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灵之舞 李西闽 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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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梨和张蓝在月亮酒店的前台办理完了退房手续,他们来到了海边。
两个男服务生把他们的行李放到了郎塞的长尾船上。郎塞朝他们笑着,还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李梨看到郎塞和他那条崭新的长尾船,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不祥的感觉。
他对张蓝说,你等等!
张蓝着急地说,等什么呀,赶紧上船吧。
李梨说,不急,你等等。
说着,他就朝月亮度假酒店的前台走去。
张蓝站在那里,她不知道李梨到底要做什么,她心想,就你李梨事多!
李梨来到前台,他找到了差诺,对差诺说,我要换一条船出岛。
差诺满脸的微笑,他用他一贯的娘娘腔对李梨说,实在抱歉,现在酒店就只剩下这条船了,况且,这条船是新的,会很安全的。
李梨想继续和他说什么,但张蓝已经在那里催他了。
他横下了心,不管怎么样,就坐这条船吧。
他们上船后,发现差诺和莲站在岸上,朝他们张望,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李梨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事情,觉得有些反胃,他扭过了头,望着茫茫的大海。
不一会,李梨的心情开朗起来,张蓝依偎着李梨,她轻声对他说,以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找个好心理医生!
李梨微笑地点了点头。
郎塞在船尾掌着舵,他加大了马力,长尾船在海上飞速地行驶起来,像是飘在海面上。
张蓝有些害怕,对李梨说,李梨,你能不能让郎塞把船开得慢一点,我们来时那种速度就可以了。
李梨向郎塞打着手势,示意他把船的速度放慢一些,郎塞笑着用泰语和他们说着话,可速度一直没有减下来。
张蓝抱紧了李梨,李梨对她说,别怕,也许郎塞要赶时间吧。
李梨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刚到泰国时接站的那个华侨陈博。
李梨对张蓝说,我看给陈博打个电话吧,让他到码头来接我们。张蓝说,好呀,你打吧!
李梨拨了陈博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十分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海浪声中呼号!
李梨不敢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给张蓝听。
他挂掉了之后又重新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声音,李梨背脊发凉,他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敢再拨了。
海里不停地翻起雪白的浪花,每朵浪花里都有一个死魂灵吗?
长尾船快速地行驶在大海上,不停地颠簸着。
张蓝的眼神有了变化,她突然想起了那样一个场景。
同样的一艘长尾船在浪峰浪谷间穿行,船头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停地让船舱里的一个年过半百的但是还很壮实的男人照相。突然,一个浪朝船头打了过来,女人惊叫了一声跌落了下去。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船沿。她惊叫着让男人救她。男人也紧张极了,他扑了过去,两只手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惨叫着让男人把她拉上船。船没有停下来,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女人的身体在海面上掠过,激起了一排浪花。女人催促着老头,男人开始十分使劲,他要把女人拉上船,可不一会,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一种怨毒的光芒,他轻声说了句,婊子!然后,男人松开了手,顷刻间,女人就被大海淹没了。男人木然地站在船上,他看到船头的甲板上竟然还留有一件女人的东西——小象牙挂坠。他走过去,一手抓起了那个小象牙挂坠,他想为什么这个东西没有和女人一起葬身大海?他想把它扔到海里去,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口一阵刺痛……那个女人就是万苇!万苇的死亡就是在2004年12月25日,也就是那场大海啸的前一天。
张蓝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她仿佛听见了一种声音从海底传来,那是呼唤她的声音。张蓝的神情木然起来,她挣脱了李梨,走到了船头。她站在船头,迎风摇曳。
郎塞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李梨也对她说,小心,张蓝,你要小心,快回到船舱里来!
张蓝伸展开双手,欲飞的样子,她满脸的纯真和无邪的样子,让李梨觉得楚楚动人。
张蓝的声音幽幽地飘进了李梨的耳朵,亲爱的,给我拍一张照吧!
李梨拿出了相机,他还没有拍下这张照,就看到张蓝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鸟一样投入大海。
郎塞一声惊呼,李梨也一声惊呼。
张蓝的身体沉入了海底。
她看到了海底飘浮着一束长长的女人的头发,在那束头发上挂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在幽深的海底居然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张蓝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个小象牙挂坠。
海水温暖极了,张蓝感到温暖极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和她说,张蓝,现在你碰到危难了,你相信你丈夫会跳下海就你么,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沉到30米深的深海了。
张蓝说不出话来,她只是觉得海水异常的温暖。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叽叽的笑声,现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你的丈夫还没有跳下海救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张蓝心里说,万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现在,我宁愿李梨不跳下海,他跳下来也是于事无补。我知道,这是你的圈套,死亡的圈套。
那声音又说,张蓝,你输了,你现在相信男人都是自私的了吧,他不会来救你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们比女人更爱惜自己的生命,爱情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他们只会选择退缩。
张蓝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她想浮起来,但是身体像铁砣一样往下沉。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海水的表层潜了下来,那个男人的影子在她的上面,没有任何潜水的装备,朝她潜了下来。
张蓝心里又惊喜又悲伤,李梨是爱她的,他为了她跳下了凶险的大海。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死亡的圈套,她不想他为了她葬身大海。李梨奋力朝她潜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他要把她拉出水面,可就在这时,他们俩的双脚被那束女人的长发缠住了……
这天傍晚,海水的洋流把两具尸体送到了P岛的海滩上。
那是一男一女的两具尸体,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女人的左手紧紧地攒着那个小象牙挂坠。
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还残存着女人的体温?
海潮还是那样周而复始地涨落,它不会因为人间的悲欢而停止……
尾声
警方经过确认,在曼谷飞往上海的泰航航班上的那两个死人就是李梨和张蓝。警方在张蓝的手提电脑中发现了张蓝在她和李梨去泰国这些天里记录下来的一些文字。通过张蓝的文字,警方知道了一些情况。他们和泰国警方联系,根据张蓝留下的文字作了一些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中国警方十分意外,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个叫陈博的华侨看起来特别的热情,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很真实……那个天堂旅行社有些诡秘……朗塞是个让人难忘的人,尤其是他笑时露出的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P岛,我不喜欢差诺,不喜欢他那副女人一样的作派,我怀疑他是不是人妖……那个叫莲的女人心里一定埋藏着很多秘密……万苇,她究竟是人还是鬼?她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个神秘的白人孩子,他是谁?……死去的弗兰克,你的灵魂会长留在P岛吗?……豆丫这个小妖精……警长泰猜好像是个不尽责的人,他匆匆离开P岛是因为什么?……李梨他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背叛我的事情呢?
这些都是从张蓝的记录中摘下来的话。
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上说,那个叫陈博的人早在2004年12月26日那天就死于海啸了,那天他带了一个团到P岛,后来就一直没有回到普吉岛的家中。……还有那个天堂旅行社,根本就不存在,张蓝描述的天堂旅行社那个地方是一处破败的废弃了的民居,屋里白天也有很多老鼠在吱吱乱叫,没有人敢进去。……郎塞的确是个船工,但是也在那场大海啸中丧命,……差诺和莲都没有记录,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万苇好像也是海啸中的殉难者,可以确定的是,她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在海啸的来临前,有一个白人孩子在海滩上骑着小象玩……豆丫,没有任何记录……泰猜的确是普吉岛的一个警察局的警长,在海啸前,P岛有一个美国人死了,那个死去的美国人就是弗兰克,他负责去调查,可是他在返回普吉岛的海上碰到海啸身亡,和他一起前往的人无一幸存……
让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中写道,P岛在海啸中是受灾最严重的小岛,到现在还没有向游人开放。那次海啸P岛被移为平地,生还者很少,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叫万苇的女人的丈夫,叫程德咏……李梨和张蓝可以查到入境的记录,也可以查到在喜来登酒店的记录,可是后来就什么记录也没有了。根据中方提供的资料和泰方的调查,似乎要查清楚他们的死因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他们离开喜来登后就是一片空白,他们也派人去过P岛,那里什么也没有,还在等待重建。
……
2005年12月26日深夜,做建材生意的老板程德咏和女朋友朱玲在衡山路的酒吧里喝酒取乐,朱玲戴着一顶红帽子,她的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像两个红石榴。她和程德咏发着嗲,要程德咏给他买这个买那个。
程德咏边喝酒边把手摸向朱玲丰满的大腿。
朱玲用手啪了他的手一下说,不要乱摸嘛,正经一点,这样多不好看!
程德咏骂了声,假正经!
说着他独自地喝了一口酒,心里想,妈的,现在的女孩子就是知道钱,千方百计的要钱,好像钱是树叶子,没有了就可以爬上树去摘,她们不知道就是树叶子也会有摘完的那一天的!靠,老子也不是摇钱树!
朱玲见程德咏生气了,赶紧拉住他的手,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说,你不要生气嘛,不要生气嘛,今天是圣诞,不许你生气的喔!
程德咏不理他这一套,他又喝了一口酒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有一个生意要谈呢,我们回去吧!今天够给你面子的了,陪你到现在!
朱玲嘟起了小嘴,把身体从程德咏的身边移开,转过了身,不理他了。
程德咏心里不舒服,他心里骂了一声,什么东西!
程德咏自顾自地喝着酒,好像朱玲根本就不存在,朱玲和他同居有几个月了,他也觉得乏味了。就在这时,程德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他的眼睛挣大了,这个来电的手机号码是那么的熟悉,他看到这个手机号码就想到了那个人。他心里想,这怎么可能呢,都已经一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电话呢?
程德咏看着手机屏幕,他的手微微颤抖,接不接呢?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着,酒吧里喝酒的人听到他的手机铃声都看着他,好像是在谴责他。程德咏咬了咬牙,接通了这个电话。电话里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程得咏对着电话说,喂,喂,说话呀,你是谁,请说话呀?你要不说话,我就挂了!
手机里突然响起了海浪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他还听到海浪的声音中夹带着一个女人的抽泣声。程德咏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是谁?你是谁?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呢?
手机里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响,淹没了女人的抽泣声。程德咏的心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了,那只巨大的手掌越攥越紧,程德咏的心收缩着,疼痛着,他的脸都变形了,汗水也从他的额头上细密地渗出来。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用双手捂住了胸部。
朱玲回过头就看到了程德咏痛苦的样子,她知道程德咏老是心口痛,她陪他去医院检查过多次,医生都说没有问题,她总是认为程德咏是在她面前装的,目的是为了博得她的同情,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她不知道,自从程德咏去年从泰国回来后,就经常心口痛,她根本就不知道程德咏在泰国发生的一切,她同样也不知道程德咏的那段婚姻史对他产生的影响。
朱玲捡起程德咏的手机,然后扶住了他,她看到程德咏额头上的汗珠,她觉得程德咏这次也许是真的心口痛了,她也紧张起来,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
程德咏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
朱玲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不行就赶快上医院!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不负什么责任,我现在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呀!
程德咏咬着牙说,我说没事就没事,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负任何责任!
程德咏喘了几口粗气后就慢慢的平静下来。朱玲看他平静下下,拿着纸巾在他的额头上擦了擦,然后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看你也没有精神了,在熬下去,你真有可能死在这里了,你老了,大爷,你还不服老,嘿嘿!你要两腿一蹬,你赚下的那些钱都是一堆废纸,还不如多给我一点花花呢,到时我还会经常去你的坟前聚拜你,给你买束鲜花什么的!你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程德咏瞪了她一眼,别那么多废话,走吧!
程德咏开着车,朱玲坐在他旁边的副架驶的位置上。程德咏上车后还在想着那个让他心口疼痛的电话,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接到这样电话。朱玲在他没有开动车时就说,你行不行呀,晚上你可喝了不少,刚才又那样心口痛,要不要我来开。
程德咏没有理她。程德咏开着车,他看着车辆稀少了的街道,眼皮不停地跳着,他竟然分辩不清是那个眼睛的眼皮在跳,这让他感觉到了什么不妙。他把车开进一条小街道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寂静的街道中间有一个女人在跳舞。路灯下,女人的舞姿妙曼而且优美,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和紧身的红色T恤,她的脚上穿着红色的芭蕾舞鞋,女人跳舞时飘飞的长发拂动着夜晚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感伤的情绪。女人边跳着舞边向程德咏的车逼近。程德咏停下了车,他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这个在寂静的街道上跳舞的女人。女人在他的轿车前面跳着舞,她跳得很专注很忘情,仿佛这个轿车和轿车里的人都不存在。程德咏眼睛都直了,朱玲也呆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优美的舞姿,这么漂亮的女人。突然女人停止了跳舞,她的脸面对着轿车的挡风玻璃,她朝轿车里面的人灿烂一笑,程德咏惊叫了一声:万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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