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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尘缘-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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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外。   
  已静坐了五日五夜的云舞华双眼徐徐张开,双唇微开,吹出一缕淡至无色的火焰,道:“他快来了。”   
  同样静坐五日的苏苏也睁开双眼,转头望向了云舞华。   
  云舞华黑裙依旧,肌肤若雷,静坐五日后,气度如华,更显空灵之意,有如水墨绘成的精灵,通体上下惟有一点朱唇殷红如血。   
  中夜时分,夜风似水,然而云舞华身周十丈之内却是隐隐有热气升腾。   
  “舞华姐姐,你……”苏苏一双大眼中已泛起隐隐的水雾。   
  云舞华遥望着远方灯火煌煌的长安,淡道:“能手诛仇敌,我心愿已足。苏苏,动情乃是龙虎太玄经的大忌,你可别忘记了。”   
  苏苏嗯了一声,也望向长安方向,不再看云舞华。过不多时,忽有数点晶莹水滴在她前襟处溅开;化成无数细碎珠玉。   
  那一边,云舞华似是隐约地叹息一声。   
  将到南门时,纪若尘的马车忽然停下,车前传来阵阵喧哗。   
  纪若尘打开车窗一看,见出城的大路边摆了一桌两椅,堆了数坛好酒。前方一人站在路中央,拦住了马车去路。只看他那四品服色,以及似集天地钟灵才气于一人的气概,就知是那“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李太白。   
  “这两句诗形容他倒也贴切。”望着中路拦车的李白,纪若尘如是想着。   
  不过他虽只在长安呆了数日,但也对朝廷庙堂中事了解了不少。这两句诗如此直白,怕就是这文道兼通的谪仙李白始终在仕途不得志的原因。由是看来,今后他多半也得不到什么升迁的机会,休说兼济天下,就是主政一方,造福乡里也办不到。若论政治党争,那好财贪吃的济天下可比李白强得太多了。   
  李白虽只是个清水翰林,但诗才早动天下,又刚得明皇杨妃欢心。是以那些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禁卫军也不敢轻易得罪,客客气气地说车上乃是高公公的贵宾,道德宗的少仙,事急赶路,请李翰林勿要为难。   
  李白一声长笑,不理那禁军头目,只是向着马车叫道:“纪小兄弟,我知你今夜要走,特意备了几坛酒在此等你,来未来,且饮过再走!”   
  纪若尘早知李白性情,不陪他喝干这几坛酒是绝对出不了长安城的一于是他下了马车,道:“既然李大人相邀,若尘敢不从命?”   
  李白道了声“爽快!”,就拉着纪若尘在桌边坐下,随手提起一个酒坛,满满地斟了两大碗酒。纪若尘此时头痛耳鸣仍未消去,又被酒气一冲,当即面色一白,差点就呕出来。但既然李白相邀,也无不喝之理,当下硬着头皮,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护送马车的几名禁卫见纪若尘如此,也就只能在旁侍立等待。   
  当!两只海碗重重地碰在一起,不光酒液四溢,而且碎瓷乱飞,打在众禁卫黑铁甲上,敲击声细碎如急雨。一众禁卫迫不得已,只得不住向远处退去。   
  以二人酒量,又是如此豪饮,别说只是几坛酒,就是几十坛也早该喝干了,只是那李白每喝一碗,必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一番,又或是豪兴大发,吟诗数句。纪若尘此来长安前早听济天下讲解过多日天下时局,故而对李白点评的时事颇为不以为然,然而对他随口而出的诗句却均惊为天人,越是细细品味,就越是钦佩不已。   
  如是,二人会劳叨叨,直喝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才下了三四坛酒,倒把那几名重甲禁卫等得腿脚酸麻。   
  长安城外,茫茫夜色中总有一点火光亮起,旋又灭去。   
  云舞华闭目静坐,整个人都已浮上半空,双颊如火,全身颤抖不已,方圆数十丈内青草尽数桔黄,偶有枯草窜起一道火光,瞬间就化灰而去。   
  苏苏已立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空中苦苦支撑的云舞华,又回首望了一眼长安。   
  长安城内,灯如昼,人若潮,正是盛世繁华。   
  云舞华忽然叹一口气,身体舒展开来,若一片没有重量的凋零花瓣,飘荡而落。苏苏咬死下唇,抢上一步,接住了她。   
  云舞华双目紧闭,宛如睡去。   
  苏苏再次回首,最后望了一眼长安,泪眼朦胧中,惟见长安灯影迷离,繁华如梦。她终一声清啸,宛如龙吟,转身远去!   
  当!两只破烂不堪的海碰在一起,还未饮时,碗中酒就去了一半。   
  这已是最后两碗。   
  李白早已醉态可掬,抱着最后一个酒坛例来倒去,也不过倒出数滴酒来。他随手一抛,咣当一声,将酒坛掷得粉碎。纪若尘也有了几分酒意,当下长身而起,摇摇晃晃地向李白作了一礼,道了声‘前路方长,就此别过。”,就向南城门行去,连马车都不坐了。   
  纪若尘刚行至南城门门洞中,顶心处又是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剧痛刹那间驱散了他所有酒意,也如一道闪电,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纪若尘明白为何会对这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了,那是极乐针的剧痛!他望了望长安城外茫茫的夜色,终于断定云舞华就在前方的黑暗中,等着他,而他更是知道,不管她是以什么方式压制住的极乐针,这极乐针及已接近了发作的边缘。   
  纪若尘土在城门正中央,回首长安宫城灯火映天,丝竹隐隐,显然夜宴方酣,只不知那以乐艺舞技冠绝天下的杨玉环此刻是在抚着琵琶,还是舞着一曲羽衣霓裳。而前方,惟有一片夜色茫茫,不知凶险几许。   
  他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畏惧凶险,只是他有些不知当不当这样做。就在他举棋不定时,耳中忽然嗡的一声,眼前幻境又起,环顾着四周血一般红的火焰,一缕杀意悄然自他心底泛起。   
  一阵夜风拂过,城门洞中已是空荡荡的一片,纪若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白正踉跄着走向自己府第,忽然站住,回首望向南门的方向,良久方才摇头叹道:“斩尽杀绝,这又是何苦?……或许,他这样做才可成得大事吧……唉!”   
  他摇了摇头,复又摇晃着向前走去。   
  夜幕之下,玉轮高悬,清淡月辉下,青墟宫中泛起淡淡雾霭,望之有如仙境。只是这人间仙山,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到一阵浸骨寒意。   
  吱呀一声,青墟宫西北角一座偏殿木门打开,吟风从殿中步出。殿前庭院中,虚玄坐在松下石上,借着天上月辉,正自读着道书。见吟风出殿,虚玄当即起身迎上,微笑问道:“怎样?”   
  吟风紧皱双眉,道:“诸事不顺,心绪不宁。”   
  虚玄捻须道:“这也急不得,且随缘吧。此次下山际遇如何?”   
  吟风罕见地苦笑了一下,道:“当见的例是见到了,只是当杀的却杀不了。”   
  虚玄点了点头,道:“想必是机缘使然,也不必过于强求了。”   
  吟风行到殿前的荷池旁,凝望着一池的睡莲,沉吟良久,终于摇了摇头,道:“机缘并非如此。此次之所以会诸事不顺,该是因为我忘记了许多本不该忘记东西的缘故。可是究竟忘记了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那件事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想起来……”   
  虚玄走到吟风身边,与他共赏月下荷塘,道:“自篁蛇出世后,天下气运定数已变,许多事情我已推算不准。何况你出身奇特,一切与你有关之事,皆不是紫微斗数能够推得出的。这当中的变故,就须得你自己去破解了。不过以我愚见,或许你忘记的那件事,与云中居顾清与道德宗纪若尘有关。”   
  冷风身躯微微一震,默然不语。过得片刻,他面色越来越白,身体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竟似有些站不稳了。   
  虚玄吃了一惊,忙询问他是否旧伤未愈。过得片刻,吟风方才有些迟疑地指着心口,道:“这里很紧,也很痛,这是为何?”   
  虚玄又是一惊,忙把过吟风的脉,却是一无所获,他这方省起,吟风从无脉象。   
  望着满池碧荷,吟风忽然抬手一指,一朵含苞米放的睡莲自行飞起,落入吟风手心,然后每一瓣莲瓣都绽放出淡淡的光芒,徐徐在吟风掌中盛放!   
  在吟风的凝视下,这一朵莲花光芒越来越亮,逐渐转成了金黄色,通体透明,隐约可见莲内燃烧着熊熊烈火。   
  吟风五指慢慢合拢,那一朵金莲即徐徐没入他的掌心。   
  “这是……”虚玄问道。   
  “长生莲。”   
  “有何妙用?”   
  “暂还不知。”   
  虚玄点了点,没有再问下去。   
  吟风仰首望着天上浑圆明月,良久方道:“那本《上皇金录》,我已批完了一页。”   
  “当真!”虚玄终面有喜色。   
  章三十五生死上   
  有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这对于纪若尘来说,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尤其是在对方不断追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情况下。但这本不应是问题的问题,却反反复复地在纪若尘心中泛起,每一次都会带给他一点说不出的感受。   
  纪若尘在山林中无声无息地穿行着,身形在林下、石上、溪畔忽隐忽现。他无需停下来观察地面痕迹,也不必辨识风中飘过的气味灵气,只凭着顶心传来时强时弱的刺痛感,就能判断出是否追踪到了正确的方向。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顶心的刺痛越来越强,越来越频繁,纪若尘知道和云舞华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但按理说她的极乐针应该早已发作,怎么追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追上她?   
  不过他也不是非常着急,追不追得到云舞华尚在其次,重要的是顺藤摸瓜找到她身后那无垢山庄的所在地。是以纪若尘小心掩藏着自己的气息;逐分逐寸地与她拉近距离。此时他运用的正是打闷棍时的步法,困真元不动,虽然速度上肯定不若驭气飞行那样神速,但胜在灵气内敛,寻常修道之士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他正自在密林中疾行,忽然感觉到迎面拂来一缕柔柔的微风。这一阵风比寻常山风要弱得太多,可是袭上纪若尘面庞时,他竟身形陡然停滞,完全无法呼吸!   
  “呼”的一声,纪若尘面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拳头,然后是佩着两枚血玉手镯的皓腕,随后是飘扬飞舞翩若惊鸿的水袖,最后是一双亮得出人意料的眼睛。一时间纪若尘视野中全是这一双眼睛,再也没有其它!   
  这一拳貌似十分缓慢,好半天也未接近,可是纪若尘心头那一点超凡灵觉已然示警,他哪敢懈怠,一提真元,被蒙蔽的视、听、触觉象是突然挣脱了新障,清晰地看到了那快疾如电的一拳。拳上所附真元力道十分古怪,所带起的拳风初时尚似一缕春风,然而粉拳每进一分,风力就大了十分,转眼间迎面扑来的已是几可断金碎石的罡风!几乎同时身后辟辟叭叭之声不绝于耳,不用回头便知是古木树干正在拳风压迫下纷纷爆裂。   
  纪若尘大骇!   
  他身体立时微微一侧,向旁边让过,哪知周围呼啸的劲风突然凝固得有如实质,压得他肌肤又麻又痛,象是有无数利针在刺着一般。   
  他这向侧方的一跃,竟然就此在定在原地,纹丝未动!   
  纪若尘心中大惊,眼见那一只拳头光芒渐盛,强光中隐隐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心知这一拳之威非同小可,哪敢容她近身。   
  眨眼间拳已离纪若尘鼻骨不足一尺之际,他大喝一声,真元急提,周身浮起淡红色光浪,向外疯狂攻出。   
  林间一片脆响,有如千万个瓷碗同时破碎,纪若尘身周不住有光影泛起,直如深海恶涛,汹涌无传,刹那间衣衫破裂,身上已多了数十个细小伤口。他这一下虽然受伤不轻,但终于冲破身周无形的束缚。   
  只是此时周围忽然一阵轰鸣,纪若尘骇然发觉,方圆十丈内的古木皆被截断,正缓缓地倾倒!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分中又传来一缕幽香,那女孩已现身在他面前三尺处,甜美的面孔毫无表情,右拳一挥,向他当胸击来!   
  纪若尘避无可避,当下大喝一声,左手亮起一团强光,也是一拳击出!   
  两拳无声无息地撞在一起。   
  林中骤然炸起一团强光,又响起一记响彻云宵的虎啸,一头光虎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茫茫夜天的尽头。   
  那女孩凝立空中不动,纪若尘则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出,左手骨骼尽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如金纸,体内真元已被悉数击散,一时再也动弹不得。   
  刚刚这一击,纪若尘只觉如同迎面一座大山压来,刹那间粉碎了他所有抵抗,击散了体内真元。他吃亏在一开始就被打了个出奇不意,始终未能将真元运足。就是最后拼命的这一拳,也不过使出了五成真元而已。而那女孩修炼的法诀实是非同寻常,以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道行,实是不可思议。纪若尘平生所见,也惟有顾清似能压住她一头。那女孩道行强弱且不论,她真元的特性凶厉无比,一举手一投足,又几乎能将全身真元倾于一击之中。因此就算纪若尘与她道行相若,这般硬碰硬的对攻,也必败无疑。   
  纪若尘躺在地上,心内苦笑,明明一路追踪的是云舞华,哪料突然从旁杀出这么一个人来,一言未发,竟然式式悍厉,招招致命。饶是他灵觉过人,不知为何却没有察觉她就埋伏在左近。   
  那女孩飘到纪若尘身前,左手一挥,三根细金丝绳迎风而现,将纪若尘牢牢缚成一只粽子。她俯身,以三根纤指小心翼翼地站起细金丝绳绳结,将纪若尘提了起来。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个不休,右手向外伸得笔直,似是生怕沾上了纪若尘的身体。   
  如此近距离上,纪若尘才发觉这女孩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五官精致,面孔生得极是甜美,实在让人无法将她与刚刚举手投足间力量强悍的女孩联系起来。但不知为何,她一双灵气无限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视万物如土鸡瓦犬的感觉。败在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手中,虽然是她偷袭在先,纪若尘仍不由得有些气馁。只有当他看见那女孩一只右手垂于身侧始终不动,显然再也提不起来时,心中才算稍稍安慰了些。   
  “你就是那个什么纪若尘吧,我叫苏苏。记得是谁杀你的,轮回后尽管来找我报仇。”苏苏道。她声音既无抑扬顿挫,也无丝毫感情,就如一个小孩子读经一般。   
  纪若尘看着她,并不开口,眼中流露出怯意。貌虽如此,此刻他心中正在急思脱身之策,转眼间就想了数十条计策出来,却觉得没有一条管用。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与这个女孩有何过节,使得她对自己下这种毒手,对她的师门来历也全无所知,计从何用?   
  苏苏提着他徐徐转身,在林中迅疾穿行,转眼间就到了林中一处湖边。   
  苏苏以左手食指挑着纪若尘胸前的金丝绳结,尽可能地不去触碰他的身体,皱起双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纪若尘此时气色灰败,灰头土脸,又兼衣衫破烂。遍体鳞伤,实是狼狈不堪。苏苏食指一挑,呼的一声。纪若尘已飞出十丈,一头栽进了湖中一他刚一入水,本是宁静无波的湖水突然涌动起来,一道又一道暗流疯狂冲刷着他的身体。纪若尘身不由已,在水中上下起伏。此时虽是夏末,但湖水冰寒刺骨,身上又全是大小不一的伤口,实是难过非常。   
  好在这一番罪也没受多久,又一道大力牵着纪若尘跃出湖水,自行飞回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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