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痛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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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等人占据昆明后,四处发兵,既打沙定洲,也打沐天波。李定国一军连战连捷,已经打到阿迷州福建的临安府(今云南建水),沙定洲吓得要死。大西军正欲进攻阿迷州最后解决掉沙定洲,昆明和晋宁的明朝地方势力忽然闭城拒守。李定国怕腹背受敌,掉头转向,这才给予了沙定洲苟延残喘的机会。
由于沐天波、杨畏知等人在滇西,孙可望不敢轻敌,亲自统兵攻打。禄丰一战,杨畏知不敌大西军,兵败,投水自杀未成。
孙可望与杨畏知同为陕西老乡,久闻其名,下马相拜:“我今来滇地,实为讨贼。如果您能与我共事,我当与您共扶明室,决无他意。”
杨畏知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西“流贼”,真的能帮助恢复明朝?
再三劝说下,杨畏知心动,就与孙可望定下三条“基本”原则:第一,不能沿用伪大西年号;第二,不得杀人;第三,不得焚烧房屋,奸淫妇女。
孙可望一一答应。由此,迤西八府之地,免遭战祸。相较之下,李定国部大西军当时仍旧杀人习惯收不住手,在临安一地就杀人近十万,所过屠灭无遗。
有杨畏知牵线,人在永昌的沐天波很识时务,特别是孙可望“共扶明室”的许诺感动了他,他立刻派出自己儿子前往大西军营中作人质,决定配合孙可望在云南平定沙定洲之乱。
甭说,沐天波一颗“黔国公”大印,抵上十万兵。有了以他名义的公告,孙可望等人在迤西广大地区不战而克,各地汉人、土司纷纷来归。到1648年夏天,云南全境基本平定,只剩下沙定洲困守阿迷州和蒙自地区。当然,代价是有的,大西四将之一的艾能奇在东川中伏,被土兵用毒箭射杀。
大局已定,孙可望开始自大。见李定国空手而返,孙可望怒斥他没能擒获沙定洲,当众杖击一百军棍,然后,下令他与刘文秀立刻出兵,擒获沙定洲赎罪。
憋了一肚子邪火的李定国率数万大军,在云南各地人民和积极支援下,一路崎岖一路奔,重新杀向蒙自、阿迷地区。最终,沙定洲连连后撤,死守天险佴革龙山。
佴革龙山天险,易守难攻,但缺乏最要紧的东西——水。没有水,再有精兵良将,再有天险峻峰,也没办法坚守。数日之后,穷蹙至极的沙定洲、万氏夫妇迫不得已,喉咙冒烟地下山投降。
李定国很会处理,余众皆安抚,只把沙定洲夫妇以及阿迷州土兵的中高级官员数百人械押至昆明。
从前沙定洲夫妇从昆明搬来的金山银山,如今又被搬回昆明。
十月秋凉,沙定洲老小伙子与他半老太婆的妻子万氏被押至昆明闹市剐杀。观刑的人非常多,特别是大西军人,都以为万氏是天姿国色。结果,原来这老娘们是个高颧黑皮吊睛丑八怪,众人皆哄堂大笑。
两个太阳照南明(14)
具有高级从业资格的刽子手上来两人,开始不紧不慢活剐沙定洲和万氏。二人嚎叫一天,方才气绝。这还没完,刽子手用刀割肉锉骨,最终把两个人身上的肉剁成肉酱,一块一块地喂狗。昆明百姓,皆拍手称快。
仅仅过了三年“云南王”的瘾,沙定洲夫妇以己身喂狗为代价,亲导亲演了一场闹剧。
云南这块大基地、大后方,终为孙可望、李定国等人所得。他们悉心经营,最盛时(1650年左右),大西军能北出贵州、四川,东进两广、湖南,连败清军,大呈风起云涌之势。
一统云南之后,孙可望自称“平定王”,李定国为“安西王”,刘文秀为“抚南王”,仍以沐天波为“黔国公”。当时,南明的永历政权已经在肇庆建立,但并无诏旨发至遥远的昆明。
这时候,有前明官员巴结孙可望,劝他自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宝”钱,趁机割据自立。
杨畏知怒极,每次聚议时皆抵掌谩骂,惹得孙可望对这位老乡顿起杀心。但是,由于李定国、刘文秀的保护,孙可望一时也下不得手杀人。
定则思乱,昆明城内,众人之间原本和睦和关系,逐渐出现裂痕。
但是,在近三年的时间内,云南全境大抵平静,孙可望等人既没与清军发生战斗,也与南明永历政权没有太多接触,处于一种相对封闭的境地。
1649年,孙可望派杨畏知等人赴肇庆奉表,请永历帝封自己为“秦王”,其表为短视的南明大臣金堡等人扣押。
见无回音,孙可望在1650年自称“秦王”,对外假称是永历帝敕封。
树欲静,而风不止。西南波澜,马上就要平地而起。
彩云之南的诱惑(1)
——“大西军”进军云贵
(导读:“大西王”张献忠的前生今世。沙定洲造反始末 )
相较同明朝和李自成 “大顺”政权的来往,清朝与张献忠“大西”政权,接触最晚。
直到顺治元年(1644年)六月清军占领北京后,才有明朝降将唐虞时建议清廷招降张献忠。但是,清朝当时所有注意力皆集中于李自成余部与南明的弘光政权,基本没有理会在巴蜀地区搞得红血遍地的张献忠。
李自成死,弘光政权亡,张献忠才成为清军所最主要的“惦记”人物。
1646年(顺治三年),肃亲王豪格率清军数万,自西安入川,开始了对张献忠的打击。
大西军在四川杀人如麻,真和“鞑子兵”打仗则心寒胆战,一路自相残杀,不紧不慢往川北移动。
最终,在大西降将刘进忠带领下,清军迅速扑至。搭弦一箭,把猝不及防的张大王射成透心凉。
张献忠死后,其手下下十多万人马逃的逃,降的降,大有一朝星散之势。
由于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白文选、艾能奇等“大西”政权主要将领都存活,这只“流贼”队伍最终能化零为整,在重庆等地击败明朝军队,窜往云南。
柳暗花明,天降奇缘,这拨人马竟然能趁云南内乱,抓住机会,建立起稳固根据地。李定国、刘文秀等人,也由前明最凶恶的敌人,一变而成为南明永历政权最坚决、最忠贞不贰的支持者。
历史的吊诡,尽显奇妙!
言及“大西”军,有必要回顾一下他们的领袖人物,杀人魔王张献忠。
吃人“黄虎”天煞星——“大西王”张献忠的前生今世
一讲“变态”,现在的人都会联想到性方面。其实,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嗜杀、自虐、他虐等行为,也是“变态”的一种,是人类原始欲望的一种爆发,是人类动物性潜在留存的暴露。这些变态的人,在他自己的意念中,他不仅认为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而且会认定能控制别人的生活。
中国历史上,暴君虐将不少,他们的残虐酷杀,皆有极大的目的性,属于冷静思考下的有计划杀人。但是,诸如明末张献忠这种无目的性的嗜杀狂,中国历史上仅此一人。
张献忠,这位与李自成同岁的大贼头,长身虎颔,面色金黄,故人称“黄虎”。此人长就一副堂堂相貌。一日不杀人,这位爷就悒悒不乐。在意识形态影响下,“极左”时代文人们均为农民起义“翻案”,指称说那些记载张献忠大肆屠杀的历史记载均是“地主阶级”的胡言乱语,而他最能抓住把柄的,是《明史》中《张献忠》传中那一句:“(张献忠)将卒以杀人多少叙功次,共杀男女六万万有奇”。确实,明末全国人口也就一万万多,说张献忠在蜀地杀了“六万万”只能说是文人的“文科”脑子使然。《明史》中的这种荒唐“数字”素材,取自明末清初文人毛奇龄的《后鉴录》。其实,明末四川一地大概有四百万人,张献忠杀了其中近三百万,“摇黄贼”杀掉和吃掉七八十万,其余皆为满清屠戮。后来,满清把自己所杀的近百万人算在张献忠头上,这是惟一的“诬蔑不实”之辞。
总之,不可否认的是,经张献忠之乱,蜀地基本为之一空。
崇祯十六年底,本来已在湖南和江西取得重大进展的张献忠,忽然弃两省之地,大举入川。原因很简单,李自成势力太大,老张觉得自己搞他不过,索性走远一些,以免两虎争食。
四川方面,有一支曾经参加过“荥阳大会”的“摇黄十三家”组织,是一种极其邪恶的由地痞流氓组成的匪盗,这些人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和抱负,只知淫杀抢掠,并对明朝的四川官兵造成极大的消耗。张献忠有这些人在川地内部捣腾,他从容二次入川,越下牢,渡三峡,如入无人之境,克涪州后,直捣重庆。
本来,重庆三面临江,易守难攻。张献忠在城墙根下埋炸药,轰隆一声,坚硬石墙坍塌,贼军一涌而入。
张献忠入城后,先剐杀守城的巡抚陈士奇等人,然后又把明神宗第五子瑞王朱常洛绑至法场。当时,天色晴朗,空中忽响炸雷。瑞王本人是宗室中人品很好的王爷,本性好佛,属于少有民愤那种。
张献忠大笑,大叫:“天若再雷,我当释瑞王不杀。”等了稍许,天竟无雷,张献忠亲自上前砍下瑞王头颅,并杀其家属及重庆官吏一万多人。
下午时分,山城电闪雷鸣,白昼如晦。张献忠根本不怕,令士兵架炮射天,不久即转晦为明。
此时的张献忠,杀心不算太重,他对被俘的三万七千名明军作如下处理:每人砍掉一只胳膊,尽数放走。于是,操武场上,堆满了三万多血淋淋手臂。
这些只剩一只胳膊的士兵逃出重庆四窜,成为张献忠的“活广告”。诸城士民骇走,望风狂逃。
重庆被陷,张献忠下一个目标就是成都。成都乃二百七十年大明富藩,可惜蜀王也是个财迷(其为人不错,知书达理,崇祯帝呼为“蜀秀才”),不肯拿出王府金银犒军。
经过四天对成都的攻城,张献忠入城。蜀王夫妇、当地巡抚、总兵皆投井自杀。
巡抚刘之勃被捉住。张献忠把他绑在校场上,由于刘巡抚是陕西人,贼军劝他投降。刘巡抚大骂。张献忠怒,令人慢慢剐他。刘巡按大声说:“宁多剐我一刀,少杀一百姓!”贼军放箭,把刘巡按剐后射死。
彩云之南的诱惑(2)
由于攻城受到过抵抗,张献忠本来当时就下令杀尽成都居民,还是他的义子时任“平东将军”的孙可望(当时叫张可旺)跪下苦劝:“大王您转战十年,所过屠灭,无尺寸之地以自守,这不是您属下将士相从的原意啊。如今,我们万死争得成都,应该以此地当成兴王成霸的基地。如果尽屠其众,我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盼头,请大王以您手中剑先杀了我吧!”沉吟之下,张献忠乃止。
成都失陷后,四川大部分州、府、县应声而溃,很快皆为张献忠所占。当时,四川只有遵义(今属贵州),石柱(秦良玉部)以及黎州未下,其余皆非明地。
李自成败归陕西,他试图派兵来攻,被张献忠打回陕西。至此,两只农民军不仅未再联手,反而公开而坚定地决裂。
张献忠小胜后,得寸进尺,又猛攻李自成所据的汉中府,反被“大顺”军击败。但仅仅几十天过后,李自成便弃西安而逃,这样一来,张献忠的北面就暴露给清军。
张献忠在成都立稳后,建立“大西”国,称帝。他首先娶大学陈演之女(陈演本人在李自成离京时被处决)为皇后,自南门五里外架桥高十数丈,逾城直达蜀王府,遍植彩灯,夜望如长虹亘天,引着宫女彩娥及陈“皇后”入宫。
仅仅玩了陈姑娘十天,张献忠生厌,一刀砍下陈“皇后”脑袋,派人杀尽她在成都的所有亲属,算是与“地主阶级”完全划清了界限。
好玩一样,张献忠还“开科取士”,共收取“进士”一百三十人。一夕之间,忽然变脸,把进士们尽杀之不留。其中,“状元”张大受,华阳县人,年未三十,身长七尺,弓马娴熟。张献忠见此人仪表丰伟,气宇轩昂,服饰华美,一见大爱,以为奇才,立赐刀马金币十余种。数日之内,张大受每日入宫作陪,有时献诗,有时作文,有时丹青图画,张献忠不停赏赐他,共赐甲第一区,家丁二十人,美女十名。
到了第五天早上,张献忠坐朝,传奏官禀报:“新状元入朝谢圣恩”。
张献忠忽然变脸,自言自语道:“这驴养的!老子爱他的紧,一见他就满心欢喜。咱老子又有些怕他,万一他日后生异心,岂不害了老子!来人,你们马上把他收拾了!”
张献忠最常说的两个词,一个是“打发”,即杀本人;“收拾”,即杀净全家。
其手下听命,马上把张大受绑起杀了,先前所赐美女家丁,一个不剩,皆立刻杀头。
当时,川中各地赴试生员还皆未离开,张献忠假称再试,尽诱其人于青羊宫,进一个杀一个,共杀约万人,士子们所携应试用的笔砚,一时间委积如丘。至于生员们带来的女性家属,全部关入青楼当妓女,未几老张下令,全部杀掉。
杀尽文生后,老张佯称开武科。数千武举齐集校场,皆配发一匹劣马乘骑。忽然间,巨炮一响,金鼓齐鸣,贼军乘壁射箭,把武举们当成猎物,一一射死。侥幸未死的,堕于地上,被践踏成泥。
文武士子倒霉,给“大西皇帝”当朝臣就更惨。一日,早晨上朝,张献忠打了喷嚏,感觉不爽,立即让兵士把三百多人牵出去杀了。有人劝说,他一笑:“文官还怕没人做吗?”
有时朝会开始,老张就让士兵会牵出数十巨硕的大獒下殿,只要獒犬嗅谁,谁就会立刻被牵出斩首,名为“天杀”。
“大西”建国,全无制度,数十万大军衣食所需,只靠抢劫和搜掠,没有任何赋税政策。但张献忠会铸钱,他下令把从王府和大户抢来的所有精钢及佛像熔毁,铸为“大顺通宝”。其钱肉色鲜亮,光润精致,颜色不减赤金。
对四川人凶,张献忠对川地的两个外国传教士却好得不得了。耶酥会传教士意大利人利类思、葡萄牙人安文思,由于上献红铜制作的地球仪和日冕等物,张献忠看着新奇,大喜之下,下令把二人尊养起来,日日带在身边当顾问。这二人有幸活着,日后在其日记中留下了不少张献忠残酷杀人的真实“客观”记载(国人一般总是不信自己人的记载,对外国人很相信)。
由于统治残暴,川地郡县人民纷纷反抗。当然,这与大环境很有关系,李自成败亡,南明正权建立,人心所向,皆痛恨张献忠贼寇,各地人民相继而起袭击伪官和贼兵。
大怒之下,张献忠下发“除城尽剿”的命令,派出军队到各地屠戮民众。穷乡僻壤,深崖峻谷,贼军无不搜及,得男人手足二百双者,授“把总”官,得女手足四百双者也授“把总”,按杀人数目依次升官。有一贼兵手壮,日杀数百人,立擢为都督。所以,张献忠军营灭亡前有公侯“大官”无数,皆因屠杀积功所得。
张献忠贼军杀人皆有名目:割手足称为“匏奴”,中割背背称为“边地”,枪挑背部称为“雪鳅”,以火围儿童烤炙称为“贯戏”。由于士兵们以人尸为马槽,放麦豆于血腹中食之,内杂人肝为“精饲料”,所以,他们的军马也凶性十足。贼军不仅四处杀人,把牛犬牲畜也搜杀一尽,称言不为后人留畜种。
在蜀王府,张献忠发现端礼门城楼上供祀一个人像,公侯品服,真人皮,内实金玉。他询问蜀宫宦者,才知这是明初大将蓝玉的人皮。当时,朱元璋剥其皮后,全国巡回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