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犬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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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雪狠狠咬着嘴唇,刚刚弯下的腰又直起。两名战士伸出手想扶起邱鹰,韩雪拦住他们,说道,
“让他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参谋带两名战士离开后,韩雪飞快地用手心接住滚落的一大滴泪。
白歌和陆芳菲站在后面,小野狗在一旁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芳菲的眼圈红了,她轻轻揽住白歌的手臂,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白歌不敢凝视眼前的场景,他转过头,望着远方,努力收回眼中的泪水。
训犬人的心灵是相通的,哀莫大于犬死。
邱鹰跪在地上,他哭成了泪人,一只受伤的腿斜斜伸长。从他口中发出的哭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每个人的胸口。
邱鹰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腰都疼了,他一边抽泣一边嘶哑地自言自语:
“你才6个月大时多瘦啊,还得了皮肤病,我带你去北京看病,每天给你三次涂抹药膏,晚上和你睡在一个被窝里,我每天多掏一元钱,让食堂给你加两个鸡蛋……”
“遇到高难度板墙跳,别的警犬有时吆喝拉着也不跳,可你从来不用我叫,你自己就会跑到板墙前,给别的警犬做表率。每次你在训练场上的突出表现,都让我感到骄傲。别的警犬只能对50米以内发出的指令进行服从,但是你在百米远的距离也一样听我的话……”
“去年6月在警犬基地时,每天咱们从早上8点训练到12点。训练完后,我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你多懂事啊!你不和别的警犬一起玩,却走到我面前,把头放在我腿上,躺在我身边陪我一起休息。看着你眼皮搭拉着的样子,摸着你脖子上的毛,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你牺牲后咱们中队来人来看我,送了很多营养品,我特意叮嘱一班长给你带回去一些,后来在一班长提醒下我才反映过来,你已经吃不上我开的小灶了。我不相信你已经走了,甚至我都不敢去看你的宿舍……”
韩雪、白歌和陆芳菲无不被邱鹰的话所感动。
韩雪蹲下,柔声对邱鹰说,“你的腿还没好,别弄坏了伤口,起来吧。”
白歌忙上前,两人搀扶着邱鹰坐到轮椅上。
白歌望着长长一排的英雄犬墓地,默默地说,“犬死了,它的魂还在。”
陆芳菲站在后面,她看到邱鹰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小野狗似乎受到了悲伤气氛的感染,趴在新坟前,一动不动。
小野狗将头伸进消毒食桶里大口大口地舔着牛奶、微生物B1、钙片、鱼肝油和骨粉等营养品混合成稀粥,啧啧有声。
白正林父子和姜天宇教授蹲在旁边专注地看着小野狗,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越看越像夜歌小时候……”白正林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他打开本子中的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儿子,记得这张照片吗?这是我和夜歌在阵地上照的,也是我和它唯一的一张合影。”白正林的声音颤抖,“照片送给你,希望你能把它训练得和夜歌一样,不,要超过夜歌!”
白正林说完后扭过头去,用手背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这个老白,该高兴才对!”姜天宇笑呵呵地说,“这小家伙底子不错,身体检测结果显示很健康,就是有点瘦,得好好补补!”
白歌接过照片,看到黑白的相片上,年轻的父亲穿着军装站在一片黏土掩体旁,身边是一只威武矫健的成年昆明犬,吐着舌头,怒目圆睁,额头前的一缕银毛飘在风中。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看着照片流泪,父亲曾指着夜歌对他说,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白歌把照片揣进怀里,说,“爸,给它起个名字吧,总不能叫它‘小家伙’吧。”
“一般来讲,警犬都用它母亲名字最后的一个字当作姓,咱又不知道小家伙的母亲叫什么……”姜天宇说,“老白,夜歌的名字是也你起的,你想想吧!”
“它是夜歌的后代,应该和夜歌有相近之处。”白正林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望着远方。
窗外,一群新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过,他们一边走一边高声唱着战斗的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白正林眼睛一亮,转身说,“‘战歌’这个名字怎么样?”
“战歌!”白歌叫起来,“好名字!战斗的歌声!它会像战场上的歌曲激动人心!”
“恩,战歌,不错!”姜天宇说,“白歌和战歌,特警和警犬,有意思!”
白歌轻轻拍了拍小野狗的脑袋,它直起腰板,用舌头飞快地舔着嘴边的残粥,看着三人。
“以后你就叫战歌了!听见清楚没有?战歌!”白歌捧起它的小脑袋,笑吟吟地说。
小警犬战歌用一双清澈干净的黄眼睛望着他。
白歌发现它的眸子像黄水晶一般纯净透明。
云南一年四季如春,即使是初冬,依然会下雨。
白歌回到麻粟坡中队时天正好下雨。今天恰巧是老兵退伍的第二天,大部分老兵在第一天已经离队了。
阴雨连绵,给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悲怆之感。
中队门口,警犬班的三个老兵已经登上了解放运兵车,他们穿着摘去帽徽和领花的军装,挥手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告别。
毕业才半年的白歌对这三个老兵并不熟悉,由于不在一个排,平时见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有过多的接触,可此时他也被这种气氛吸引,自觉地停下脚步,站到送行的人群中,对老兵们挥手。
老兵们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中队长段辉和指导员徐跃国站在人群的前面。
“回去好好干!”、“别给部队丢脸!”、“找个漂亮嫂子,给爸妈问好!”人群中响起各种各样的祝福声。
忽然,后面的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白歌抱着装战歌的盒子,被其他战士们挤了一下,他踮着脚尖,用力向前面看去。
段辉和徐跃国同时转身向后看去。两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
三只飞奔的黑影穿过层层人群,跑到距离解放车三米的地方,猛地腾空跃起。
白歌终于看清楚了,在空中飞行的,是三只眼含热泪、口带鲜血的警犬。
白歌想起来了,这三只警犬是被三个警犬班的老兵一手带大的。正在值班的莫少华带着几名训导员从后面匆匆赶来了。
“中队长,指导员,几条犬互相咬断了铁链子,把它们的牙都崩断了……”莫少华气喘吁吁地报告,手里握着两枚长长的断齿,“它们跑得像疯了一样,怎么叫也不听。”
段辉头都没回,徐跃国摆摆手,示意莫少华保持安静。
“扑通”、“扑通”、“扑通”三声。车厢上,三位老兵几乎是同时跪下了。
刚才他们流泪,只是默默的哭泣;而现在,三个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眼泪汹涌而出。
三个汉子紧紧拉着三只犬的前肢,大哭,哭得车厢嗡嗡作响。
三只犬玩命地扒住车厢的铁护栏,爪子在生铁上挠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血沫从它们的口边冒出,蹭在老兵们的手上和胳膊上。
一个老兵终于忍不住了。纵身跳下已经缓缓启动的汽车,跪在地上,和自己的爱犬紧紧抱在一起。
解放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剩下的两只警犬猛蹬后腿,窜上了车,哀鸣着扑到自己主人的怀里。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官兵们个个眼含热泪,有的已经开始小声抽泣。
开车的司机跳下车来,前一刻他还想帮老兵们轰走警犬。可当他看到这副场景,自己差点掉下了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烟分给在场的老兵,又躲回了驾驶室。
“几点走听你们的!我随时听命!”司机甩下一句话。
这句话刚说完,又是一片哭声。白歌知道退伍的时候越哭越难受,他忍着即将落下来的眼泪,抱着装战歌的纸箱子,一路小跑钻进中队队部。他想起战歌大半天还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队长段辉和指导员徐跃国红着眼睛回来了。
“白排回来了!”段辉扯着大嗓门喊,“日他奶奶的,晚上多加几个菜,跟老哥几个聚聚!”
徐跃国给白歌倒了一杯水,“快喝水,路上辛苦了。”
白歌应了一声,把箱子放在地上,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这次去警犬基地有什么收获?这小家伙怎么样了?”段辉用脚碰碰纸箱子,“检测结果呢?”
“老段。”徐跃国说,“白歌刚回来一会儿,你就让他先歇歇。”
段辉拍拍脑袋,“对,对,我忘了这茬了,唉,每年退伍哭得心里真不是滋味,人都哭傻了。”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桶茶叶,“来,白排,这是你嫂子从老家带来的,先冲一杯尝尝!”
白歌笑笑,“没事,中队长,我不累。”他从怀里掏出战歌的健康检测报告和DNA对比报告,分别递给段辉和徐跃国。
“它的名字叫战歌。”白歌介绍说,他打开箱子,战歌从里面探出头来,狠狠打了两个响鼻。
“这拣来的小野狗还是功臣之后呐!”段辉看着DNA对比结果乐了,“好!不错!不过我问你,你是从特警学院毕业的,训犬你行吗?”
“我爸从小就教我训练警犬的方法,绝对没问题。”白歌十分肯定地说,“战歌是名犬的后代,它的素质非常好,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条优秀的警犬。”
段挥看看徐跃国,问,“你的意思呢?老徐?”
“让小白试试,我看没啥不行的。”
“谢谢队长,谢谢指导员!”白歌激动得向二人敬礼。
警犬班班长莫少华拿着警犬训练计划刚好走到队部办公室门口,他侧耳细听,将三人对话一字不漏收入耳中。
莫少华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陆芳菲正在宿舍里呆呆地看白歌的照片。她嘴里小声骂着,“死人,话也没说成就抱着狗从医院跑回去了,你以后跟狗过日子去吧!”
韩雪和刘微正在走廊里巡查。她们路过陆芳菲的房间,透过玻璃看到她正低着头念叨什么,两人互相会心一笑,刘微推门走了进去。
“小菲,看什么呢?嘴里还念叨着?”刘微的两只大眼睛弯成了月亮,“给我看看吧?”
韩雪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哎呀!”陆芳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快把白歌照片掖到枕头后面,“微姐你又嘲笑我!”
“我敢嘲笑你吗?你家那个帅哥特警还不放警犬把我给吃了?”
陆芳菲笑着就要抓刘微的胳膊。刘微灵活地闪开,躲到韩雪身后,嘴里嚷嚷着,“我可打不过你们双剑合壁啊!饶命啊!”
陆芳菲还要抓,韩雪伸手拦住她的手臂,笑着说,“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闹。”
陆芳菲假装愤怒地向刘微做了个鬼脸。
韩雪拉着陆芳菲的手坐下,说,“小菲,怎么了?我刚才和你微姐路过,看你似乎有心事?”
“是不是那臭小子欺负你了?”刘微凑上来问。
陆芳菲低着头说,“他那天来都没顾得上和我说话就走了……”
“女人喜欢的男人嘛,总是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韩雪颇为大度地说,“你看邱鹰,腿还裹着绷带呢,还天天在病床上写养犬经验呢……”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好啊!”陆芳菲叫了起来,“雪姐你接受邱鹰了?是不是啊!”
“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啊!”韩雪站起来想跑。
“不许走不许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刘微笑嘻嘻地攥住韩雪的手腕,“不然晚上罚你做三百个俯卧撑!”
“那我就做俯卧撑好了。”韩雪红着脸低声说,“你们不能小点儿声啊,战士们就在隔壁。”
“那咱们去找副中队长!”陆芳菲笑着说,“让他陪你做俯卧撑。”
韩雪羞恼地刮了一下陆芳菲的鼻子。
“小坏蛋!”
吃过午饭,细雨初停,阳光从厚实的云层缝隙中撒下金色光芒。
白歌牵着战歌来到中队旁边一处平坦广阔的草地上。
套着牵引带的小战歌分外兴奋,这是它久违的野外生活。它撒开四肢,疯了一样在草地上奔跑。白歌握着牵引带在后面紧紧跟随。
战歌跑得太快了,白歌不得不用全部力量跟上他。它绕着圈子跑了十分钟后,又饶有兴趣地玩起了折返跑,通常是加速二三十米后突然回头,四只爪子翻起块块带着青草的泥土,露水四溅,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草香。白歌跑得痛快,跟在它后面高兴得大喊,
“战歌,咱们玩玩吧!”
战歌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跑得更起劲了。不久,白歌身上的迷彩T恤就有了汗水的痕迹。幸亏他是特警,在特警学院的四年间受过异常艰苦的训练,尚能应付战歌充沛的体力。若是一般人被战歌带着如此疯狂的跑动,恐怕早累成一瘫泥了。
战歌跑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慢了下来。白歌微抖牵引带,战歌停下脚步,回过头仰望白歌,两只圆眼睛神采熠熠,吐着小红舌头“哈哈”的喘气,额上银毛在风中招展。
白歌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他扔给了战歌两块熟牛肉。看着战歌低头吃肉的憨态,心中又惊又喜,按照年他的估算,战歌至少跑了15公里,这对成年犬来说不算什么,可它只有6、7个月大啊!真是天生当警犬的料。
在带回中队犬舍的路上,战歌也不闲着,一会儿扑扑蝴蝶,一会儿抓抓蜻蜓。
到了犬舍门口,战歌两只耳朵如刀削一般立起,它停下脚步,转身。
训导员赵楠正带着退役警犬“咆哮”向犬舍走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咆哮”也停下了脚步。
赵楠向白歌敬礼,“排长好!”
白歌还礼,说,“小赵,训练去了?”
“是,刚回来。”
“快休息去吧。”白歌摆摆手。
“咆哮”和战歌擦身而过,四目相对。
战歌看到“咆哮”眼中深深的仇恨,它故意昂起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像个小流氓似的抖抖身上的毛,打了两个响鼻。
“咆哮”的巨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它头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意思是你小子等着吧,杀子之仇焉能不报?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战歌‘狗’仗人势,对着“咆哮”怒吼起来,你杀了我养母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咬死你儿子怎么了,急了我连你一起咬!
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两只犬互不相让,若没有主人在场恐怕已经撕咬起来了。
赵楠弯腰拍了拍“咆哮”的头,牵着它离开了。
战歌对着它的背影继续大吼。
白歌又好气又好笑,打开犬舍的门,轻轻打了它屁股一下,骂道,
“你这小家伙,真是野性不改!”
晚上白正林打来电话,询问战歌的情况。
“爸,战歌太能跑了,我险些跟不上他。”白歌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它越跑越精神。”
“那当然,他是夜歌的后代。”白正林认真地说,“你得首先和它建立亲和关系,才能开展下一步的训练。好在你是把它从狼窝里抱回来的,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是你也要小心,它身上还有狼性。”
“战歌对我一直很友好。”白歌说,“您就放心吧。”放下电话,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歌还是不放心。下午战歌和“咆哮”的对峙,他不由担心战歌的安全。夜长梦多,他想连夜将战歌转移到一个僻静的犬舍,不让它和其他的警犬生活在一起,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