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李奇微回忆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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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逃脱罗网而进行的后撤,虽说仓促但并不混乱。该团日夜兼程,并
得益于最好的指挥所具有的聪明才智、主动精神和战术素养,因而平安地摆
脱了困境,仅受到轻微的损失。有段时间,他们在本地域内夺取一条窄轨铁
路,将人员和装备从高地迅速运了下去。还有—次,他们巧妙地利用大战前
日本人架设的高架矿斗缆线,运送团的重型装备,从而通过了丛山之中一道
十英里宽的峡谷。
中共小股游击部队对该团的后撤行动进行骚扰,但不断受到陆战队航
空兵近距离空中突击的牵制。营长们第一次在作战中可以直接同头顶上嗡嗡
作响的航空兵小队通话,及时召唤他们进行定点攻击,阻止敌人集结。中共
部队造成的压力主要集中在其他地区,这倒是事实。但是,如果不是指挥上
的勇敢、老练和灵活,该团或许会因为恶劣的天气和敌人的袭击而遭受更加
严重的损失。后来,他们撤至一个桥头堡地区,只受到比较轻微的伤亡,而
且大部分装备都完好无损。
第1 陆战师以及第7 师两个营的经历要惨痛得多。但是,这一次还是
由于史密斯将军的勇敢指挥和深谋远虑,他们才幸免于彻底瓦解。我已说过,
史密斯不顾第l0 军的压力,在率部进入长津水库附近的不毛高原的同时,
从容不迫地设法保持了后撤路线的畅通与安全。
他沿途贮备了弹药、油料和其他补给物资,控制了一切可以控制的高
地,修建了后送伤员用的简易机场,并且在对远处的情况有一定把握时才向
前推进。一路上,只是间或遇到敌人打了就跑的抵抗。从抓到的俘虏来看,
都是中国人中的。按船上救护所医生们的说法,突然出现的严寒较之敌人的
火力更加可怕。现在,史密斯探信,敌军在他后撤路上的什么地方埋伏着一
支强大曲部队,他觉得自己正在被逼进陷阱。然而,第10 军军部在麦克阿
瑟的众所周知的愿望驱使下,仍催促他继续朝他的目标——长津水库西岸的
一簇泥顶小屋推进。抵达目标已是十一月下旬,朝鲜的严冬已经降临,而中
共正如其无线电广播早就威胁的那样,已准备进行最强有力的打击。
在西线,沿着黄海,第8 集团军再次渡过清川江。头两天,他们仅遇
到轻微的抵抗。总部的乐观看法好象是对的。但是,沃克仍然坚决反对向边
界冒进,果然他所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十一月二十六日,中共部队又一
次凶猛地全力扑向第8 集团军。他们首先从右翼攻击南朝鲜第3 军,几乎将
沃克的右翼部队消灭干净,只几小时的功夫,他们就肃清了残存的南朝鲜部
队。尔后,中国部队就没完没了地吹着军号,开始攻击美第2 师。在后来的
战斗中,美第2 师这支英勇的部队一共损失四千多人以及大量火炮、信号器
材和工兵器材。唯有保罗·弗里曼上校的第23 团战斗队经师长同意向西海
岸方向撤退才完整地逃脱。沃克向东京报告,发起进攻的中国人估计有二十
万,情况已接近绝望的境地。沃克提醒说,这不是一次反攻,而是一次大规
模的进攻。他知道,联合国军应该往回缩手了。
第8 集团军右翼崩愦的消息,越过花岗岩峭壁和阴郁的山谷传到了东
边的第l 陆战师。
该师正伸展在一条曲折的道路上,道路由柳潭里穿过下碣隅里和古土
里,一直延伸到南面四十英里外的真兴里。雷蒙德·默里中校的第5 陆战团
一直作为师的先头部队,在其后跟进的是霍默·利曾伯格上校(后晋升为中
将)的第了陆战团。这两个团奉命向西进攻,徒劳地企图解除沃克受到的压
力。史密斯指示他们要谨慎小心地向前推进,要提防埋伏。当这两个团向外
运动时,遭到埋伏已久的中国人迅猛攻击。此时,因估计到这种牵制性进攻
不会有什么结果,默里与利曾伯格未与史密斯商量,并且不顾阿尔蒙德的命
令,就自行决定取消进攻,转人防御。
陆战队对这种打击早有思想准备,因此能够牢牢守住村边的高地。中
共第79 师和第89 师的两个突击营在迫击炮火力支援下发起的进攻,入夜发
展成三个中国师的全面强攻,企图压倒两个陆战团。由于是在夜间进攻,中
国人得以避开我空军的攻击,并能调遣众多的兵力对付陆战队。
他们成纵队在狭窄的正面上发起进攻,一进入手榴弹投掷距离,便马
上展开队形。陆战队的才智、斗志和优势火力,对于弥补陆战队人数上的不
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仗打得十分艰苦。零下十八度的严寒使许多卡
宾枪和勃朗宁自动步枪无法使用,但大多数伽兰得步枪和勃朗宁机枪没有冻
住,仍可射击。早晨二时半,陆战队某排点着了当地一所茅屋,把周围照得
通明,因而使进攻的中国人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中国人被打垮一批,又
冲上一批,越过尸体往上攀援,继续冲锋。
这一次进攻以及后来对陆战队发起的进攻,向南发展到不少村庄,这
是最残酷的战斗。
这些进攻使陆战师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并未使其愦乱或遭到惨败。
在水库南端的下碣隅里,师长预先贮备了六天的补给,而且飞机还空投了轻
武器弹药、武器、药品、口粮甚至还有饮用水。但是,严阵以待的陆战队最
为感激的,是工兵一营D连的勇士们,他们在泛光灯下苦干通宵,在冻土之
上辟出了一个简易机场,从而使伤员得以后送。他们在十二小时内完成了这
项工作,而且有时不得不中断工作,拿起步枪支援前面远处的地面部队。战
斗越演越烈,但压路机照常轰鸣,直到机场修好为止。
情况万分危急,有九个中国师可以向陆战队突击,因此,阿尔蒙德将
军就象几天前催逼史密斯将军加速推进那样,又催促他加快撤退速度。阿尔
蒙德将军授权史密斯可以丢弃一切妨碍后撤速度的装备。但是,史密斯不打
算扔掉他可能需要的任何东西。他说,后撤的速度完全取决于后送伤员的速
度。史密斯想杀出一条退路,因此他需要全部装备,况且,他也想将大部分
装备带回去。这些打算他都实现了。他把沿途负伤的人用卡车载运出去,只
丢下了那些在柳潭里战斗中被打死的人员。撤退以前,为在那里阵亡的八十
五名官兵举行了战场葬礼。
陆战队秩序井然地撤退,后面跟着不少难民。原先有一块平板横过一
个水电厂的溢水道悬吊在峭壁之上,下面是无底深渊,现在平板已被中国人
毁掉。但史密斯已预见到这种情况,及时让飞机分段空投了一座“踏板桥”,
使部队以及压路机等全部人员装备得以通过。
来自真兴里的第l 陆战师两个连,夺取并扼守着瞰制这一关口的高地,
击退了敌人企图切断后撤队伍的所有进攻。
这是一次漫长而曲折的撤退,一路上战斗不断,似乎是在一寸一寸地
向后挪动。当先头部队抵达这条道路最南端的村庄真兴里时,末尾的部队还
在北面中英里外的古土里。
实际上,这次退却还不如说是一次进攻,因为每支部队都必须克服优
势之敌,往回杀出一条路,与真兴里的陆战队会合。这意味着,部队需要经
常发起进攻,夺取制高点,使敌炮兵无法对沿途撤退的队伍集中火力。在柳
潭里曲部队很艰难地回到了长津水库下端的夏古里。陆战队不得不从这里杀
出去,到水库冰面上解救第7 师“麦克利恩特遣队”的残存人员,这支特遣
队被中国人的一次突然袭击切成了两半,几乎被消灭掉。在这里,第23 步
兵团的小唐·弗思中校荣获了“国会荣誉勋章”,他曾很英勇地解救一个装
有五百多伤员的车队,但为此失去了失命。
在经过古土里和真兴里往回撤的路上,陆战队同一些步兵和少数英国
突击队员一起匍匐,攀援,奋力夺路。他们摧毁路障,击退道路两侧的进攻,
攻占沿途的山头。陆战队航空兵和第5 航空队不断给他们以近距离空中支
援,并空投了必需的补给物资。从夏古里简易机场人有四千多名被打伤和严
重冻伤的人员被空运到安全的地点。
十二月十一日,严峻的考验结束了。史密斯将军这支经过战斗考验、
冻得半死的坚强队伍仍然斗志昂扬,拥有大部分装备。他们在史密斯的带领
下进入兴南附近桥头堡地区的一个环形防御圈;只要有海军和空军的支援,
他仍可以在那里一直坚持下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在第10 军和第8 集团军指挥官在东京举行的一次会
议上,麦克阿瑟答应沃克将军,为避免从东面被敌人迂回包围,他可以在认
为必要时自行撤退。第8 集团军已遭到一次沉重的打击。美第2 师在清川江
一带损失严重,十一月底已宣布失去战斗力,因而撤到了南朝鲜进行整编补
充。
现在,第8 集团军已撤过清川江。他们接着又从容不迫、秩序井然地
继续向南撤退。十二月五月,沃克放弃了北朝鲜首都平壤,并撤离该地区。
中国久已脱离接触,看来不想马上追击。也许这是因为,中国人通常一次向
部队提供的补给仅够几天战斗之用。但是,中国人仍保持以每天六英里左右
的速度向前推进。他们自己的补给线现在越拉越长,并且毫无疑问,不断引
起我虎视眈眈的空军的注意。
第8 集团军正在向三八线撤退,第10 军则开始从兴南周围的桥头堡阵
地撤退。此时的新闻报道或者至少是要闻简报,给人的印象是联合国军吃了
大败仗,而实际上,他们是在绝对优势之敌的不断进攻之下实施了一次了不
起的撤退,并且,由于进行了极其英勇的战斗,尤其是美第l 陆战师和第2
师,故而损失被减少到最低程度。
一路上,部队遭到严重损失,尤其是南朝鲜第2 军。
有些部队几乎大部被歼。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但是,十二月初,陆
军参谋长柯林斯将军亲自调查在朝鲜的部队时发觉,他们“沉着自信”,第
8 集团军正出色地按计划撤退,第10 军正毫不慌乱地撤离桥头堡地区。
海军在兴南干得很出色,他们把整个第10 军及其装备全部由海上运走。
这件事尽管没有作为头条新闻刊登,但是,从敌人领土上撤出十万零五千部
队,九万一千名朝鲜难民,一万七千多各类车辆和几十万吨物资,这本身在
军事上就是不小的胜利。无法运载的装备和补给物资在岸滩上销毁,所以什
么也没有留给敌人。
另外也应该记住,为了让第8 集团军剩余人员通过清川江面在那里担
任守卫的美第3 师,虽遭重创,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重新在朝鲜中部投
入战斗。第l 陆战师由朝鲜屋脊往下夺路撤退时,至少遭到六个中国师的沉
重打击,但是也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就重新投入了战斗。
尽管如此,这次失败还是严重的,损失也是惨重的,尤其是,这次失
败和损失本来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减轻的。现在回过头去说,总司令在
这方面或那方面失着,这个或那个决定本不应保留,这项或那项命令根本不
该下达等等,那是再容易不过了。也有人争辩说,如果麦克阿瑟不被捆住手
脚,获准摧毁鸭绿江上的桥梁并轰炸敌满洲的基地,则整个结局也许会比现
在好一些。但是,我认为追究责任没有多大益处,除非这样做能够帮助我们
的国家及其领导人在今后避免犯同类错误。
如前所述,麦克阿瑟急切地要完成受领的亦即他自己请求的任务——
消灭半岛上全部敌对的武装力量,这是很好理解的。不应把过多的责任推到
他的上级和同僚身上;由于取得了仁川登陆这一辉煌的胜利,这些人不愿意
对麦克阿瑟作出的判断乃至拿军队冒险的明显做法提出疑问。
麦克阿瑟无疑是我们最伟大的将军之一,而远不是一个普通的军界人
物。
但是,麦克阿瑟身上那种很典型的人类的弱点(这说明他是一个人,而
不是半仙)似乎有时显得过于突出了。没有一个军事指挥官是不犯错误的,
而且,许多指挥官也许在以往的这个或那个场合犯过使我们民族付出过很大
代价的错误——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极高的代价,尽管如此,承担犯错误的
责任,井实事求是地分析产生错误的原因,仍然是一个军人的职责。麦克阿
瑟却拒绝这样做。可是任何人都清楚,我们的部队所以不顾后果地分散部署
在朝鲜全境,主要原因就在于麦克阿瑟对中国人大规模介入的越来越多的证
据采取了拒不承认的态度。
也许,麦克阿瑟明显采取的如下看法有某些道理。他认为:中国是纸
老虎,中国在无线电广播里的警告是讹诈恫吓,甚至少数志愿军的出现也是
那种讹诈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倘若一个人不是被荣誉迷住了心窍,他怎
么能对详细的情报和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坚持错误的理解呢?实际情况是:抓
到了大量显然属于中共军队战斗序列中某些部队的中国俘虏;一个美军团战
斗队遭到极其沉重的打击;一个南朝鲜师几乎被歼灭。麦克阿瑟的部队兵力
过于单薄,补给过于缺乏,即使抵达鸭绿江和图们江也无法抗击已知在那里
集结着的大量敌军并守住鸭绿江、图们江一线。这个司令官怎么就看不到这
些情况呢?后来有人替他辩解,如果让他放手轰炸满洲基地,他的兵力本来
是够用的。是不是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肯定。即便如此,可他在进攻开始前
就已经知道是不会准许他冒全面战争的危险去轰炸那些基地的。而且,他本
来也不难弄清范登堡的观点:如果我们这样将战争扩大到中国,迫使其空军
(而且可能还有部分苏俄空军)参战,那么,我方空军就会因战斗损失和自然
消耗而削弱到需要两年时间方能恢复的程度。
在此期间,我们在世界其他地区承担的义务也就无法履行了。
一些评论家已经忘记,某些不成文的协议使我们在朝鲜和日本的机场
避免了中国人的攻击,这样,我们才在朝鲜享有几乎是绝对的制空权。所以,
我们也有自己的“特殊庇护所”,否则,朝鲜战争的情况会悲惨得多。
事实上,朝鲜战争充分说明,幻想单靠空军“切断”敌人的补给线是
十分错误的。我们在北朝鲜战场上空几乎未遭抵抗,而且,除地面火力外,
我们可以不受阻碍地攻击敌补给线。在头一年,敌人甚至连防空火力还击也
没有。
因此,我们确实摧毁了敌人许多沿途运送的装备和补给物资,而且毋
庸置疑,使敌人遭到沉重的打击,在生命财产上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可是,
敌人在地面依旧很强大,而我们又不得不同他们在那里作战,敌部队并未遭
到损失,仍然控制着关键的地形地物。
那些远离战场的人总是想借助海上封锁和饱和轰炸这类省钱、省力的
办法解决问题。但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海空军固然很重要,但只有地面
战斗才能消灭敌武装力量——当然,用核武器进行毁灭性的攻击则另当别
论。
在北朝鲜这样荒凉的国家或者在丛林国家,“卡断”补给线这类事情根
本无法做到。而且,在敌士兵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譬如在亚洲,他们将自己
的补给和武器背在身上,并且能在夜间运动或者在白天沿空中发现不了的人
行小径穿行),如果认为扔炸弹就可把敌人打败,那是痴心妄想。即使能通
过不停的轰炸迫使他们老实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