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李奇微回忆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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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小径穿行),如果认为扔炸弹就可把敌人打败,那是痴心妄想。即使能通
过不停的轰炸迫使他们老实一段时间,要想征服他们并使他们屈服,还得在
地面上同他们进行面对面的战斗。
当然,还有这样一些人,主张在即将出现僵持局面时立即使用核武器,
声称要把敌人国土化为灰烬,“迫使敌人回到石器时代”。如果是为了进行报
复,或者说为了国家的生存,这样做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不是为了最根本
的原因而主动使用核武器,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朝鲜问题上。分析麦克阿瑟无视预示着灾难的各
种迹象、坚持向鸭绿江推进的顽固做法时,我不得不认为,这同卡斯特在小
大霍思河一带的做法如出一辙,指挥官卡斯特刚愎自用,当时听不进一点意
见。说麦克阿瑟不知道存在中国部队或不了解中国部队的能力,是根本站不
住脚的。为获准摧毁鸭绿江桥梁和轰炸满洲基地,麦克阿瑟自己就曾提醒参
谋长联席会议,鸭绿江一带的中国部队“很可能使我的部队遭到覆灭”。说
麦克阿瑟不了解地形造成的困难,也是没有根据的。这种地形使我军在北朝
鲜被隔离开来的两支部队无法相互支援。尽管麦克阿瑟早先就提议,将朝鲜
蜂腰部连成一条巩固的防线,而且,被他置于总部直接指挥之下的第10 军
一度还打算向西进攻,以解除第8 集团军右翼受到的压力,但是,恰恰是麦
克阿瑟自己在中国人的介入再也不能否认时争辩说,他无法使第8 集团军和
第10 军横穿北朝鲜达成会合。
第8 集团军和第10 军遭到中国人沉重打击之后,参谋长联席会议曾建
议麦克阿瑟将两军会合,以便封闭两军之间的间隙,并建立一道绵亘的防线。
但是,麦克阿瑟坚决反对。他把那些本来完全可以用来反对他向鸭绿江猛冲
的全部理由拿来为自己所用。这些理由是:他的部队兵力太少,无法照顾这
样宽大的正面;距离拉得太长,无法靠严个港口向两支部队提供补给;将半
岛一分为二的太白山脉无法逾越等等。
十二月三日,他通知参谋长联席会议:除非马上采取积极的行动(以便
支持他的部队或在其他地区箝制敌人),否则,指望取得胜利“是没有根据
的,而且可以认为,这样不断地消耗下去可能最终会导致毁灭”。某些批评
他的人曾私下议论,麦克阿瑟曾希望把我们置于一种只有进攻中国大陆才能
挽救局势的境地,以迫使政府同意采取行动。我以为这种猜测是没有道理的。
我倾向于认为,由于麦克阿瑟眼看胜利在望,而且认定红色中国是只纸老虎,
因而他只相信自己,听不进任何意见和劝告。就在几个月之前,他刚刚赢得
了一场一比五千的赌博。现在,他还想再来一次,不过这次的赌注下得更大
一些。
我以为,最后还有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就是麦克阿瑟动辄压制批评他
的人,斥责他们根本“不懂得东方人的思想”,而他自己在判断敌人意图时,
却完全误入歧途。
当然,我作这些评论有如下的有利条件。我能够回顾并分析一九五O
年十一月下旬和十二月初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的经过,丽这一点
其他人是办不到的。即使在我同少数几个认为部队被危险地分散开来的人都
感到不安时,即使在我因参谋长联席会议不愿直接向麦克阿瑟下达命令而几
乎按捺不住时,我对麦克阿瑟的能力、勇气和卓越的战术素养也还是深表钦
佩的。我最初认识他是在本世纪二十年代。那时,我是西点军校的一个年轻
上尉,他是该校的校长。自那时起,我就很敬佩他的领导能力,他的敏捷的
思想和他那立即抓住问题的要害并迅速加以说明、以致反应最迟钝的人也能
弄懂的能力。不管麦克阿瑟有什么弱点,他都堪称是一位伟大的军人,伟大
的政治家和勇敢的领导者,在命运突然决定我将在朝鲜直接归他指挥时,我
为有机会再度与我有幸结识的这位不可多得的天才共事而感到高兴。
第五章
调换指挥宫——我接管第8 集团军——重新鼓起斗志——再次转入进
攻
每一个军人到时候都会懂得,打仗是件需要由个人作出决断的事情。
你进行学习,进行各种训练,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会突然肩负这样的重任,就
是由你一个人来决定究竟是原地坚持,后撤,还是发起一场置几千名士兵于
突然死亡威胁之下的进攻。
让我直接参加朝鲜战争一事来得非常突然。一天,正当我在一位朋友
家里呻着威士忌,聊着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朋友告诉我,柯林斯将军(当
时任陆军参谋长)有电话找我。柯林斯将军传来的消息把我那天晚上的兴致
打消无遗。消息的内容是沃克将军在一次吉普车车祸中遇难身亡。根据麦克
阿瑟将军早就拟定好的名单顺序(我事先并不知道),应该由我来接替沃克担
任第8 集团军司令。
由于往东方去的旅途花了一天的时间,我在近午夜时分在东京羽田机
场着陆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我把第二天同麦克阿瑟会见时所需要的笔
记匆匆归拢到一起便上床就寝。这时,我才感到,在国内的整个工作总算告
一段落,才感到自已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对付黑洞洞的对马海峡那一边可
能等待着我的一切了。
翌日上午九时半,我在“第一大厦”的总司令办公室会见了麦克阿瑟
将军。在座的只有道尔·希凯,在“突出部战役”的初期,他曾经英勇地指
挥过我那个军的第3 装甲师“希凯特遣部队”。希凯热情地参加会见使我感
到高兴,但是,我的全部注意力却集中在戏剧性的人物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身上。不用说,我从担任西点军校的教官起就认识麦克阿瑟。但是,我仍旧
象每一个同他打过交道的人一样,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他那强烈的个性。
能够同他一起坐下来商量问题,这种事是很少有人能够碰得上的。麦克阿瑟
还是位了不起的演员,具有演员演戏的天资——在语气上和姿态上都可以这
样说。可是,他的解说和分析是那样地明确、深刻,所以,抓住听众的是他
的思想、见解,而不是他的仪表、风度。
我的记录证明,那天上午的谈话详细、具体,坦率而明白,涉及的问
题也很广泛。在我到达此地的数星期之前,麦克阿瑟曾通知过陆军部,他当
时的计划是“依托多道阵地向釜山地区撤退”。但是,同我见面之后,他却
立即指示,“依托你们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坚守住的最前方的阵地”,尽可能靠
前地坚持下去。我必须尽量长久地坚守汉城,这主要是出诸心理上和政治上
的原因;但是,如果该城变成了避难所,则再无坚守之必要。坚守汉城、抗
击敌人一次全面进攻的可能性当时已不复存在,可是我那时并不知道。
麦克阿瑟对我说,美军的补给工作组织得不好——我不久就亲眼看到
了这种情况。他还说,部队对预防严寒的气候不够重视。值得注意的是,麦
克阿瑟在这次会见中竭力贬低战术空军的支援作用。他直言不讳地说,战术
空军不能孤立战场,无法阻止敌人源源不断地输送部队和补给品。我以为,
这大概是某些现役军官以及他们的文职上司们仍须记住的教训。
在这次会见中,麦克阿瑟最担心的好象是这样的情况,即我们当时在
战场上处于一种他所说的“无所事事”的状况,而企图通过外交途径来寻求
出路。他说,“军事上的胜利可以加强我们在外交上的地位”。
他指出,共产党中国南部的大门敞开着,在福摩萨的部队如果发起进
攻,会大大减轻我们在朝鲜的部队的压力。
他告诉我,他曾经建议发动这样一场进攻,但是华盛顿未予同意。不
过,在谈及此事时,他根本没有说过批评华盛顿的话语,也没有流露出丝毫
批评的味道。在他来说,那不过是上级的决定,而他作为一个军人服从了这
项决定。
他特别告诫我不要小看了中国人。他提醒我说:“他们是很危险的敌
人。沃克曾报告,中国军队常常避开大路,利用山岭、丘陵作为接近路。他
们总是插入我纵深发起攻击。其步兵手中的武器运用得比我们充分。敌军惯
于在夜间运动和作战。中国的整个军事机器都投入了这场战争”。
麦克阿瑟在谈到自己的目标时说,他最大的希望是“使敌人遭到越来
越严重的失败,从而保住南朝鲜并使其得到巩固”。
最后,麦克阿瑟对我说,“你可以得出自己的结论,要自己做出判断。
我一定支持你的工作。我对你是完全放心的。
接着,轮到我来提一些问题了。但是,我准备的问题麦克阿瑟大部分
都已经谈到,只剩下几个问题还需要问一下。如果发生苏联参战这种不大可
能发生的事情,麦克阿瑟会命令第8 集团军采取何种行动?他说,那样,他
将把第8 集团军撤到日本,即使这样做需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
我接着又问,他是否认为,万一敌人继续南进,南朝鲜人有背叛的危
险。他说,在那样的情况下,显然存在着这种危险,不过,现在还谈不上这
种危险。我建议,如果再采取任何重大的后撤行动,我们应当努力打消南朝
鲜人的疑虑,使他们相信,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帮助他们。麦克阿瑟表示同意
我的建议。最后,我只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发觉战局于我有利,你
是否反对我发起进攻?”他的如下回答使我深受鼓舞,十分满意:“第8 集
团军是属于你的,马特。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于吧。”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只
剩下同有关的人员坐在一起,由他们交待我面临的任务的细节情况,并且回
答我需要了解的、有关整个部队状况的主要问题。多伊尔·;希凯把总
部各参谋部门的主管人员召集在一起,在一张桌子旁边等着我。
在座的还有驻远东海军司令特纳·乔伊中将和驻远东空军司令乔治
·;斯特技特迈耶中将。不到中午,我头脑里就装满了我所能提出的各
种问题的答复和他们认为我所需要的全部情报资料。中午十二时,我已经动
身前往羽田机场,准备乘飞机到朝鲜去。那天下午四时,我走下了飞机,踏
上了大丘的停机坪,在冬季的灿烂阳光下微微有些打颤。
我向前来迎接我的我多年的同事和朋友第8 集团军参谋长利文·艾伦
少将打招呼问好。
在离开东京以前,我拟就了两份电报,那是发给第8 集团军的。第一
份在东京就发出了,内容仅限于表达我对沃克将军的景仰之情,对于他的死
我深感痛惜。第二份电报打算一到达朝鲜就发出去,仅限于通知我即刻便要
担负起指挥的责任。
到达朝鲜的当天,有好几项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有不少琐碎的事务
需要考虑,此外,还有一些电报需要发出。
在此之后,我决定亲自视察一下部队,以弄清究竟需要多久我们才能
尽快恢复进攻态势。但是,在视察部队之前,我就得设法使我们的南朝鲜陆
军盟友相信,我们是不会突然撤离朝鲜而让他们去单独对付共产党的、。
我必须立即对莫西奥大使和李承晚总统进行礼节性的拜访,以借机同
他们磋商后撤行动所带来的问题。莫西奥大使也一直在为我们新近采取的后
撤行动对南朝鲜官方产生的影响而感到十分担忧。因此,在我拜访李承晚时,
我最关心的是设法使这位坚定的斗士相信,我到朝鲜来不是为了带领第8 集
团军撤回日本。他很冷淡地同我打了招呼,但我立刻伸出手去说:“见到您
很高兴,总统先生,很高兴能到朝鲜这个地方来,我是要长期留下来的。”
我说这些话完全发自内心,因为,我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客套话。
这位老先生似乎一直在期待着的就是我的这么一句话。他的脸上顿时
露出了象“东方的”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用双手握住
了我伸出的手。接着,他领着我去见他可爱的妻子。我一边同他们亲热地喝
着茶,一边竭力使李承晚相信,我们决不撤离朝鲜半岛,而且,一旦集结好
部队,述要转入反攻。
早些时候,我曾与美国陆军的两位军长弗兰克·米尔本将军和约翰
·;库尔特将军以及第8 集团军副参谋长威廉·科利尔上校一起进行过
一次讨论。在这次会上,我所关心的问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提高第8 集
团军的战斗力。
因为,我决心一旦实力允许便立即恢复攻势。我们讨论了反坦克地雷
与防步兵地雷的使用问题;充分运用探照灯实施战场照明的问题;改善军与
军之间尤其是第9 军与其右翼的南朝鲜第3 军之间的横向通信联络问题;可
供使用的架桥器材问题;以及坚守汉江以北由两个师占领的桥头堡的问题。
我说,我希望美国这两个军之间能尽量做到协调一致地拟制计划和采取行
动。
但是,第8 集团军在恢复进攻态势之前,首先需要恢复斗志,恢复自
尊心,要信任自己的领导,要树立完成任务的信心。这些情况靠第二手资料
是无法掌握的。因此,我决计立即到前线巡视一下,同前进指挥所里的野战
指挥官见见面,聊一聊,凭着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估计一下第8 集团军的斗志。
斗志不象某些事情,很难用语言来向你描述或阐述。不过,一个有经验的指
挥官却可以凭着自己的各种感官,透过前线士兵的姿势、举止、言谈乃至一
举一动感觉到它的存在。
在同莫西奥大使(通过接触,他的勇气和才干使我深感钦佩)一起仔细
研究作战形势时,我发觉,我们的右翼很危险地暴露在敌人突击的威胁之下,
敌人可以穿过原州向南突击,尔后转向西南方向,切断我通往釜山的“主要
补给线”和铁路线。我知道,美第2 师在清川江一带遭到重创之后尚未恢复
元气。但是,形势十分紧迫,我不得不命令该师立即开往原州,封锁通向我
右后方的接近路(后来的情况证明,我们只是比敌人稍稍抢先了一步,及时
阻止了敌人的突进)。然而,除此而外,在后来的好几天中,我还忙于调查
第8 集团军进攻的准备情况。
我借助一架轻型飞机、一架直升机和一辆吉普车会见了美第l 军、英
第29 旅、美第25 师、美第27 步兵团以及南朝鲜第l 师的指挥官。不出两
天,我便会见了各军军长和除南朝鲜首都师之外的各师师长(首都师当时远
在平静的东海岸地区),并且直接了解到他们对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的看法。
他们认为,我军此时无论实施何种进攻都会归于失败,而且,可能要付出重
大的代价。我也发觉,部队在思想上、精神上可以说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无
法实施我一直计划采取的那种进攻行动。他们依然具有很大的勇气,随时准
备接受我交给他们的一切任务。但是,部队过于瞻前顾后,这里看不到一支
信心十足、决心取胜的军队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特有的热情、活力和朝气。在
乘坐吉普车巡视前方地域时遇到的第一名宪兵的那副样子,使我深感这支部
队与我以往所了解的在欧洲作战的部队大相径庭。这个宪兵的姿态、举止都
很正常,无论怎么说都很正常,但是在精神面貌上却有些反常。那种敬礼时
特有的麻利劲,那种机敏、泼辣的言谈举止,那种咧嘴而笑时很自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