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逢未嫁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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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她依稀听见隔壁林西燕已经起身了,有铜盆丁当的轻微响声,想是在洗脸。
她赶紧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觉得下身有些异样,肚子也有点痛。她将烛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见到床单上有一点暗红色,她暗叫糟糕。赶紧脱下身上的下衣,又打开包袱,急匆匆地换衣服。
这时,林西燕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快点,司恬。”
司恬慌乱的应了一声。真是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月信。她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自己。
片刻之后,林西燕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声:“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会迟到了,大师兄会责罚的 。”
司恬手忙脚乱的弄好自己,连脸也顾不上洗就赶紧冲出门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见路和人影。照着昨天林西燕指点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门,门开着,应该是林西燕刚过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旷的平地上有两条山路蜿蜒,应该往那个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里,一眼看见厨房里亮着灯,她跑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那里烧火。
她赶紧问道:“请问大叔,盛霞台怎么去?”
那男子不说话,看着她只抬手比画了两下。司恬暗急,又问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画了几下。这下司恬明白了,这男子是个哑巴。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她急的直跺脚。那男子好象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里的柴,站起身就来到院子里,对她招招手,示意跟着他走。
司恬忙连声道谢。
出了小门后的甬道,男子手指东侧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声谢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约几十丈,就看见一个宽阔的平台,依稀见到几个人影。她心里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齐扬,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头,乖乖道歉:“大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商雨目光一凛,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身前,手里赫然是一把长剑。剑未出鞘,他举起来在手中轻轻拍了几下,冷声道:“把手伸出来。”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责罚?怎么责罚?
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眼前冷光一闪,手心已是一记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剑又
落了下来。剑鞘在她的手心里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气,动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肿了起来。
齐扬急忙打圆场:“大师兄,好了好了,小师妹第一次犯错就打轻点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里重重一击,司恬痛的腿一软,却咬牙没有缩回手。
“第一次打重点,以后才能记得清楚。”
司恬低声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着林西燕,说道:“师父说要出门一个月,让我先教教你们。其实,师父的意思是,看你们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这一个月内觉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别耽误师父的时间。”
林西燕很快应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着唇,手心里的痛楚仿佛顺着经脉一直往上窜,交汇到心肺处,一阵阵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桩。”
司恬看去,只见有数十根一丈多高的梅花桩立在那里。她暗暗叫苦,先没想着能站多久,那么高的木桩,怎么上去还是个问题。
商雨负手走在前面,到了梅花桩前,长剑一抬,朝着最边上的一根木桩拍去,那木桩瞬间矮了下去,他似乎毫不费劲,抬手间就将二十根木桩拍进了地下数尺。和其他的木桩一比,矮了大半截。
司恬看的目瞪口呆,后怕不已。他刚才拍自己手心的时候,恐怕只是用了两分力气吧?要多谢他手下留情么?
商雨随意一指矮了半截的木桩,对身后的两个女孩道:“今天第一天,先站半个时辰。”
司恬和林西燕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带着惊惧,硬着头皮各自站上了木桩。
商雨转身走到五丈开外,手中寒光一凌,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似蛟龙腾出云海。
“齐扬,来吧。”
齐扬呵呵一笑,手里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什么,一团而上,罩住了商雨的宝剑。商雨的剑快的看不见手势,光影团绕,如倏忽闪电,白驹过隙。司恬摇摇晃晃的站在木桩上,只听清脆的叮当之声如檐下的雨滴落于空阶,时而密集时而疏落,不象是在交手过招,听那声音倒象是流水一抹琴弦。
过了一会,两人停了交手。
齐扬有些懊恼地说道:“大师兄,这样不公平,你比我早练三年,我进步,你也进步,那我岂不是一直追不上你。”
商雨长剑一挽,笑道:“齐扬,我老了的时候,你还有三年的时间比我慢老啊。”
齐扬哀叫:“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才可能比的上你?”
商雨嘿嘿笑了两声:“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老了也未必。”
突然他一扭头,朝着司恬看过来,将从木桩上掉下来的她,抓了个正着。司恬一阵脸热,赶紧又重新站上木桩,摇摇晃晃的努力稳住自己。
她从未练过武,身子又比较单薄,结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她从木桩上掉下来六次。林西燕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比她强,只掉下来一次。
当她第七次从木桩上掉下来的时候,商雨的脸色很不好看,背着霞光冷冷的看着她。
此刻天光大亮,盛霞台前是悬崖,隔着云海是数座青峰,朝阳悬在青峰之顶,投射来明艳的霞光落在高台上。山风徐徐,越发吹的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司恬羞惭的不敢看他。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如果不是身边的林西燕太“优秀”,也许就不会显得她如此笨拙吧?
“齐扬,去叫海力把荷花池里的淤泥挑一筐子过来。”
齐扬愣愣地跑过来,挠挠头:“大师兄,要这个干什么?”
商雨横他一眼:“快去。”
齐扬赶紧跑开。
等海力挑来一筐淤泥的工夫,司恬又掉下来一次。
商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经不好意思看他的脸色了,很自觉的低着头。
“海力,倒在梅花桩下面。”叫海力的青年男子将筐子挑了过来,一股恶臭立刻让人想要干呕。司恬又急又惊,眼睁睁的看着淤泥倒在了自己周围的木桩脚下。她一阵恶心,险些立刻扑到淤泥里。
林西燕脚下的木桩,也未能幸免。
商雨抱着胳膊站的远远的,面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甚是舒心的拍拍手,一扬眉梢得意地说道:“齐扬,我这法子不错吧。”
齐扬咧着嘴道:“大师兄,你这招也太损了吧,这可是两个女孩子。”
“严师出高徒,你知道什么?”商雨抬手就将一个暴栗敲到了齐扬的头上。
齐扬捂着脑门边跑边喊:“大师兄,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商雨脸一黑,提剑就追齐扬。齐扬嗷嗷怪叫着从盛霞台的西侧跑走了。
司恬想笑,却不敢分心。脚下的恶臭让人提心吊胆,不敢想象一会掉下去会怎样,于是分外的小心。
可惜,站梅花桩不是小心专心就一定能站的住的。
……
半个时辰之后,商雨不知道从那里转悠过来,象是踏春游曳尽兴而归,长剑挂在腰间,手里漫不经心的拿了根柳条。
他慢慢踱到木桩不远处停下,皱着眉头问道:“自己说,又掉下来几次?”
林西燕先说:“一次。”
司恬低着头,小声道:“五次。”
商雨看着两人一裤子的烂稀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果然有进步。”
情 趣
齐扬不知道从那里溜出来,同情地看着两个师妹,为避免再遭暴栗敲头,特意躲地远远的替她们说了一句公道话:“她们又不是莲花,用得着用淤泥养护吗?大师兄,你还是抛弃这个高洁的吧。”
商雨的目光象暗器一般射了过去,齐扬再次飞快地消失了。
清晨的练功终于结束,臭烘烘的司恬和林西燕回到荷院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两人的心情都不好,蔫答答的一肚子委屈,女孩子,正值豆蔻,没有不爱干净的。
回到朱雀院,司恬想着自己只有两件裙子,有点犯愁,心想这要赶紧的洗了,赶紧的晾干才行,不然可就没衣服换了。可恶的商师兄,居然想出这样个招来整治她们,还美其名曰“严师出高徒”。可是他这招,怎么想怎么让人难受,莫非是在报“非礼”之仇,他可是把她们都当成是占他便宜的主儿了。
司恬饭也顾不上吃,挽起袖子就将换下的衣服放到盆里端到井台上去洗。还好,井水冬暖夏凉,并不刺骨。她坐在青石凳上,想到母亲说过月信时不能受凉,便又在青石上垫了两本旧书。
沾了淤泥的裤子和鞋子臭得简直让人一刻也闻不下去。她的手一着水,剑鞘打过的手心立刻一阵刺疼,搓衣服也不敢用力。她咬着牙一边揉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搓死你,把你鼻子搓歪……”
突然,头上挨了一个暴栗。
“想搓死我,是吧?”
她吓了一大跳,暗叫倒霉,他怎么来的悄无声息?还偏巧听见她的嘀咕?
“大师兄。”她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来,怯怯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做贼心虚的想对他微笑一下。可是,大师兄蹙着剑眉,板着俊脸,寒星般的目光生生将她的那朵微笑给冻成了干笑。
背后嘀咕他还被抓个正着,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乖乖等着商师兄的“报复”。
可是,商师兄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很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平时可都是趾高气扬的走路,今天真是奇怪,静悄悄来了,却又不发一声就走,而且,他的步伐不似平时那样潇洒,似乎有点急。
她没想明白,可是等她低头准备再坐下来的时候,她明白了。
血仿佛一瞬间都涌到了脸上,一阵眩晕,这样的事居然也能发生,还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旧书上,映了一小块暗红的血。
她羞恼的全身反烫,心扑通扑通地就开始乱跳起来。她的月信刚来三次,每次都弄不利索,床上衣服上都难以幸免,搞的她很沮丧,母亲安慰她习惯了就好了。可是,这一次,居然糗到了商雨的眼皮底下。以后,以后,还怎么见他?
她羞愧地将衣服快速洗好,晾上,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身上这一件又脏了,裙子已经不够换了,怎么办?她急的直跳脚。林西燕吃过早饭回来了。司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向她借一条裙子。林西燕有点不乐意,但见她也实在没衣服可换,只好借给她。
司恬又赶紧将身上的裙子换下也一并洗了,收拾利索这才去荷院吃早饭。
吃到一半,一个她眼下最不想碰见的人也进来吃饭了,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的脸上马上开始升温,心又开始乱跳,自觉这种尴尬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象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僵硬,坐下后头抬也不抬,仿佛没看见她。这样最好。
她的脸快埋进了碗里,扒的太快,险些呛住。
匆匆吃完,她放下碗红着脸想从他身后偷偷溜出去。
他好象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伸过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手里是两本书。
他的眼神根本没看她,有点恶狠狠地吩咐着:“下午你和林西燕就背这个。”
她忙道:“好,好。”接了书就落荒而逃。
他也舒了口气,刚才那种事,他也第一次碰见。说不尴尬,那是假的。那一小块红印子,从他出朱雀院出来就一直在他脑子里晃,弄的他想发火。
回到朱雀院,她将书给了林西燕一本,然后回到屋子里翻开一看,原来这书叫《奇花异草》。
她仔细看了一页,暗自心惊。“奇、异”二字,其实指的就是各种毒性。书里罗列了各种有毒的花草,以及各自相生相克的特性。
为什么要背这个?她有些疑惑,却不好意思去问商雨,出了那样的事,她恨不得从此都不见他才好。可是,两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必定很多,只能厚着颜面当那事不存在吧,她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期盼他是个记性不好的人,这事还是忘了吧忘了吧。
她记性很好,以前背书从来都是让老师惊叹的。所以,这本书到了黄昏时,她已经背会了一半。
天色昏黄起来,将庭院里染出一片暧昧的暮色来。
林西燕在院子里叫道:“司恬,吃饭去吧?”
司恬应了一声,放下书走到院子里,只见林西燕正昏昏沉沉地揉着太阳穴,很烦闷的样子。
“你背的怎样了?”
“恩,大概一半。”
林西燕惊讶的喊道:“一半?我的天,我才背了七页。”
司恬也很惊讶,一下午的时间,她居然只背了七页?她连忙安慰道:“师姐莫急,大师兄只说让我们背,可没说什么时候背会,我们尽力就是了。”
林西燕有些不悦,走了两步,又道:“一会要是吃饭碰上他,你可别说你背了一半,不然,就显得我不用心一样。”
“我知道了,师姐。”她已经看出林西燕好胜的性子,很爽快的答应了。
果然,她和林西燕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齐扬和商雨走了进来。
她一见商雨就不由自主想到上午的糗事,忍也忍不住的脸热又开始了,于是她连忙很“投入”的吃着饭,“忙”到没空看人。
齐扬很欢快的和两人打了招呼,而商雨却冷脸如旧。
司恬很快吃完,低声道:“师兄,师姐慢用。”然后,站起身打算先溜。
“书背到那儿了?”
商雨放下筷子,一扭脸将她卡在屋角。她僵硬地靠着墙,硬着头皮道:“大师兄,我,我背到第六页了。”
“第六页!”他象是听到骇人听闻的奇闻异事一样,凶巴巴地瞪着她,表情带有不可置信、鄙视、怒其不争、想要揍人等若干复杂情绪。其实,他平时没这么厉害,但出了今早那档事,他一看她,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情不自禁以“凶恶”来掩饰那份不自在。
“我一定会及早背会的。”司恬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又补上一句。
“什么时候?”他冷哼哼地逼问,眼神快要赶上匕首的寒光,他变起脸来可真比翻书还快。
林西燕连忙咳嗽了几声。司恬听出她的意思。自己若是太快,自然显得林西燕太慢,恐怕她要受罚。
“大师兄,三天可成?”
他不太满意,但想想她半天只背了六页的成绩,三天背下一本书也算是极大的挑战了,于是,稍缓了语气,连喝带吓地说道:“三天后,若是背不会,可别怪我不客气。”
司恬如遇大赦,忙道:“是,那我去背书了。”
出了荷院,她长出一口气。这个商雨不过是个大师兄,只比她们大上几岁而已,却摆着个师父的架子,好是凶恶,哼。
晚上,林西燕将房门一关,就开始用功了。
司恬并不急,三天时间,足够她背了。她眼下要紧的是去厨房借个手炉来烤她的裙子,晾了一下午还只是半干,一想到明日就要在淤泥堆里站梅花桩,那衣服铁定一回来就要换洗的,还是事先先准备着吧。
她走到荷院的厨房,到了门口,正想进去,却发现厨房的炉火前,两个人正对面坐着,“聊”着什么。两个人,都在用手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