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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尘缘-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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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若尘又闭上双眼,被几名罗然门众拉着向远处的马车行去。   
  此时一个胖大道人走到青衣面前,竟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啧啧赞道:“真是一个可人的小妖!我看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吧?瞧这皮儿滑的,难怪那小子肯为你拼命,若是换了道爷我,说不定也愿意还俗了……”   
  那胖大道人甫一动手,纪若尘即停了脚步,缓缓回头,双眼漠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纪若尘那无悲无喜的目光注视下,道人越来越是不自在,心头寒意暗生,几乎将手中都冻得冰了!一番色迷迷的话才说到一半,他声音就小到了几乎听不见的地步,不光收回了抚摸青衣脸蛋的左手,连抓牢青衣双腕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看什么看!再看道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那胖大道人意识到了失态,不由得恼羞成怒,向纪若尘咆哮起来。   
  纪若尘淡淡地道了声:“谁再敢动她一下,日后我必断其双手!”说罢即径自向马车行去,再不向这边望上一眼。   
  那胖大道人呆若木鸡,直到纪若尘行远,这才跳脚骂道:“凶什么凶!害我三位同门性命,道爷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狠话虽已放下,但他声音却是小得有些不自然,就连身边人都未必听得清楚,更不必说已然行远的纪若尘了。不过胖大道人身旁的几位同门都未有讥笑他之意,人人盯着纪若尘的背影,神色均不大自然。   
  片刻之后,一个年长些的人才向青衣道:“随我们走吧。”   
  青衣默然不语,随着他向马车行去,几个罗然门弟子随后跟来。这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人再愿意接近青衣一步。   
  咣当一声,厚重的铁栅门重重关上,随后哗啦一声,一条粗如儿臂的铁链将牢门锁起。   
  纪若尘双手抱膝,靠坐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上,怔怔地望着不住滴水的地牢牢顶,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他想得如此出神,黑暗阴湿的地牢,扑面而来的恶臭,甚至于身边的青衣,都未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狭小牢房深处地底,初入时觉得闷热,但呆得久了,即会感觉到那浸骨阴寒。青衣花容惨淡,显然有些受不住牢中阴寒,想要向纪若尘身边靠去时,却又有些畏缩,没敢过去。   
  她咬着下唇,反复犹豫,终怯怯的叫了声:“公子……”   
  纪若尘维持着原姿未动,只是嗯了一声。   
  “公子系出名门正派,而青衣只是一介小妖,公子何以屡次相救,甚至不惜自陷绝地?公子那颗朱丹,本是救命用的,又何苦为不使我开了杀戒,就此用了?青衣……迟早是要杀人的。”   
  阴湿恶臭的地牢中,惟有青衣那婉转的声音回回荡荡,悠悠不绝,纪若尘却Р蛔錾U庋桓黾虻ノ侍猓拱鸭腿舫靖首×恕!  
  纪若尘就这样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就当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青衣听了,也未做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地牢一角。那里有一汪积水,浑浊的水滴一滴一滴自石牢牢顶滴落,落入积水,砸出一朵朵泥花。她就这样数着水滴,也不知数过了几百滴,方幽幽地道:“对不起,青衣让公子身处险地,以后……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纪若尘只嗯了一声,仍自出神想着。   
  青衣轻轻叹道:“公子无须烦恼,我已告诉了叔叔,他很快就会来的。只是青衣以后,可能……可能不能再相随公子左右了……”   
  纪若尘讶然望向青衣,她却侧过脸去,不愿与他眼光对上。   
  纪若尘终叹了一声,道:“这又是何苦?我宗后援转眼即到,罗然门从我们这里拿去的东西,终会叫他们十倍百倍的吐出来。”   
  青衣垂着头,幽幽地道:“那公子又在为何事为难?”   
  纪若尘也在望着那滴滴落下的浑浊水珠,片刻后方叹道:“我在想,今后当如何自处。”   
  青衣听了,只是缓缓低下头去,不知道究竟明白他话中之意没有。   
  地牢中阴寒愈来愈盛。   
  纪若尘终于不再抱膝枯坐,轻轻一揽青衣的肩,青衣当即驯顺地偎在他怀中。   
  他看着的是漆黑的地牢牢顶,眼中所见,却是一个洒然立于世间的身影。那一句“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装装温良娴淑。”,言犹在耳。   
  青衣似有所感,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似是身上偎得热了,心中却冷了。   
  章十九尘间多少事中     
  罗然门建于云岭之西,傲然峰上。一片开阔的地面上昂然耸峙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殿群依照五行八卦方位,顺着稍长的南北中线向左右展开,重楼叠翠,飞檐重霄,连楹接汉,巍峨之极,也奢华之极。   
  这些殿台观阁俱以金石作砖,白玉雕栏,琉璃作瓦,丹漆绘顶,翡翠作屏,无一处不是流金溢彩,炫若七宝楼台,耀睛夺目,显露出一派富贵之气。   
  但罗然门宫群富贵是富贵了,大多数楼台簇簇然的新,少了三分古意。再纵观整个宫群,也略显杂乱无章,虽也有依天时地气布局,但远不如太上道德宫那般夺天地造化之工,硬改天时、强转地气的大神通,就连九脉宫群也要比罗然宫群强出三筹。   
  若说太上道德宫乃是千载豪门,罗然宫即是当世的一个暴发户。   
  罗然门本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修道小派,百年前门中偶然收得了一对杰出弟子,将本门道法发扬光大,又发前人所未发,于是门中弟子修为大进。其后罗然门又仿道德宗之法广开山门,收录弟子只看天资,不问人品出身,自此声势日盛,称霸五百里。   
  罗然门行事素在正邪之间,近年来崛起得又快,行事难免霸气十足,偶有不讲道理、仗势欺人之兴,也实属正常。   
  昔日一对杰出弟子,如今早成大器,一名为大罗真君,现今身为掌门,另一名为大然真君,是为监宗,对掌门有节制之权。   
  大然真君身长八尺,体形肥硕,生得浓眉大耳。此刻他正仰卧在一尊云石刻成的躺椅上,任透过琉璃天顶而下的天光照在自己身上,双眼微闭,深吸缓呼,口鼻间不住有缭绕云气进进出出。云石台座左首立着一株火红的珊瑚树,右首则是一座碧晶雕成的花架,盆中植一截三尺神机木,木上生着株扇面大小的紫芝。   
  良久,大然真君才微张又细又长的双目,细声细气地道:“我看你喜中有忧,究竟什么事啊?”   
  云石台座前跪着的正是率众围攻纪若尘与青衣的年轻人,闻言忙道:“弟子日夕想着师父的大事,今日见一浮滑少年携一美艳小妖同行,于是自作主张上前盘问,并擒了他们回山,等候师父发落。此次凑巧得了几件宝物,依弟子看,当对三日后的大事有一锤定音之效。”   
  大然真君显然颇不以为然,道:“无方子,你何时才改得了这胡吹大气的毛病?一锤定音?你大罗师伯是那么容易定的吗?是什么东西啊?先呈上来看看吧!”   
  无方子忙道了声是,将三件宝盒一一打开。他颇用心思,用的宝盒乃是海鲛丝织就,有隔绝宝气之效,显是想给大然真君一个惊喜。   
  大然真君本安坐如山,但宝盒一开,宝气隐隐透出,与那寻常法宝迥然有异。他一双细眼当即睁得老大,腾地坐起,一迭声地叫道:“奇怪,奇怪!这阵宝气当真奇怪得紧!是什么东西,快快呈上!”   
  还未等无方子将宝物呈上,大然真君已等不及了,如一朵轻云从云石台座上飘下,一屁股将无方子拱到一旁,夺过三个宝盒,一一观瞧起来。   
  锵的一声,仙剑赤莹已出鞘三寸,濛濛的艳红光华登时将大然真君的脸映得通红。他屏住了呼吸,直至一盏热茶时间过去,才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道:“好,好剑!不比你师伯手里的那把飞星差了!有此剑在手,我又何惧之有?”   
  大然真君拔剑出鞘,细细看着赤莹几若透明的剑身,又伸左手二指,就想去拭一下剑锋。无方子见了慌忙叫道:“师父小心!剑锋上涂了坠凡尘!”   
  大然真君手微微一颤,登时小心了许多。他又看了良久,才将赤莹归鞘,转而提起了青衣那根二丈长鞭。   
  大然真君这一次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抖,脸几乎贴上了长鞭,一寸一寸,细细地从鞭梢看到了鞭柄,不放过每一分细节。他闭目良久,右手忽然握住鞭柄,稍一运力,长鞭既缓缓浮起,一个又一个青色雷球从鞭身上浮出,发出噼啪声响,在空中缓缓游走。当出到九颗青雷时,大然真君与无方子须发为雷威所引,皆无风自起。   
  大然真君手又是一抖,九颗青雷齐向长鞭聚来,一一没入鞭内。   
  “混沌鞭!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混沌鞭!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混沌鞭?此鞭在手,别说大事可成,就是跻身天下名门,又有何难?又有何难!”   
  大然真君喃喃念了半天,方开了最后一个四方小锦盒,锦盒正中,正放置着那枚玄心宝戒。玄心戒不露宝光,不透华气,大然真君反复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大然真君见多识广,知道此类宝物需特殊法訣才能开启,于是向无方子问起这枚戒指运用之象。   
  无方子言道所擒那年轻人手中常会无中生有地现出咒符、丹药等物,事后搜遍他全身上下,除了这枚戒指外,就只有一些银两,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藏物之处。   
  大然真君听到‘无中生有’四字,唇上两缕细须立刻飘起。他一跃而起,飘回云座,闭目凝思。   
  无方子刚叫了声师父,大然真君既抬手止住了他,厉声喝道:“别做声!我要好好想想!”   
  大然真君这一想,足足想了一柱香的功夫,方道:“无方子,我们死了几名弟子?”   
  无方子心中一跳,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死了三位师兄,另外郝有方师兄是被那年轻人给的丹药救回的,不过道行已然大损。”   
  大然真君略点了点头,就又闭目凝思去了。无方子从未见过师父会有如此凝重之态,当下跪于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祸是福。   
  太上道德宫上清殿中灯火煌煌,八脉真人再次齐聚,围着一张玉台团团而坐,正中一张座椅空着,为虚席以待紫微真人之意。   
  紫阳真人居于正位稍偏处,轻抚长须,双目似开微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名道人足踏烟云,迅捷无伦地飘入殿中,躬身道:“诸位真人,太广道长传来急讯,我宗弟子一百一十五人已齐集傲然峰下,等候真人喻令。”   
  紫阳真人缓缓张目,环顾一周,目光所及处,诸脉真人皆点了点头。紫阳真人于是道:“通知太广,即刻上峰要人。”   
  那道人应声去后,紫阳真人方道:“诸位真人,若尘此次为罗然门所掠,耽误我们大计不少,各位真人有何建议?”   
  景霄真人接道:“若尘此行收得的那青衣小妖,看来来头非小,应是出自天刑山一脉。如此看来,说不定能于我宗大计另有帮助,此节可以别议。那罗然门利欲熏心,胆大包天,竟敢掠我道德宗弟子,此次若不严惩,我宗威名何在?不过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道行不浅,门下弟子也颇多有能之士,且如此一闹,罗然门左近必然云集居心叵测之辈。无论若尘青衣,均是损伤不得,是以为万全计,光凭一个太广尚不足以镇住局势,须另行派人主持大局。”   
  紫阳真人闻言即道:“景霄真人此言甚是!即是如此,不知景霄真人愿不愿意赴罗然门一行?”   
  景霄真人颌首道:“正有此意!”   
  紫阳真人沉吟一下,又道:“太微真人亲制秘符咫尺天涯有缩地成寸之效,就请太微真人与景霄真人同去,那边有太广道长为二位真人标定方位,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二位真人当可踏足傲然峰上,共持大局。”   
  当下太微真人也应了,二位真人不多作停留,立刻离座而起,就欲起行。   
  紫阳真人又叫住了两位真人,淡淡地道:“若那罗然门还不肯放人,二位真人手下不必留情,顺手灭了就是。”   
  距离黎明时分,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辰光。   
  无方子已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膝已经麻木,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但大然真君没有动,他也就不敢稍动。无方子本是大然真君爱徒,道行可是不浅,本来就是跪上月余也不会感觉疲累,然而此刻气氛凝重之极,他隐隐有大祸临头之感,心中战栗,能支持着跪立不倒,已算不易。   
  那枚玄心戒指本在大然真君指间翻来翻去,滚动不休,此时突然一停!   
  大然真君终于张开了如缝般的双眼,柔声细气地道:“你刚刚说,这混沌鞭是那艳丽小妖用的?”   
  无方子忙道:“是,她实是绝色。”   
  大然真君性本好色,此刻却对这一问题全无兴趣,又阴声问道:“她年纪不大?”   
  “是。”   
  “道行也不深?”   
  无方子额头冷汗滚滚而下,颤声道:“修为极浅。”   
  大然真君细长的眼睛中目光锐利如针:“那么,这么一个年轻、绝色、修为极差的小妖,为何手中会有混沌鞭这足可为飞仙所用的仙兵呢?”   
  无方子牙关打战,吃吃地道:“这……。这……想必是她的长辈,或是师门……”   
  大然真君猛然暴喝一声:“你终想起了她还有长辈、师门?!”   
  大然真君气急败坏,这一句骂得太急,接连猛咳一阵,才重以那阴阴柔柔的声音道:“那你说说,她长辈师门又该是何等妖物,方能将混沌鞭与她护身玩啊?”   
  无方子腿一软,当即坐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大然真君语气越是柔缓,他就越是知道大祸已然临头。   
  大然真君伸指一弹,玄心扳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丁当一声,落在了无方子面前。无方子手抖着,想去捡,却又不敢。   
  大然真君道:“这一枚扳指奥妙在何处,就连我也参详不透。但听你之言,它功用当在以介子纳须弥,这等移星换物的宝物,世间又有几枚?”   
  此时此刻已无须多言,这一枚扳指,与那混沌鞭实是同一道理。   
  自来祸不单行。   
  还未等无方子想出一二补天之策,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一个弟子匆匆跑进,向大然真君行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事不好!道德宗太广道长率百名弟子围了山门,称一个弟子被我罗然门抓走,要我们立刻交人。掌门差我前来报讯,请您即刻去大殿商议!”   
  大然真君哼了一声,缓缓起身,随那报讯弟子离去,将行到门口处时,他忽然回头,向无方子冷笑道:“原来抓的是道德宗弟子,你还真是长进啊!”   
  无方子早已软瘫在地,哪还答得上话来?大然真君刚出殿门,又是一名弟子飞奔而至,人尚未至,就遥遥叫道:“大然真君,云中居顾清拜山,要我们即刻放人!掌门请您即刻至大殿商议,不得有误!”   
  大然真君听了,即加快脚步,如飞而去。   
  一时间,殿中只剩无方子一人。他喃喃地道:“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我得逃,我得逃!”   
  他突然一跃而起,就向殿外冲去,堪到门口时,忽然回首一望,见仙剑赤莹,混沌鞭以及玄心扳指都还在殿中。无方子略一犹豫,即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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