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少年之木偶店(全文)_-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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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老师。和也突然停下来。




第146节：第四乐章　正义（23）

　　——怎么了？
　
　　——周末的时候，身体不太舒服，因此没有去校门口集合。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咦？
　
　　和也吃惊地抬起头，对上的是充满信赖的目光。
　
　　——不是不舒服吗？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知云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和也一时带着愕然的表情看着这张笑脸。原本以为，会问得更详细一点，诸如如果生病了应该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或者更直接地说出怀疑的话。然而什么也没有说，连个过渡也没有。得到的是这种近乎于轻松而且完全不在意这种理由的真实性的回答，因此和也有点意外地看着平日里就跟学生很亲近的班主任。
　
　　——怎么了？
　
　　见和也的表情始终没有缓和过来，知云疑惑地看着他。
　
　　——对不起。
　
　　——咦？
　
　　——事实上，佑助在前一天给我打过电话，告诉了我时间与地点，但是，我拒绝了。
　
　　是的，拒绝了。即使没有明确确定，但第二天，他没去却是事实。就算老师不问，还是有必要把真相说出来。在这样一双真诚的眼睛前说谎，他居然无法做到，居然不由自主地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吗？知云依然没有太吃惊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又说，如果当时强迫你去，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因此那样的事情，你听从了自己的心意，这样并没有错。
　
　　真是出乎意料而又十分有道理的话，一时让和也接不上话。知云微微笑了下，继续说，凡事由自己的心做主，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和也觉得呢？
　
　　温软轻松的询问口气。
　
　　——不是这样。
　
　　知云讶异地看着否认的和也。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的心意是陪在薰的身边，陪伴她，让她没有茫然失措，让她不再难过失望。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做到。
　
　　少年急切切地抬起脸，眼底居然泛着光亮。那是眼泪，不知所措的眼泪。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自私也很懦弱，但是我战胜不了恐惧。
　
　　恐惧？！知云再次愣住了，然而直觉告诉自己，和也需要帮助。




第147节：第四乐章　正义（24）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事实上，我有去看过薰。在薰的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我看见一个人，站在薰的身边。
　
　　知云静静地听着，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事情那么简单。
　
　　——但是薰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根本无法察觉到。因为那个影子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失了，给人几乎在一秒之间又重新缩回地下的那种感觉。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孩子，穿着那种类似于古代时的袍子，纯黑色。那时候我就有不好的感觉。到了第二天，薰的爷爷就去世了，这让我觉得恐惧，因为我终于明白那种不好的感觉其实是恐惧。也许正是那个奇怪的影子，预示着不祥。
　
　　——不会的。
　
　　——会的。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孩子手里拿着木偶……不止一次，昨晚我也见到了。
　
　　少年慢慢蹲下来，脸埋进了抱的一大堆服装里，服装里慢慢传来呜咽声。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害怕那个孩子，非常害怕。好像他的出现，就会夺走我至关重要的东西。
　
　　——麻衣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最后还是理智地收回。麻衣的出现，不是为了夺走人至关重要的东西，而是给人带来至关重要的东西。
　
　　知云轻轻地把手放在和也的肩上，去看薰吧。
　
　　——老师？少年抬头茫然地看着知云。
　
　　时光屋沐浴在夕阳下的酒红色里，连同那些浅绿色的颜色也焕发出一种梦幻的色彩来。不时有客人拿着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走出来，在时不时打开的门里，依稀可以听见薰清朗的声音。
　
　　——去吧。和也身边的知云拍拍他的肩，宽慰地说。
　
　　少年的手紧紧握着肩上的书包带，濡湿一片，他似乎在下了重大的决定之后，才朝时光屋走过去。手在接触到凉润的门时，同时也响起了门铃声。
　
　　——欢迎光临……
　
　　站在柜台里的薰满脸笑容地抬起头，露出意外的表情。




第148节：第四乐章　正义（25）

　　虽然爷爷的去世给薰的生活带来了太大的变动，但是她制作的蛋糕还是那样精致与符合顾客的口味。
　
　　——请用吧。薰坐下来，认真地指指刚刚端过来的小块菠萝蛋糕，金黄色的表层，泛着某种令人温暖而又食欲大增的光感，还有微微的菠萝香味。
　
　　——那我不客气喽！知云不客气地切下一块送进嘴里，香滑可口。
　
　　——最近，好吗？和也看着薰。
　
　　薰微微一笑，用力点点头。
　
　　——但是……看起来，薰真的瘦了很多。
　
　　薰颇感意外地愣了一下，既而温柔地笑起来。
　
　　——和也变温柔了呢。
　
　　——啊……是吗？和也露出大男生才有的腼腆笑容。
　
　　——不过和也能来看我，真的是很高兴呢。原本以为和也不再想理我了。
　
　　——怎么会？
　
　　带着急急的辩解，紧接着又道歉了。
　
　　——对不起，之前的葬礼，以及探望，我都没有来。
　
　　——不要为这种事情道歉。我知道和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薰就是这样一个女生。
　
　　一如既往地善良着，信赖着对方。信赖着这样一个自己，内心有着如此自私想法的自己。
　
　　一边的知云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端着蛋糕离开。
　
　　——但现在，我有事情要告诉和也。
　
　　薰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一个孩子，曾经在我爷爷去世的那段时间经常出现，并且拿着所谓的契约木偶人，说是属于我的东西，让我收下。那种东西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我当然不可能收下，包括那个孩子本身也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直就无法定义那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不管是死神也好，还是别的生物也好，总之，就不是人类吧？正是这样的感觉，没错，有着不是人类的那种感觉。
　
　　薰眼睛静静地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和也慢慢惊愕的表情，依然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件事情困扰了我好久，你明白吗？和也，我已经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了，在爷爷去世后，我就不知道要向谁诉说这种事情了，而且别人也未必会相信我这样荒谬的话，说不定会嘲笑我呢。但是那个孩子说，那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当时我的想法是怎么可以有人玩这样的恶作剧，拿已经过世的人来开这种玩笑。




第149节：第四乐章　正义（26）

　　——也许，不是玩笑，也不是什么恶作剧。
　
　　——咦？换到薰吃惊了，看着和也的表情，和也也同样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她。
　
　　——我也看到过那个孩子。和也终于开口说，但是他没有跟我说任何话，但我知道他并非平常孩子。
　
　　薰的表情变得更惊愕了。
　
　　——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和也肯定地说，也不管薰惨白的表情。
　
　　——那么……那个木偶人真的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我想也许是有那种东西存在吧。一旁沉默的知云也开腔了。但是，那种东西如果不接受也可以继续生活的话，不是更好吗？
　
　　——是这样没错……薰沉默下来。
　
　　——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薰的。
　
　　薰微笑起来，转向知云，虽然我已经成为老师过去的学生，但老师也一定会保护我的吧？
　
　　知云笑着点点头。
　
　　啊，事实上，也不用他保护，因为麻衣从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动作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那么信任麻衣了，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相当惊讶的。但是，也许所谓的保护，对于知云来讲，只是——不要让契约者再增加了。
　
　　仅此而已。
　
　　麻衣边嘲弄地看着面前的知云，边将松软的糕点放进嘴里。
　
　　一大早就摆出这种臭脸，一副千忍耐万容忍的样子。
　
　　呃，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不要再吃了……
　
　　在麻衣将手再伸向糕点的时候，知云终于忍无可忍地将糕点盒拿开，让麻衣扑了个空，带着就好像愚弄成功一般的那种满足心理，露出满意的表情。
　
　　——薰的爷爷缔结契约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什么感觉啊？
　
　　向敌人暴露自己的缺点果然真的很丢脸。
　
　　噗~
　
　　刚喝了一口的茶水顺势就喷出来。其实完全是打算跑来质问他，是不是要对那个女孩做什么，说诸如要阻止之类比较有力的话，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换成了迷茫的表情，又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第150节：第四乐章　正义（27）

　　麻衣动作优雅地擦干嘴角的水渍，缓缓地说，没什么，最高契约在木偶师之外的人是无法有所感知的。
　
　　——咦？
　
　　自己一直不就是木偶师之外的人吗？而且居然还有最高契约的存在？
　
　　——……高估自己非智者所为。
　
　　这句话绝对充满了打击性。
　
　　就相当于他每次去时光屋交出木偶时被那个少女无情地赶出来的那种打击。
　
　　——哪，我说，如果不吃点心的话，请离开这里。握紧的拳头就像要随手打飞他。
　
　　——……收下它的话，我就不会再出现了。
　
　　桌面依然放着未交出去的木偶，即使是说这样的话，也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收下木偶。
　
　　现在，换他打击一下知云，也未尝不可，心里憋藏的不平感，也如愿以偿少了那么一点。
　
　　面前的人可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迹象，这样多少让麻衣有点郁闷。
　
　　——去找薰也罢，为什么又突然让毫不相干的人看到你？难道……
　
　　不是不轻易在人类面前露脸吗？
　
　　麻衣微微一怔，继而嘲弄地扬了扬唇角，什么？
　
　　知云站起来。
　
　　麻衣这才扬了扬眉，看了一眼面前脸色变得郑重的知云。
　
　　E
　
　　到傍晚才回到家，居然意外地看到门是打开的。踏进玄关，就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报纸。一时竟怔怔地站在门口。
　
　　——回来了？父亲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和也，怎么不进来？
　
　　——是。和也换了鞋，提着书包走进来，然后准备上楼。
　
　　——明天我要出差一个月，所以回家来看看你。父亲淡淡地看了一眼和也，所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是。
　
　　依然是这个回答，然后就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
　
　　——最近生意太忙，国外的生意也刚刚起步，因此有可能会去国外待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恐怕要你自己照顾自己了。
　
　　哪一次不是自己照顾自己呢？你又何时尽过父亲的责任呢？和也心里近乎冷笑着，这些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是还是尽力压抑住，一直望着自己倒映在玻璃茶几上的影子。




第151节：第四乐章　正义（28）

　　——最近学习怎样？
　
　　和也从书包里拿出最近的成绩单放到茶几上。
　
　　父亲拿了成绩单边看边问，听说你最近总是这么晚回家？
　
　　——是的。
　
　　——为什么？
　
　　——……最近加入了学校的，社团。
　
　　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不知不觉就撒了谎。
　
　　——是去那家时光屋了吧？
　
　　——咦？
　
　　——以后不要再去了。
　
　　和也保持沉默，但此刻他的表情已经非常震惊。
　
　　——那样的女生只会让你的成绩越来越差，作为将来要出国的你，怎么能被那样的女生影响学习。
　
　　父亲放下成绩单继续说着。
　
　　——如果不好好学习，将来如何继承我的公司？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出国，也没有说过要继承你的公司。和也终于说话了，双眼直视着父亲长年在商场练就的锐利如鹰的眼睛。
　
　　——什么？
　
　　不出所料，父亲顿时敛了所有的和气，露出危险的气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平时温顺的儿子会讲出这种忤逆的话来。
　
　　——而且薰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的女生。和也站起来，原本你就是让我这样独自生活着，那么接下来，也请让我继续这种生活。
　
　　那种深深潜藏的愤怒在理智的压抑下才没有爆发出来。
　
　　——好了，你回房间吧。
　
　　已经没有交谈下去的余地了。彼此静默，也只是更难堪的处境。
　
　　和也像是早就等这句话一样迅速站起来上了楼。
　
　　——哇！和也，听说你最近经常去看薰哦！
　
　　一下课，佑助就伸手揽过和也的脖子，这是属于好朋友之间的亲密举动。
　
　　——嗯。和也微微一笑，这样子多少能够让薰轻松一点，如果可以的话，薰能够在下学期重返学校，就最好了。
　
　　那时候，两个人又会在同一学校同一班级，甚至是同一社团，做着同一件事情，所以目前的所有努力与辛苦是那么值得的。当然，薰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我今天下午放学也去帮薰吧。佑助爽快地说，我也想早点看到薰可爱的笑脸哇！




第152节：第四乐章　正义（29）

　　和也笑着点点头。
　
　　放学后，两个人从车棚里取了车便直奔时光屋，然后却看见时光屋前停了一辆救护车，以及围观的人。
　
　　然后从时光屋里一个人被担架抬出送上了救护车。
　
　　——啊～薰！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看到了那张脸，佑助不由得大叫一声。
　
　　F
　
　　——身体那么差，就一直没有注意过吗？
　
　　——没有。
　
　　——这种病，身体会经常感到不适，难道没有发现吗？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少年低下头看着自己不安交错的双手。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抱歉呢，这段时间还是好好陪她吧。
　
　　是吗？好好陪陪她吧，因为这是她的最后一段时光。和也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与他二年前认识的那么活泼健康的薰是同一个人。
　
　　实在是不敢相信，时间那么匆促。
　
　　病床上的少女，苍白的脸庞与病房里同样苍白的颜色融为一体，各种药物的味道混合体，充斥着鼻息。麻衣静静地站在病床前，再一次递出那个木偶。
　
　　——是不是每个契约者，都会付出代价？
　
　　——是的。麻衣点点头。契约代价是灵魂，以及一半的寿命被赋予木偶。你爷爷在去世前的一周凭借那种缔结的强烈意愿将我召唤而来，与我缔结最高契约。所谓最高契约，则是契约者与木偶人同为一体，代价是灵魂永生归木偶师所有，而与被赋予木偶人无关。
　
　　——爷爷……薰拿过麻衣手里的木偶，紧紧地贴在胸口，但是，现在，我快死了，对吧？
　
　　——我不知道。麻衣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不过，不要紧。薰拿过麻衣手里的木偶，这样子，可以跟爷爷在一起，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