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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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实习生突然叫了一声。
积在尸体腹腔中的液体是黄色的。
楚拉压住心头的厌恶感——和恐惧感,说:“血液,我告诉你这是血液。至于为什么是黄色的,我也说不上来。也许黑夜人的血就是这样……”
接下来,他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恐慌地盯住他的手术刀指着的一小团东西。
那一团萎缩、泛黑的肉块,曾经是,应该是某一个器官……
“这是他的肝吗?”一个学生说。
楚拉抬起头,冷汗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所有人都离开这儿!立刻!”
白昼纪元1746年,神秘而致命的瘟疫从黑夜人那里悄悄释放,侵入了阳光普照下的世界。
(3)
R…S…1009线路中转站是个小站,因为这片海域虽然处于交通线上,却很少有人问津。但耸出水面七百五十尺高的发射塔仍堪称壮观,水下还有三百尺左右的塔基。这是个庞然巨物,无数条电线通入它的底部,带来各地的急报信息。
把伯莱拜尔从悠闲假日中招来的,是这上千条信息当中的一条,三级加密急报。他将用自己的密码提出这条急报,然后他可以用中转站内的有线通话器和发出急报的人对话,进一步明确自己的任务。
伯莱拜尔站在驾驶舱,看着发射塔迎了上来,有几只船停泊在它旁边,都是赶来取急报或与人通话的。然后,他看见了一条由塔下开过来的快船。
为了防御风暴,那快船造成了全封闭式,以便随时躲入水下。从船侧的缩写字母就能看出,这是“局里”的船。伯莱拜尔想,真是十万火急了呀。魔鬼岛耽搁了我的行程,局里在几天内已经派出船来寻我了。他把速度放慢,让后面的快船靠上来。
出乎意料的是,在快船上的一间办公室里,伯莱拜尔见到了局长本人。可怜的瘦老头焦急得眼睛干枯、神色憔悴。
局长没有用心听他关于魔鬼岛和海底漏电的汇报,而是把几张照片扔在桌上。
伯莱拜尔拿起照片来看,上面是一位年轻女子,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一看即知,这是局里的人员在对方没注意时拍下的。伯莱拜尔的眼睛好象只草草地扫了一遍,其实他已把此人的特征牢牢记在脑子里了。
“把她找到。”局长说。
一个女人!这次要他寻找一个女人。
然而伯莱拜尔没有表现出惊诧,他坐在局长对面的椅子里,说:“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你注意到了她皮肤和眼睛的颜色。”局长承认,“她是个特殊人物,从黑暗世界来的。但她会说我们的语言。见到她时,你要非常小心;这个女人极具智慧,并且有一些古怪的能力。最可怕的是,她是个疯子。”
(4)
方婷。
伯莱拜尔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上百遍。这名字的发音真怪。他想起局长提醒他的话:“她是疯子。”当然,局长是个谎话大王,他这样说的意思是:“这女人会对你说一些听来很特别的话,你最好不要相信她。”因为,她是“疯子”。伯莱拜尔很懂得这个意思,他曾经奉命捉拿过一个这样的疯子,疯子被送进局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那人的眼神有一阵子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
“她甚至会说,自己是从天空中来的。——照这样讲,她不是魔鬼就是救世主了。她在找一件东西,她也许会求你帮她一起找。别理她。”局长的原话还回响在伯莱拜尔的脑海里。他觉得身上发冷,经书上的字字句句,从小就作为金科玉律印在他心中的,现在又冒了出来。
神把大地划分成永恒的白昼和永恒的黑夜两个部分,作为对人类的惩罚。直到救世主从天而降,解开咒语……
这位女孩为什么要自称救世主呢?
而且,她差不多真的是个疯子。一个独身女子怎么可能到处乱跑呢?
此次的差事确实奇特。同时,伯莱拜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大风暴即将到来之前那种紧张、压抑的感觉。他必须去看看福沁女士。
永远悬在天空的太阳使这种隐秘的事有些不便。在阳光炽热、热风扑面的街道上,伯莱拜尔低着头走向城市育儿院的后门。
他流着汗,在后门口向里面的女守门人说:“请你告诉院长,就说伯莱拜尔想见见她,求她务必答应。”
过往的行人很少,因为这条街是男女两界的分界线。幸好如此,伯莱拜尔不必通过管界警察的盘问。但每个路过这儿的人都用怀疑的目光偷偷看着他,就好象他不是个体面人似的。街道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白亮亮的。伯莱拜尔等待着,尴尬而又无奈。
过了一阵,守门人出来,冷淡地递给他一张纸条:“到这个地方去等,半小时内院长就到。”她毫无表情地、飞快地说完,不理会伯莱拜尔感激的话,径自走回门房小屋去了。
这也难怪,育儿院的女士们都是以作风严谨、洁身自好而自豪的。
伯莱拜尔按照纸条上的提示,走进建在分界街上的一座大房子里。“七号。”
他嘀咕着,由领座员带进门上标有“七”字的小房间。房间尽头是一面玻璃墙,透过玻璃能看到对面有一间同样的屋子。领座员出去时关紧了门,他坐在玻璃墙前的椅子上。在福沁女士到来前,先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十几分钟后,他看见玻璃墙那边的房间门开了。一位女领座员带着福沁女士进来。在上次见面之后,福沁女士又苍老了些,看上去几乎不象刚满六十岁的人。
伯莱拜尔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感情,但眼睛里肯定已经流露出一点激动。以至福沁女士坐下时,表情有些警觉。
“你有事吗?”她平静而疏远地问。
伯莱拜尔忽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他象小孩子一样嗫嚅着,福沁女士耐心地等待。
伯莱拜尔说:“我要去干一件事,一件很不容易办的事情。可能……我会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他不能确定福沁的眼中是否流露出关怀,也许她觉得再也不见面反而更好。但福沁说:“为什么?很危险吗?”当伯莱拜尔要回答时,她又制止了他,“别说了。我一直不过问你的职业,现在也不想问。你好自为之就是啦。”
伯莱拜尔点点头,还是说了下去:“要走很多地方,会遇到一些意外变故。这次的任务从开始就让我觉得不安。所以,我来向你告别……”
“要走很多地方?”福沁说,“那么你得当心瘟疫。”
“又流行瘟疫了?”伯莱拜尔问,他心里在想,“怎么我不知道?”
“女界的消息很灵通。最近出现了新型瘟疫,听说是从夜世界传过来的。你记住,这种瘟疫传染性极强,只要接触到病人,甚至靠近一点看到他,就会传染。
传染往往是致命的。”
“从夜世界传来的?不,这是谣传。夜世界的人受到诅咒,他们害怕阳光,永远不敢越过黎明线的。”
福沁嘴角微微一弯,她说:“你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了。”
“不!”伯莱拜尔急忙解释,“我不管这是真是假,你关心了我,我很高兴,我……我非常高兴。”
福沁冷冷地说:“你别误解。我对任何一个白昼世界的公民都同样关心。不论他是谁,只要他能造福于公众。”
伯莱拜尔被她的话噎住,好久没有出声。玻璃墙显得那么坚实厚重。
福沁等了一会儿,说:“你还有事吗?我想我该回去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使伯莱拜尔爆出了一句:“你是不是生我的那个女人?”
福沁僵坐在椅子里,脸上的表情就仿佛面对着当街行抢的恶棍或是肆意吐口水的疯子。
伯莱拜尔绝望地问:“福沁女士,我是不是你生的?”
“伯莱拜尔先生,您用这个问题缠过我十遍了。这不是体面人做的事,这也不是高尚的感情。”
伯莱拜尔望着她冷漠而略显厌倦的脸,毫无自信地说:“我只是想知道……”
“您非常自私,而且心理不正常。”福沁毫不留情地说,“你不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情绪来纠缠一个跟你不相干的女人。”
“但你很可能就是……”
“我不是。”福沁断然否定,“你的做法很古怪,令人反感。白昼人不会有你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们从小就不清楚自己是谁生的。”伯莱拜尔说,“我由于职业的关系,偶然发现了你……”
“你简直是一个不该长大的突变体。”福沁说。
如果她愤怒、哀伤、害怕或者抱怨,伯莱拜尔都会觉得有希望,甚至会高兴;但她的神情是冷淡的、厌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伯莱拜尔心情沉重,隔着玻璃墙凝视她的脸,那脸苍老而疲倦,眼里深藏着岁月留下的痛苦痕迹。他忽然想用一个更亲密、更能表达感激与爱的称呼来喊她。
如果能够这样喊一声,他死而无憾。但他不能。白昼世界的字典里没有这样的词汇。他会称呼兄弟、会喊姐妹;而对一个在痛楚之中流着血把他生下来的女人,他只能无奈地把所有情感寄托在那两个客气、疏远的称呼里:“福沁女士”和“院长”。
玻璃墙是厚重的,令他们可望而不可即;但伯莱拜尔感到,“语言”是一堵更加厚硬、冰冷的墙,把他们隔开,咫尺如同千里。
“我要叫领座员了。”福沁说。
伯莱拜尔扑在玻璃墙上作最后的努力:“你告诉我!这次我可能会死的,我想安心地闭上眼!”
福沁僵住了,她盯着伯莱拜尔,似乎在研究他的内心。最后,她摇头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知道!”伯莱拜尔大声说,“那个老护士临死时告诉我的:你违反规定领养了自己生的孩子,那孩子……”
福沁扭过头去,按下了电铃。
女领座员走进来,带着福沁起身出门。她们俩都没有看伯莱拜尔一眼。
伯莱拜尔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刚刚进屋的男领座员惊讶不解地看着他。他旁若无人地蹲了几分钟,闭着眼睛。此刻,他的心是一颗小孩子的心。
(5)
“最高委员会”的巨头们围坐在圆形会议室里。白昼世界的政治是很民主的,所以这些人每次聚在一起时,都尽量做到平等而客观得象是在讨论科学问题。
克罕长老,作为宗教世界的长老会派驻在俗世的大使,具有典型的慈蔼、平静而又精干的外貌。他的职责就是监督这些俗世的人们是否做出违反教旨、不利于全体人类的福祉的蠢事;并且小心地参与和干涉他们的决策,让长老会的(也即神的)意志在其中发挥影响。这种影响从古到今都是很有效的。现在,他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打量身边的委员们。
今天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卫生委员,他忧心忡忡、焦急不安。众所周知,他在担忧瘟疫的事。而会议要讨论的也就是瘟疫。
安全委员慈眉善目,若有所思。他总是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这神态与他的个性无关。一旦到了紧迫关头,他的眼睛会象鹰鸥一样尖利的。克罕长老估计,他今天又要提出他的“主动防卫”计划。
经济委员事不关己,安祥地靠着椅背饮藻茶。长老私下里认为他很自私、怕事。谁都知道,现在贸易很顺利,所以他几乎不想来参加这次会议。
内政委员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他有一对贪婪的眼睛和一副急切的表情,仿佛随时准备向别人索要什么似的。
外交委员在悄悄探查每个人的脸色。他会提要求的,长老想,他也许希望追加今年的本部门经费,因为瘟疫是从夜世界传来。
长老自己是宗教委员,同时掌管这个世界的能源。这也是教会能左右逢源地施加影响的原因之一。
科学委员最后匆匆赶到,他是个瘦高而结实的散漫汉子。在他为自己的迟到致歉之后,会议开始了。
没有开场白,卫生委员理所当然地第一个说话:“向长老致敬。”他说,“我们都知道今天开会为了什么。瘟疫至今仍在小范围内流行,但它出现得极其突兀、极不平凡。它的传染方式几乎是个谜。曾经有人说它是接触传染,但未触摸病人的人同样染疫了;又有人认为它是通过呼吸传染,这说法不攻自破,因为持此看法的人自己戴着净化口罩,在十尺以外观察病人时也被传染了。有的医生在解剖经冷冻或消毒处理后的尸体时被传染。一个黑夜人女性正好生产,婴儿生下来就有病,而且很快死掉了,接生的人员全部染疫。我们的医学界精英们已经束手无策。仅有的办法是隔离,把病员、尸体全部隔绝在封闭式建筑物里;不要提治愈,任何治疗的尝试只能造成染疫群体的扩大。更不用说预防了。现在已经有人在传说:恶魔的诅咒终于来了。我想请长老指点,告诉我们那种说法是无稽之谈;否则我会认为,白昼世界的末日即将降临。”
长老在众人的目光中沉吟着。他必须慎重回答。
但安全委员抢先发言:“向长老致敬。”他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诅咒。事情非常明显,瘟疫是从夜世界传来的,它降临的方式显示出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进攻。如果不是有极大的野心,极其恶毒的目的,黑夜人怎么会不畏阳光进入白昼世界呢?”
“那些黑夜人为了扩散瘟疫,竟不惜自己的生命吗?”卫生委员与他争辩。
“您是医生,阁下。尊重个体生命在您来说已经近乎一种本能。但政治上是不存在个体的。我肯定那些进入我们的世界,带来瘟疫的黑夜人是一支敢死队。”
安全委员的说法言之成理,起码比“恶魔的诅咒”更合理些。已经有人在暗自点头了。
“向长老致敬。”外交委员说,“我觉得安全委员的话有一半的道理。黑夜人是有意向我们传播瘟疫的,但我不把它看作一次进攻。这不如说是一个试探或者警告。一个多世纪以来,黑夜人用白昼世界所必需的金属矿物跟我们换取能源。但我们都得承认,这不是平等交易。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们手里。对电的需求使他们成了白昼世界的附庸。那些野蛮种族一定在寻找着种种方法,以求脱离对我们的依赖,或至少使昼、夜两方间形成平等的关系。谁知道呢?可能瘟疫是他们新制造出来的武器。”
“我不同意。”卫生委员说,“从理论上讲,黑夜人在医学、生理学上要落后我们三百年。不可能有一种他们制造出来的疾病竟能使我们一筹莫展。”
“那么您仍然认为这是诅咒吗?”内政委员有点刻薄地问,然后才加了一句,“我向长老致敬。”
经济委员慢条斯理地说:“向您致敬,长老。大家不应该再争了。这件事无疑地对我们各自的部门都有影响。就拿我来说,虽然内政委员先生竭尽全力封锁了消息,但显然消息已经泄露。现在人们拒绝购买黑夜世界的金属,害怕染上疾病。这使我的那些局长们很为难。”
长老因为摆脱了关于“诅咒”的话题而感到轻松。他说:“不论这瘟疫是什么,它已经影响到了白昼世界的正常运转。而且它必然还会影响整个黑、白世界的平衡。所以,我们不必再争论什么诅咒了。我请你们谨慎地决定对此事的对策,我还要把这一切都上报最高长老会。”
“向您致敬,长老。”一直没有开口的科学委员说,“我来告诉大家对瘟疫研究的最新进展。”
“竟然有进展了么?”安全委员惊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