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少年之木偶店(全文)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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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谎。
　
　　——我不会，对春晓说谎。少年慢慢合上眼睛，身后传来了大人们的尖叫声。
　
　　知云全力飞奔向事发地点的时候，看见的只是被盖上白布的连初，和直直站立、眼神空洞的满身是血的春晓。她的脚下是一摊血迹，渲染着大片范围。
　
　　——老师。
　
　　春晓眼前一黑，全世界的光亮便一起闭幕，流入黑暗。




第56节：第二乐章　力量（15）

　　——老师，救救连初。
　
　　F
　
　　国中女生A刺杀其变心男友。整个春溪的早报头条都是这起事件的报道，而且完全扭曲了事实，学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围攻。被害者与犯人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让人质疑学校的教育方式。
　
　　连初的遗体告别仪式举行完毕后，学校迅速召开了一次重大的学生会议，强调了每个学生必须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包括校服、仪容，并且还制订了住宿规定。
　
　　知云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看着每个老师惶恐不安的脸色，学生们事不关己的表情，从心里感到悲哀。老师们害怕的是社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仅此而已。
　
　　——春晓的情况怎样？身边的留加轻轻靠过来问。
　
　　——医生说意识受到重创，也许不可能再醒过来。不可能再醒过来，但仍然有生命。
　
　　就这么沉睡着，过往后的人生，却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命运吗？
　
　　知云眼神复杂地看着会议室窗户外面的操场，冬天要来了呢，将把这一切都冰冻起来，却再无春来复苏之日。
　
　　——你没事吧？脸色很差。留加关切地看着知云有些苍白的脸孔。
　
　　知云的目光顿了顿，然后站直身子，无视后面校长和老师异样的目光迅速出了门。
　
　　暗，经营木偶人，店主是个十岁的孩子，很少露面，在很多人之间有着各种奇怪的说法，而他知道最正确的那个答案，知道这个孩子叫麻衣，作为特别的木偶师存在着。幽暗的空间，巨大的沙发，奇怪的墙壁，奇特的香味，沙发上，茶几上，桌子上，书柜上之类可以放置东西的地方，都是木偶人，各式各样的木偶人静静地待在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给他一种压迫感。还有坐在自己对面的孩子，直直地看着自己。说实话，他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眉眼如画，肌肤剔透。
　
　　不是来求证什么，只是必须这样近距离交谈一次罢了。然而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即使不说话，整个空间也会变得特殊。他无法找到比特殊更好的词。




第57节：第二乐章　力量（16）

　　——它们的寿命比人类更长，更易把握。有则有，无则无。我也一样。麻衣不紧不慢地喝完一杯红茶，注意到知云的眼神。
　
　　——是，吗？
　
　　虽然听不大懂，但总比一直没交谈要好。
　
　　——找我有事吗？
　
　　——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大概就是可以主宰人类情绪之类的。但是，无论怎样，请别对孩子们出手。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不是吗？所以请不要再把那些奇怪的木偶给别人了。
　
　　好吧，所谓的责任感驱使大概就是这样了，也就是所谓的正义吧。说出来果然舒服很多，而且这次对方也没有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
　
　　——最近有一直做梦吗？麻衣微微抬了抬眼睛。
　
　　——和梦无关。他这样反驳说。他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被赋予了木偶的人。
　
　　——知道预言或者第六感的说法吗？麻衣没有直接回答知云的意思，独自说。
　
　　——那是什么？
　
　　——人类本身携带巨大的能量，在梦里，可以突破时间及空间的障碍，就是说可以在时间及空间中进行移动。这些就是我们所说的思考或是脑内意识活动。因为这种特性，我们才可以接收到外来信息进行思考、记忆、回忆，还有遗忘。因此，也有梦之预言或者第六感的说法。如果是这类的话，应该会借助一样东西来推进这种感受的真实感。比如占卜、塔罗。
　
　　——我不需要知道这个。知云争辩。
　
　　——也许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而你并没有意识到，所以只能由身体里潜藏的那种力量来进行提示。或喜或悲或亲或疏，偶然或许就是必然。麻衣拿出塔罗牌，完全没有管知云是否听得下去。
　
　　知云看着面前置牌的孩子，虽是孩子的身体，但那种表情那种所传递过来的气息，并非那么弱小，至少他是这么感觉的。
　
　　麻衣也不理他，只是抬手拈牌，修长的手指拂过牌面。
　
　　——塔罗只是寻求正确的指引，最终还是需要来自内心的抉择。而力量是胜负的关键，但却不是征服对手的唯一因素。




第58节：第二乐章　力量（17）

　　——逆位预示，潜伏的力量即将苏醒，带来恐惧与失望。麻衣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牌递到知云面前，那么，你将要怎么做呢？对于这张预见命运的牌。
　
　　——别扯开话题。知云有点生气了。
　
　　——今天我累了。
　
　　——唉？
　
　　——请回吧。麻衣淡淡地说，却充满了不可违抗的意识。
　
　　——如果你要继续使用这种能力，麻衣，我会阻止你的。绝对。知云紧紧盯着麻衣的眼睛。
　
　　——无论如何，我会保护春晓。
　
　　绝对，绝对，会阻止。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样的决心。大概是抱着这样坚定的想法吧？
　
　　——老师好过分。现出人形的弥生站在窗子后看着知云离开后才说。
　
　　麻衣轻轻地把滑下来的发丝理到耳后，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手心。
　
　　——他不是契约者，然而也是能够扭转宿命的人。也许将来，能够将我致命的人，就是他吧。
　
　　他抬眼看着窗外，明月高挂。曾几何时，他是那样悲伤地笑着，如今时光把所有遗忘，因此也忘记了彼此原来的样子。
　
　　知云又去过一次酒居，所有的家具物什都堆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想把这里卖掉。代子默默地给知云端过茶点，微微叹了一口气，反正生意也不怎么样，所以卖掉的话，还能够有一些钱。我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犯这样的错误，完全是我的错。
　
　　——这与您完全没有关系。只是春晓现在需要照顾。知云说。
　
　　代子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个男子总让人产生一种信任与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我会替春晓去找她的母亲，她不能这么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
　
　　——是吗？这样最好不过了。
　
　　知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去找春晓的母亲，他也无法去求证。他知道，就算是她的母亲来了，也可能无法唤醒春晓，唯一能做到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知云偶尔去看望春晓，久久地注视着沉睡少女的脸庞。




第59节：第二乐章　力量（18）

　　他知道她在抗拒，抗拒着醒来。但又无法抑制那种悲伤，从心底无法抑制的伤感，正是她沉睡的来源，也是她连沉睡还会流眼泪的原因。
　
　　他在心底深深叹一口气，人类到底为什么有着爱这样的情感，它的存在，为什么总是酿成不可挽回的悲惨事情。他疲惫地靠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放在口袋里触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到了握在手里的塔罗牌。
　
　　正位吊人，预示着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接受被别人赐予的意愿。
　
　　心里涌动着巨大的不安感。
　
　　——也许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而你并没有意识到，所以只能由身体里潜藏的那种力量来进行提示。或喜或悲或亲或疏，偶然或许就是必然。
　
　　这就是不安感的来源。没错！麻衣曾经这样提示过的。
　
　　他猛地站起来，全速奔向走廊尽头的病房。春晓，一定不要接受那样的事情。请一定坚持下来。
　
　　砰！巨大的撞门声，巨大的风从室外袭过来，窗户被打开，窗帘飞扬起来像巨大的影子。外面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病房。
　
　　知云整个人因为疲惫而虚脱地跌坐下来。
　
　　病床上的少女安静地躺着，是的，安静而祥和，带着微笑与最后一滴眼泪。
　
　　只因右手里，握着的木偶人。
　
　　终曲
　
　　学校恢复了正常秩序，事件见报后，大浪就开始平息，学生们对于这起事件听从了老师的话缄口不言，说出的话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的，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同班女生惶恐地说。无法相信，曾经与这么一个可以持刀杀人的女生如此靠近过。
　
　　——可是桃子一定会很伤心吧。另一个女生回头看向桃子所坐的方向。
　
　　平凡的女生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的座位，那里曾经存在着一个她无法企及的公主，如今伊人已去，便再也没人能阻挡她望见那窗外的一抹蓝天。
　
　　——好像要下暴雨了哦！少年的声音安静地传过来。




第60节：第二乐章　力量（19）

　　桃子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面容俊美的少年的笑容很夺目，右眼清澈但是无法探究到任何思想，修长的铅笔在他好看的手指间旋转，画着抽象的弧度。他是完美的存在，完美到她无法忽略，也无法去正视。就好像，死神一般的存在。
　
　　——我真怕老师会扯开红绳。弥生微微吁了一口气，麻衣所拥有的能力并非只是缔结契约而已，向外延伸的力量分支也慢慢走向成熟，比如能够清楚地在店内看到契约者一举一动的影像。
　
　　——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习凉。
　
　　——可是，没有人生来不说一句谎话吧，为什么有真话假话这样的差异？弥生还是不太理解。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没有什么比动摇信任更危险。善恶与否，不在他言，在于自己。自己认为善便善，自己认为恶便恶。麻衣依然面不改色，对于他来说，善与恶根本不会有任何区别。
　
　　——这桩事件就到此为止了吧。弥生微微叹了一口气，给和衣而睡的麻衣披上衣袍。每次麻衣见过契约者回来，都会睡上很久一段时间，那样的睡容，就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一样。或者说是永远也不想醒来吧。
　
　　——如果悲伤没有召唤我，我便无法拥有契约者。
　
　　那个女孩身体里潜藏的悲伤可以将这世界都淹没，只因这种悲伤挟着陷入深渊的绝望与爱恨。那种强烈的冲击，即使沉睡也能将麻衣召唤而来。
　
　　契约达成，在沉睡之城里，与那个叫连初的少年相伴永生。
　
　　永生，永无秘密的永生。
　
　　第二乐章？【力量】两生两生
　
　　两生念，两生悲。
　
　　吾醒来，生生相错。
　
　　A
　
　　花妖异浓艳，近乎于红黑色的花朵，有着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惊艳地绽放在瞳孔里。
　
　　微闭的双眼在几经颤抖之后终于睁开，是天花板灼眼的日光灯。
　
　　——香织，怎么又不关灯睡觉？刚刚收摊关门的父亲一定是看见了房间里的灯亮着，因此提高嗓音喊起来，一点也没有顾忌到会不会吵到隔壁邻居或者香织会不会已经睡着却被声音突然惊扰。




第61节：第二乐章　力量（20）

　　——又做梦了啊。香织依旧呆呆地看着泛着苍白光色的日光灯，无奈地喃喃自语。
　
　　这种梦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总是反复无止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就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花而已。有意识地想不再看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
　
　　她翻个身，将手伸进枕头下拿出手机，已经深夜两点。有一条未读信息，是秀一的。
　
　　——今天的聚会怎么没来？
　
　　她猛然记起来，前两天秀一有跟她说过，他的第一本青春小说得以发表，因此举行了小小的庆功会。但是香织却完全给忘记了，或者说似乎压根就没有记得这回事情。得到字面的提醒，记忆才从沉睡中醒过来。
　
　　——对不起，身体有点不舒服。她发了这样的信息过去。
　
　　最近她越来越无法适应人多的地方，不是无法感觉到热闹的气息，而是对那种气息产生了排斥感。她曾经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也许是空间恐惧症之类的。
　
　　然而症结所在呢？虽然生活并不宽裕，但是香织有着乐观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还有正在上小学的可爱的弟弟，父母经营着小小的面馆，有着一定的交际网，在这一带也有着好的声誉。而她自己已经是国中生，有过一次恋爱，成绩不错，性格恬静，也有一帮固定的朋友。
　
　　这样的生活算是稳定的吧？没有任何值得她去介意，或者恐惧的事情。而且她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黑暗，但并没有说讨厌跟人说话啊。
　
　　医生越来越不值得信任。当时她皱着眉头想，因此连医生开的药单也没拿就直接拿了书包冲出医院。
　
　　——又做那样的梦了啊？秀一马上就回了信息过来。
　
　　秀一是香织的初恋，也只是维持了一个月而已，两个人的认识完全是因为彼此对文字的热爱，就连相恋也是因为觉得文字让两个人心灵相通。分手的原因是秀一在另外一个女生身上找到了更大的存在感。香织是个超然冷静的女生，因此也不会为了秀一的背叛而大吵大闹，进而影响自己情绪。但两个人还是会联系，诸如发短信之类。




第62节：第二乐章　力量（21）

　　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所以秀一是唯一知道香织做这种梦的人。
　
　　这是一种奇怪的关系，做不成恋人，然而对于对方的打扰从来没有觉得厌烦过。这种情感的存在也许本身就奇怪吧。
　
　　秀一就曾说过，没有想过要保护香织，但是却有一种想永远不要和香织失去联系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定不是爱情，否则怎么可能她连一点难过伤心也没有。
　
　　——那种花，好像是叫彼岸花。秀一又说。
　
　　——也叫死人花吧。香织回过信息。
　
　　这次秀一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香织，文学社最近组织了合宿活动，是为了积累日常生活中的素材。我们一起去吧。
　
　　——……合宿啊。
　
　　——是啊，出去散散心一定没有坏处。
　
　　——好。
　
　　答应下来时，明显感到了电话那边的秀一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怕香织因为一瞬间的犹豫而拒绝这个提议。
　
　　最后彼此说了晚安挂了电话，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吧。她强压住心头的不安，这样想。
　
　　如秀一所说，合宿的批准很快就下来了，名单与合宿的地点都被批准，文学社全体成员，加上香织跟秀一一共十个人。定在这个周末的时候过去，所带的设备也只是拍摄记录素材所用的摄像机、手提电脑之类。
　
　　——这样好吗？香织看着名单表，她的名字写在秀一的旁边。
　
　　——什么？正在排下一期校报的秀一随意地问。
　
　　——和我一起出去，她不介意？
　
　　她，秀一现在的女朋友。
　
　　秀一抬起脸微笑地看着香织，又不是我们单独出去，是和文学社所有的人一起哦。
　
　　——可是……
　
　　香织还想说什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