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蛛-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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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面只有她的内衣而已。
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是凶手而已。
免得你们走弯路。
对了,她的牙齿是假牙。好恶心啊。
亲爱的老朋友,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星河路28号吧。
你知道我喜欢那里,我总在那里。
等你。”
“什么感觉?”岳程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劲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岳程问邱元元,“有照相机吗?”
“有。”她立刻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来交给岳程。
岳程用数码相机在车里拍完一圈照片后,又向邱元元借来纸和笔作了记录,陆劲则简短地把元元刚告诉他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他是在她来之前走的。”岳程道。
“对。”陆劲道。
“这会不会是个圈套?他会不会把尸体扔在这里然后报警?让他们抓你?”邱元元神情紧张地猜测道。
“不会。”陆劲和岳程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
“他还指望陆劲到什么星河路28号去还东西呢,让陆劲落在警方手里,他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他把尸体扔在这里是为了告诉陆劲,他知道陆劲的底细,他知道怎么找到他。这是一种警告。”
“那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邱元元不安地说,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没想到岳程道:
“你到后面去,我来开车。”岳程不容置疑地拉开后座的车门,把她推了进去。
陆劲看了他一眼,上了后车座。
邱元元很高兴能坐在他身边,但是他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你自己也喜欢她,却故意让我跟他坐在一起?
说实在的,他还不太习惯一个警察对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友善,他总觉得这份友善中带着某种生意的成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囚犯就是囚犯,警察就是警察,这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他对这种恩泽并不感激,反而戒备心骤起。他突然开始怀疑岳程刚刚在树林里的表白只是权宜之计,说得那么坦诚无非只是想骗他一起下山,协助他破案而已。
“你怎么啦?”岳程问道,似乎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
“你对那封信怎么看?”岳程问。
“字写得有点潦草,是当场写。”
“印象最深的是哪句?”
“你先说说你的感觉好吗?”因为对岳程的诚意产生了疑问,又因为他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周身都在发热,所以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变得生硬起来,这一点,坐在他身边的元元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回过头来困惑地盯着他看。
岳程笑了笑,似乎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他温和地说:“我印象最深的是,星河路28号。S市有这条路吗?”
“没有。”
“这么说,又是你们的暗号?”
“对。”
岳程将车开到岔道口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过,那些车顶上旋转的红灯,让陆劲看得心惊肉跳,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用一只手挡住了脸。等警车过去后,他发现自己额头上出汗了,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元元就在他身边,她刚刚还在看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她了。他为自己在她面前无意中露出逃犯的本来面目感到羞愧和沮丧。
“那些警车会不会是冲着你们去的?”元元问道,但她没指明是问谁,所以,他只当没听见。他望向窗外,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自己本能地弓起身子的那个熊样,胳膊上的枪伤还在隐隐作痛。枪伤,又一个逃犯的印记。他觉得自己周身都散发着逃犯的气息。
他听到岳程在回答她:
“我想应该是。”
“一号歹徒怎么会知道你们会在那里出现?”她拉拉他的手,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他觉得身子在哆嗦,便拨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啦?”她皱皱眉头,问道。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
“没什么。”
岳程对邱元元说:
“这条路我不熟,元元,你给我指下路。”
“我知道条近路,你穿过前面那座桥后往左拐。”邱元元道。
陆劲默不作声地盯着岳程的后脑勺,刚才的失态和对岳程的猜疑让他的心情很不好,与此同时,他觉得体温在升高。大概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在加剧,所以他对外界的戒备越发强烈了。其实从小到大,每当他生病时,他总习惯于一个人默默承受。小时候这么做,是不想让母亲操心,他不想为了治病的钱,母亲再为他付出什么,为此,他还曾经跟农场医务室的老医生偷偷学过点医学常识,因此他知道怎么清创和包扎,也懂得怎么治疗常见的疾病。成年之后,他交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各方面条件都超过他的女朋友,她喜欢他,却总抱怨他不够强壮,因为怕她讥笑自己的体能,他即使病了也从不告诉她。
他一直觉得,病,就是弱点,所以最好不要暴露给别人看。
在生病的时候,他更希望能在什么地方躲一躲,他什么人都不需要。
他想,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他瞥见岳程透过后视镜在窥探他。他懒得理会,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这时候,他听见岳程说话了。
“元元,你这里有没有消毒药,纱布之类的东西?”他问道。
陆劲转过脸来,想通过后视镜跟岳程来过眼神交流,他想告诉岳程别多嘴,但岳程没有看他。
“我有纱布、绷带和云南白药,你要吗?”元元答道。
“不是我,是他。”岳程道。
邱元元马上回头看着他。
“你受伤了?怪不得我觉得你好像在发烧。”她声音焦急地说,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体温,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元元,我大概没休息好。”他连忙说,他实在不想把小事扩大,但没想到岳程插嘴道:
“他左臂中抢了,伤口在渗血,你给他包扎一下。”
“中抢!”她惊叫一声,回头凶巴巴地瞪着他道,“我一来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把外衣脱了!让我看看。”
他迟疑了。
“快点!”她命令道。
无奈,他只好脱了滑雪衫,一边脱,一边忍地不住怪岳程:
“你不说话难受,是吧!”
岳程笑起来。
“保护重要证人是警察的职责。”他一本正经地说。
他本来还想说几句,但邱元元唱反调似的提高嗓门插了一句:
“谢谢你。岳程。”
他只好不说话了。
邱元元把他的衬衫撩得老高,他那正在渗血的伤口露了出来。
“啊……”她道,神情难过极了。
“没事,子弹我都拿出来了,伤口愈合总需要时间。”他拉下袖子想蒙混过关,但立刻被她阻止了。
“什么没事!受那么重的伤,怎么会没事?不要动!我帮你敷药!”她从一个小塑料袋里拿出纱布、云南白药和绷带,“幸好我心细如发,在斧头镇还买了治伤药。”
她小心翼翼地扯下他伤口上的绷带,小心地把云南白药撒在伤口上,然后又用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上了。
“痛吗?”她帮他把衬衫拉下来时,轻声问他。
他还来不及回答,她就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
“你会好的。”她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他犹如遭到电击般愣在那里,他很想拥抱她,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顾忌开车的男人,他担心岳程看见这场面会无法控制方向盘,于是他忍不住向后视镜瞥去,却见岳程伸手将后视镜往上扳了一下,岳程知道他的意思,这样他就不会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了。他忽然很想对岳程说点什么,可耳边又传来元元的声音。
“话说回来,是谁用枪打的你?就算警察也不能随便朝人开枪吧。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不让他好过。”她气势汹汹地问道,“岳程,是不是你打的?”
“嗯……”看起来,岳程好像准备解释,他立刻道:
“我是被猎人误伤的。”
“猎人?”她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我跟他没走农场大门,走的是条山路,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有个猎人朝我们这边开了一枪,其实他是想射野兔。”
“那是谁给你包扎的伤口?谁给你取的子弹?”她好像不太相信。
“是小月。我的老相好。”他笑道,“既然是老相好,给我包扎伤口,岂不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她想了想,觉得这也说得通,便没再问下去,她温柔地说:
“我刚刚给你敷了药,但这并不保险,等会儿到斧头镇,你再去医院打一针,明白吗?”
“好的。”他点头表示同意。
车厢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会儿,自顾自笑了起来,接着岳程也跟着笑出声来。
听着两个男人的笑声,邱元元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瞥了她一眼,笑着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从这里开车到斧头镇还要多长时间?”他问元元。
“一个多小时吧。”
“东西存好了吗?”他轻声问道。
“存好了。”她的眼睛朝他这方向一溜,悄声问,“里面是什么?”
他凑近她,附在她耳边答道:“好东西,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岳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他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稍稍离元元远了些。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问我,在那张字条里,我印象最深是哪句?”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岳程感慨地点了点头。
“字条的内容我都忘了,你刚刚不是把它抄下来了吗,让我再看一遍好吗?”
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多云转晴。虽然伤口敷过药后,比之前更痛了,但他知道那是治疗引起的痛,这种痛代表细菌正在被杀灭,他正在走向康复,而且给他敷药的人,还是他最喜欢的人,今天,她一点都没嫌弃他的意思,。记得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每次听到他咳嗽,她都会恶毒地诅咒他:“再咳得猛一点吧!希望你咳出肺癌!咳死你!杀人犯!”,可是现在……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喂,接着!”一张纸从前面丢过来,他连忙接住。
他把字条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后,然后说:
“好,我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
“说。”
“首先,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句话是——免得你们走弯路。”
“说下去。”
“他用了一个‘你们’。为什么?他为什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他是一直在跟踪我们吗?老实说,我觉得这不太可能。首先,我挟持你的车虽然是我策划好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应该算是突发事件,不可能有人预测到,而且我可以肯定,我们离开咖啡馆时,没人跟着我们;其次,翻车也是突发事件,因为你是突然把车拐进那条小路的,没有人能预料到。当然你会说,也许他的车一直跟在我们后头,目击了翻车的整个经过,那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翻车的地点很偏僻,周围根本没什么人,我把你拉上来时,是有人帮了我一把,但那是附近的村民,歹徒不是村民,这点我可以肯定。”他觉得身体还是很烫,估计真的发烧了,但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他说起话来很连贯。
“好,接着说。”岳程严肃地答道。
“另外,我把你拉上岸后,是拦了辆拉钢管的卡车走的,当时,我跟你两个人坐在卡车后面钢管的旁边,我很注意后面有没有车跟踪我们。我告诉你,没有。所以,我觉得,歹徒是警方的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见岳程没有反驳,他继续说道,“在这封信上,有一点还印证了我的看法,看看他说的这句‘在你熟悉的地方碰见认识的人,跟她打个招呼吧’,如果他是警方的人,他当然最有可能知道我认识金小慧。”
“你难道没想过,也许金小慧本来就是他派到监狱来接近你的?”
“他能把金小慧派来,说明首先他知道我在坐牢,其次,说明他有路子能把她弄进来,这更加说明,他是警方的人。”陆劲道。
岳程想了一想,才问:“你跟金小慧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半年前。”
“她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
“管教有一天跟我谈了谈,说有个义工要跟我联系,过了几天,他就把金小慧带来了。我们就见过一两次,主要是通信。”
“她是干什么的?”
“银行职员。32岁,未婚女人,她说自己有个弟弟几年前因为偷窃被抓,后来自杀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想帮助犯人。”陆劲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苍白浮肿的女人的脸。他记得跟她第一次见面时,她穿了一身灰色套装,他本来以为穿这身装束的她应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谁知道没说两句话,她就哭了起来,显然她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那天她说了很多关于她弟弟的事。
“我就这一个弟弟,他是我爸妈的宝贝,从小就对他百依百顺,所以才让他养成了这些坏习惯,他其实也不是喜欢偷东西,就是贪玩,又交上了坏朋友。他的自尊心很强,别人说他一句,他就受不了,所以入狱后,他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死,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心肠很好,一直说等我结婚的时候,要送我一份大礼……”那天,她抽抽搭搭说了一大堆废话,而陆劲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自认为对人间疾苦的感受比她要深得多,所以她说的这些并没有让他太感动。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岳程问道。
“她说想帮我解决些实际困难。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有没有想见的人。我说没有。”他略带歉意地回头看了元元一眼,她握着他的手,没说话。
“她有没有替你办过什么事?”
“没有。我只不过有时候让她给我说说外面公映的新电影罢了。我们的交流主要靠通信。她说话啰嗦,有时候还有点语无伦次,所以我就让她写信给我。”
其实自从他们通信之后,他跟金小慧两个人的位置就渐渐倒了过来,陆劲觉得相比之下,他自己对金小慧的帮助更多,而且从外观上讲,他还满足了她帮助别人的愿望,因为他是重刑犯,所以她应该更有成就感。
“陆劲,我希望你能真心地忏悔,为那些被你剥夺了生命的人,也为你自己。”
无论她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在信的末尾她总会加上这么一句,这句话就像是盖了个“我在帮助你”的图章,其实她信里写的大部分内容都跟“挽救”他没多大关系。很多时候,她都在向他倾诉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烦恼。
她最大的烦恼似乎就是找不到意中人。她为自己的年龄发愁,老是担心会孤单一生。而当他发现,她真正感兴趣的并不是他之后,他也松了口气,开始带着消遣的心情真的跟她交流起来。
“我跟你其实没什么区别,我32岁了,年龄在一天天在增长,但我的生活却如此孤寂。父母不喜欢我,弟弟死了,朋友又都是同事,你知道,很难跟同事建立真正的友谊,因为总有些利益关系在里面。所以,我很孤独,有时候觉得很彷徨。”
他回信鼓励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有人早,有人迟。你的缘分晚到了,未必说明你的幸福比别人少。当然,也许你该主动些。”他鼓励她参加社交活动,并且积极相亲。
没过多久,她来信兴奋地告诉他,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她心仪的男朋友。
“他比我大8岁,人不高,知识渊博,说话风趣,脑筋非常好。我跟他在一起时,他时而像个成熟的长辈,时而又像个腼腆的弟弟,我很