来,更加不怪他翻墙回家隔天又走。潘筠无可挑剔,也无心挑剔,在家老老实实做了几天好相公,心也安静下来。

  在外飘泊久了,才会觉得家有家的好。一日三餐有人服侍,穿多了吃少了喷嚏打了几个,都有人嘘着问着。潘老夫人平素疼爱着院里的小兔小鸡们,潘筠发现她竟然管其中一只身上带一点灰毛的叫“筠哥儿”,联想起孟知年养白鹤的样子,不由慢慢地望天。

  琼玉偶尔也问:“孟家公子现在如何了?我和母亲平日深居简出,也没机会到府上探望。”

  潘筠道:“他很好啊,性子也比以前好了,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现在好得多了。”忽然又一怔,随即就明白琼玉问这话的意思,道,“珠璃也不错,她跟着知年不受半点委屈。”

  琼玉微笑谢他知晓心思,又道过几日母亲要去云居寺上香,不如陪去。潘筠答应了。想起孟知年,不知他在府里忙得如何。自己赋闲无事,日子过得滋润,孟大人可有无数事情要思量着处理。想了想,见天气不错,时辰尚早,换身出门的衣裳往太保府上去了。

  孟知年在自己屋中。这日见过两个影子,说话几句又离开,之后便独自关在房里。过两日要见皇甫君,免不了也要见见自己的上司,他虽是贵胄之子,为官却不在父亲翼下,这时正在御史大夫申无方手底。想着那人素日面孔,想得头疼起来,放下笔杆子吃了些珠璃新学做的马蹄糕,正吃着,潘筠来了。

  潘筠道,出去逛街吧。

  所谓逛街,不是真的拿两条腿把天都城里踩个遍。肩舆两乘,径自往城北角烟花繁华的地界去,如孟知年这般身份的人,是可以有独自一个包间在楼上的。就对着舞姬表演的地方,旁人不抬头看不到他们,他们低低眼却能把下面全看见。

  这日是休沐,来了最妩媚最婀娜的姑娘,两幅宽袖好似蝴蝶翅翼般地,舞起来风动飞花,当真赏心悦目。潘筠和孟知年清净坐在包间里,新采的春茶恭敬送到桌上,散发着鲜润清香,这时候潘筠未免也说,当官还是有好处的。

  孟知年闷闷笑着:“那你回来当官啊,瞧着哪个姑娘好的就留下。”

  潘筠道:“哈。你也会玩这些?”

  孟知年道:“当然。”

  潘筠好奇起来:“你平时这么忙,居然也来这里消遣么?”

  孟知年略笑:“多半为公事。说起来都是联络感情,你又不是没见过。”

  潘筠不由点头:“原来你不娶妻,还是因为忙的。”说着又把头转过去。

  孟知年起先没反应,接着指间捻着的瓜子就弹到潘筠脸上去了:“你以为是什么?”

  潘筠笑着,也没躲,两人继续一起磕瓜子。孟知年暗里又瞧他一眼,笑过之后不免生些别的念头。他自己磕瓜子是直接就吃了,潘筠却一下隔一下地把瓜子仁磕给他,并且做着这些的时候,好像也没觉得是在对别人好,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孟知年看着看着,心潮渐渐有些起伏。

  他自小时来到天都之后,就常常和潘筠玩在一起,潘筠年长他五六岁,总是很爱护着他。起先不大懂,后来年岁一增,见多了些情场韵事,不觉就有了心思。但也知道龙阳之好难为人所接受,况且潘筠为人正直,不敢说,就只是默默想着。待到他十七岁,潘筠娶了妻,二十岁时,潘筠又受了伤辞官远去,以为从此再无机会,数年间心思渐渐成熟,这情却始终如缕不绝着,缠得人难受,及至今日再会,宛如重生一般。这么想着,表面看起来挺平静,有一下没一下磕着瓜子,有几次就连壳一起吃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潘筠听见没动静,抬起头来,只见他目光深沉的,手里捏着一枚瓜子,都给捏扁了。潘筠虽然性子随和,还不是钝拙的人,当下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我脸上粘了瓜子壳?”

  孟知年目光垂了一下:“没啊。”声音却是有些低。

  潘筠看看他,把手里的瓜子仁扔进碟子:“过去你年纪轻,也没想着对你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你瞧珠璃怎么样?”

  “挺好。”孟知年道,说完呆了呆。

  “刚才琼玉跟我说,珠璃现在不大来和她说话了。可能是身份关系吧。”潘筠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挺坦然的,“我看你们俩整天一起,她人好,你们俩感情也挺好,不如……”

  孟知年忽然笑了,道:“你何不把她娶过去?我送给你吧,那样说话更方便。”。

  潘筠有些吃惊,见他虽然笑,但眼神中冰凉凉的,显见是生气了。恰好丫鬟敲门进来添茶水,谁也没再继续这话头。

  歌舞热闹着的时候,孟知年和潘筠他们斜对面的包间其实也有人,而且只有一个。因穿了一身玄衣,眉目又很深,明显与本地人不同,这人最近在街上走,老有小孩子爱围观他。小孩子只是看个稀奇,但一圈稀奇看下来往往手上会多出些东西。小糖块,小铜板,小银锭子什么的。拿回家给大人一看,说这在天都不能用,不过可以托人顺便带到金石市去熔一熔,以后还是有可为的。

  孟知年站在窗边往下看舞姬的时候,这人的目光就正巧在看着他,很深的眉眼里神情不很清晰,看了一会儿,孟知年一转头,两人目光遇上了。

  人说第一眼相见就会注定你对这个人的感觉,孟知年对任无毒的感觉是:很冷很压迫。不是因为那人没笑,分明在看着他微微笑呢,但感觉就像是冻在冰里的尸体对你咧嘴,怎不叫人寒冷。

  后来任无毒听见孟知年对他的这番评论大喊冤枉,一边寒冷笑着一边说:你要来试一试,才知道我冷不冷。

  孟知年因此简直有些怵他,但这并不影响任无毒在他的心目中排到前列,因为任无毒这个人其实非常有意思。而且任无毒说,他看孟知年到第三眼,基本就能确定深藏不露的孟大人对潘筠的想法了。

  孟大人不信,任无毒说:沾我口水的瓜子你吃不吃?孟大人就默然了。

  不过在这之前,至少还在他们三个相遇第一面的时候,天气很好,茶水很香,任无毒的表现也很健谈,很真诚,幽默风趣得简直让人怨消愁散。

  他说他来天都快一个月了,之前在江北沿路的每一个城镇,差不多都要呆上十来天,因此从星罗的地界到这里,花了快两年的时间。

  孟知年问:“你从未到过长江北岸么?”

  任无毒道:“你来过长江南岸么?我回答和你一样。”

  孟知年点点头:“你是做什么的?”

  任无毒道:“走南闯北,吃喝玩乐,哪里有美人我就往哪里去。如果美人生病了,我可以免费替他看一看。”说话时看着孟知年,笑眯眯的。

  孟知年觉得背上的寒毛动了一下,但说也奇怪,他竟不感到如何。大概是任无毒这个人太真诚了,也可能因为这异邦的面目带有些欺骗性的真诚。总之在这一天,在他和潘筠正没话说时遇到这么一个人,还是很有趣味的事。

  任无毒请潘孟两人到他的包间里,去了才发现,那个位置似乎更利于欣赏,因为楼下是在堂宾客坐的地方,姑娘们跳起舞来多对着这里。而潘孟两人之前欣赏得更多的,是那群形形色色公子哥们的色相以及吃相。

  孟知年略笑笑,并不介意。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对潘筠正有些爱理不理。而潘筠当然也不会介意,他对与人生观无牵连的事大都不会太在意,但今天话却有些少。看着任无毒和孟知年聊得渐渐起劲,从江北的饮食习惯聊到江南的天气如何,冬天冷不冷夏天热不热,潘筠觉得孟知年今天很奇怪。以往他不会对一个初相逢的人表现得这么亲近,最少也要疏冷着,观察个几天才会一连说出十句以上的话。今天不仅十句,一百句大概也有了。

  潘筠思考着这些,益发被排挤到谈话圈子的边缘,只在任无毒问到他的时候,嗯嗯啊啊几句。大多也无甚出彩。任无毒打量他,笑而不语。

  末了,正逢一批舞姬献舞完毕,妖娆成列着退下,任无毒道:“潘兄,我和知年说的话你不大感兴趣,要不要找几朵花上来解语?”

  潘筠一怔。这么快就叫上“知年”了,还真是一见如故啊。

  孟知年道:“嗯,我瞧方才右列第二个相貌很是不错,身段也好,想必能合潘大人的胃口。”

  任无毒听说,当即就要命人去找,潘筠忙道不必,任无毒又说:“姑娘要是没意思,找几个小兔来,就是得换个地方,不过也不远。”

  潘筠只得摆手道:“今日已不早,稍后还要回府,不能耽搁太久。多谢好意。”

  任无毒道:“原来你有家室?”

  潘筠道:“是啊。”

  任无毒看看孟知年的神色,他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百多句话说下来,该收集的讯息也就收集到了。这时道:“那知年你要不要?”

  孟知年也一怔,继而略笑:“好啊。”那笑真是非常生动。也非常迷人。

  潘筠独自先走,回家去了。孟知年和任无毒留在包间里,窗闭上,姑娘还没来,任无毒发现孟知年的话少了。好像说累了,劲头没了,眼里的神采也黯淡去一些。虽然面上还轻摇折扇很潇洒漂亮,但内里明显已神游。

  任无毒瞧着,伸手过去按住那折扇:“天还不热啊,别搧了,小心搧出病来。”

  孟知年觉得他有些失礼了,但那意态都很自然,也就不去计较:“你见过有人搧扇子搧病的么?”

  任无毒略笑,按住折扇的手按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一下不仅失礼,还带有威胁性了。孟知年脸色微沉下来:“虽然你是大夫,不过脉象也属于个人私事。”

  任无毒又点头:“当然,窥探隐私是每个人都有的本性。”

  孟知年完全沉下脸来,因为他看得出任无毒已经摸出了些什么,脸上神情很微妙。有些人虽然外表看上去耽于享乐,什么事情他都要上去看一看,插一脚,但实际上在某一方面,他们有着超乎寻常的修为和耐性。任无毒显然属于这种人。

  “我会替你保密的。”他放开手,很真诚地道。

  作者注:小兔就是男妓。

  九 君颜

  这日并没有换地方,随后就招来了姑娘,的确是色艺俱佳,任无毒仿佛对江北的姑娘很有心得,时不时对孟知年说两句。孟知年大略应着,心里仿佛有什么盘算。后来带着姑娘去了后边房间,那姑娘是鹅蛋脸,一双杏眼非常勾人,服侍起来也很熟练。孟知年把她的脸抬起来,轻捻着凝神去看,看了一会儿放开了。那姑娘微笑着道:“公子看我的脸,觉得好看吗?”

  孟知年笑笑:“好看。”

  那姑娘又调笑着说了几句,孟知年心里正有事,也没怎么认真回答她。但走时仍旧打赏甚多,只是回去后就不大记得那姑娘的眉目了。

  认真算来,他这些年也交陪过许多解语红颜,形形色色的女子看得很多了。半为公事方便,半是好玩。因身有官爵,又生得一副极为动人的相貌,这些女子无论是欢场娇娥,还是官家小姐、名门闺秀,对他青睐有加的都大有人在。平常若是出游,有他在的地方总有不怕羞的姑娘跟在后面看,但不知如何,这些零零总总的,各有各好的,从没有一个让他真动过家室的念头。忙是一回事,无心又是一回事。想来想去,还是心中那人的影子作怪。故而愈加有些烦恼。

  此后几天潘筠和孟知年就没再见面,倒是任无毒来过孟知年府上一次,约他去灞陵游玩,孟知年起先有些顾虑,后来左右无事,便也去了。有道是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日子也正是踏青时分,甚是完美。任无毒跟他两个一直骑马到很远的地方,到身边几乎看不到人了才停下。任无毒望着白鹿原的风景,偶尔回望着天都的方向,看上去总有些像在冷笑。

  孟知年对他的表情起了兴趣,道:“你想什么?是不是想过个千百年后天都也不过就是遗迹而已?”

  任无毒哈哈一笑,甚是不屑地:“你们从小学儒的人都喜欢这样伤春悲秋吗?朝代更迭不过就和人死灯灭一样,生存着就有一天要死,有什么好多想的,多想还不活了。”

  孟知年瞧着他,心想这人倒也有意思,道:“江山不爱就爱美人,美人也不爱了该爱什么?”

  任无毒大笑道:“别这么说啊美人,我又不是老天爷,要去伤脑筋什么时候活什么时候死,既然这样何必不多痛快痛快,你们的圣儒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他又知道什么值得金,什么不值得金了?所以都是放屁。”

  孟知年一笑,没再接口,拍马往前去了。他不喜欢被人叫“美人”,又或者“佳人”什么的,听着肉麻得很。以前没对毕秋庭发作是有事要找着他,今天可不一样。

  任无毒不以为意,照样说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话。两人在天都东郊慢慢骑着马,孟知年发觉他很洒脱,说起话来虽然时不时爱戳人,但见解都挺有意思,也就姑且听听。直到玩累了回到府邸,居然已经是傍晚。坐下来歇一会儿,又开始默默出神起来。

  再见到潘筠,是在内禁宫紫微阁外的花园里。这天孟知年先上殿面见了主君,将金河床事情结果如实禀报,并大略说了如何将那如狼似虎的众人降服。其中免不了要暗箱操作的地方,就心照不宣略去不谈。皇甫九渊甚悦,除了口头嘉奖之外,另赐了金麦银米各十斛,上等绸缎数十匹,连珠帐一顶,又拨去许多药材。孟知年淡定称谢,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皇甫九渊嘴上没再说,神情显然很满意,殿上诸臣瞧在眼里,各有想法,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转溜着。

  待得下殿不到正午,孟知年没出禁城,又和父亲一道去了三才馆日常议事。议了几个时辰,有皇甫君身边掌印侍官来传:下午要见潘筠潘大人,知道孟御史大人和他两个是故交,命一起去见。

  孟知年把牛角白毫笔搁到砚台上,起身说句知道了。

  侍官出,该来的人就来了。御史大夫申无方进门,看看他正写的奏呈,开采金矿用时用工什么的,字写得好,内容也规正。申大人面带慈和地道:“我就知道你这年轻人颇有能为,果然没令我失望。听说出去受了伤,现在可都好了?”

  孟知年站在后头,语声平平地道:“已然无恙,多谢大人关心。”

  申大人“嗯”了一声:“那就好,这阵子少了你在这里,事情也积下一些,尽早都办了吧。”

  孟知年照例接了句不显棱角,意思也模糊的话。申大人点点头,便把事情交代下来,都是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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