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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冥伶 (背后灵系列之五)(完结)作者:水虹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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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百年来到婴儿面前,款款俯下身,用虚无的手指,抚过婴儿的脸,轻轻哼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哼唱声柔软细腻,入耳分外动听。

  婴儿听着听着,仿若有所感应,小嘴半张,唇角上翘,似是在微笑。

(2。02鲜币)冥伶(六)

  此处位於郊县,距离大医院有一段很远的路程,於是李琛背着匡莉,顶着纷飞雪片,和护士一起在路上焦急拦车。

  然而寒冬深夜,本来路上来往的车辆就少,就算给她们遇上拦下了,看到一身血污的匡莉,也大都拒载。

  最後幸好遇上一个运煤的司机,见匡莉她们实在可怜,这才让她们搭上车,来到了县城医院。

  那司机名叫王留根,三十多岁,模样既粗又黑,但实在是个好心人,不仅送她们到医院,见匡莉情况危急,李琛又拿不出那麽钱,还把身上所有的钱垫给匡莉做手术。

  “给,这是我的名字和我家地址,大姐,我得先走了。”手术室前,王留根递给李琛一张纸条,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我不能耽误了送货,希望小妹子能顺利过这关。”

  “谢谢,谢谢你了。”李琛哭得哽咽不成声,接过纸条,“等我有钱,一定马上把钱还给你……”

  “哈哈,其实也不用太着急的。”王留根朝李琛挥挥大手,离开了。

  就在这时,中年护士在油腻的大褂上擦了擦手,忽然想起来什麽,啊了一声,“不好了!我出来的时候只顾着大人,孩子现在还在屋里,这麽冷的天……我、我好像什麽都没给他盖!”

  李琛一边擦泪哽咽,一边朝中年护士挥手,“现在就算要回去,也赶不及了。再说那孩子……本来就不该来这世上,就由他去吧。”

  护士听李琛这麽说,心中稍安,点了点头。

  两人在手术室外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医生出来。

  李琛连忙迎上医生,“她怎麽样?”

  医生扯下脸上的口罩,责备的看了李琛一眼,“人命关天,怎麽送来的这麽慢?出血太多,已经抢救不回来了,你们节哀顺便吧。”

  说完,医生转身离开。

  李琛听完医生的话,只觉得仿若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软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她六亲无靠,丈夫早死,只有这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虽然女儿不听话又叛逆,常常和她对着干,她亦不愿就这样失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李琛痛哭着,“我当初忙着工作养家,没能好好管教她,让她在外面遇到那种事……”

  诊所护士连忙前上扶起她,耐心劝慰。

  ……

  第二天早晨,李琛独自带着匡莉的骨灰盒回到居住的小平房。

  匡莉这场要了性命的生产,除了耗去家里微薄积蓄之外,还欠下那拉煤司机一笔钱。

  李琛甚至再没有余钱,替匡莉好好置办一场葬礼,寻块墓地让她安息。

  李琛将嵌着匡莉照片的骨灰盒安放在床头的一个小木柜上,独自坐在床头发呆。她的心就如同这空荡荡房间般,清冷孤寂。

  尽管女儿生前总让她伤心难过,两人只要碰面,就会争吵打骂,互相看不顺眼,她却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感到心里没有着落。

  以前,她把心寄托在女儿身上而生存。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後半生,这颗心该寄托给谁?

  她挣扎求生,工作赚钱,洗衣做饭,又该为了谁?

  李琛不知在床头坐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诊所护士的大嗓门飘了进来,“开门!快开开门!”

  “哎,来了。”李琛擦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有些慌乱的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那扇破旧木门。

  诊所护士站在门前,怀里抱着个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欢欢喜喜的笑,“我本来以为出门的时候,没替这孩子盖上被褥,经过这一夜,孩子肯定冻死了。没想到我回去以後,看见他躺在床上,被褥毛毯裹得好好的,睡的正香呢。唉,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李琛就着护士的手,揭开毛毯一角,婴儿皱皱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这婴儿的瞬间,她一时间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就是这小小的婴儿,令匡莉失去了生命。然而他的模样,又和婴儿时的匡莉多麽相像。

  李琛将食指放在婴儿的小嘴旁,婴儿眯着还是两条缝的眼睛,用没牙的小嘴含了指尖,吮吸的津津有味、叭叭直响。

  李琛看着婴儿的脸,刹那之间,感觉到自己空虚的心被填满了。

  “对了,这孩子你还想要吗?”护士看着李琛,试探的问,“我看你也不宽裕,养这个孩子恐怕困难,如果你不想要,我正好认识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

  “我要。”李琛打断护士後面的话,“他是我家莉莉留下的最後一点骨血,我再怎麽难,也不能给了别人。”

  “……那也行。”护士被她抢白,有些讪讪的。

  “莉莉刚过世,我家里穷,没东西待客,就不留你了。”李琛从护士怀里抱过婴儿,转身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护士面对着紧闭的木门,心里觉得李琛很是古怪刻薄。好歹她陪李琛忙了一夜,又是安慰搀抚,又是陪着李琛火化匡莉,又是送孩子过来,眼下李琛居然没几句话,就把她拒之门外。

  但想着李琛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匡莉又是在她们诊所出的事,也不好再招惹埋怨李琛,於是也只有朝地上狠唾一口之後,忿忿离开。

  ********************

  小小的婴孩,被李琛取名为“匡勇”,意即让他不畏艰险贫穷,勇敢的面对人生。

  转眼之间,匡勇满了两个月,亦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虽然李琛环境不好,只能喂他奶粉和米糊,但匡勇仍旧生得茁壮健康,连笑声都比平常的婴孩更要响亮一些。

  李琛每天要去成衣厂做工赚钱,早出晚归,便把匡勇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匡勇倒也很乖,从不哭闹。

  这天,李琛一身疲累酸痛,从工厂回来。

  她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陌生乡下女人,领着一个六七岁大的,流着鼻涕的男孩子,在她家门外徘徊。

  “你在这里做什麽?”李琛带着戒备,上前询问。

  “俺叫余淑芬。”乡下女人俯身,用一块土布替男孩子擦掉鼻涕,“俺来这里,是找李琛李大姐的。”

  “我就是。”李琛打量余淑芬,只见她双眼通红肿胀,像是之前一直在哭。

  “俺可找到你了。”余淑芬的眼泪掉了下来,把擦过男孩子鼻涕的土布揣进兜里,伸手抓住了李琛的胳膊,“李大姐,你还记不记得王留根?”

  李琛想起那粗黑的好心司机,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是俺当家的。”余淑芬抽泣着,“前些时他出车祸,过世了。”

  “啊,那真是……”李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女人。

  看余淑芬带的那个男孩子,眉眼间确实和王留根有几分相像。

  “俺家穷,全靠着俺当家的跑货赚钱养家,进多少出多少。现在他走了,俺家就塌了天,连他的丧葬费都凑不齐全。”余淑芬擦了擦眼角,“俺留根生前说过,他借给过大姐你一笔钱。俺这次来,就是想大姐你把这钱还了,俺也好回家,让留根早日入土为安。”

  李琛听她这麽说,再看看自家简陋的房舍,想起屋子里嗷嗷待哺的匡勇,把心一横,道:“什麽钱?他记错了吧。”

  她还要抚养匡勇,王留根的那笔钱对她而言数量太大,她还不起。

  余淑芬瞪大了眼睛看李琛,愣在原地。

  “是,那天我女儿生病,确实搭过留根兄弟的车。”李琛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感,深深吸了口气,“但是,我可没借过他的钱。”

  “留根说过的……”余淑芬声音发颤。

  “你有凭据吗?”李琛抢白,“我写过借条给他吗?这件事就算上法院,你也不占理!”

  说完,李琛蓦然推开余淑芬,自顾自的开门进屋,然後把门反锁。

  被锁在门外的余淑芬气的浑身发抖,一边搂住儿子哭,一边嘶声喊道:“死人钱你也昧,这世上总有天理的!反正俺现在也没有回乡的路费,俺就带着铁蛋在这里住下了,不信找不到人证物证!”

  李琛背靠着门板,听着余淑芬凄厉的骂声哭声,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直到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她才渐渐松出一口气,心思开始转动。

  知道她欠王留根钱的,只有诊所的那个护士。如果堵住那护士的嘴,就应该没事。

  想到这里,李琛将眼凑近门缝,确定门外看不到那母子俩之後,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寻找一些能够送人的东西。

  最後,她翻出来小半打鸡蛋,一套被面,还有件大红羽绒服。羽绒服看起来还是簇新的,在这郊县也算比较稀罕的东西,勉强可以拿出手。

  她盯着那件羽绒服看了半天,心里有些舍不得。

  匡莉爱美爱时髦,当初缠了她一个月,她才为匡莉买了这件衣服。因为这套衣服,母女俩和和睦睦的相处了一星期。

  那一个星期对李琛而言,真是很美好的记忆。

  最终,李琛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把这件羽绒服整齐叠好,用塑料袋装了,挟在腋下,走出门外。

  ……

  李琛来到小诊所门口,却见诊所里没有病人,只有护士一个人蹲在地上,对着个木盆洗衣服,胖大身体显出很努力的模样,於是讪笑着接近,开口道:“忙呢?”

  护士懒洋洋抬头,看了李琛一眼,“哦,是你啊,有什麽事?”

  说完,护士又低下头,洗她的衣服。

  李琛从前慢待过她,由不得她不记怨在心。

  “……是这样。”李琛把带来的羽绒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艰涩开口,“王留根的媳妇带着孩子来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护士“啊”一声,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我听你说才知道,怎麽?”

  “王留根前些日子死了。她来,是想我还钱。”李琛不敢看胖护士的眼睛,“你也清楚,我家里困难,还得养孩子,筹不出这笔钱的……这事情,眼下只有你和我知道,你帮我瞒着点,就、就说我没欠过他钱。”

  护士甩了甩手上的泡沫,走到放羽绒服的桌子旁,把羽绒服从塑料袋里取出来,笑了笑又放下,“用件旧衣服,就想堵我的嘴?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我家里没什麽值钱东西……总之你这回帮了我,我一辈子念你的好……”李琛急切的望向护士。

  “带着你的旧衣服,回去。”护士撇嘴笑笑,“我要帮王留根的媳妇,她照样一辈子念我的好,我还行善积德呢。让我帮你骗人,死了你这条心吧。”

  说完,护士不再看李琛,自顾自的开始做事。

  李琛讪讪的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只有留下衣服离开。

  护士见李琛离开,不屑扫了眼桌子上放着的羽绒服,将它拿在手里揉了两揉,便连塑料袋一起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

  ********************

  李琛回到家里的时候,匡勇因为肚子饿,正在床上嗷嗷哭闹。

  看到哭闹不休的匡勇,想起自己要面对的烦心事,李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匡勇,顺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匡勇挨了这两巴掌,顿时小腿乱蹬,更是哭的一张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李琛见他哭的厉害,又觉得心疼,抱在怀里哄了半天,替他煮了牛奶,喂他喝下。

  这样,匡勇才渐渐缓过来,委委屈屈的在李琛臂弯睡着了。

  李琛望着匡勇熟睡的脸,将他放在床上,泪水沿着她面颊滴落。

  她咬了咬牙,在心底下了决定。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为了匡勇,她也要继续争取。

  此刻夜幕已落,李琛看见匡勇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将房门反锁,朝诊所的方向走去。

  虽然诊所护士之前拒绝了她,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再试一次。

  快步行走二十分锺之後,李琛来到了诊所门口。

  诊所内亮着灯,诊所的窗前,胖护士的影子正来回晃动。

  这个诊所规模很小,医生白天坐班,晚上诊所里只有胖护士一个人值班,应付居民的突发病情。

  虽然从屋内映出的灯光影影绰绰,但李琛仍一眼看到门口的垃圾箱内,那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刹那之间,李琛本来已经趋於平静的心,又再度愤怒。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紧紧攥成了双拳。

  李琛强压下心中的翻腾,走上前,敲了敲诊所的门。

  胖护士站在门口,眼眶有些红,斜睨了一眼李琛,却并不放她进屋,“找我有什麽事?”

  “啊……是这样。”李琛望向她,抽了抽鼻子,眼中泪光闪动,语气中带哽咽乞怜,“我想和你聊聊,成吗?”

  胖护士见她这般情态,终究侧身放她进屋,和她面对面坐了,声调却还是硬的,“要还是下午你找我那事,我帮不了你。”

  “可是……”李琛急切开口,想要挽回。

  胖护士心情恶劣的模样,打断她的话,“你走之後,这事儿我打听了一下。我知道你困难,但人家既然千里迢迢找过来,不比你更困难?再说,这是让我昧良心,我可不能干。”

  “这事儿,你跟谁说了?”李琛大惊失色。

  胖护士道:“还没来得及。不过,我明天就会去和王留根媳妇说,你做好准备吧。现在天晚了,我也不留你了。”

  说完,胖护士站起身,背对着李琛,开始整理要煮的纱布。

  李琛听完胖护士的话,只觉得心一直往下沈。她感到惊惶失措,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李琛无意中转眼,看到手边放着一股细绳,心中蓦然杀机大起。

  她现在每天早出晚归的赚钱,也不过刚刚够糊口而已,想要赔出那笔钱完全不可能。是的……只要眼前这个人再也说不出话,她就无须背负一切。

  李琛性格本就偏激暴躁,此刻更是感到自己被侮辱、被逼至绝路,於是手下再不犹豫,拿起细绳,蓦然从背後套住胖护士的脖颈,就用力往里收。

  胖护士完全没有抵抗,便被死死套住了脖颈。她一边死命挣扎,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感觉到胖护士激烈的反抗,听到胖护士脖颈处骨骼的咯咯声响,李琛这时心里才感到害怕。然而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无路可退,只有拼命将胖护士脖颈上的绞索收紧再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胖护士不再动弹挣扎,李琛才一点点松开手中的绳索,看着胖护士像一口装满重物的大麻袋,笨拙的跌落在水泥地上。

  此刻四周一片静谧,李琛捂住胸口,听到心脏在胸腔内激烈的跳动。

  她杀人了。

  是的,她杀人了。

  虽然她不懂法,大字亦不识几个,却也知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是死罪。

  不不,在这世上她还有匡勇,她还有必须保护的人。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心乱如麻,李琛却忽然想起她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面的小女孩被勒死,却被凶手伪装成上吊自杀。因为小女孩平时性格孤僻沈静、父母离异,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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