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楼的怪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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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类似的诉求在最早期的岛田庄司作品中,已经出现过了。那就是,以创作时间点而言,属于岛田实质的长篇处女作——《异邦骑士》。
在岛田的创作观里,侦探是解决谜团的核心人物。对于破除命案中所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之事,他必须一肩担起全部的解明责任。因此,在岛田初期的作品中,总是不乏难解的谜团,令侦探跋山涉水、突破万难才得以真相大白。
但,解谜的目的又是什么?欧美古典的本格推理中,侦探解谜,是为了让“世界恢复理性的正常秩序”。他们有时候只是对奇闻怪事、对复杂人心有一点小小的兴趣,对于犯罪所衍生出来的道德、善恶问题,却是抱持着淡漠、疏离的冷眼态度。对他们而言,能合理解释所有的疑惑即已足够,不需去讨论日后为凶手量刑、为被害人善后的繁杂事务。
于是,冷硬派日后因应而生,强调犯罪与人密不可分的事实。冷硬派侦探解谜的目的,重新回归到“解决人的问题”,因为人,谜团才有意义。这时候,侦探不再是谜题的解析者,而是化身为行侠仗义的骑士了。
我不妨以“侦探破案后”的对比,来区分两种侦探的差异——本格派侦探常坐视犯人自杀或逃跑,冷硬派侦探却可能愤怒得将犯人处以私刑。
然而,早期的侦探——例如,爱伦·坡的杜邦(C。 Auguste Dupin)或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其实是两种形象的混合。他们崇尚智慧,却没有自视甚高的贵族心态,既关心谜团,也关心人。在他们眼中,命案关系人无法以A、B、C的代号来替换,而是身陷命案漩涡的无辜者。
为了让侦探不再不食人间烟火,就必须让侦探摆脱书虫一般的学者形象,离开书房,回到现实社会,解决藏在市民心底的谜团,重新赋予谜团对人的意义。
在岛田这样的创作态度下,他以《摩天楼的怪人》为一个新的起点,试图再唤起谜团与人之间的联系。当然,为了昭示一个起点的开端,本作的谜团密度更浓,解决难度更高。读者们所熟悉的岛田庄司,什么都不缺。
Ⅲ
在《摩天楼的怪人》里,我们对于御手洗洁,又多了一个出乎意外的了解。
近年来,岛田既已将御手洗洁设定为一位足迹踏遍全球的无国界侦探,为了解决散布在世界角落的各种庞大谜团,那就必须解决他在《占星术杀人魔法》、《斜屋犯罪》、《异邦骑士》等初期作品中的设定问题。
最早,御手洗洁是一个占星术师;但,后来在“新·御手洗”时期,转变为曾经对占星术有兴趣的私家侦探;再离开日本,远赴瑞典成为研究脑科学的学者。
御手洗洁的形象产生变化,固然是由于岛田扩大了系列探案所处理的范围——过去艾勒里·昆恩笔下的同名侦探也有类似的处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维持一定连贯程度的合理性,于是,他在《摩天楼的怪人》里,让御手洗洁登场于美国,以一位青年学者的身分出现,为稍早发表但故事内时序却很晚的《魔神的游戏》,御手洗到斯德哥尔摩担任大学教授一事自圆其说。
至少,这样的新设定,可以让御手洗在海外的形象趋于一致。而其骑士形象,在本作也有相当特殊的描写。不过,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放弃了自己热中的研究,回到日本当个没没无闻的占星术师,恐怕有待其他作品补足了。
在前述的“谜团与人的联系”方面,《摩天楼的怪人》出现了一项岛田相当罕见的试验——故事的委托人,并非单纯地受难解的谜团所困,而是怀抱着不愿意说出口的谜团,要求侦探解决。在以往的作品中,不可思议的谜团若非偶然的巧合所致,就是凶手精心擘划的诡计,极少由委托人主动提及,并且向侦探下挑战书的。不过,为了保留阅读乐趣,此处不再进一步分析此项实验的各个细节。
岛田又将本作中的难解谜团,直接指涉于纽约的摩天楼建筑发展史,试图诠释此一聚汇史上最高文化、才智、梦想与欲望的结晶之大都会区,之于人类历史的意义。掩卷之余,抬头仰望矗立城市里的高楼巨厦,也许对人类这种生物,又会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体会。
Contents
第一章 红伶之死
第二章 钟楼命案之谜
第三章 狮子大道
第四章 地下王国
第五章 电梯幽灵
第六章 齐格飞命案之谜
第七章 中央公园讲义
第八章 不可能的证明
第九章 沙利纳斯家的幽灵
第十章 幻想的空中巴士
终章 最后一场表演
纽约摩天楼史 年表
后记
第一章 红伶之死
1
门环叩门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虽然接待客人是我的工作,但是那时我正好在厨房内的吧台煮咖啡,所以没能马上去应门,于是坐在沙发上的洛伊·威萨斯本教授便站起来,他边走边对着我伸出右手示意,表示由他去应门就可以了。
来访的客人似乎是威萨斯本教授的熟人,只见教授满面笑容地和对方握手,那位年轻的男人便跨着大步走进客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御手洗的情形。因为他是个全身散发着光彩般的男人,所以我以为他是和从事演艺事业有关的人,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助理教授。
因为威萨斯本教授的叫唤,所以我连忙擦掉手上的水,走到沙发边,和大家站在一起,与初次见面的御手洗握手。
“连登,这位是我们哥伦比亚大学的希望,御手洗助理教授。刚才我说过了吧?我是因为沙利纳斯小姐的病情,所以请他来做一些说明的。御手洗,这位是剧作家杰米·连登。他虽然还很年轻,却是我们著名女演员的盟友,也是共同作战的战友。”
“我是乔蒂·沙利纳斯的仆人,顶多只能说是沙利纳斯的管家。”我说着,并和助理教授握了手。
“初次见面,你好。按照你的说法,那我就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佣人了。”
他说话的态度非常爽快,好像拥有非常开朗而爽快的个性,此刻正以看起来很聪明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
“他是未来诺贝尔奖的可能人选。同行的人都说他的论文研究,比一般的论文先进十年。”威萨斯本教授说。
“噢!”我很讶异,因为威萨斯本教授不是会轻易夸奖别人的人。
御手洗君是一个笑容非常亲切的青年。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先进十年,因为我的研究属于还没有什么人涉足的微小领域。在那个领域里,我是校长,也是工友。”
“哈哈哈,是这个原因才显得出色的吗?”教授说。
“是的,教授。如果我还算出色的话。”御手洗很谨慎地回答了。
“不过,听说如果没有你的话,很多人都可以松一口气。因为你是个威胁,是一个劲敌。对了,这一位是乔蒂·沙利纳斯的儿子,菲利浦·沙利纳斯。”
“你好,沙利纳斯先生,大明星的儿子。”助理教授很高兴地说了。
“你好。待会儿再介绍你和家母见面。”菲利浦说。
“抱歉,现在才介绍女士。这位是女演员丽莎·玛利·华盛顿小姐。”
“华盛顿小姐,请多多指教。”
“也请多多指教。我才初出茅庐,希望有一天可以像沙利纳斯小姐那样……”
“啊,你一定可以的。”御手洗愉快而肯定地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可以保证。”
“沙利纳斯小姐现在在寝室里,她的主治医生亚当·卡里耶夫斯基先生在她的身边。御手洗,等一下再为你做介绍吧!”
“知道了。这里真的很棒耶,尤其是玻璃露台那边。等一下可以让我参观这里吗?”
“请你先讲解完肝脏的事情,再慢慢参观吧!那个露台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国度、充满才气的建筑师的作品。像一片天外飞来的水晶般的露台,从这栋建筑物的东面,往北穿透。这种突破性的创意作品,不是美国建筑师们想得出来的。我长期置身于纽约的建筑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创意。”
“是今年做的吧?”
“这栋摩天楼是一九一〇年完成的,但那个穿透出去的水晶建筑,是一九六九年才做的。”教授点着头说。
“好像有描述这种建筑的诗吧!装饰艺术以前的大楼上,有后现代的玻璃长方体。”
“呵,御手洗,你对建筑也有研究吗?”
“我对高楼层的建筑物也很有兴趣。住在曼哈顿之后,很自然就会有这样的倾向。我对这座中央公园高塔的建筑样式,很感兴趣。”
“这是天才建筑师奥森·达尔马吉的作品。他三十岁时设计了这栋大楼,但不久之后就死了。他融合了复古希腊式与复古埃及式的风格,以独特的形式完成的这栋摩天楼,放眼曼哈顿的周围,这是唯一的一栋。”
“你是因为喜欢这个建筑,才搬来这里的吗?”
“可以说是吧!御手洗,你是怎么知道乔蒂·沙利纳斯小姐的?”
“因为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女演员,我经常看到她的名字。”
“她是全美首届一指的舞台演员。你看过她的舞台演出吗?”
“很遗憾,没有看过。”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她可以说是美国的国宝。好了,各位,请坐吧!我因为偶尔也会住在同一层楼的单位里,所以有相当多的机会接近她,这也是我人生的财产。不过她的身体日渐衰弱,实在让人遗憾。”
“我要先失陪一下了……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情形。”菲利浦没有坐下来,他走到寝室前,打开房门,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沙利纳斯小姐有结婚吗?”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御手洗问威萨斯本教授。
“没有。”教授说:“菲利浦是养子,听说他的双亲是高中同学。不过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这个楼层很奇怪。从电梯厅出来,进入这边的走廊之前,还有一个门。”御手洗说:“那个门好像拘留所的门,不是吗?是铁做的格栅门。”
“进出楼梯间的那个门,以前通常都是上锁的,但现在已经不锁了。这一层楼的北侧有三个单位的住家,每个单位的住户都有通往楼梯间的钥匙,也有通往电梯厅的钥匙。”我说明。
“只有这一层楼这样吗?”御手洗说。
“是的。一九五一年的时候,这一层楼曾经发生狂徒闯入的事件。那个狂徒好像是疯狂的戏迷。当然,那是我还不认识沙利纳斯小姐的时代。狂徒以沙利纳斯小姐为人质,占据她的住处两天。”
“哦——结果沙利纳斯小姐平安无事吧?”
“当时专门对付黑手党的SWAT(美国警方的特种部队)刚刚成立,特种部队运用闪光弹,影响狂徒的视力,最后终于成功地逮捕了狂徒,救了沙利纳斯小姐。”
“那时菲利浦·沙利纳斯先生在哪里呢?”
“那时他还不在这里。他是后来才被收养的。”威萨斯本教授接着说:“但是,沙利纳斯小姐的腹部在那个事件中被刺伤了。后来她动手术的时候,曼哈顿地区的戏迷还纷纷跑去医院捐血给她,这件事至今还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想要捐血给她的人龙,在医院前排了长长的两个街区。沙利纳斯小姐的手术成功了,身体也复元了,可是她的精神受到的重大打击却无法消失,从此便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全心待在家中教养小孩。不过,为了提高警戒,她在这一层楼的走廊入口处加装了一扇门。这一层楼住了很多名人,大家好像也都赞成那么做。沙利纳斯小姐还因为这个事件,搬迁了住家的单位。她的住家单位本来在东南角,现在在东北角。”
“同一个楼层吗?”
“是的。因为那似乎是非常可怕的经验,所以她不想再住原来的单位。”
“她使用这个楼层的两个单位吗?”
“是的。她买下两个单位,在两个单位的交界墙壁上加装一扇门,让两个单位可以互通。不过,为了做那个露台,这两个单位的墙壁上动了不小的工程。”
“住在东南角的时候,也是两个单位吗?”
“是的。也是两个单位。发生被狂徒囚禁的事件后,正好这边的单位是空着的,而她原来居住的单位也必须进行修复的工程,所以就搬到这里。”
“空得正是时候嘛。”
“东北角的单位原本就是空着的,她又和旁边的邻居打商量,付了相当的钱后,用东南角的单位交换了东北角旁边的单位。那里不是乔蒂被刺伤的地方,她被刺伤的地方是那里的北边的房间。因为发生那样的事情,大家都同情她,所以愿意帮助她。”
“原来如此,两个单位呀!那么,这里有几间房呢?”
“有六个卧室。”
“六个卧室?很大嘛!”
“是用来做客房的。还有三间浴室,以前有四间。”
“但是,御手洗,特地请你来这里,是想请教你有关肝脏的事情。”威萨斯本教授说。
“肝脏吗?”
“是的,人类的肝脏。不过,或许这不是你的专门。菲利浦现在正好不在,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沙利纳斯小姐得了肝癌。她本人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失了方寸。不过,肝癌不是都会经过肝硬化的过程吗?”
“大多数是那样没错。肝癌之前是肝硬化,再之前是肝炎。在肝炎的阶段时,如果受到妥善的医疗照顾,肝脏是可以复元的;但是,一旦进入肝硬化的阶段,就无法回到肝炎的程度了。肝硬化会跟着病人一辈子,摆脱不掉的。”
“肝硬化是喝酒过度而引起的病吧?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疑问。沙利纳斯小姐会喝酒,但绝对不是会喝到烂醉如泥的人。她有很强烈的自制心,喝酒只会浅尝即止。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肝硬化呢?”
“喝酒过度确实是造成肝炎、肝硬化的原因,却不是唯一的。别的因素也会造成肝炎和肝硬化。”
“什么因素?”
“病毒。”
“病毒引起的肝病?嗯,我了解。那么沙利纳斯小姐的肝癌,是因为病毒而造成的吗?”
“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事实,那么病毒引起的可能性确实很高。不过,不看病历表的话,是不能断定病因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病毒引起的话,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来了。”
“什么疑问?”
威萨斯本教授此时压低声音,身体稍微向前探出说:“在同一个楼层的对面,住着一位叫卡里耶夫斯基的医生,他是乔蒂的老朋友。这几十年来,乔蒂的身体一直由他诊治,他每个月为乔蒂检查两次身体,对乔蒂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你刚才说病毒会引发肺炎,进而演变成肝硬化吧?”
“是的。”
“肝硬化不久之后,会变成肝癌?”
“是的。”
“所以,为了防止肝脏一再恶化,在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就应该要做病毒的检验了?”
“没错。”
“要怎么进行那样的检验?”
“抽血做检查。”
“血液检查吗?就是所谓的γGTP、GPT的检查吧!我在大学的时候做过。卡里耶夫斯基医生在还没有退休以前是公认的好医生,他应该也会在诊查的时候为乔蒂做那些检查吧?”
“照理说应该会做吧!”御手洗助理教授说。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忽略掉乔蒂的癌症现象呢?不是应该在肝癌之前的肝硬化阶段就注意到吗?我不了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