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少年之木偶店(全文)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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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你很孤单吧？
又是那样的声音。从前两天在学校的时候听见开始。
但这一次，她看见了，一直以来对她说话的人站在马路对面的灯光下面，远处的墨黑与晕黄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个小孩子，背着大大的布袋，右手抱着一个类似于娃娃的东西，距离太远，无法辨别。
但是当旁边的汽车打着远照灯疾驰而过的时候，她看清了那张让人一见难忘的面孔，在灯光的照耀下，玫红色的长发飘动，还有他手里抱的不是什么娃娃，而是木偶。
第8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6）
——喂，那边的孩子，你站在路中央干什么？是交通警察对这边喊。
弥生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站在路的中央。而对面路灯下，只有空荡的光晕。
三月将末，开始涌动着初夏来临的气息。在校园文化活动到来之前，还是举行了一次小考，成绩很快出来了，弥生的成绩远远落在后面。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弥生，最近的小考成绩好像不是很理想，知云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是有什么事情吗？
弥生摇摇头，欲言又止。
他翻看了一下她以前的成绩，好像是他做导师后第一次小考成绩就开始不理想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知云再一次问。
她张张嘴，还是摇摇头，就好像她这几天总是受到极大惊吓似的，碰到家具，打碎杯子。
哥哥总是从二楼的房间里跳出来说，弥生，你想打扰我学习吗？
少女看着哥哥的眼神，终于将要说的话吞回去。后来就变得无法回家，怕一回家，就会受到哥哥与妈妈的责怪。原来那就是害怕，小小的情绪，足以控制人的行动。这样才无法复习功课，精神也无法集中，即使南佑让她进店里复习功课，她也没有办法静心。
为什么其他的孩子，都有美满的生活，而她却无法拥有？即使是像南佑这样也好。
——在想什么？南佑进来的时候看到对着作业本发呆的弥生微笑着打着手语。
——没。谢谢。
还是对谁都是一样，没有办法将话说出来。包括真相。
不过，她倒是鬼使神差地到了之前的木偶店，宽大的玻璃里，摆放着各种木偶。开始会吸引很多人来围观，久而久之便成了他们口中的无聊谈资。
店名叫暗，有着她无法揣测的奇怪气息。也许别人会认为纯粹是想吸引大家的目光，弥生无法那么认同，连同那种奇怪的规矩，她也认为一定有存在的理由。
而那张布告果然还一直贴在桃木门上，显得刺眼而夺目。
桃木色的门伴着清脆的门铃声打开。
第9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7）
她退后两步，便转身加速跑开。她只是非常不舒服，就像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样的不舒服感。那样的声音，更像是在吸引自己，往更深的更可怕的深渊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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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幻想。
文化节主题的名字。每个学生从自己的家里带来自己儿时的玩具或者其他纪念品之类的东西在文化节那天拿出来卖。这是因为导师的直接加入才确定下来的。
但收上来的东西都由弥生放在教室后面的小仓库里保管，并归类登记标价。导师安排了两个女生来帮忙登记。
——为什么都没有看到班长你的名字啊？其中一个女生翻了翻登记簿冲弥生说。
——难道班长没有童年？另外一个女生窃笑。
正把登记好的东西放进箱子里的少女动作僵了僵，没有回头，说，明天会带来的。
——是吗？这样才止住了话题。
她昨晚找遍了整个房间，奇怪的是，她的房间除了新学期开学来新置的东西，都没有以前的东西，这些她开始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的。所以只好去问妈妈，是不是把儿时的玩具都收在哪里了。
——小时候你只会跟你父亲玩，问他好了。妈妈在厨房里洗碗，只是这样说。
——可父亲……
——放学后去医院吧。你父亲说要见你。妈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又说，弥生，见到了父亲，请笑一笑吧。那样，我心里多少会舒服一些。
少女点点头，低下眉眼。
放学后直接去了医院，父亲不在，正在查房的护士说刚去做复查。
那是半年来第一次来看父亲，之前不能来，是因为妈妈连父亲在哪所医院都不肯告诉她。这一次是因为父亲想见她。
她无聊地环视整个病房，最后看到半开的抽屉。然而在她被抽屉中的东西吸引并且伸手要去拿的时候，被刚刚回来的父亲看见了。
——你在干什么？父亲几乎是奔过来的，并且用出乎意料大的力气将她推开。
她被那股力气推出老远，看着父亲近乎扭曲的脸。
第10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8）
——……不，没什么。
后面的交谈很奇怪，因为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静默。弥生主动问起关于儿时玩具的事情，父亲的表情再次变得奇怪，说留着没有什么用，早在半年前就给丢掉了。
又是半年前。半年前发生了什么，弥生毫无印象，好像生生将一段时间过渡。
从医院离开回家的时候经过了花店，南佑正在门口搬花篮。她跑过去帮他搬进去，然后两个人坐在店外的台阶上，那里有着重新被摆放的花。
他告诉她，那束花叫木偶花，是他偶然在市场看到的，因为太普通而一直没人买。
南佑无法说话，即使是这样，在他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颓然。其实那束花被她一直养在花瓶里。
——一定有什么心事吧？南佑看着她。
她看着手中杯子里乳白色的奶茶泡沫。
——这几天，我总是遇见那个人，在我的家里，或者在我走路的时候，有时候在导师办公室也会见到。他会问我孤不孤单，他会说我时日无多。
——我不能把这些告诉别人，因为我已经让他们不喜欢，现在连父亲也是那样。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突然之间起了变化一样。我却找不到任何与生活脱节的地方。比如我根本找不到我儿时存在的东西。听说，孩子死了后，父母才会把孩子的玩具都烧掉。
她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那是趁父亲睡觉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书包里的。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收藏这样一个木偶在身边，而且与她自己这样相似。即使是因为太思念，只要把她叫去医院见面不就好了吗？
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举起手里的木偶，南佑不会讨厌么？也许一辈子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它一样。
南佑摇摇头，既而一笑，把手里的纸递给她。
——如果感觉寂寞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如果感觉寂寞的话，至少还有我在。至少有个人听你说话，便一定不会再觉得孤单吧。少年的手心温软地贴在她的手背上。
第11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9）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让自己认为活着有意义的人吧。
弥生把那个木偶丢进了箱子里，并且扯掉了那根缠在它脖子上的红线，把它登记在了笔记簿上面。
——啊，是个木偶啊。女生凑过去看了看。
——嗯。
——真像传说中的木偶呢。
——传说？
——就是暗啊，新开的木偶店。说是交换人类悲伤的木偶师贩卖木偶，有契约者之说呢。女生歪着脑袋看着纸箱里的木偶，不过，好像应该是有红绳的吧！
——这只是个木偶，没有生命的木偶而已。她走过去把箱子盖上，用胶水把箱子封起来。
——不过我觉得好像班长你哦，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也不是难看的那种女生啊？女生说完就出去了，带着诸多的不理解。
她坐下来，发呆地看着那只箱子。
这时候有女生推开仓库的门，喂，有你电话。
电话是哥哥打来的，父亲病犯了。她来不及请假就跑到医院，但是父亲最终因为病发突然抢救无效而死亡。
她呆呆地站在墙角看着妈妈掩面痛哭，那是长久以来压抑的一种爆发，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哥哥看见她，便走了过来。
——父亲的病情一直很稳定，昨天你来看过父亲后，跟父亲说了什么？
——什么？她倍感疑惑和震惊。
——难道不是吗？哥哥表情怪异，医生说过父亲下周就可以出院的，然而你做了什么让父亲在你离开的下午就犯病。
——哥哥？她看着哥哥的眼泪掉了下来，有着浓厚的悲伤。但不过是转瞬间，重拾回他往常的骄傲，直直地看着弥生，父亲生前那么爱你，而你现在为什么连哭也没有？从半年前的车祸开始，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偶。
她重新低下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要说，我很难过，但我无法表达这样的话么？
——以前的你，至少会表达对父亲的爱；现在，你是什么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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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父亲的突然去世，妈妈的身体一下子垮了，她暂时留在医院里，哥哥回去参加模拟考，留下弥生来照顾妈妈。
第12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10）
她把南佑给她的马蹄莲插到花瓶里，看看时间，准备拿着书包离开。
——你怎么来了？
妈妈的突然醒转让她措手不及，一时只好站在那里。然后妈妈在她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坐起来，抬手一扫，哗啦一声，花瓶被扫落在地。
——妈妈。她惊愕地看着一地的碎片，以及妈妈受伤的手指。
——如果在那一次彻底失去你该有多好。妈妈扶着桌子，因为激动的情绪无法好好说话，因此说出来的话，她也根本听不明白。
——彻彻底底地失去你，不要对你有什么补偿，一了百了，好过现在的彼此折磨。
——妈妈，你在说什么？
——不要叫我妈妈！妈妈近乎声嘶力竭的声音将她惊得倒退几步。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根本不是你的妈妈。
——你就像一只木偶，生活在我们身边，只会给我们带来不舒服而已！所以我无法让你去见思念你的父亲，好不容易答应他跟你的见面，然而你却让他死了。
——如果你真的，有让人死亡的能力，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去？面前的女人说到这里，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她害怕的事情，哪怕太荒唐，然而还是出现了。
——即使是讨厌我，不需要我，也不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请收回刚才的话，妈妈。她抱住自己的头，求求你，妈妈，收回刚才的话。
所有的声音都是寂静的，所有的一切，好像才真正开始。只听见妈妈的哭泣声，只看见刚刚回来的哥哥，还有，门口聚集的陌生人。
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在哥哥连连的推搡中一路踉踉跄跄地奔走，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花店门口的台阶上，里面的灯光像聚集了全世界的温暖一样。
南佑出来丢垃圾的时候看见弥生，手里的垃圾砰地落地。少女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一直到感觉温润的眼泪从自己的脸庞滑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前的少年蹲在她面前轻轻抱住她，悲怆的哭泣声才打破了这如墨的夜色。
第13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11）
——自己的妈妈现在将我完全推开，我也不觉得难过，全世界唯一一个注视着我的人死去了，这样的虚空感，我无法承认，却也无法表达我失去的悲伤。
——如果我真的可以操纵生与死，那么让我去死好了。
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以及夜色玻璃里倒映着的自己苍白的面容，隐隐地，便望见了路对面站着的少年。
那么远的距离，依然看见他的瞳孔里有着悲伤，一点一点弥漫过来。于她，却是温暖。
那是企望好久，好久，如今却触手可及的温暖。
——我在这个世界，果然很孤单呢。
——将人类的灵魂收归我的胸腔里，将鲜红的充满罪恶的血液流入他们的身体，将通往地狱的红绳当做你我之间契约的桥梁。
——请在我手里重生。
遥远的声音，穿越云层之外的清晰感，是无法挣脱开的黑暗，即使可以轻松地睁开眼睛，也无法捕捉到任何光亮，让人窒息。唯一捕捉到的，是黑色的袍，袍上是纠缠的紫藤。
终于回到现实，是因为听到外面传来车子开过的声音，与现实世界里有颜色的色彩。下一秒就惊讶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少年。
大概，只有十岁的样子吧？完全是个孩子而已。
身穿绣有暗色紫藤的黑色衣袍，手持木偶，随身携带一个很大的布袋，此刻站在窗子那里直直地看着她。
——是你。
是那个总是出现，却也总是无法确定到底存不存在，有着奇特发色的孩子。
——麻衣。木偶师。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木偶师存在啊。
麻衣走上前，然后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弥生的双眼之上。在沁凉感渗透肌肤的同时，是漫天的黑幕，然后就是自己站在黑色苍穹下。
——以人类灵魂为代价制作木偶送给人类，并且缔结契约直至人类老去。契约者将永生保守这个秘密，并且用一半的寿命以及死后的灵魂作交换，之间以红绳为桥梁。
——毫无生命的木偶在跟人缔结契约后将会成为木偶人，被赋予灵魂，只能由契约者一人看见，若被赋予人类血液，则与正常人无异。
第14节：第一乐章 魔术师（12）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即使听不清楚，也依然能看见黑幕上慢慢涌现的字迹，漫天旋转的字迹像黑暗里飘舞的白樱。
这就是所谓的——契约者规则。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依然是麻衣。
——半年前，你父亲开车子发生车祸，造成你的死亡。他与我缔结了最高契约，用他一半的寿命与死后的灵魂，换你的重生。
因为是木偶，所以她的存在是半年前开始的，所以之前的所有记忆，只是将已经死去的真正的弥生的记忆放在她的身体里，那是毫无用处的存在。这一点让她感到绝望。
——那么，你现在来干什么？她看他。
——从来没有契约者会被木偶人自己扯断红绳。即我们的契约便不再有效，契约者马上死亡。
——你是唯一一个自己扯开红绳的木偶。
——这样啊。果然是我害死自己的父亲。不，他们原来都不是我的家人呢。
她长长地吐口气，看向他身后的阳光。今天是校园文化节开始的日子吧？她的木偶会不会有人来买？有没有人会想起这样一个叫弥生的人？
但这一切好像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存在自始至终从来是多余的，即使突然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麻衣，永远只能倾听到人类悲伤的木偶师，回收一个又一个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的灵魂。而自己，从此以后，只是麻衣手里的木偶。至少，这样在她看来，才是真正来到的安宁。
有着前所未有的坦然感。不用再面对孤单与寂寞，不用再为自己要露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